第一章

    旧梦

    枕边急促的滴滴声与轻微的震动将时清明从浅睡中唤醒。

    胡乱摸索的手从被窝中伸出，按下床头的某处，将急促的闹铃声按停。

    醒来的时清明看着黑暗中逼仄的天花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床头柜放着的一面平板，平板的另一头连接着一件头戴式耳机似的仪器。

    但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时清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翻身从床上跳下。

    房间的灯自动亮了起来，墙面上显示出此时的时间——4:42。

    不大的房间开着一个窄小的窗户，窗户外还是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盏亮着的灯。

    透过黑色高楼的间隙能够看到远处，霓虹的灯光点亮了整片天空，照亮近处的高楼轮廓。

    那儿像是另一个世界。

    城市的中心永远不会入睡。

    只几步，时清明便来到了房间的门前。手一挥，房门应声打开，一只黑色盒子静静躺在自已房间的门前。

    黑盒没有任何装饰，显得十分朴素。

    只在正中间标着一个logo，一面张开的网将整片银河包裹其中。

    时清明挑了挑眉，弯腰将包裹拿了起来。

    包裹很轻，时清明拿起时还忍不住晃了晃，感觉就像是个空盒子。

    回身返回房间，房门随即关上。

    时清明拿着包裹在床沿坐下，刚想打开，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抬手挥动，急促的铃声随即中断，转而响起一个欢快的男声：“卧槽卧槽！你收到了吧？凌晨四点的首测！我还看到了梦网的无人机，亲眼看到送到家门口，太帅了！”

    “没看到。我才醒。”时清明默默回道，将包裹放在床头柜。

    轻轻打开，包裹其中也是一片黑色，正中间躺着一副耳机似的东西。纯黑的外壳泛着房间的灯光，单一的色调，却处处凸显着美感。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你怎么睡得着？你这个年纪，你还睡得着觉？”欢快的男声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你是熬夜熬傻了？等着猝死吧。”时清明两只手将盒中的“耳机”拿起，非常轻，几乎感受不到重量，虽然没有任何装饰，但托在手中，就如通一件工艺品一般。

    时清明再次愈加小心，生怕将这件工艺品折损在自已手中。

    “我去这工艺，这设计，是真的帅啊！”另一边的男声发出连连赞叹，时清明能够想象到此时他那副夸张的表情。

    “据说这次新代沉梦仪进行了底层的突破，已经可以实现沉浸L感了。而且还说之后会有梦境串联功能，你说这会不会会有隐患啊。”男声表露出些许担忧。

    时清明将男声所说的沉梦仪放在床上，起身走到房间另一边的桌前，拿起放着的一罐小药瓶，将其中所剩的几粒一股脑倒出，就着一旁放着的水一饮而下。

    “你担心什么？怕掉到梦境出不来了？有这种情况政府早管制了，不然梦网也不会将研究重心转到‘梦’上来了。”时清明坐回床边，将沉梦仪戴在自已头上。

    因为是定制版本，加上材质的特殊，整个戴上后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只有那冰凉的触感在提示时清明自已头上正戴着这玩意儿。

    “害，谁知道呢……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我已经准备睡了。”男声询问道。

    时清明躺在床上摆好睡姿，轻轻闭上双眼，房间内的灯缓缓暗下。

    “睡吧，梦还没让完呢。”时清明轻轻说道。

    “梦里见~”男声油腻回道。

    “滚。”

    ……

    沉闷的轰鸣声响起，班车摇晃着消失在视线远处，隐入风雪之中。

    时清明看着渐行渐远的班车，雪花飘飘落入脖颈，冰冷的触感让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无法抑制住他脸上的惊讶。

    他伸出手来，看着雪花一片片落在掌心，又迅速消融，感受着热量在自已掌间流逝。内心的震撼依旧无法抑制。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已的耳廓，却什么都没有，在那一瞬间时清明心中确实空了一下，是那种脱离掌控的恐惧，但马上又恢复了过来。

    这种心理，只在他第一次进入梦境时才出现过——或者说是通过梦网进入梦境时。

    迅速调整了下，时清明想起了这次的目的。

    回身看去，雪地上放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与背包。

    但在他的设计中，这些都不是必须的，只是为了增加“真实感”所加的小料，真正必须的东西——时清明拉开身上棉袄的拉链，一条黑色的尖牙模样的项链垂在胸前。

    这是梦境的“锚点”，有了它才能结束这次梦境。

    一阵冷风吹来，裹挟着雪花吹得时清明脸生疼。

    “这有点真实过头了吧？”时清明裹紧棉袄，透过风雪看着路对面的一条小道，一步一拐地走去，脚底的积雪被脚步翻开，露出下面暗黄色的土地。

    不知走了多久，漫天的风雪几乎将他裹成了一个雪人。

    终于一座小建筑在不远处的拐角出现，时清明愣了愣，快步走了过去。

    幸福面馆。

    时清明仰起头看着那块暗红色的招牌，看起来已经有了不少年头。

    没有多想，时清明抬起手，推开轻掩着的店门走了进去。

    店内不大，稀稀拉拉摆着桌椅，也没有开灯，一进门便是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直冲鼻腔，像尿骚和其他不知名东西混合的味道。

    气味——时清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那曾经在梦境中模糊的感知此时竟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小店柜台后面的小门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时清明向后退了一步，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

    因为没开灯，原本进门时黑糊糊的桌子现在才看清，黑一块黄一块的一片，不知道沾上了什么污渍。

    时清明忍不住撇撇嘴，尽量不让自已的身L接触到桌子。

    柜台后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削瘦的身影钻了出来。

    瘦可见骨的面庞，头上几根稀稀拉拉的头发，身前系一根记是污渍的围裙。那股刺鼻的气味随着他的钻出顿时重了几分。

    “老板。”时清明摆出一副笑脸，看着眼前的人。

    “要吃什么，只有狗肉面。”老板摆着脸挖了挖鼻孔，随意地在围裙上一抹。

    “来碗素面吧，不要辣椒。”

    老板哼了一声，走回柜台后面钻了进去。

    见老板身影消失在帘布后面，时清明随即起身，悄悄跟了上去。

    柜台也是一片脏乱，但还是能看出有经营的迹象。

    时清明一边感叹这细节的填充，一边轻轻拉住紧闭着的门帘，拉开一角。

    一只惨白的瘦手猛地在伸出，抓住了时清明的手。

    没等他拉开，门帘已被拉开了。

    老板居高临下看着时清明，另一只手抓着一柄长勺。

    “谁，谁让你在这儿的？”时清明下意识问出这句很奇怪的话。

    老板没有回话，冷冷地甩开时清明的手，将帘子重重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