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要是嫁了人,你们自然不能像现在这般时常见面,这远了近了,都一样。”
“不行,我不同意。”胭脂红别开头,语气不容置喙。
“你再考虑考虑,我是看着楚思长大的,自然也想她好。成公子他爹是皇上亲封的宣成侯,在朝中势力不小,洛阳又是晋王的根据地,楚思嫁过去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胭脂红眉宇间已有了些不耐,提笔蘸了点朱砂,在账本上画了一道,“你别说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将思思嫁的那样远。”
阮三娘见拗不过她,只好作罢,过了一会,又说:“那依你的意思,只能在京城找了……也罢,我明日去跟王媒婆提个醒,就让她给介绍本地的。”
胭脂红停下笔,沉默地看了会儿账本,抬起眼皮,“最好在对门,不超过两条街,如果对方愿意入赘,那再好不过。”
阮三娘惊愕地看她,“你这可就有点强人所难了,那条件稍微好点的,谁愿意入赘啊。”
胭脂红手里忙着,不咸不淡地说,“不愿意,便罢了,我又不是养不起她。”
阮三娘失笑,“你总不能养她一辈子吧?”
“有何不可?”胭脂红停下笔,偏头看她,“人生短短几十载,说长也不长,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阮三娘有些不可思议,这话竟然是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她这些年历经风霜,看尽人生百态,饶是如此,她也断不敢轻易将责任揽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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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红合上账本,“好了,回去歇着吧。”
阮三娘拉回短暂漂浮的思绪,“既然如此,那我去跟王媒婆知会一声,不过,她早晨还给了我一本册子,我明早拿给你,你翻翻看,万一有相中的呢?”
阮三娘如此执着,确是为了她和楚思后半生的幸福着想,胭脂红盛情难却,只好点点头,“也好。”
第二天,楚思起了个大早,拉着梅武偷偷摸摸去了书院。
胭脂红得知缘由后哭笑不得,更加确定这丫头定是在书院里闯了什么货,怕她跟去,露馅了。
但她这几日忙着酒楼里的事,暂时无暇顾及到她。
到了傍晚,学生们陆陆续续都散了,楚思站在书院门口东张西望,已经到点了,胭脂红却迟迟没有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不远处出现一顶简易的四人轿,等待了许久的楚思眼前一亮,却听一旁的学子上前唤道,“娘!”
下轿的是一位妇人,头戴首饰,迎面一股脂粉味,打扮的极其艳丽,她见楚思伸长了脖子,左看看,又看看,掩唇笑了笑,“楚思啊,你姐姐还没来接你呢?”
那妇人便是刘裁缝家的二房,刘丁氏。她常来书院为她儿子打点,也算是书院的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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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没答,依然探着脑袋,踮起脚尖,朝街拐角张望。
刘丁氏开玩笑似的打趣说:“别等了,你姐姐不会来接你了。”
“为什么?”楚思这才赏给她一个眼神。
“据我所知,你姐姐马上就要及笄了不是?这女子到了及笄之年,是要许配给人家的,哪里还有闲工夫成天来书院接你上下学啊。”刘丁氏用手绢掩着唇笑,悄悄观察楚思的表情。
楚思一听这话果然急了,“什么许配给人家?你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她这几日是不是都没来接你?她啊,就是不要你了,等日后她成亲有了孩子,就更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小孩子藏不住心事,刘丁氏很快就从楚思脸上察觉出慌乱,可不等她开始得意,却听楚思说:“我才不相信你,我姐姐做生意忙,才没空来,哪像你天天在家闲着,你只是你丈夫的二房小妾,有什么可得意的!”
“你……”几个学子在一旁低低地笑了起来,刘丁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原本只想戏弄一下楚思,没成想这臭丫头小小年纪却伶牙俐齿。刘丁氏勾了勾唇,冷笑道:“你还别不信,你就等着吧,等你姐姐成亲了,即便她容得下你,她丈夫也容不下你!”
她言罢,冷哼了一声,拉着自己的儿子上了轿,轿夫抬着轿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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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怔怔地站在原地,抓着挎包带子的手紧了紧。
刘丁氏离开后,梅武才驾着马车姗姗来迟。
熟悉的马车挤进楚思的视野,楚思心中一喜,可在看到下车的人时,整张脸瞬时耷拉了下来。
梅武坐在车头,朝她伸出手,“上来吧。”
楚思伸头往车厢内看一眼,里头没人。
“姐姐呢?”
“大姐在忙,抽不开身,特意让我来接你。”
楚思丧气地“哦”一声,自己扶着车厢坐了上去。
她这一路上都闷不做声,梅武几次同她说话,她也不答,次数多了,梅武自讨没趣,便也不再说了。
马车停在酒楼门前,楚思下了马车,急忙往酒楼里头赶。伙计道胭脂红正在后院清点新进的食材,楚思直接去往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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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有几人伙计在忙碌,来来回回地搬运、整理食材。楚思一眼便从人群中寻找道胭脂红的身影。她袭一身红裙,一手捧着账本,一手拿着一支毛笔,在记录什么。
“那几坛酒先放到架子里,免得来回走弄撒了。”胭脂红指着路中央几坛女儿红说道,似乎还没有发现楚思。
“是。”两个伙计合理将酒坛子抱走。
楚思站在走道上沉默地看着,并没有靠近。
她还记得,四年前她们初见时,胭脂红刚刚丧母,整个人仿佛都没有了生气,一蹶不振,对身边所有的事都漠不关心。
那是家里条件并不好,只有秦芸留下的一座宅子。为了生活,她们把宅子里值钱的东西能当都当了。
从小到大,胭脂红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对金钱并没有什么概念。直到母亲秦芸去世,整个秦宅被搬空,当无可当的时候,胭脂红在面对病重的楚思,却又无能为力,她这才明白钱财的重要性。
她将母亲生前留给她的唯一一座宅子抵了,买下了这间酒楼。
这间酒楼原来不叫雁阙楼,而是一座青楼,名为天香阁,秦芸便是天香阁中一名才貌双全的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