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已经有些热了。宋家的家境不足以支撑用冰,宋卿言躺在帐子里,轻摇着团扇。
帐子外有蚊虫飞过的嗡嗡声,青樱进来,往瑞兽镂花三足香炉里填了一把艾香。
“姑娘,天热了,我给你打扇吧,凉快些你好睡觉。”
“不用,你睡你的去。我自己扇两下也就睡了。”
“那姑娘早些睡。”青樱吹熄灯,退了出去。宋卿言摇着扇子,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夜色沉沉,只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声。穆煦静静地站在床边儿,淡淡的月华透过窗户,照在熟睡的少女身上。
她侧躺着,穿着一身轻薄的绢质睡衣,跟那次在兴安府见到的一样,淡淡的水蓝色,勾勒出她纤丽的身形。
许是热的,被子都堆在一边,裤腿也卷了上去,露着白溪的小腿。
穆煦一阵眼热,背过身子,轻咳了一声。
宋卿言睡得迷迷糊糊,正做着梦呢,突然感觉自己床边好像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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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激灵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床边真的站了一个人!不是她的幻觉!
她猛地坐起来,刚要大喊,那人却已飞快地掀开帐子,捂住了她的嘴。
“别怕,是我。”声音低沉悦耳。
宋卿言瞪大了惊恐的双眼,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穆煦!
她想质问他为何在这里,奈何嘴被他捂着,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穆煦低声道:“你答应我不喊,我就放开手。”
宋卿言听话地点了点头。
穆煦有些不舍地放开了她,退回了床边。刚才掩了她的唇,掌心里还留着温热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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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拳,仿佛这样就能将这美好的感觉多留一刻。
“卿卿,让你失望了,赐婚的圣旨,暂时……给不了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娶沈家女的,我以后的妻子只会是你。”
宋卿言慢慢地往床里边儿缩了缩。
“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能……我的丫鬟呢?你把她怎样了?”
穆煦顺势坐在了床沿儿,眼神温柔:“你放心。她没事儿。不过是睡得熟了些。”
他肯定是对青樱用药了。青樱一向警觉,以往她夜里起来倒个水,她都能听到,不可能大半夜她屋里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宋卿言生气道:“你怎么能这样?竟半夜进我的屋子,贼人一般。”
穆煦神色暗了一下。他来看她,她好像不高兴。
“我每日都叫人在铺子外等你。可这些天你一次都没有去。我也是没法子了,才出此下策。”
宋卿言有些警惕地看着他:“皇上已经给殿下赐了婚,我们不该再见面。殿下快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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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穆煦有些急切,“是我的错,没做到承诺你的事。你生气,骂我两句,打我两下都行。但别这样不理我。”
“殿下,男女授受不亲,殿下已经是定了亲的人了,还请殿下马上离开。”
月色朦胧。两人面对面,脸上的神情看不太真切。
但穆煦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决绝。
她是真的要跟他划清界限,一刀两断。
穆煦急了。
他伸手牵住了她的手:“卿卿,我说过了,我不会娶沈家女的。我的妻子只会是你。”
宋卿言用力甩开他的手,爬下床站到了一个花架子旁,离穆煦远远的。
“殿下,我家对你没有任何助力,皇上不会答应我嫁给你的。何况您的亲事已定,君无戏言。我只想过普通人的小日子,而殿下前程无量,我们不合适,殿下还是忘了我吧。”
这女人怎么就是不肯相信他呢?穆煦咬牙:“我说过了,我一定会娶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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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了窗户边:“我明儿要到南边办点儿事,等办妥了,回来就娶你。你乖乖在家等着,别胡思乱想。”
说完,也不等宋卿言回话,翻身跃出了窗子。
再不走,他怕自己会被气死。
回头看了看夜色中静静的闺房,穆煦纵身跃上房顶走了,如一片轻飘飘的树叶。
确定穆煦真走了,宋卿言才扶了一下花架子,慢慢走回了床边,腿一软,坐了下来。
他竟然半夜到她房中来!
要是被人看到了,或者是传出什么风声,她就只能给他做妾了。
宋卿言拧着眉,看了看外面天阴沉下来的天色。乌云遮住了弯月,屋子里连朦胧的光线都没了,黑乎乎一片。
宋卿言躺到了床上,前前后后仔细思量了一番。两人之间最大的问题是,穆煦根本就不相信她不想嫁给他一事。尽管她已经强调很多遍了,可他还是自说自话,向她保证会娶她。
大概是这个时代男人的通病,认为两人有了肌肤接触,就要对女人负责。他说要娶她,也是在那次假山洞子里不小心亲到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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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想,宋卿言倒是生出了一种想法:要是她嫁了人,或者定了亲,他就明白她是真的不需要他负责了,应该就不会再跑来自说自话了吧。
只是京城这么大,到哪儿去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呀?
后半夜,宋卿言迷迷糊糊的,总是不敢睡死了,一直等到天将破晓,鸡叫头遍时,才睡踏实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李氏语带心疼地说道:“你今儿是怎么了,叫都叫不起来。可是这一阵子太累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宋卿言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娇嗔道:“娘,哪里就用得着瞧大夫了?我不过是昨晚没睡好而已。”
“怎么没睡好?可是热的?”李氏道,“要不,给你用些冰吧。你一向最是怕热。咱们家虽不富余,少用点还是用得起的。”
“哎呀不用,”宋卿言挽住了李氏的胳膊,“我这屋子前有树挡着,夜里一点儿也不热。就是半夜有个蚊子老嗡嗡叫,我被它吵醒了,老也睡不着,早上就多睡了一会儿。”
李氏爱怜地问,可咬着包了?又让青樱以后提前熏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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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叫人热了早饭,看着宋卿言吃了,才说道:“明儿是那边府里二姑娘出阁的日子,娘今儿得过去帮着张罗张罗。后半晌你也过去,陪着二姑娘说说话。”
宋惠言自从定亲给那个纨绔后,成日不是哭闹,就是阴沉个脸,听人说,看着像生生老了好几岁,宋卿言可不想去吃她的瓜落。
“娘,我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她那么多好友,还缺我一个?我就不过去讨没趣了。”
李氏道:“娘知道,这事是让你为难了。但,自从她跟那位胡公子定亲后,以前跟她要好的姑娘们都不怎么理她了。今儿下午,总得有几个陪妆的人,不然不好看。老太太亲自发了话,你就过去应付一下吧。”
本朝有项习俗,就是女子出嫁前一天傍晚,试嫁衣时会邀请几个闺中好友在一旁帮着看看,再一个也是在出嫁前能说说话。叫做陪妆。
陪妆的人越多,说明女子越贤良,福气越好。
听说老太太亲自发了话,宋卿言只好点了点头。她是不在乎的,就怕李氏为难。
傍晚宋卿言过那边府里,果然见陪妆的只大房的两个庶女,还有一个小官家的姑娘。
见宋卿言过来,宋惠言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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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卿言自顾坐到了一旁,也不理她。
宋惠言一边试嫁衣,一边阴阳怪气道:“你也别得意,我嫁不了表哥,你难道就嫁的了?”
宋卿言哼笑一声:“皇上给豫王赐婚了沈二姑娘,她不是你的好友吗?你何不去求求她,带你到豫王府做妾?”
听了这话,宋惠言气得心都要炸开了。她不想吗?从沈府回来的当天,母亲就去求穆煦了,说就算不能做正妻,做个妾也行,可表哥死活不答应。
她无奈,只能答应了姓胡的求亲。后来,姓胡的来找她,她才从他口中得知,当初是有人找了他们,叫他们去调戏宋家三姑娘宋卿言,是他吃多了酒,看花了眼,错把她当做了三姑娘。
宋惠言因此恨极了宋卿言。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被人调戏,落得这么个下场?
她嫁不了好人,宋卿言也别想有好下场!
宋惠言恨恨地看着宋卿言。明儿,明儿就给她个好看!
宋卿言在宋惠言院子里应付了一会儿,就借口去方便,直接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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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宋惠言出嫁的好日子,宋卿言做为娘家姐妹,也是要过去吃杯喜酒的。
她跟母亲坐了一辆轿,去了胡府。
胡家只是个四品小官,且祖上不是京城人,在京里没有根基,住的院子也只三进,旁边带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园子。
男客在前院,女客在后院。
宋卿言跟李氏在后院坐席,略略吃了些,就告辞出去。
从后院出去,要经过前院旁边的小园子。说是小园子,其实也就只一座假山石,大柳树下一座凉亭而已。
跟母女二人一起出来的,还有好几位夫人太太,众人边走边说着话,不想走到假山旁时,一个男子突然从山后边冲了出来,拦在了宋卿言面前。
“三娘,这么多天了,你怎么也不出来见我?快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