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自己与这位远房表哥并无多少交集。
送了两次东西都被退回,姜栀气得骂他假清高,没再管过他。
不久后听说他生了重病,被父亲嫌晦气赶到了郊外庄子上。
直到她入了青楼,听旁人闲谈起才得知,沈辞安科考高中状元,入了翰林院,成了圣上面前的红人,如今已有不少人家托媒婆想要与他说亲。
得知她身陷青楼,沈辞安还遣人来问,是否需要帮她赎身,算是还她当初在侯府的相助之情。
只可惜后来在那人的阻挠之下并未成功。
重活一世,她自然是要抓住这次机会的。
忠勤伯爵府是龙潭虎穴,而谢祁所在的武邑侯府也不是什么洞天福地。
她不想嫁高门显贵,也不奢望什么良人,只想求一个退路,一个容身之处。
沈辞安身世清白简单,又勤勉上进,虽然性子清高古板了些,可也身负傲气,日后若是能与他成婚,他也不会做出下三滥的无耻之事来。
即使没有感情,身为尚书府嫡女,沈辞安也不敢怠慢她。
可以说是最好的人选。
没一会青杏就来回禀,说沈辞安的风寒不见好转,反而比前些日子更加重了。
果然姜栀过去的时候,远远就在院门外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青杏上前敲开门,却见沈辞安以袖掩口站在门内,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勾勒出他清瘦骨线,即使在病中,脊背仍挺得如同新抽的竹枝,眉目淡然清冽,丝毫不见半点穷酸,倒有些容止端净的世家之气。
“表哥,”还没等沈辞安开口,姜栀就笑盈盈道:“你身体如何了?”
沈辞安没料到姜栀会过来,侧过身避开道,“多谢大小姐关心,我近日偶感风寒,若有事吩咐青杏走一趟便可,别过了病气给你。”
听着他明显赶客的话,姜栀却不以为忤,取过青杏手中的瓷罐递到他面前,“正是知道你得了伤寒,我才特地走一趟的。”
“这是我亲手熬制的枇杷膏,润肺止咳最是灵验,还请表哥收下。”她面色自然道。
这枇杷膏是青杏让下面婢女熬制的,自己只不过最后将它盛到了瓷罐中而已。
也可以勉强算是她亲手所做。
沈辞安却想也不想拒绝,“大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在姜府住着已是叨扰,怎能再受你的恩惠?还是请大小姐拿回去吧。”
被再次婉言谢绝,姜栀心底也没什么不悦。
谁让自己对他抱着其他心思呢?
总该循序渐进才是。
“表哥先别急着推辞,其实今日我过来找表哥,是有事相求。”姜栀换了口吻道。
沈辞安依旧站在院门口,并没有把人让进去的意思,“大小姐有事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必不会推脱。”
“其实于表哥来说也不难,”姜栀叹了口气,“府中人人都道表哥学识出众,博闻广记,一手馆阁体更是令父亲都夸赞有加。”
“可惜我连表哥的万分之一都及不上,今日替祖母抄写经文时,还被她埋怨字迹松软无力,没有风骨。”
姜栀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一双漆黑瞳仁水盈盈地望着他,“我特地上门,是想请表哥能教我书法,这枇杷膏算是我的叩门礼,表哥若是不嫌弃,还请收下。”
她将手中瓷罐又往沈辞安怀中递了递。
沈辞安清俊面容露出难色,“教你书法?恐怕于礼不合。”
他们虽为表亲,但七岁男女便不同席,难免会遭人指点。
“我不进屋内,只是在廊下习字。此事我已征得祖母同意,姜府无人敢说什么。况且就算表哥不教我,我也是要请夫子上门教导的,相比于其他人,我更愿意相信表哥。”
姜栀轻叹口气,“除非表哥嫌弃我,不愿意教我。”
沈辞安犹豫沉吟几息,想来心中也在纠结。
最终还是后退一步,将姜栀让进院门,“大小姐先请进来说话吧。”
姜栀顺势把瓷罐塞入沈辞安怀中,见他抿着唇无奈收下,心中顿时一喜。
她料得果然没错。
这位表哥心高气傲,不肯接受他人高高在上的施舍。但她若寻个借口有求于他,他便不知该如何拒绝了。
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沈辞安从廊下的案上抽出一张纸铺在她面前,让她先写几个字看看。
那纸也是市井中最廉价的黄麻纸,质地粗糙,旁边放着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可见节约。
“是,沈夫子。”姜栀也不嫌弃,郑重其事行礼。
沈辞安脸色微僵,不自在地转开视线。
姜栀提笔蘸墨端端正正地写完,吹干墨迹,“请沈夫子过目。”
沈辞安发现姜栀的字看起来秀丽婉约,但灵动中却不见沉稳,显然是手腕虚浮,缺乏笔力之故。
他提笔圈出几处需要注意的地方,又给她演示自己的笔法。
姜栀从侧面看去,见他雅隽挺拔,眉目清正,书卷气中却隐隐带着棱角。
她便忍不住想,若是日后能与他成婚,看着他在廊下读书练字,文人风骨秀色可餐,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在沈辞安的指导下练了会字,姜栀见好就收,告辞离开了。
出了知止轩,青杏终于忍不住问,“小姐,奴婢记得您的字连老夫人都夸赞过,怎么会……”
姜栀笑着点了点她鼻尖,“你不懂,我若是什么都会,还要他沈辞安教什么?”
青杏一脸茫然。
为何一定要让表少爷教?难道小姐对表少爷……
但她向来衷心听话,小姐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眼下倒是有一件事让她犯难。
“小姐,奴婢替您整理首饰时发现多了枚玉佩,您打算如何处置?需要收起来么?”
这螭龙环佩一看就是男子的饰物,若是被旁人看到,于小姐名声有损。
姜栀想了想摇头道:“不必,这玉佩我自有用处。”
若是鱼饵不够诱人醒目,怎么能让鱼儿心甘情愿上钩?
继妹姜芸浅暗中仰慕谢祁许久,上辈子她若能大大方方说明,自己未必不会答应将与谢祁的亲事让给她。
可她偏偏要与继母联合使些阴私下作手段,那便怪不得旁人了。
若姜芸浅“无意间”瞧见谢祁的玉佩在自己身上,也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想想就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