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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好凌家,他才有勇气和资格去找晗芯。
他做了错事,会亲自去赔罪,别人犯了罪,他也会提前清算。
当天刚亮的时候,谢逸亭登上了飞机。
当他的皮鞋陷进B国边境的泥地里时,医疗站的铁皮屋顶正反射着刺目的阳光。
他抬手看表,下午三点二十七分。
距离他收到温晗芯的行踪报告已经过去了一整天。
先生,这里不能停车。
这辆车是提前买好的,来之前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当地士兵拦住他,敲了敲车窗。
谢逸亭关上车门,沙尘立刻扑上他的西装裤。
医疗站外围着一圈铁丝网,几个缠着绷带的孩子蹲在阴影处玩石子,他走近时,他们警惕地缩成一团。
登记处的塑料板已经晒得发黄。
谢逸亭用指节叩了叩台面,我找温医生。
护士抬头,防尘口罩上沿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有出入证件和预约记录吗
没有。
谢逸亭没撒谎。
温医生今天有四台手术。护士接过他递过来的资料,低头翻登记册,姓名
他老实回答。
钢笔尖在纸上顿住。护士突然站起来,您稍等。
他看见护士小跑进里间,听见压低的声音。
温医生,有人找你。
医疗站的塑料帘子被掀开时带起一阵风。
温晗芯走出来,橡胶手套上沾着新鲜的血迹,已经不能用了,她取下来丢掉了。
她的白大褂穿得很整齐。
谢逸亭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模样,她的短发比上次见又短了些,后颈露出一截晒红的皮肤。
看起来既干练又温和。
她看到他的瞬间,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出去说。
这里不方便。
她解开口罩挂绳,率先走向医疗废物堆放区,谢逸亭跟上去,这里的闻到空气中漂浮的丝丝血腥味。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她转身,声音比记忆里沙哑。
谢逸亭从西装内袋取出丝绒盒子。
婚戒孤零零地待在里面。
你的东西,我保管到现在。他递过去。
温晗芯没接,脸上都是不解。
大老远跑到这里找她,就为了给她送戒指
远处传来伤员的痛呼,她回头看了一眼,就为这个我的时间很宝贵。
言外之意是这种小事不要来烦她。
既没意义还浪费时间。
我有话要对你说。
患者还在等着我。她摘下手套,橡胶撕拉的声响很明显,戒指你扔了吧。
也不是多名贵的东西。
谢逸亭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五分钟。
让开。
三分钟。
温晗芯突然抬头看他,眼睛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冷。
谢先生,里面有个十二岁的女孩断了腿命都快保不住了,你觉得你的戒指比她重要
谢逸亭的手僵在半空。
医疗站的广播突然响起,温医生,3号床大出血!
温晗芯推开他跑向手术室。
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谢逸亭站在原地,看着她的白大褂下摆掠过尘土飞扬的地面,戒指盒在他掌心硌出印子,汗水浸湿了丝绒表面。
手术室的灯亮起来。
他走到窗边,透过脏玻璃看见她俯身的背影。
她在行驶医生的指责,尽心尽力救治病人。
认真专注的模样其实在谢家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不过那时候是对着琐碎小事,原以为她只能做哪些,却没想到她会这样闪闪发光。
不仅是震惊,还是欣赏和钦佩。
有个瞬间她抬头擦汗,侧脸在无影灯下显得异常苍白。
黄昏时分,最后一个伤员被推出手术室。
谢逸亭看见温晗芯靠在墙边喝水,喉结随着吞咽轻微滚动。他走过去,听见她问护士,4号床的抗生素。
温医生!
护士突然指着窗外。
谢逸亭转头,看见担架员抬着新的病人冲进来。
这里远比他想象的要忙很多。
几乎没有停歇休息的时间。
很充实也很辛苦。
温晗芯放下水瓶就跑,擦肩而过时,谢逸亭抓住她手腕,我等你。
她甩开他的手,不必。
夜幕降临时,医疗站亮起应急灯。
谢逸亭站在吉普车旁,看着温晗芯给最后一个伤员缝合。
她弯腰的弧度很熟悉。
就像当年替他整理佛经时的样子。
护士走了出来,递给他一个纸袋,温医生让你回去,她没有话想和你聊。
纸袋里是戒指盒。
看起来都没打开过。
谢逸亭抬头,看见温晗芯站在手术室门口。
灯光从她背后透出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她看了他一眼,转身拉上了帘子。
吉普车发动时,医疗站的广播正在呼叫下一个伤员。
谢逸亭摇下车窗,看到她忙碌的身影。
戒指盒被放进储物格,发出一声轻响。
谢逸亭最后看了一眼亮着灯的医疗站,转动方向盘驶向机场。
尘土飞扬中,他忽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
有些东西,碎了就拼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