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萧祈书房，沈佳音按捺住这双眼睛，不要四处乱看。
要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保不齐会发生什么。
萧祈看她进来后就拘谨起来，示意她坐下，“想要什么书告诉裴酉，让他去找。”
沈佳音说了几个书名，都是罕见或者在战乱中流失的名作。
萧祈漫不经心听着，看到托盘上的荷包，灵巧地把绑带打开，指尖探进去摩挲了下里面的东西，又绑了个结。
眼尖的沈佳音发现，萧祈指缝上有一层尘土，这荷包袋子里，是萧祈从北齐带过来的故土吧！
看萧祈凑近鼻尖轻嗅的动作，沈佳音深信不疑。
萧祈留意到她有些局促不自在，“准你进来，就不用拘谨。”
书房而已，又不是牢房。
沈佳音只当没看见荷包里那捧北齐故土，试探问他，“萧大人不怕我是太子殿下的细作？”
萧祈面色一僵，想到刚才把沈佳音误会哭了，“过去了，别再提这事。”
“这书房里没什么，兴许没你知道的多。”他对沈佳音没什么防备，她都能知道将要发生的事，他书房里的这些又算什么秘密。
门口的绣衣卫走进来，“常乐公主那边的人传来的消息。”
绣衣卫把信鸽脚下取来的密信递上。
萧祈靠坐在椅子上，指尖打开密信，漫不经心扫看了两眼，目光就落在沈佳音身上，又重复看了遍密信上的文字。
沈佳音发觉他的举动不寻常，心头漫上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看完后，萧祈把东西塞进桌角的香炉里，顿时窜起一道火光，随着烟雾从香炉镂空的缝隙里飘出，字条化作灰烬。
难得在沈佳音脸上看到惴惴不安，萧祈买了个关子，“你知道的多，你猜猜看。”
“到底怎么了？”沈佳音约莫猜出，这字条上的事情，肯定和她有关系。
常乐公主的事情，和她有关系？
刚刚在太子李明禹那里，她特意提了嘴常乐公主，让李明禹误会她不是敌人。区区借势这种小事，萧祈的绣衣卫不可能打探这种芝麻大小的事情，还跑来汇报。
沈佳音不确定地问，“和沈家有关系。”
看到萧祈点头，沈佳音几乎有了答案，“是不是沈钰容？”
整个沈家，能和常乐公主搭上点关系，那就只有沈钰容，常乐公主的独子很喜欢粘着沈钰容玩。
“沈钰容玩耍时，弄伤了小郡王？”问出这话时，沈佳音心里想的远不止嬉闹弄伤。
萧祈补充她的话，“他们在画舫玩，小郡王没能上岸。”
她追问，“小郡王怎么了？”
“溺亡。”
沈佳音心头升起的不安，在这一刻石锤了，她狠狠僵在原地。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知道沈钰容会闯祸，她闹到沈崇阳那边，她记得沈崇阳罚了沈钰容，在田庄反思一个月，怎么还和小郡王玩闹上了？
既定的结局，不会因为干预而改变，得出这个结论，支撑沈佳音的心气瞬间消散，无力感蔓延全身。
瞬间疲惫了不少，沈佳音强撑出两分精气神，“依萧大人对常乐公主的了解，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萧祈嘴角微扯，又抿住唇，他没安慰过人，不认为事情会因为一两句哄人的话，就如愿发展。
日光从窗柩撒进来，借着光线能清晰看到空气里飘晃的灰尘。萧祈无言盯看了一阵，“常乐公主不会放过沈家，首当其冲是小郡王的玩伴。”
和前世一样，沈崇阳被弹劾卖官鬻爵，最后被流放。
沈佳音的心一寸寸地凉下去，发生的太快，她都没来得及准备。
心里思绪万千，沈佳音灼灼目光望着眼前的人，“有件事要求萧大人帮忙。”
萧祈点点头，让她说下去。
沈佳音把她的想法说出来，“麻烦萧大人抽调几位绣衣卫出来，彻查父亲这些年为官是否清廉，是否有落人把柄之处。”
“要事无巨细都彻查一遍。”她重点叮嘱。
常乐公主痛失独子，必然会疯狂反扑，沈佳音要堵死常乐公主报复的每一条路。
萧祈目露赞许，沈家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了，她还能冷静思考对策，重点是她的思路是对的，萧祈提醒，“有一件是你忘了。”
沈佳音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常乐公主是皇室中人，注定要比普通人多一些特权。”
比如说，反扑报复的时候没有抓到沈家的错处，常乐公主可以找皇帝哭诉，她是皇帝最宠的女儿。
到时候，天子一怒……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萧祈问她，“那时候，你又要如何应对？”
“舆论。”沈佳音想也没想就说。
那张明丽的鹅蛋脸上满是坚毅，她坚韧如草，野蛮生长。向来激进的萧祈劝道，“我会派人彻查沈崇阳为官这些年的事情，你别轻举妄动。”
沈佳音就坐在他身旁，萧祈还是觉得她不受控制。
不放心沈佳音，萧祈又说，“小郡王新丧，常乐现在还在悲恸中，没这么快反应过来。”
“萧大人爽快。”感受到萧祈的关心，沈佳音笑起来，“礼尚往来，到时候我送萧大人一份厚礼。”
萧祈摩挲着荷包的手顿住，沈佳音说要送他一份厚礼，隐隐地，萧祈有些期待。
裴酉看他们聊完，把找来的书递过去，有些同情沈姑娘遭逢横祸，又觉得沈姑娘聪慧过人，没沉溺在怨天尤人里，立刻就在死局里撕开一道口子。
萧祈吩咐裴酉，“拨一队绣衣卫出来，护送沈姑娘回府。”
沈佳音不想大肆宣扬她和萧祈相熟，想到萧祈的用意是要敲山震虎，没再说什么。
现在沈钰容把天捅破了，府里指不定是什么样子，她不想看到郑蕴失控后，那发疯的样子。
还没走到书房门口，萧祈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一切等绣衣卫彻查完。”
“知道知道。”
做好了回乌烟瘴气的沈家的准备，听到萧祈这话，沈佳音无奈地笑了下，这句话萧祈都重复了好几遍了。
好像她是个不听劝的孩子。
提脚准备踏出书房，沈佳音迟疑片刻，她转过身去，“萧大人，我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