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长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村里昨天又饿死三个人,村里的二蛋和猴子都走了。”
“小女也饿昏了,想着大壮你养着两个女奴,还能挺过这三天,实在是不容易,见你近来频繁进山,可是有了收获?”
说完,看向了在地上玩闹恩格拉,阿姨,居然舔了舔嘴角。
这话虽然委婉,但意思却很明白。
刚穿越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韩梦名义上的亲爹刚饿死,那时是里长给了他一些野菜,韩梦才活了下来。
如今里长身处绝境中,自然不该袖手旁观。
“蒹葭,先请里长进屋里。”
里长在蒹葭的搀扶下,进了屋子,看到一锅正在熬制的肉羹,震惊了良久。
“肉羹?!”
说是震撼也不为过,灾荒年,加上官府横征暴敛,北方的饥荒已经持续两个月,连附近的树皮都是光秃秃的。
虽然可以打猎,可村里根本没多少人能够单独射杀猎物。
即便成群结队入山,也会吓怕野兽,一无所获。
因此,往往十几个人,两个月才能猎杀到一只野猪,可这却是杯水车薪。
令他没想到的是,以前最好吃懒做的大壮,居然靠自己的本事吃起了肉羹?
“里长,您且稍等,这狼肉得煮上两个时辰,”韩梦扶着里长坐下后,继续说道,“等肉质软烂后,才能食用。”
野生猎物的肉都是这样,体里可能有寄生虫和病原体,得耐着性子熬煮。
里长盯着一锅肉羹,双眼发红。
附近所有的肉类资源一般只能流向县城酒肆,土豪财主,甚至官绅府中,能留下来自己吃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毕竟相对于一顿饱的肉食,很多人更多的选择是换取足够的粮食,以延长存活的时间。
似乎意识到失态了,从袖口中取出了一枚玉佩,犹豫半晌。
“大壮,这块玉佩你拿着吧。”
老头咳嗽了一声。
现如今为重正十年,九州动荡,粮食比人命都贵,大壮这小子肯让自己吃口饭,已经是恩重如山了。
“万万不可啊,”韩梦当即拒绝了,“里长,您这可是折煞我了。”
里长心中很是惆怅,许久后,他说道:“年轻时,军中有个斥候令,名吴子虚,随着夏大将军南征百越,拒敌人于国门之外之外。”
“那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
”可现在,唉!”
可后来朝廷对夏家一贬再贬,以前英勇善战的弟兄们,都被分化调任,逐渐打压,而变得岌岌无名,甚至游走在饿死的边缘。
而这里长一职,太平年间,也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到了饥荒年,就成了朝廷弃子!
不为五斗米折腰,到现如今为了一顿肉食,拿出自己保存了三十年的玉令!
这些事本没多少人知道,不过今天和大壮,他却聊了起来。
“没想到里长还有这一段故事,”韩梦感慨万分。
此刻,夏雪双眸中忽然布满了水雾,强忍着颤音问道:“里长,那夏大将军,可是夏侯?”
听到这个名字,里长忽然浑身一震!
夏侯!
大将军!
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吴子虚颤抖着嘴唇:“敢问你是”
“夏侯是我爷爷,当年被奸臣陷害,郁郁不得志”夏雪声音停顿许久,“三年前寒冬,于庭院舞剑力竭,已经愤然离世了。”
“大将军去去世了?”
吴子虚颤颤巍巍地面朝南而跪,磕着头久久不起。
三十年待在这消息闭塞的荒村,早已不知世事。
只得补告,祭拜那段峥嵘岁月。
“先锋营,斥候令吴子虚,拜大将军夏侯,您一路走好啊!”
虚弱的声音,却铿锵有力。
兵王韩梦似乎能感同身受。
“里长,大将军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们度过这个灾年的。”
此后两个时辰,说快不快,说短也不短。
陶锅里的肉羹已经软烂。
夏雪盛了慢慢那一碗,吴子虚却只是喝了一口,就要起身,迈着那本就不灵活的步伐离开,嘴里嘟嘟啷啷,“小女还饿着呢”
韩梦当即搀扶着,让他坐了下来。
“里长,你可不许走啊,我这一锅肉羹为你才多煮的,吃不完可就浪费了。”
“再说了,我还有一些事要询问里长大人。”
这老头,不收他东西,就不吃了。
架不住热情,吴子虚一口呼哧,碗里的肉羹便滑溜地溜进了肚子里。
“没啥滋味,再来一碗。”
“”
这老头,嘿,真是倔强的可爱啊!
韩梦愣了片刻,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这老头还是有一些演技在身上的。
不过他却是不计较,忽然问道:“里长可认识项傅?”
吴子虚呼哧完肉羹,舒服的打了个嗝后,道:“可是上次押送奴隶的官差?”
“嗯。”韩梦点了点头。
“他是永城县项家的第三个儿子,他大哥任职永城县尉一职,做事心狠手辣,历年交不上税的,都被他抓去了,很多人去了后,便不知所踪,再也没有回来过。”
肚子饱了一些后,吴子虚说话也有了些力气,毫不吹嘘的道:“说来这县尉项少龙的爷爷刀疤脸还在我手底下当过兵呢。”
“怎么,他来找你麻烦了?”
“没,我就问问,”韩梦笑了笑。
县尉的弟弟,这可不好办了!
见里长吃的差不多后,韩梦让夏雪拿来了一块五斤的狼肉,“里长,这肉您收下吧。”
“”
吴子虚看着肉,刚刚已经品尝出了一些滋味,却迟迟不肯伸出手。
“狼肉?”
“嗯,是狼肉。”韩梦点头。
吴子虚深吸了口,倔强道:“你不收下我的玉令,我不要!”
“里长莫不是忘记了,家父辞世时,是您多多照顾,我才活了下来,这点肉又算得上什么,再说了,您女儿还饿着呢。”
想到女儿,里长动摇了。
见他犹豫,韩梦这才拿过了玉令,“那这样吧,这个玉令先押在我这,这五斤肉算是借给您的,等来年饥荒过去了,咱再议?”
老头黯然神伤。
虽然不甘心,可拗不过现实啊。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吴子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