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什么鸟儿叽叽喳喳的，楚禾丰半眯着眼撑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
现在初冬的季节居然还有鸟叫也是奇了怪了，如今日上三竿，楚禾丰揉了揉眼穿好衣服去洗漱。
下楼的时候，阿姨正把做好的早饭摆在桌上，穿着白围裙的阿姨听见楼上的动静抬头笑了笑，“小禾，起了？楚同志和蒋同志上班去了，我把白粥又热了热，快来吃吧。”
楚同志和蒋同志指的是楚禾丰的爸妈，一个在政府部门，一个在科学院做研究。
早出晚归，家里也顾不上，楚禾丰回城这大半年三个人一起坐下吃顿团圆饭的机会都屈指可数。
楚禾丰叹了口气，阿姨笑眯眯的像是有什么喜事。
在楚禾丰喝了一口粥的时候，阿姨终于憋不住了，喜气洋洋的说道，“小禾，你哥哥就要回来了。”
楚禾丰的大哥在外当兵，好几年都没回来过了。
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前，楚禾丰结婚的那会儿。
当大哥的楚禾堂休了假，特意赶去给妹妹撑腰，生怕妹妹会被欺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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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一身绿军装好不威风，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看直了眼。
猛地听见大哥要回来的消息，楚禾丰激动的不得了，“真的啊，我大哥什么时候回？”
刘姨笑眯了眼，“今天一早打来的电话，说是晌午就能到。”
楚禾丰激动的一拍手，“那我去接他。”
刘姨忙不迭的点头，“我一会儿去买些好菜，楚同志和蒋同志说了晚上会早些回来的。”
楚禾丰一整个上午都沉浸在这个喜悦中，到了十点钟的时候，她骑上了自行车朝着火车站去。火车站人来人往的，楚禾丰戴了个红围脖格外的鲜艳。
挺好看的一个小姑娘在自行车旁一立，不少男同志都看直了眼。
楚禾丰也不知道楚禾堂到站的具体时间，她想自己早早的等着总不至于会错过。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大哥了，这外面的冷风都不算什么了。
大约摸等了半个小时，楚禾丰终于看见了自家大哥，他一身绿军装，虽说手里拎着两个大包但就跟其他人不一样，鹤立鸡群一般，让人一打眼就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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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丰激动的挥着手，楚禾堂顺着人流挤过来，他扔下一个包袱揉了揉楚禾丰的脑袋，眼里有些心疼，“瘦了。”
楚禾丰吸了吸鼻子，红了眼眶，“哪儿啊，刘姨整天好吃好伺候的，我现在除了学习什么也不干，胖了好几斤呢。”
楚禾堂就这么看着妹妹，楚禾丰出来的着急忘记了戴手套，一双手被冻得通红。
楚禾堂有些心疼的摘下自己的皮手套，他的手套被捂得热热乎乎的，“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出来的时候带双手套，你来接我干嘛，我又不是找不到路的三岁小孩。”
在大哥面前楚禾丰才是小孩，她娇嗔道，“这不是等不及来看你嘛。”
楚禾堂笑了一声，这下轮到楚禾丰说他了，“瘦了，也黑了。”
这么说着楚禾丰又想哭了，“你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吧。”
楚禾堂嘴硬道，“我这是精瘦，看着瘦了，其实都是肌肉。再说了，男人要那么白干嘛。”
楚禾丰顺嘴反驳道，“白了好看啊，容峥就挺白的。”
回城半个月，有关那个男人的事儿家里都避着不谈，猛地提起来楚禾丰还有些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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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堂看着她的神情没敢说话，过一会儿看她缓和过来了于是拍了拍她的脑袋，“回家吧，哥带着你。”
楚禾堂带回来的两个大包被挂在车把上，楚禾丰把自己刚带上的手套又摘下来塞给楚禾堂，楚禾堂推脱着，楚禾丰却笑了笑，“我把手揣你兜里，又不冷。”
楚禾堂这才将手套接过来，他长腿一跨登上脚蹬，楚禾丰在后面横坐着，两手插进楚禾堂的兜里拽紧，“行了，出发吧！”
楚禾堂叮叮当当的拨弄着喇叭，兄妹俩又说有笑的往家去了。
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儿。
刘姨听见声音赶忙出来，楚禾堂叫了一声刘姨。
刘姨立马老泪纵横，她是被丈夫赶出来的，多亏楚家收留在这里待了几十年。自己没有孩子，楚禾堂兄妹俩都是她带大的，在她眼里这就跟亲生孩子一样。
她擦了擦眼泪想要接过楚禾堂的提包，楚禾堂避了避，“太沉，我自己来就成”
而后他吸了吸鼻子，一脸陶醉的说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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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姨立马一拍大腿，忙不迭的往厨房跑，一边跑还一边嘟囔着，“哎哟，忘了我的面了。”
好在只是沸了一些面汤，面条倒是正好。
刘姨给楚禾堂端出来一碗面，“老话说的好，临行的饺子回家的面。饿了吧，快吃面。”
这是刘姨的拿手好戏，鸡蛋和面，面条切得细细的。吃起来爽滑劲道，汤是滚烫的面汤兑了一些卤汤，口味刚好。还就着锅里的面汤汆了两颗小青菜，面上码着一排卤牛肉片。
肉煮得软烂，顺着纹理切不会散碎。
这一碗面是视觉和味觉的双重盛宴。
楚禾堂拿着筷子就吃了起来，喝了一口面汤后整个人都舒爽了，外面的寒气被逼了出去，整个人暖呼呼的。
楚禾堂竖起了大拇指，“刘姨这手艺没话说。”
刘姨笑的见牙不见眼，她转头看着楚禾丰，“小禾吃不吃，锅里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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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丰连连点头，“早就馋了，果然还是哥哥面子大，这卤肉可费劲了，平时都吃不着。我也沾沾我哥的光。”
刘姨被这兄妹俩逗得直乐，最后以三个人各吃了两碗面告终。
吃过了饭刘姨提议让楚禾堂去休息休息，她估摸着坐车也坐累了。
楚禾堂点点头，楚禾丰打趣他，“还知道你在哪屋住吧。”
楚禾堂捏着她的后脖颈，怕痒的楚禾丰缩起脖子来，急的想要反手打他。
刘姨就站在一边笑着看他们闹。
楚禾堂拎着人上楼，“我还真忘了，你帮我看看是哪间？”
到了屋里，楚禾堂关上门来。这房间好像刘姨又打扫了一遍，床上都有那股阳光的味道，楚禾丰往床上一扑滚了滚。
刚才在下面还有刘姨，有些话楚禾堂不好说出口，现在没有别人在了，楚禾堂犹豫了一下开了口，“你和容峥……过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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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满床打滚的楚禾丰僵住了，她将脑袋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昂。”
楚禾堂有些头疼，“当初你下乡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别被人给骗了。你那时候不声不响的就寄回来一封信说你要结婚，我紧赶慢赶也没劝住，好在那个容峥看着也不是什么坏人。”
“现在你们孩子也生了，你说过不下去了？”
楚禾丰有些心虚，她胡搅蛮缠道，“我后悔了还不行，谁能永远不后悔。”
楚禾堂往床上一坐，听起来似乎是也生了气，“结也是一句话，离也是一句话，你胆子怎么就那么大，不知道和家里商量一下吗？”
楚禾丰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离都离了……”
楚禾堂皱眉看着她，“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因为回城名额的事儿？”
结了婚的知青就没法回城落户口了，楚禾堂听说了好几个为了回城，知青和乡下爱人离婚的事情。
楚禾丰摇摇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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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堂不信，“要是想回城咱家有的是办法，如果你为了这那可真是太傻了。”
楚禾丰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一年过的浑浑噩噩的，每次一看见容峥和女儿脑海里就有一种忍受不了的念头。心里一阵阵的烦躁，恨不得把那个家抛了一了百了。
第一次冒出这种念头的时候把楚禾丰吓了一跳。
可后来越来越邪门，她经常时不时地就走到了小河边山坡上，等她清醒的时候只差一步之遥就踏下去了。
每每惊醒都是一身冷汗，可最关键的是楚禾丰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到那些地方去的。
好像只要一去想丈夫和女儿，她的行为就不受控制了。
再后来她整夜整夜的头疼，只有和丈夫分房才能好。
更严重的，她听见丈夫和女儿说话的声音都忍受不了。脑子里像是有人在钻，心里又揪得慌。
总是有个声音再告诉她，如果不和容峥离婚，不立马回城她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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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过于邪门，以至于她谁都不敢告诉。
那段日子容峥忙着部队上的事情也没注意到她的异常，直到有一次，她给女儿做饭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女儿的哭声。
回过神一看，自己正拿着菜刀往胳膊上割。
一道道的血口子刺痛了她的眼，楚禾丰哄好了女儿，这才知道那个声音不是在骗她。
她想和容峥说说这件事，但是容峥出任务去了，一个多星期不见人影。
楚禾丰身心俱疲也觉得这日子实在是没意思，合伙过日子倒过成了自己一个人的日子，再这么下去还会搭上命，实在是不值。
等容峥回来，她就提了离婚。容峥也没问为什么，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女儿归他。
楚禾丰彻底寒了心，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然后回了家。
回家这半年她的精神慢慢好了起来，怪事也没再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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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起来女儿的时候又是那股钻心的疼，久而久之她就不敢想了。
这事儿楚禾丰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楚禾堂问不出什么也只能作罢。
他挥挥手让楚禾丰出去。
等楚禾丰走出去，楚禾堂从兜里掏出来一封信，那是容峥在他们离婚的时候寄给他的。
信里倒是也没说什么，只说是自己没照顾好禾丰没照顾好家，希望禾丰回家后他这个做大哥的多关心关心。
连带着寄过来的是一笔钱，容峥说这钱估计给禾丰，禾丰也不会要。就让楚禾堂保存着，看看将来有没有用得上的地方。
楚禾堂捏着信封叹了一口气，他往床上重重一摔。
这算什么事儿啊！感情调节，调节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