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知微,是陈国的王后。
世人皆知我是九次守寡的王后,每一段婚姻都以丈夫的离奇死亡告终。
他们说我克夫,说我命硬,却不知我心中藏着一把复仇的利刃。
我的家族被灭门,我的亲人被杀害,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正是我身边的这些人。
我必须活下去,为了复仇。
第一章:起
夕阳如血,浸染着陈国皇宫的金瓦。
我站在观景台的边缘,指尖触着冰凉的汉白玉栏杆,远眺那片被暮霭笼罩的山脉——那里曾是夏国,是我的故土,是我林家满门血债的源头。
风掠过耳畔,带着海棠花的甜香,却掩不住我胸腔里翻涌的恨意。
小姐,晚宴快要开始了。
身后传来昭宁的声音,轻软如絮,却透着一丝急促。
我回头,见她提着裙裾小跑而来,素白的衣裙在风中翻飞,像一只翩跹的蝶。
她的脸颊因奔跑而微微泛红,眼眸却亮得惊人,像是盛着星光。
我弯了弯唇角,伸手替她拂去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急什么太子妃的晚宴,迟些也无妨。
昭宁咬了咬唇,低声道:可今日……太子殿下也会出席。
我指尖一顿,随即收回,拢入袖中。
那又如何我轻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他若见我,只会更高兴。
昭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小姐,你真的不后悔吗
后悔
我抬眸望向天际,残阳如刃,割裂云层。
三年前那场大火,烧尽了林府七十二口人的性命,也烧尽了我所有的天真。
父亲被乱箭穿心,母亲自缢于梁上,幼弟的尸体甚至寻不到全尸……而这一切,皆因陈国太子的那道密令。
血债,需以血偿。
昭宁。我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活着的每一日,都是为了让他们——血债血偿。
她怔了怔,随即握住我的手,掌心温热而坚定:我明白。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她的手小巧柔软,却比任何人都可靠。
三年前,是她从尸堆里将我拖出,是她陪我一路颠沛流离,隐姓埋名,最终以夏国遗孤的身份被陈国太子妃收养,成了这深宫里的一枚棋子。
棋子,亦可为刃。
走吧。我松开她的手,理了理衣袖,该去会会那位太子殿下了。
长廊两侧,海棠花开得正盛,粉瓣如雪,纷纷扬扬落满肩头。
我踏着落花前行,裙裾拂过青石地面,无声无息。
昭宁跟在我身后半步,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远处,丝竹声隐隐传来,夹杂着宫女的轻笑。
太子妃的寝宫灯火通明,朱漆殿门大开,内里人影绰绰,衣香鬓影。
我在殿外驻足,深吸一口气。
林姑娘到——内侍尖细的嗓音划破喧嚣。
殿内霎时一静。
无数道目光投来,或探究,或轻蔑,或惊艳。
我抬眸,迎着那些视线,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端庄而疏离。
知微来了太子妃的声音自高位传来,温柔似水,快入席吧。
我福身行礼,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掠过她身侧——
陈国太子,陈征舒。
他正执杯饮酒,玄色锦袍衬得眉目如刀,一双凤眼微挑,似笑非笑地望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他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举杯向我示意。
我垂眸,掩去眸中冷意。
——猎物,上钩了。
第二章:初入宫闱
烛火摇曳,映得满殿金碧辉煌。
我端坐在陈征舒身侧,指尖轻轻搭在案几边缘,面上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掠过主位上的陈灵公。
他斜倚在龙纹锦榻上,一袭玄色龙袍衬得面容冷峻,指节轻叩着金樽,眼底似笑非笑,像一只蛰伏的兽,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猎物。
殿内丝竹声声,舞姬广袖翻飞,可空气里却凝着一层无形的压迫。
太子妃。
陈灵公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钝刀刮过耳膜。
我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唇角弧度未变:陛下。
你在夏国时,可曾见过那些叛军
他的问题来得突兀,却又在预料之中。
殿内霎时一静,连乐声都似有片刻凝滞。
我指尖微微收紧,面上却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茫然与哀戚:陛下,夏国叛乱时,我林家满门遭难,我侥幸逃脱,流落民间,哪里还能见到什么叛军
话落,我垂眸,长睫掩去眼底的冷意。
——叛军
屠我林府满门的,分明是他陈国的铁骑!
陈灵公轻笑一声,指腹摩挲着金樽边缘,目光如刃:哦可朕听闻,林家与夏国遗臣关系匪浅,太子妃竟一无所知
我心头一凛。
他在试探。
我抬眸,眼中适时泛起一层薄雾,声音轻颤:陛下明鉴,林家世代忠良,绝无二心。
若真有叛臣贼子,我必第一个手刃仇敌,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最后一字落下,我咬得极重,像是要将满腔恨意碾碎在齿间。
陈灵公眯了眯眼,未再言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而举杯与群臣共饮。
我暗自松了口气,却听身侧传来一声低笑。
陈征舒执杯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太子妃方才……演得真好。
我侧目,对上他含笑的眼。
这位陈国太子生得一副好皮囊,眉目如画,可眼底却藏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轻佻。
我淡淡一笑:殿下说笑了,臣妾句句属实。
他挑眉,不置可否,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眼底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晚宴终了,我回到寝宫,刚踏入内殿,昭宁便急急迎了上来。
小姐!她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指尖冰凉,陈灵公今日分明是在试探你!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抚般拍了拍:无妨,他起疑是迟早的事。
昭宁咬了咬唇,眼中满是忧色:可若他查出你的身份……
他不会。我打断她,声音冷定,林家满门已绝,夏国遗民四散,谁能证明我是林知微
话虽如此,可我心知肚明——陈灵公生性多疑,今日不过是个开始。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将庭院照得惨白。
我望着那月色,忽然轻笑一声:昭宁,你说……若陈灵公知道,他亲手将仇人养在眼皮底下,会是什么表情
昭宁怔了怔,随即握紧我的手:小姐,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我回握她,掌心相贴,温热蔓延。
——这深宫如渊,唯有她是我的光。
夜深人静,我独坐窗前,指尖抚过一枚藏在袖中的玉佩。
那是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玉上刻着林家族徽,背面却有一道深深的裂痕,像是被人用刀生生劈开。
我摩挲着那道裂痕,眼前又浮现出那夜的火光。
尖叫声、哭喊声、刀剑碰撞声……
还有母亲临死前,死死攥着我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
活下去……报仇……
我闭了闭眼,将玉佩紧紧攥在掌心。
再睁眼时,眸中只剩一片冷寂。
陈灵公、陈征舒……
你们欠林家的,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第三章:暗流涌动
月色如霜,铺陈在御花园的石径上。
我独自漫步于花影之间,指尖掠过夜风中轻颤的牡丹,花瓣柔软如绸,却带着夜露的凉意。
白日里陈灵公的试探犹在耳畔,像一根细针,刺得人不得安宁。
——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正思索间,前方花丛忽地一动。
我脚步微顿,袖中手指已悄然攥紧。
太子妃。
一道人影自暗处缓步而出,凤袍迤逦,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是沈清沅。
我垂眸,福身行礼:皇后娘娘。
她抬手虚扶,腕间金钏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夜深露重,太子妃好雅兴。
我抬眸浅笑:娘娘不也未就寝
四目相对,她眼底似有暗流涌动。
沈清沅缓步走近,指尖抚过一株盛放的芍药,语气轻缓:本宫听闻,今日陛下在宴上……问了太子妃些往事
我心头微凛,面上却不显:陛下关心夏国旧事,是臣妾的荣幸。
她轻笑一声,忽然掐断那朵芍药,在指间把玩:陛下这个人啊,最是念旧。
花瓣被她一片片扯下,飘落在地。
就像这花儿,开得再盛,他若不喜欢,随手也就毁了。
话中有话。
我佯装不解:娘娘说笑了,陛下仁厚,怎会如此
沈清沅忽地凑近,身上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太子妃,你是个聪明人。
她指尖抚过我的脸颊,冰凉如蛇:在这宫里,聪明人要么活得长久,要么……死得最快。
夜风骤起,吹散一地残红。
我后退半步,恭敬道:娘娘教诲,知微铭记。
她收回手,笑意不达眼底:本宫乏了,太子妃也早些歇着吧。
凤袍掠过青石,她转身离去,却在几步后忽又停住。
对了。沈清沅侧首,月光在她面上投下诡谲的阴影:三日后是陛下的寿辰,太子妃可要……好好准备。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花径尽头。
我站在原地,掌心尽是冷汗。
——她在警告我。
回到寝殿,昭宁正在灯下绣帕子,见我归来,急急迎上:小姐,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摇头,将今夜之事简略告知。
昭宁脸色煞白:皇后这是要拉拢您,还是要……
试探。我褪下外衫,指尖发凉,她在看我会不会成为她的棋子。
烛火噼啪,映得帐幔上影影绰绰。
昭宁绞着帕子:那陛下的寿宴
我望向铜镜中的自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他们都想看戏,那我便……演给他们看。
镜中人眸如点墨,深处却燃着幽火。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第四章:盟友相助
三更梆子敲过第三声时,我悄然推开寝殿的侧门。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宫道上一片晦暗。
我提着裙裾,赤足踏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每一步都轻若猫行。
这条密道是昭宁花了半月时间才探明的,据说直通先帝时期修建的一处暗室,平日里连巡逻的禁卫都鲜少知晓。
拐过三道回廊,指腹触到一面看似平整的宫墙。
我循着记忆,在第三块砖石上轻轻一按——
咔。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墙砖向内陷去,露出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窄缝。
我闪身而入,潮湿的霉味顿时涌入鼻腔。
密道内伸手不见五指,我摸着湿滑的墙壁前行,直到前方透出一线微光。
推开最后一道暗门时,跃动的烛火刺痛了我的眼睛。
太子妃来得比约定时辰晚了半刻。
低沉的男声在石室内回荡。
我眯起眼睛,看到屈巫端坐在石桌旁,青铜烛台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身着玄色劲装,腰间佩剑未卸,显然是从军营直接赶来。
屈将军久等了。我反手合上暗门,沈皇后今夜突然召见,耽搁了些时辰。
屈巫闻言眉头微蹙,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封筒:无妨。这是你要的东西。
当他将封筒推过桌面时,我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新添了一道箭伤,结痂的伤口还泛着血色。
火漆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里格外清脆。
我展开信笺的手有些发抖——这是三年来第一次,可能直接撼动陈灵公统治的证据。
羊皮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夏国密探收集的情报,最触目惊心的是末尾盖着血指印的证词:
......陈侯密令屠戮林氏满门,实为夺取其祖传兵书......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我猛地抬头,发现屈巫正凝视着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像是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
这些够吗他问。
我将信笺贴近心口,那里跳得厉害:足够让他在诸侯会盟上身败名裂。
还不够。屈巫突然起身,铠甲碰撞声在石室内铮然回响,三日后寿宴,陈侯要宣布对晋国用兵。
我攥紧了信笺。
这比预想的更好——在陈灵公最志得意满的时刻,当着各国使节的面撕下他的伪装。
但屈巫凝重的神色让我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将军还有顾虑
他沉默片刻,突然单膝跪地:末将有个不情之请。
青铜烛台的影子在他身后拉得很长,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剑。
我看着他铠甲上未干的血迹,忽然明白了什么:令尊的事...我深表遗憾。
三个月前,屈老将军因反对征晋被赐鸩酒。
所以这次,末将要亲自送他上路。
屈巫抬头时,眼中燃着我熟悉的火焰,但需要太子妃在寿宴上配合演一出戏。
我从袖中取出早就备好的玉牌,轻轻放在染血的证词旁:巧了,我正需要将军帮我调开禁卫。
当我们的影子在烛光下交叠时,窗外传来了四更的梆子声。
第五章:关键证据
烛火在书房内幽幽跳动,映得案上那封密信上的血指印愈发刺目。
我指尖轻轻抚过信笺边缘,羊皮纸粗糙的触感提醒着它的真实——三年了,我终于握住了能置陈灵公于死地的证据。
窗外风声呜咽,似有无数亡魂在低语。
小姐,你真的要这么做
昭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满室的寂静。
她手中捧着一盏新添的灯油,暖黄的光映在她脸上,却照不亮她眼底的忧虑。
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信笺又细细读了一遍。
......陈侯密令屠戮林氏满门,实为夺取其祖传兵书......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的眼底。
昭宁。我抬眸,烛光在眼中凝成两点寒星,你还记得我们逃出夏国那夜吗
她身子一颤,灯油在盏中晃出细小的涟漪。
那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冲天火光中,母亲将我推入密道,她的裙角被火舌舔舐,却仍死死抵着暗门。
最后一刻,她塞给我一枚染血的玉佩,说:活下去......报仇......
而昭宁,是唯一一个从尸堆里爬出来追上我的人。
记得。她声音发紧,永远都记得。
我合上信笺,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所以,这是我必须做的事。
昭宁放下油灯,突然抓住我的手:可明日寿宴守卫森严,若计划有失——
不会。我反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屈巫已打点好禁卫,沈皇后那边也埋好了棋子。
说着,我推开案几上的青玉镇纸,露出下方一道暗格。
暗格内静静躺着一枚半月形的铜钥——这是陈征舒上月醉酒落在我宫中的,能打开太庙的侧门。
明日午时,你带着这个去太庙。我将铜钥放入昭宁掌心,若我失败......
不会的!她猛地攥紧钥匙,指节发白,我等你来。
我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忽然想起那个在逃难路上发着高烧,却仍死死拽着我衣袖不肯放手的小丫头。
好。我轻笑,将密信收入贴身的荷包,我们一起。
更漏滴到子时,昭宁终于被我劝去歇息。
书房重归寂静,我独自站在窗前。
远处,太和殿的轮廓在月色中若隐若现——明日那里将举办陈灵公的四十寿辰,各国使节齐聚,正是揭露真相的最佳时机。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荷包,里面除了密信,还有母亲那枚染血的玉佩。
母亲。我对着虚空轻声道,明日,女儿为您讨债。
一阵夜风穿堂而过,吹灭了最后一支蜡烛。
黑暗中,我仿佛听见无数林氏亡魂在风中呜咽。
明日过后,要么陈灵公死,要么——我死。
第六章:宴会的陷阱
太和殿内,金灯煌煌,照得满堂宾客衣袍上的锦绣纹饰熠熠生辉。
我立在陈征舒身侧,指尖轻轻搭在袖中的密信上,羊皮纸粗糙的触感透过薄纱传来,像一块烧红的炭,灼得我掌心发烫。
殿内丝竹声声,觥筹交错,可我的耳中只听得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陈灵公高坐主位,一袭明黄龙袍衬得他面色红润。
他正举杯与晋国使臣对饮,眼角笑纹里藏着志得意满——今日是他的四十寿辰,也是他预备宣布对晋国用兵的日子。
太子妃似乎心神不宁
陈征舒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
我侧目,见他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琉璃盏中的酒液映着他幽深的眸子。
殿下多虑了。我执起案上玉杯,向他虚敬一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酒液入喉,辛辣直冲眼底。
三年前那场大火仿佛又在眼前烧了起来,母亲被烈焰吞噬的身影,父亲染血的战甲......
是时候了。
我放下酒杯,缓步走向主位。
裙裾扫过光可鉴人的金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陛下。我盈盈下拜,今日寿宴,臣妾斗胆敬陛下一杯。
陈灵公挑眉,显然没料到我会主动上前。
他接过我奉上的酒杯,指尖有意无意擦过我的手背,像一条滑腻的蛇。
太子妃有心了。
我抬眸,直视他浑浊的双眼:陛下可还记得夏国林家
殿内乐声骤然一滞。
陈灵公面色陡变,手中酒杯咚地砸在案上:林家叛国,罪有应得。太子妃提这个作甚
四周宾客的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如箭矢般射来。
我感受着袖中密信的重量,一字一顿道:
林家满门忠烈,何来叛国之说
放肆!陈灵公拍案而起,冠冕上的玉珠簌簌作响。
侍卫们的手已经按上了刀柄,殿角阴影处的弓箭手拉紧了弓弦——这一切都在我预料之中。
我缓缓从袖中抽出那封染血的信笺,在满殿惊愕的目光中高举过头:三年前夏国之变真相在此!陈侯为夺林家祖传兵书,密令屠我满门!
哗然声如潮水般席卷大殿。
晋国使臣猛地站起,楚国使节打翻了酒盏,而沈皇后——我余光瞥见她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扶手。
陈灵公脸色铁青:妖言惑众!来人——
且慢!一道清朗声音破空而来。
屈巫身着甲胄大步进殿,身后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灰衣人:末将擒获陈侯密使,此人正欲向晋军传递假情报!
灰衣人抬头瞬间,满殿哗然——那是陈灵公的心腹内侍!
混乱如我所料地爆发了。
趁着侍卫分神之际,我迅速退至殿柱旁。
按计划,昭宁此刻应该已经带着铜钥打开了太庙侧门,屈巫的部下正埋伏在外。
只需再拖半刻钟——
林知微!一声厉喝炸响耳畔。
我回头,正对上陈征舒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眼底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右手死死攥住我的手腕:你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我挣了挣,没挣脱。
远处陈灵公的咆哮和使臣们的质问混作一团,而他的声音却清晰得可怕:那夜醉酒是你设计的就为偷我的钥匙
放手。我压低声音,除非你想让所有人知道太子通敌——
话未说完,一阵剧痛突然从胸口炸开。
我低头,看见一截染血的箭尖透出前胸。
陈征舒的瞳孔骤然紧缩:......知微
太和殿的鎏金穹顶在视线里旋转着远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沈皇后缓缓放下的袖箭。
第七章:复杂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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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从胸口涌出,浸透了衣襟,温热黏腻。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冷的殿柱。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我身上——陈灵公铁青的脸,沈皇后微微勾起的唇角,屈巫惊怒交加的眼神,还有陈征舒……
他仍死死攥着我的手腕,指节发白,眼底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情绪。
陛下!屈巫率先打破沉默,上前一步,这信上盖着夏国密探的印鉴,还有——
闭嘴!陈灵公暴喝一声,额角青筋暴起。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密信,指尖发颤,这、这分明是伪造的!
我强忍剧痛,轻笑出声:伪造那陛下不妨解释解释,为何信上会提到您与夏国叛军的密约又为何……
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会有您亲手所书的屠林令
陈灵公的面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
他猛地将信摔在地上,金丝龙纹袖口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大胆!你一个亡国贱婢,也敢污蔑寡人!
亡国贱婢我嗤笑,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是啊,若非陛下赶尽杀绝,我林家何至于此
殿内哗然。各国使臣交头接耳,楚国使节甚至直接站了起来。
陈灵公的脸色难看至极,他环视一周,突然厉声道:来人!把这妖女拖下去——
且慢。一道清冷女声打断了他。
沈皇后缓步走下玉阶,凤袍逶迤,金线在烛光下泛着冷芒。
她弯腰拾起那封密信,细细端详,涂着丹蔻的指尖轻轻摩挲过那个血指印。
这印鉴……她抬眸,目光落在我脸上,是真的。
陈灵公如遭雷击:皇后!你——
沈皇后却不看他,反而向我走近两步。
她身上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味。
太子妃。她唇角微勾,本宫倒是小瞧你了。
我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娘娘过奖。
她忽然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你以为,这就够了吗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却让我浑身发冷。
还未等我反应,她已直起身,转向满殿宾客:此事蹊跷,需彻查。来人,先送太子妃回宫医治。
陈灵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皇后!这妖女当众污蔑寡人,你竟——
陛下。沈皇后打断他,声音不疾不徐,各国使节在此,难道要让外人看笑话吗
她这话说得巧妙,既给了陈灵公台阶,又暗示此事尚有转圜余地。
陈灵公脸色变幻,最终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侍卫上前搀扶我时,陈征舒终于松开了手。
为什么他声音沙哑,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你明明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安安分分当他的太子妃可以忘记血海深仇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可笑。
三年虚与委蛇,我竟在这一刻,从他眼中看到了真心实意的痛楚。
殿下。我轻声道,您当真以为,我会甘心做仇人之媳吗
他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
我被侍卫架着往外走,经过屈巫身边时,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计划还在继续。
殿外,夜色如墨。
胸口箭伤疼得钻心,但更疼的,是沈皇后那句耳语。
她到底知道多少
第八章:最后的反击
陈灵公的笑声在殿内回荡,癫狂而刺耳,像一把钝刀刮过耳膜。
好,好!太子妃,你赢了!
他猛地一挥手,殿门轰然关闭,数十名侍卫从暗处涌出,刀剑出鞘的铮鸣声连成一片。
我与陈征舒被团团围住,寒刃映着烛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陛下这是何意我强忍胸口箭伤剧痛,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当着各国使节的面,您要杀人灭口
陈灵公负手而立,龙袍上的金线在火光下刺目非常:你以为凭一封信就能扳倒寡人他冷笑,朝廷上下,早已尽在掌握!
我心中一沉。
——失算了。
我原以为当众揭露他的罪行,至少能让他身败名裂。
可如今看来,他竟连各国使节都敢一并灭口!
父王!陈征舒突然上前一步,此事尚有蹊跷,不如——
闭嘴!陈灵公暴喝,逆子!你与这妖女勾结多时,真当寡人不知
陈征舒面色骤变。
我侧目看他,只见他下颌紧绷,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三年夫妻,虚情假意,可此刻他竟还想为我求情
正僵持间,殿角突然传来一声厉喝:陈侯休得猖狂!
屈巫纵身跃出,长剑如虹,直指陈灵公咽喉:我屈氏满门忠烈,岂会与你这等弑君篡位之徒为伍!
陈灵公瞳孔骤缩:你——
我早已效忠夏国遗民!屈巫剑锋一转,挑落身旁侍卫的头盔,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殿内大乱。
各国使节纷纷退避,侍卫们举棋不定。
屈巫的剑法凌厉,转眼已杀至陈灵公三步之内。
就在此时,一道素白身影如鬼魅般闪过——
都别动!
昭宁不知何时已绕到陈灵公身后,匕首抵在他颈间。
她向来温婉的眉眼此刻凌厉如刀,声音却轻得可怕:陛下若想活命,就让他们放下兵器。
陈灵公浑身僵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你......
三年前,您下令屠我林家满门时,可曾想过今日我缓步上前,每走一步,胸口箭伤就撕扯般疼痛,我妹妹昭宁,可是林家暗卫之首。
陈灵公面如死灰。
放下武器。我直视他的眼睛,否则——
寒光一闪,昭宁的匕首已划破他颈间皮肤,渗出一道血线。
当啷一声,陈灵公的佩剑落地。
殿内寂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我弯腰拾起那柄镶着龙纹的宝剑,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父亲临终前握着的剑。
陛下。我轻抚剑身,您可知林家祖训
不等他回答,我已扬声道: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剑光如雪,映亮了他惊恐的双眼——
就在剑锋即将落下刹那,一道凤纹金簪突然破空而来,精准击落我手中长剑!
够了。沈皇后缓步走来,凤袍曳地,唇角含笑:这场戏,该收场了。
第九章:逃脱与抉择
烛火在寝宫内幽幽跳动,映得陈灵公的面容阴晴不定。
他站在殿门前,龙袍微乱,冠冕上的玉珠簌簌作响,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
林知微,你真以为能逃得掉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这皇宫内外,都是寡人的耳目。
我倚在案几旁,指尖轻抚着胸口的箭伤,疼痛让我保持清醒。
陛下何必自欺欺人我轻笑,那封信此刻怕是已传遍诸侯,您还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
陈灵公面色一沉,猛地拍案:贱人!寡人当初就该将你碎尸万段!
殿外雷声轰鸣,暴雨骤然而至,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如同千军万马奔腾。
父王!陈征舒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我与陈灵公之间。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却带着几分我从未见过的决绝。
让开!陈灵公暴喝,你这逆子,也要背叛寡人
陈征舒沉默片刻,忽然低笑一声:背叛他缓缓转身,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父王可曾想过,为何儿臣三年来从未碰过她
我心头一震。
雨声渐急,陈征舒的声音却清晰可闻:因为儿臣知道,她眼里看的从来不是我,而是——
够了!陈灵公厉声打断,来人!把这逆子一并拿下!
殿门轰然洞开,却不见侍卫涌入。
屈巫手持染血长剑踏雨而来,身后跟着浑身湿透的昭宁。
陛下,屈巫剑尖滴血,宫门守军已降,您大势已去。
陈灵公踉跄后退,撞翻了青铜烛台。
火苗嗤地窜上帷幔,映得他面色惨白如鬼。
你们......他喉结滚动,真要赶尽杀绝
昭宁上前一步,匕首寒光凛冽:三年前林家七十二口,可有人问过这句话
火势渐起,浓烟弥漫。
我强撑起身,看向陈征舒:走不走
他怔在原地,目光在我与陈灵公之间游移。
小姐!昭宁急唤,密道快被火封了!
我最后看了陈征舒一眼,转身冲向偏殿。
屈巫断后,剑光如练,将追兵尽数拦下。
穿过燃烧的帷幔,密道入口近在咫尺。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陈征舒浑身是血地追了上来,手中攥着半块染血的玉佩。
你的东西。他将玉佩塞进我手中,三年前你落在密道的。
我低头,认出这是母亲给我的遗物。
雨幕中,宫墙外的马蹄声渐近。
屈巫在密道口厉喝:快走!禁军援兵到了!
陈征舒却松开我的手:你们走。
你——
总得有人善后。他笑了笑,转身冲回火海。
那背影让我想起三年前,母亲也是这样决然地推我入密道。
昭宁拽住我的手腕:小姐!
我咬牙转身,钻入密道前最后回望——
陈灵公的寝宫已化作冲天火柱,而在那烈焰之前,陈征舒玄色的身影渐渐被浓烟吞噬。
第十章:复仇之后
晨光微熹,薄雾笼罩着陈国皇宫。
我站在观景台上,指尖触碰着冰冷的石栏,远处是夏国的方向——那里曾是我的家,如今只剩下一片焦土。
复仇成功了。
陈灵公被囚,沈皇后自缢,陈国大乱。
这本该是我最痛快的时刻,可胸腔里却空荡荡的,像是被人剜去了什么。
小姐。昭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得像一片羽毛。
她手里捧着一件素色斗篷,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疲惫。
天凉了。她将斗篷披在我肩上,您伤还没好,别着凉。
我拢了拢斗篷,布料上还带着她身上的温度。
昭宁。我望着远方,你说,父亲母亲会满意吗
她沉默片刻,轻声道:会的。
风吹散了薄雾,露出远处连绵的山脉。
三年前,我就是从那个方向逃来的,带着满身血污和刻骨的恨。
如今仇已报,我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林家没了,夏国亡了,就连陈征舒也......
我攥紧了手中的玉佩——那夜他从火海中抢出来的,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玉佩上还沾着他的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小姐,我们接下来......昭宁欲言又止。
我转身看她,忽然发现她眼角有了细纹。
这三年,她陪我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周旋,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变成了如今沉稳隐忍的模样。
离开这里。我轻声道,去一个没有仇恨的地方。
她眼睛一亮:好!无论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阳光渐渐驱散了晨雾,照在宫墙上,金瓦反射出刺目的光。
我眯起眼,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三年前的自己——那个只会躲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林家嫡女,那个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傻姑娘。
她早就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活下来的,是一个满手鲜血的复仇者。
小姐昭宁担忧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将那些思绪甩开:收拾一下,我们午时就走。
好。她顿了顿,屈将军说,他在城西准备了马车。
我怔了怔:他还活着
那夜他带着伤杀出重围,一直在等您。
正午时分,我们站在宫门前。
回首望去,这座吃人的宫殿在阳光下金碧辉煌,美得让人心惊。
后悔吗昭宁突然问。
我摇头:不后悔。
只是有些怅然。
为那个死在仇恨里的自己,为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为那个葬身火海的......
走吧。我转身,不再回头。
昭宁跟在我身侧,像过去无数个日夜一样。
阳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远处,一辆青布马车静静等候。
车帘掀起一角,露出屈巫坚毅的侧脸。
新的路,就在前方。
尾章:新的开始
晨光破晓,原野上的露珠还未散去,马蹄踏过青草,溅起细碎的水光。
我勒住缰绳,回头望去——陈国的城墙已化作远处一道模糊的轮廓,隐在薄雾之中,像一场即将醒来的噩梦。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昭宁策马跟在我身侧,发丝被晨风拂起,眉眼间是久违的轻松。
她今日换了一身素色布衣,不再是宫中那个谨小慎微的侍女,倒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个会拽着我衣袖撒娇的小丫头。
我望向远方起伏的山峦,轻声道:去一个没有仇恨的地方。
身后传来马蹄声,屈巫驱马上前,与我并辔而行。
他依旧穿着那身旧战袍,只是卸去了铠甲,眉宇间的肃杀之气淡了不少。
前面三十里有个渔村,他指向地平线,我们可以先在那里休整。
阳光穿过云层,洒在我们身上,暖意融融。
正午时分,我们在一条小溪边歇脚。
昭宁蹲在溪畔浣洗野果,哼着夏国的小调。
水声淙淙,衬得她的歌声格外清亮。
很久没听她唱歌了。屈巫递给我一个水囊,自从林家......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我接过水囊,清水入喉,带着一丝甘甜。
是啊,很久了。
久到我几乎忘记,昭宁原本是个爱说爱笑的姑娘。
屈将军今后有何打算我摩挲着水囊上的纹路。
他望向远方:我父亲生前常说,屈氏祖上是渔阳人。我想去看看。
溪水映着阳光,粼粼如碎金。
我忽然想起那个葬身火海的人——若是他在,此刻会说些什么
知微。屈巫突然唤我,你......可愿同往
风掠过原野,掀起层层绿浪。
我望着他坚毅的侧脸,忽然想起那夜在密道中,他浑身是血却仍紧握长剑的模样。
好。这个字说出口的瞬间,胸腔中那块压了三年的巨石,忽然松动了。
昭宁捧着洗净的野果跑来,脸颊红扑扑的:小姐,尝尝这个!
野果酸中带甜,汁水溢满口腔。
昭宁笑得眉眼弯弯:像不像小时候,我们偷摘林府后山的果子
记忆如潮水涌来——那些被仇恨掩埋的过往,原来从未真正消失。
像。我轻声道,很像。
夕阳西沉时,我们抵达了渔村。
小村依山傍海,茅屋错落,炊烟袅袅。
渔人们正收网归来,孩童赤着脚在沙滩上追逐嬉戏。
今晚就住这里吧。屈巫指向一间挂着灯笼的客栈,明日再......
他的话戛然而止。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客栈门前的石阶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陈征舒一袭粗布衣衫,正低头擦拭手中的长剑。
听到马蹄声,他缓缓抬头,左颊上那道烧伤的疤痕在暮色中格外刺目。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海浪拍岸,鸥鸟啼鸣。
昭宁紧张地抓住我的衣袖,屈巫的手已按上剑柄。
陈征舒却只是站起身,将长剑收入鞘中,然后——深深一揖。
渔阳往北三十里,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有片梨花开得正好。
海风拂过,带着咸湿的气息。
我望着这个曾经恨之入骨的人,忽然发现,心中那片荒芜的废墟上,不知何时已生出嫩芽。
多谢。我轻夹马腹,明日启程。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阳光洒在海面上,碎成万千金鳞。
新的路,就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