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勾结魔族,被我逐出宗门。
我的丈夫,那个以清冷著称的掌门玄霄震怒。
他一剑斩断我灵脉,血洗我族人。
我父母跪于山门谢罪,他一刀一刀剜掉我父亲的血肉。
我磕头认错,只求他留我父母一条性命。
他捏着我的下巴,恶狠狠的说:
聂云汐,是不是我平时对你太好了,让你没了分寸。
此等剜心蚀骨之痛,你也来尝尝吧。
1.
玄霄的剑抵在父亲心口,十。
他剑尖一挑,父亲左臂一块皮肉便剜了下来。
啊——!父亲惨叫出声。
我膝行着扑过去,额头重重磕在青石地上。
你放了我爹娘我就告诉你!
玄霄走下台阶,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聂云汐,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剑尖又移到父亲右肩:九。
又是血淋淋的一块肉落地。
求你!求你住手!我说,我告诉你凝霜在哪!
我浑身发抖,她在无间渊……我送她去了无间渊!
放过我爹……我求你……
他突然笑了,剑锋拍了拍我染血的脸颊:早这么乖多好
可惜,就算你不说,本座就找不到吗
第三剑落下时,母亲疯了似的撞向剑锋,却被玄霄一掌击碎丹田。
聂云汐,他掐着我脖子把我拎起来。
记住,是你害他们生不如死。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御剑走了。
我望着远处玄霄的背影,想起百年前,他就是这样带着我御剑云海,
怕我摔着,一手控剑,一手紧紧揽着我的腰。
那时他眼里只有我,会为我一句喜欢就踏遍三界寻来稀世珍宝,会在我修炼瓶颈时彻夜不眠为我护法。
可自从凝霜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玄霄是仙界出名的不近女色。
除了我以外,九霄殿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弟子。
他起初只说凝霜身世悲惨,让我多照顾她。
平时也多给她几瓶丹药,多指点她修炼。
后来,则是送她亲自炼制的法器。
再后来。
我闭上眼,那日禁地外弟子们的窃窃私语又浮现在耳边:
掌门和凝霜师妹在灵泉。
我亲眼看见的,两人衣衫不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却感觉不到疼。
那日我心烦意乱。
正巧在后山结界处撞见凝霜与魔族密会,她手中握着的正是九霄殿的禁地令牌。
我本可以一剑杀了她,却终究念在师徒一场,只是废她修为,逐出师门。
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你。
我以为玄霄最多气我几日,毕竟百年道侣,他总该信我。
可当我回到宗门,看到的却是漫天血光。
我的族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睁着的眼死不瞑目。
为什么……我跪倒在地。
玄霄转过身,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疯狂:你伤她一分,我便屠你全族。
他的剑尖滴着我亲人的血。
聂云汐,这才刚刚开始。
爹娘跪着求他息怒,他却用我至亲的血肉逼我说出凝霜的下落。
我这才明白,和我相守百年的玄霄,已经死了。
百年情深,原来抵不过一个小姑娘的娇笑。
看着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爹娘,
我心口传来剧烈的绞痛。
我不顾身上的伤势,手脚并用的爬到他们身边。
身后早已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父亲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我忍住剧痛,将父亲带去疗伤。
短短半日,玄霄就带回了凝霜。
而我的父亲,正躺在寒玉床上,脸色灰败得如同枯槁的树皮。
医修说,他伤得太重,加上先前修为大损,恐怕……
道歉。玄霄的声音冷得像冰。
2.
看了一眼床上的父亲。
我麻木地转身,朝凝霜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凝霜仙子。
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我颤抖着伸出手。
我道歉,我赔罪!只求掌门…………借护心石救我父亲一命。
我捏紧拳头,泪水糊了满脸。
只要能救我爹,再磕多少个头都没关系。
凝霜高高在上的看着我,突然娇笑出声,从衣领里扯出那块发光的玉石。
那是我用命炼制的护心石,此刻正贴在她的心口。
姐姐说的是这个吗她得意地晃了晃,师尊早送给我啦~
我猛地抬头,正对上玄霄冷漠的眼神。
我爹等不了了……我爬过去抓住玄霄的衣摆。
玄霄,那是我爹的命啊,求你……
凝霜一脚踢开我的手,捂住胸口朝玄霄倒去:啊~师尊,我的心口好疼。
玄霄瞥了我一眼,淡淡的说:
你既然伤了凝霜,就让你父亲替你受过!
随后揽过她的肩,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护心石的红光渐渐消失在殿外。
我死死攥着父亲冰凉的手,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都是我的错。
是我有眼无珠!
百年前玄霄继任九霄殿掌门,我偷偷取出父亲留给我保命的九天玄灵石,用心头血养了七七四十九天,炼成护心石送给他。
那时我天真地以为,只要能护他周全,这点伤没什么。
可我却高估了自己。
第四十九天,我倒在丹房里失去了意识。
父亲赶来时,我的元神已经快要散了。
他红着眼睛,毫不犹豫地将半生修为渡给了我。
傻丫头……他摸着我的头,声音虚弱却温柔。
而现在,他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都是因为我。
因为我爱上了一个畜生,因为我引狼入室,因为我害得聂家满门遭难!
我红着眼,嘴唇被咬出鲜血。
没有护心石,我把所有的灵丹妙药都灌给父亲。
但父亲还是没撑过半日。
墓碑冰冷刺骨,我跪在坟前,眼泪已流不出一滴。
爹……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我死死咬着唇,却还是从嘴角渗出血来。
父亲苍老的声音还在耳边回旋:云汐,玄霄此人心性凉薄,绝非良配啊……
可那时的我多傻啊。
我哭着摔碎了定亲玉佩,以死相逼非要嫁给那个一无所有的外门弟子。
是我动用聂家全族之力,为他铺平掌门之路。
是我在长老会上以命作保,替他挡下致命一剑。
甚至他继位时穿的那件掌门法袍,都是我熬了三百个日夜亲手绣的。
大婚那天,我倚在父亲肩头,笑得那样甜。
爹,您看,女儿一定会幸福的。
寒风呼啸,我蜷缩在坟前,忽然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就混着血水滚落。
多可笑啊。
我亲手给玄霄铺了一架登云梯,亲手把刀递给了他。
然后,他用它屠了我满门。
我为父亲守灵的第三日。
竹林深处突然传来凝霜放浪的呻吟:
师尊……云汐师姐现在肯定哭得很惨呢……
凝霜娇笑着,声音黏腻得令人作呕。
人人都说聂家对我有大恩,玄霄沙哑的喘息像毒蛇钻进耳朵。
但现在,她聂家算什么东西,竟敢拿捏本座……
我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们竟敢……在父亲的坟前……
竹影摇晃间,我隐约可见纠缠的身影。
我不受控制的流出血泪,鲜血滴在坟前,渗入泥土。
爹……我颤抖着将额头抵上冰冷的墓碑,女儿不孝……女儿这就来陪您!
我握着匕首抵在颈间,突然感到腹中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
手一颤,刀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是胎息。
3.
我竟然怀了玄霄的孩子,我竟然怀了杀父仇人的孩子!
云汐!母亲扑通跪地,抓住我的衣角哭着求我。
你爹走了,你也要丢下娘吗
腹中又是一阵暖流,那无辜的小生命仿佛也在哀求。
看着昔日雍容华贵的母亲如今形容枯槁,白发斑斑。
我闭了闭眼,终是放下匕首。
我去找玄霄。
他如今疯魔至此,若知道你有孕……
我强扯出一丝笑意,即便如此,我腹中毕竟是他的血脉,我求他放我们一条生路,应该不难。
娘,你不是说姨母在青丘过得很好,我们去青丘,将孩儿抚养长大,好不好。
我抚着小腹站在殿外,还未开口,就听见凝霜娇弱的声音:师尊,我腹中孩儿今日闹得厉害……
玄霄立刻紧张地扶住她:怎么了
凝霜瞥见我进殿,突然捂住心口:心悸难忍……听闻,心头血最是滋补……
我僵在原地,看着玄霄转头望来的冰冷目光。
聂云汐,他淡淡道,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被利刃刺入心口的瞬间,我竟感觉不到疼。
温热的血流进玉碗时,我望着玄霄小心喂给凝霜的模样,忽然笑了。
玄霄低头看了我一眼,沉默了片刻,烦躁地吩咐:带她下去疗伤,别死在这里。
被拖走时,我心底一片平静。这孩子……他不必知道了。
我在床榻上昏睡到翌日清晨,气息微弱如游丝,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房门被推开,凝霜一身华服走了进来,面色红润。
师姐,躺着呢她掩唇轻笑,指尖把玩着一串莹白的骨珠。
我瞳孔骤缩——那骨珠上熟悉的气息,分明是……
玄霄师尊真是疼我,她俯身在我耳边轻语。
我只说夜夜梦魇,他就把你爹的坟掘了。
她晃了晃手腕,这仙髓炼制的法器,戴着可真舒服。
畜……生……
我盯着那串莹白骨珠,浑身血液都冻结成冰。
恨意如毒火灼烧五脏。
我恨玄霄丧心病狂,恨凝霜歹毒至此。
更恨自己引狼入室!害了亲人!
凝霜欣赏着我扭曲的表情,突然一把扯开我的衣襟。
对了,你那个孽种……她掌心凝聚灵力。
师尊说了,贱人生的贱种,留不得。
我死死盯着她,在心底立下血誓——定要这对狗男女,永堕无间!
我猛地暴起,凝聚毕生灵力直劈凝霜天灵盖!
去死!
金光骤闪,玄霄瞬移而至,一掌将我震飞。
我重重撞在墙上,五脏俱裂,鲜血狂喷。
师尊……凝霜瑟瑟发抖地缩在他怀里。
玄霄看我的眼神像在看蝼蚁:找死。
我滑落在地,视线逐渐模糊。
恍惚间,看见父亲站在光里,朝我伸出手:云汐,跟爹走吧……
我艰难地抬起血手,却在即将触碰的刹那,坠入无边黑暗。
爹,带我走吧。
我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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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艰难地睁开眼,母亲跪坐在我身旁,发丝凌乱地贴在惨白的脸上,浑身是血。
娘……我们……去哪
青丘。母亲颤抖着握住我的手。
我怔怔地望着天际流云,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
昏迷前玄霄那狠绝的一掌,将我砸在冰冷的石墙上。
玄霄,这一身修为……是谁给你的当年是我父亲亲自传授你……
闭嘴!他额角青筋暴起。
你们聂家永远高高在上,施舍点恩惠就要我当一辈子狗
凝霜在他身后得意地笑。
听着,本座宠幸谁,轮不到你置喙。身为掌门夫人,你竟然如此善妒,是该好好磨练磨练你的心性了。
我紧紧咬着牙。
年少相遇,百年相守。
原来竟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在他眼中,我不过是他的垫脚石、登云梯罢了。
我突然想起什么,慌忙摸向小腹。
母亲突然将我紧紧搂住:孩子没了……玄霄那一掌……
我已流不出眼泪。
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不知是否成型,眉眼会像我吗
如果父亲还在,知道他做祖父了,应该很是高兴吧。
云汐,云汐!娘求你,别这样……哭出来……
母亲看着我脸上逐渐消散的生机,担心我又去寻死。
就这样,我在毕方鸟的背上睁眼坐了整整三日。
第三日深夜,我心口突然泛起一阵灼热的红光。
是玄霄在通过护心石疯狂地搜寻我的气息。
我低头看着这抹猩红的光芒,想起当年为他炼制护心石时,每一滴心头血都浸着最赤诚的爱意。
如今,却成了他追踪我的枷锁。
右手缓缓覆上胸口,我深吸一口气,五指猛地收紧!
咔嚓——
护心石应声裂出一道纹路,红光如濒死的萤火,在掌心挣扎闪烁。
聂云汐!你敢……耳边传来玄霄的传音。
玄霄……我望着那即将消散的光点,声音轻得像叹息。
愿你我,永生永世,不再相见。
最后一缕红光湮灭的瞬间,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云汐——!
我抬眼看着云卷云舒,日升日落。
所有的爱恨,所有的执念,也都随着那个未出世的生命一起消散了。
5.
青丘的桃花开得正盛,漫天粉白花瓣随风飘落,铺满了玉石小径。
姨母带着全家人在结界处等候,一见我们便红着眼眶迎上来。
来了就好,回家就好。她将我和母亲紧紧搂住,声音哽咽。
在青丘安顿下。
姨母每天不是送来千年灵芝熬制的药汤,就是九尾狐族特制的养魂丹。
更是亲自引我去灵泉圣地疗伤。
温热的泉水包裹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抚过每一寸经脉。
青丘虽避世,但护得住自家孩子。
姨母替我梳理长发,语气坚定。
经过这些事情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么温暖的话语。
心里流过一股暖意,看着姨母关爱的眼神,我眼睛湿润了。
云汐,你别看狐狸们贪玩,可一旦动了心,是一心一意绝无生离只有死别。我有一个干儿子,那可真是仪表堂堂。等你伤好些,姨母约你们喝茶。
姨母说着说着就扯到这上面。
我借故转移话题。
远处,小狐狸们在桃林间追逐嬉戏,年长的狐族坐在云端对弈。
微风送来阵阵花香,混着灵果清甜的香气。
这片安宁祥和的景象里,我几乎忘了那些撕心裂肺的痛。
青丘边界,落英纷飞。我正闭目调息,忽然结界一阵波动。
一道熟悉的身影破空而来,玄霄一袭墨袍,眼中翻涌着压抑的怒火。
闹够了没有跟我回去。他伸手就要扣住我的手腕。
我冷笑一声,身形倏然后撤。
短短几月,你竟然修为大涨
当年是我愚蠢,明明修炼天赋绝佳,却一心只有玄霄。
如果我当初听父亲的话好好修炼,父亲也不会惨死。
很意外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你拿捏的聂云汐
玄霄脸色阴沉。
放着好好的掌门夫人不做,跑来和一群野狐狸混在一起。
我盯着玄霄的脸。
才发现自己心里依旧没有放下,依然有着那么强烈的恨意。
见我不为所动,玄霄轻叹了口气。
云汐,凝霜骗了我,我之前不知道你怀有身孕,下手是重了些。但你至少要看在孩子的份上,跟我回去吧,如果不放心你娘,也可以把她一起带回去。
你配提孩子配提我娘
听他提起家人,我心底的伤疤又被揭起。
这次,我实在是忍不住,也不用再忍耐。
我抬头,死死盯着他的双眼。
几个月不见,玄霄掌门的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
我们全家是因为谁才落得这幅天地,你心里没点数
你剐我父亲,掘他的坟墓,还把他的仙髓炼成法器送给凝霜玩乐。
我回去回去继续给你们羞辱取乐吗
如果你非要我回去,那一定是你们两个畜生被挫骨扬灰那天!
我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怕的。
玄霄惊讶我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一时沉默。
还有,别跟我提孩子!你亲手杀了他!你不配!
玄霄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却觉得可笑。
这时候反倒演起舐犊情深了。
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玄霄没再纠缠。
我很快就甩掉了他。
但从这天起,玄霄就像条甩不掉的影子。
我去青丘的集市买灵药,他就隔着三丈远跟着,我停下,他就停下,我走,他就走。
摊主们眼神躲闪,谁都不敢多话。
这个,包起来。我指着一株灵草。
转身后立刻传来他的声音:跟她一样的,来十份。
修炼时更烦人。
我在瀑布下练剑,水雾弥漫间,总能瞥见远处树梢上那道黑影。
剑锋一转,凌厉的剑气劈断他栖身的树枝。
他轻巧落地,你剑法精进了。
滚。
你还愿意跟我说话,就是在乎我。
我反手一道法术轰过去,他也不躲,任由火焰灼伤手臂。
直到今晚。
我刚踏进院门,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
玄霄跪在地上,朝我娘重重磕头:岳母,玄霄知错了。
月光下,他额头磕出血痕,您和岳父从前总说是把我当亲儿子疼的。既然儿子犯了错!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我娘攥着茶盏的手直发抖。
我冲过去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够了!我爹的骨头还在凝霜手腕上挂着呢!你现在装什么孝子!
我们不是你的玩具,任你高兴就宠,不高兴就扔!
玄霄掌门,我爹说得一点没错!你生性凉薄,不懂感恩!你根本不配拥有爱!
请你立刻马上,滚出我家!滚出青丘!
玄霄的眼神冰冷。
即便我如今修为已不在他之下,还是忍不住回忆起被他掐住脖子的那种窒息感。
所幸他没有再发疯。
反而一反常态的试图拉我的手,云汐,我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如果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这样做!你相信我,我们回家吧!
看他这副模样,我心中的确升起一丝快感。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原谅,也不会回头了。
玄霄,我早就说过了,永生永世!永不再见!
他见我坚决,转身离开。
此后几天,他也没再来纠缠。
反倒是姨母每天往我家里跑,还一脸担忧的对我说:
云汐,这段时间不太平,你也少出青丘吧。
姨母,发生什么事了
九霄殿,被魔族血洗了!
6.
玄霄是真的想接人回去的。
他站在九霄殿顶,手里攥着那枚碎了一半的护心石。
风刮得脸生疼,可比起心口那股拧着的疼,算个屁。
眼前全是她最后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以前这双眼睛明明最温暖的。
以前,他每次修炼到半夜回来,她困得眼皮打架还要冲他笑。
师尊凝霜又在底下娇滴滴地喊。
师尊,我知道云汐师姐不喜欢我,如果师尊想她了,我可以给师姐道歉,我跪下道歉,我请她回来。
凝霜说得眼中含泪,好像真的是我欠了她什么一样。
只要师尊开心,凝霜做什么都愿意。
说完,凝霜没等来她想要的回答。
往常她只要撒撒娇,流几滴眼泪。
玄霄就会心疼的搂住她,什么都满足她,哪怕是让我给她下跪,玄霄都不会犹豫。
但今天玄霄一反常态,不仅没有安慰她,反而冷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反问她:
所以,云汐为什么不喜欢你
师姐说我勾结魔族,可我真的没有!你知道的师尊,我不可能的!我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怎么可能勾结魔族
玄霄猛地一掌轰碎了半座宫殿,右手一挥,天空中浮现出那日的画面:
凝霜在藏书阁偷偷摸摸的打探什么,又鬼鬼祟祟的到后山。
和她交谈的那个人,手上分明是魔族的刺青!
生下孩子之后。滚出九霄殿。
凝霜听他如此冷血,完全不顾旧情,一改柔弱的做派:
你以为我走了聂云汐就会回来
你别忘了,你之前是怎么伤害她的!
玄霄被戳到痛处,一掌把凝霜扇到对面墙上:是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云汐根本不会走!
凝霜吐出一口血,疯癫的笑:哈哈哈,别自欺欺人了。是你杀了她爹,打伤她娘,灭了她全族!你还挖她爹的坟墓抽他的仙髓!如果我是聂云汐,我一定每天每夜里都在想怎么把你抽筋剥皮!
玄霄气得双眼猩红,几乎能滴出血来!
看在你肚子里还有孩子的份上,我饶你一条命。滚!
都他妈滚!
他现在听见女人声音就恶心。
尤其是凝霜。
要不是这贱人当初装可怜,他怎么会……
手抖得厉害,护心石碎渣扎进掌心,血顺着纹路往下淌。
活该,真他妈活该。
等这贱人生下孩子,就让她滚到天边,再也不要出现在云汐面前。
云汐这么爱他,怎么舍得离开。
对,他和云汐百年感情,她不会舍得离开的。
晚上,他又梦见云汐了。
她躺在血泊里,手护着肚子冲我笑:玄霄,你还我爹,你还杀了我的孩子,都怪你……我恨你……
惊醒时床榻全湿了,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那个高高在上的掌门师尊,居然会哭
他现在闭上眼就能看见这些画面。
要是孩子活着,该会跑了吧
肯定像她,眼睛亮晶晶的,伸着小短腿追着喊爹爹。
他一剑劈开幻境,却劈不开满脑子念头。
要是当初没带凝霜回殿,要是没信那贱人挑拨,要是那日没有打伤云汐。
最可笑的是什么
他直到现在才想明白,当年她爹骂得对:你天性凉薄,不懂感恩……
是啊,他不懂。
他把她逼到剜心绝育,把老丈人抽骨炼器,把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掌门!药……
侍从端着安神汤过来。
他直接掀了药碗。
喝什么药,他此刻恨不得去死。
今早去看了云汐住过的偏殿。
榻上还留着血印子,那天她流了那么多血,他居然以为是演戏,还嫌脏让人换了被褥!
掌门三思啊!青丘有上古结界……
长老们跪着拦他。
去他妈的结界!
可真见到人,嗓子眼像塞了烙铁。
玄霄想跪下来,想求得原谅。
结果张口就成了:闹够没有
我笑了。
然后一剑朝他劈来。
玄霄躺在地上看血往天上飘,突然希望我别停手。
死了多好,死了就能追上孩儿,说句……
爹爹错了。
但是,我永远不会原谅。
若不是九霄殿传来紧急通信,玄霄还会继续跟在我屁股后面。
那天,玄霄收到长老密信。
他御剑回到九霄殿时,魔族大军乌泱泱的在宗门乱窜,弟子们已经死伤了大半。
而他却看到魔族军队中间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凝霜!
此刻,凝霜半个身子都倚在魔军首领的身上,眉眼散发媚气。
玄霄,为了我和魔君的孩子你放了我一条生路,还真是谢谢你啊。
7.
我踏入九霄殿时,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曾经恢弘的仙门,如今尸横遍野。
我在丹房找到了玄霄。
他跪坐在炼丹炉前,墨发凌乱披散,白衣染满血污。
炉中火焰跳动,映得他面容阴森可怖,看上去,应该很久没有闭过眼了。
可一见到我,那双猩红的眼骤然亮起。
云汐!他踉跄着扑来,却又在触及我衣角前硬生生停住。
你回来了……回家就好……
我后退半步,戒备的问:你在炼什么
云汐,你听我说,我们的孩子很快就能回来了!
生死轮回乃天道法则,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霄声音嘶哑:那贱人居然真敢,领着那些肮脏东西,踏碎了我们成婚时走过的玉阶。
我回来后,和魔族打了三天三夜,后来,我和魔君做了交易。第二天他们就退了兵。
他越说越兴奋,那老东西根本不在乎凝霜!我当着他的面把那贱人做成人彘,他还在夸我刀工好……
丹炉突然爆出一声凄厉惨叫,玄霄慌忙扑过去安抚:
别怕别怕,爹爹在呢……转脸又讨好地望向我。
云汐你看,我给孩子报仇了!
他献宝似的掀开角落黑布。
凝霜那张曾经娇美的脸,如今只剩两个血窟窿在流泪。
我心中却没有一丝快感。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可笑又可悲。
她这一生都靠美色攀附权势,以为勾住了玄霄就能一步登天。
可在玄霄眼里,她不过是个趁手的玩物。
在魔君心中,她更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真是讽刺啊。
她费尽心机抢走我的夫君,到头来,那个男人为了赎罪,亲手将她凌迟。
她背叛宗门投靠魔族,最后却被当作交易的添头随手抛弃。
而玄霄,这个曾经把我踩进泥里的人。
如今在更深的深渊里,对着我的影子摇尾乞怜。
你到底用什么和魔君做了交易我死死盯着玄霄。
他眼神躲闪: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看着我!我厉声喝道。
玄霄浑身一震,突然癫狂大笑起来:对!我把那群废物都献祭了!我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啊。
我扬手一记耳光甩过去:他们敬你为掌门!为你出生入死!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脑海中浮现出弟子们修炼的画面,他们那么年轻,那么美好。
那又如何!只要能复活我们的孩子。
玄霄!别再拿我的孩子做你的借口!如今你的命已经天理难容,我今天就帮孩子!帮我爹!帮九霄殿所有无辜枉死的弟子报仇!
玄霄踉跄着站起来,你说得对……我确实……天理难容……
还没等我反应,他猛地扑向我的剑。
噗嗤!
长剑贯穿心脏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跪倒在我面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似乎想触碰我的脸。
对不起……这次……真的……知错了……
他的手最终没能碰到我,重重砸在血泊里。
这个曾经让我爱恨交织的男人,终于变成一具逐渐冰凉的尸体。
8.
了解一切之后,我没有立刻回青丘,而是化作凡人模样,在人间游历。
一日,江南烟雨朦胧,我坐在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讲《白蛇传》。
正听到白娘子被压雷峰塔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带笑的声音。
姑娘,介意我坐这儿吗
我回头,看见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
他眉眼如画,唇边噙着懒散的笑意,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比九重天的仙子还要美丽三分。
但他偏偏生得轮廓硬朗,丝毫不显女气。
请便。我收回目光,继续听书。
他却自来熟地凑近。
姑娘方才盯着我瞧,莫不是被我迷住了
我一口茶险些喷出来:谁看你了
你看,又看了。
他笑眯眯地指着自己的眼睛。
我娘说我这双眼最会勾人,果然不假。
我懒得理他,他却缠着我说了一下午的话。
奇怪的是,我竟不觉得厌烦。
后来我们常在旅途中相遇,成了旅游搭子。
他总能在我想要安静时适时沉默,在我驻足美景时递来一壶好酒。
我看得出他修为深厚,绝非寻常散仙。
直到某日,我们在昆仑山顶看雪时,我终于忍不住问:
你到底是哪路神仙
他捏着酒壶轻笑:我不是神仙。
嗯
我是狐狸。他眨眨眼。
我干娘非要给我说亲,我就逃出来了。
我愣住,忽然想起临行前姨母的话。
我那干儿子生得俊,性子也好,就是爱到处跑……
雪花落在他睫毛上,映着朝阳碎成金粉。我忽然笑出声。
他歪头看我,眼里盛满细碎的光:怎么了
我摇头,接过他手中的酒壶抿了一口。
这红尘万丈,似乎也没那么索然无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