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包卫生巾都舍不得给我买的老公,突然在结婚纪念日送我一对帝王绿手镯。
灯光下,那抹绿色莹润剔透,美得惊心动魄。
结婚十年,林志强沉迷赌石,家徒四壁,连儿子的学费都交不起,何曾送过我这样贵重的礼物
我抚摸着冰凉滑腻的镯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第二天醒来,眼前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医生的诊断结果如同晴天霹雳——我的双眼神经受到不明物质侵蚀,永久性失明。
我捂着失去光明的双眼坐在病床上,无声痛哭。这时,病房门外却传来丈夫和儿子刻意压低的声音。
爸,你把妈弄瞎,这也太狠了吧妈知道了会恨死我们的。
狠什么等她练成了翡翠王的‘玉瞳’,日进斗金,你就能开跑车住别墅,当富二代了!一双眼睛算什么
林志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你看我送你妈那对啤酒瓶底磨出来的手镯,都那么好看,等她将来赌出真正的帝王绿,爸就给你赵雅阿姨送过去,那才是配得上她的宝贝!
冰冷的字句像淬毒的匕首,一刀刀扎进我的心脏。原来我的失明,不是意外,而是我最亲近的丈夫和儿子精心策划的阴谋。
这个家,这对父子,我不要了!
……
阿晴,你别怕!林志强的声音低哑,我一定陪着你,咱们一起撑过去!
小宝,倒水给你妈喝!
妈,别难过啊,有爸在呢,他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他们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多么爱我,多么心疼。
可我的心,却一寸一寸凉了下去。
我没有吭声,而是摸索着下床,结果被床柱绊倒,额角磕到桌子上,顿时血流如注。
林志强听到声音好一阵后,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握住我的手,阿晴,别难过,眼睛看不见了,也许是老天给你指了另一条路。你忘了缅甸那位翡翠王吗他只收失明的徒弟,只要练成他那手绝活‘玉瞳’,就能一眼看穿石头里的乾坤,那可是点石成金的本事啊!
儿子也凑过来,是啊妈,你试试看嘛,学会赌石以后我们家就能变得超有钱!我还能开跑车,娶赵雅阿姨那样的大美女!
赵雅阿姨……
原来,连我十岁的儿子都知道赵雅的存在。
原来,在他们父子心中,我的价值,就是成为一个瞎眼的工具,去给他们换取跑车、豪宅,甚至……换取那个女人的笑容!
多么可笑!多么残忍!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额头的血还在流,可这点疼痛,比起心脏被寸寸凌迟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林志强轻轻将我扶起,小心翼翼地用纱布按住我的伤口,声音放得更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蛊惑:阿晴,你想想,这‘玉瞳’是几百年难遇的机缘!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别人看不见是绝路,但对你来说,这说不定就是一条通天大道!只要你学会了,咱们家就能彻底翻身!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他滔滔不绝地描绘着一幅幅我学会赌石以后家里的美好未来,什么日进斗金,什么受人敬仰,什么重获新生……
可每一个字在我听来都无比恶心,令人作呕。
我听着他的声音,那曾经让我无比安心的嗓音,此刻却充满了虚伪和算计。
我能想象出他此刻脸上那副为我着想的表情,能想象出小宝那双因为幻想发财后的生活,而闪闪发光的眼睛。
我麻木地任由他摆布,被他扶回床上,脑海里,过去的片段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我想起过去十年中,林志强一次次赌石失败后回家的颓丧和暴躁;想起他偷偷打电话时,提到雅字时那瞬间温柔的语气;想起他对翡翠王传说近乎病态的迷恋;还有……结婚纪念日前几天,他鬼鬼祟祟带回家的那个劣质啤酒瓶……
所有的点,瞬间连成了一条线,一条用我的血和泪铺就的,通往他们欲望深渊的线。
他们不是在安慰我,不是在给我指出路,而是在我坠入深渊后,还要狠狠地推上一把,确保我能为他们粉身碎骨,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这个男人,是我爱了十年、为他生儿育女的男人。
这个孩子,是我视若珍宝、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
此刻,他们站在我的病床前,一个策划了我的失明,一个期待着我的利用价值。
他们的关怀那么逼真,我却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我蜷缩在被子里,背对着他们,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一连几天,我一个人躺在病房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冷得透骨。
林志强和林小宝每天都会来,带着温热的饭菜,说着不痛不痒的安慰话。他们说得轻飘飘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还一口一个未来多光明,就差没逼我点头说好。
我一句话都没回,像个被掏空的木偶,任由他们演戏。
那天下午,门被推开,刺鼻的香水味先飘了进来,紧接着是高跟鞋嗒嗒地敲在地板上。
一个声音娇滴滴的,一开口就让人起鸡皮疙瘩:哎哟,苏晴姐姐,你怎么会弄成这样我听志强哥说都吓傻了!
是赵雅。
我就是眼睛瞎了,也不会认错这个声音。
满满的虚情假意,一点真心都没有,全是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苏晴姐姐,你一定要挺住啊~眼睛瞎了也不是世界末日。志强哥说了,会照顾你一辈子呢~
我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忍不住吐出来。
她以为安慰够了,语气突然一转,眼神里那点得意藏都不藏:唉,最近运气也不好。
你看这个吊坠,是志强哥送的,他说是老坑料,还找了老师傅雕的,花了不少心思。
她手一摸脖子,这颜色是挺亮的,就是不够深邃,跟帝王绿比还是差点火候~不过志强哥说啦,这块料特别有来头,戴着还养人呢~
我摸着那个吊坠,心脏瞬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老坑料……绿色很阳……不够深邃……有来头……
那块玉……那是我妈留给我的最后念想!
一块巴掌大的墨翠,边上裹着一圈天然黄翡皮,切开是墨绿的玉芯,强光一打还能透出阳绿的光。
我妈说过,这就是灯下不看玉,墨翠最美的地方就在那变幻的光影里。
她一辈子都舍不得用的宝贝,临终前才交给我。
可一年前,小宝要上重点初中,那笔择校费压得我喘不过气。
林志强跪在我面前,哭着说他赌石又亏了,没钱了。
他说得声泪俱下,还发誓只要我把玉拿去帮他周转一下,他一定会赎回来,翻倍还我。
阿晴,这是为了小宝的未来啊!你不想他因为没钱,上不了好学校吧
他说得那么诚恳,我怎么忍心拒绝
我咬着牙,把那块留着母亲温度的玉,亲手交到了他手上。
而现在,这块本该为小宝凑学费的传家宝,就这么变成了赵雅脖子上的装饰品。
她还在那笑,志强哥对我,真是没话说~
林志强顺着接了话,动情地说:小雅那时候为了帮我凑学费,卖了血。我上大学那年要不是她,我哪还有今天啊。她对我那么好,我做这点事,算什么。
我听着,冷笑着没说话。
原来,就因为她卖了几袋血,他就记了她一辈子。
那我呢
当年林志强连学费都交不起,是我放弃了自己的大学入学名额,把机会让给他。
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我怕他觉得我图他什么,怕他有负担。
就连他学费里最关键那一笔,也不是赵雅的血,是我。我把家传的那块玉佩,故意放在他上学必经的路口,装作不小心掉的。
林志强捡到了,拿去换了学费。直到现在,同学聚会他还只说这是命运眷顾,从来不知道,这个命运,是我给他的。
那块玉,父亲拿在手里几十年。后来发现玉不见了,他气得心梗发作,三天后就走了,我背着一身骂名,却从没解释过一句。
可现在林志强站在我面前,一脸笃定地说,为了赵雅卖的那点血,他可以把我妈留给我的玉给她挂在脖子上炫耀。
我闭上眼,语气平静地说,我累了。
林志强和赵雅对视了一眼,像是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
我等门彻底关上,才缓缓转头看向病床一角的小宝。
儿子,帮妈妈拨个电话。
我一字一句,背出那串封存心底的数字。
小宝犹豫了一下,点头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很快接起,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传来:哟,那个糟老头子终于松口,让你拜我为师啦
我没有多说,只轻轻回了句,糟老头子死了,我也瞎了。
那边瞬间沉默。几秒后,声音低了下去,像压着怒火,妮子,你受苦了。机票什么时候的我去接你。
后天,T城直飞缅北。我轻声说。
正巧,林志强推门而入,刚好听见缅北两个字,脚步都轻快了,兴奋地说:阿晴,你终于想通了!学‘玉瞳’才是你的出路啊!
我扯了扯嘴角,语气温和:是啊,为了你,为了小宝,为了这个家……我不能就这么烂下去。
医生本想劝我多住几天,说这几天查了不少文献,找到一种新型药剂,也许能缓解我因药物导致的视神经损伤。
话刚说到一半,林志强就打断了医生的话,阿晴现在最需要的是心态的调整。治疗能等,机会不能等。她已经下定决心去学‘玉瞳’了,就别再让她分心了。
我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只轻声对医生说:我不想再住了。
医生叹了口气,点头开了出院手续。
回到家,我花了一下午摸索着收拾自己的东西。
书桌、衣柜、角落……每个地方都藏着我曾经以为的幸福。
那些与他们有关的照片、纪念品、手写贺卡,我一样一样清理干净,扔进垃圾袋。
最后,我只带走一张褶皱的全家福。照片里,我爸我妈站在我两边,笑得特别温暖。
登机那天,林志强和小宝亲自送我到机场。
一路上,父子俩有说有笑,林志强甚至还嘱咐我到了那边要好好吃饭休息,说他等着我学成归来。
我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在登机口,我蹲下来问小宝:妈妈走了这段时间,会想妈妈吗
小宝想了想,天真地点头:当然会想啊!不过妈妈放心,赵雅阿姨说,她可以当我的妈妈,这样我就不想你啦!
心口猛地抽了一下。
但我还是笑着,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等妈妈登机后,把这个给你爸爸。
小宝一脸认真地答应了。
我回头走向登机口,没再停留。
飞机起飞不久,舱体忽然一阵猛烈颠簸。安全带勒紧了我瘦削的腰,我只来得及皱眉,便陷入黑暗……
另一边,林志强刚到家,就接到航空公司的电话。我坐的航班失联,正在紧急搜救中。
他的手一抖,差点摔了手机。
这时,小宝拿着信封递给他:爸爸,妈妈说,登机以后给你这个。
他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和我小时候脖子上挂着一块玉佩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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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强死死盯着那张早已泛黄的录取通知书,指尖颤抖得像风中落叶。
照片上,我笑得乖巧,眼里带着一点倔强的光。那是他记忆中最鲜活的模样。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块天降的玉佩,不是命运,而是我的牺牲与成全。
我不声不响地放弃了前程、背负了骂名,把他往前推,推上他梦寐以求的大学。而他呢却用这双被我托起的手,把我一脚踹进深渊。
他疯了一样冲回家,一路撞开房门。
屋子空了。
相册没了、书桌清了,墙上钉子的印子还在,却什么都不剩了。
那个温柔又隐忍的女孩,真的,走了。
他眼神发直,像失魂的野狗,在客厅、厨房、房间来回乱撞。
苏晴……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眼眶通红,最后瘫坐在地上,抱着那张照片大哭出声。
他不死心,开车飞奔到机场,冲进航空公司服务厅,像疯子一样掐住前台的衣领——
你们查!再查一遍!她有没有转机、有没有备降、有没有……有没有活着的可能!
工作人员被吓得不轻,却还是一遍遍查着。
先生,对不起……航班已失联超12小时,目前搜救还在进行,但……生还希望……很渺茫。
他猛地后退一步,整个人像被抽空力气,眼前发黑。
下一秒,他跪倒在大厅中央,嚎啕大哭,像条狗一样跪着,哭得肝肠寸断。
旁人投来怜悯又不解的目光,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是我害你失去光明……我真不是个东西啊!老婆,你快回来吧……
我从一片翻滚的黑暗中缓缓醒来,意识像是刚从深海里浮起,胸腔里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带着沉重的余痛。
可我并没有感受到金属残骸的冰冷,也没有闻到燃油或血腥的味道,相反,身下是一张温润如水的玉床,我的身体仿佛被一层柔光包裹着。四周沉静祥和,木香和药草味交织成一种淡雅的气息。
我一时间分不清是生,还是死。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我神经立刻紧张起来:是谁
这个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在我床前,目光落在我额角的伤疤和毫无焦距的双眼上。
半晌,轻轻叹息:妮子,你父亲若是知道你落得今日田地,该是多痛。
他的声音低沉又克制,像是在努力压抑心头的怒火。
他当年跟我争了一辈子,一辈子都护你,不让我收你做徒。说你不该走赌石这条血路,不该沾这些争与斗。他只想你平安喜乐,一生顺遂。可惜……世间从来由不得人。
听到这些话,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就是我要找的人,缅甸赌石界的传说人物,翡翠王——晏老。
我喉头发紧,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
晏老却像是看穿我心底的伤,轻轻摆手。
别说话,先听我说完。
他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岁月雕刻的碑。
当年你父亲走得匆忙,留给我一块玉,是他年轻时自己雕的。他说——如果有一天,苏晴亲自踏入缅北,不论何因,都请我教她‘玉瞳’。我问他,你不是不让她碰这些吗他说,他不放心这个世界。可如果她愿意来,就证明她已经认清了。
我眼眶一热,泪水倏然滑落。
原来……爸爸早就替我安排好了退路。
我让世人以为修‘玉瞳’者必先毁眼,是因为我不愿太多贪婪之徒窥伺此术。而你……是唯一的例外。苏晴,你既已走到这一步,就别回头了。
晏老望着我,眼神如山如海。
玉不琢不成器,你,愿意重新来过吗
我缓缓点头,泪如雨下。
我愿意。
从那张玉床上醒来后的第二天,晏老便开始替我四处寻医,治疗我的眼睛。他说得云淡风轻,可我知道,为了治好我,他几乎动用了所有人脉与财富。
原来,学玉瞳者必须失明,只是谣传,是晏老拒绝资质平庸的人的借口,想不到却被林志强当做害我失明的理由。
眼泪再一次落下,我擦干,告诉自己再不能为这种人流眼泪了。
名医、专家、各国研究员一批接一批地来,没人轻言放弃。
最终,是一位老藏医在一处雪山之巅采来一种几近绝迹的药材,配合晏老收藏多年的古方,再融合现代微电磁刺激技术,才定下了治疗方案。
疗程极苦。药性霸道,像刀子一样一寸寸剥开我的神经。
我曾一度痛到几乎咬断自己的舌头。
可我熬过来了。
某天清晨,我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窗外的天光,不是梦,不是幻,是实实在在的晨曦,暖金色,透着微微的薄雾。
我哭了,但这次的眼泪,不带一丝软弱,而是重见天日的清醒,是脱胎换骨后的重塑。
那天之后,晏老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他只是将一本厚重的赌石笔记推到我面前,淡淡道: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徒弟。
我点头应下。
赌石之道,从此开启。
我才明白,玉瞳,从来不是看得见或看不见的问题。
而是能不能看穿本质,看透伪饰。
晏老告诉我,所谓玉瞳,是一种极致的感知,它是眼力、心力、悟性的融合,是心眼合一。
真正的玉瞳,能透过石皮纹壳,看出内部的种水与灵气,捕捉那一丝最难以捉摸的玉意。
起初,我只能依靠经验记忆去模仿,可很快,晏老发现我与常人不同。
我看玉,不只是看,是听,是触,是感。玉在我掌心像是有了呼吸。哪怕未切开,我也能捕捉到其深处细腻的光线走向。
晏老有一晚看我选玉无一失手,沉默许久后说:你这天赋,不输你父亲。甚至……可能更胜一筹。
他轻轻叹了口气:他当年怕你碰这行,不是不爱你,而是知道你若入局,便再难脱身。赌石,是一条不归路。
我握紧手中的解玉刀,指尖被锋刃割出一道浅痕。
血流入玉纹,隐隐浮出丝丝光影,我终于明白,父亲不是想我平凡。他,是怕我惊艳,怕我像玉一样,一旦出世,便注定被世人争抢、打磨、伤害。
可如今,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那就走下去,从这一刀,切开命运。
林志强在我失联的这段时间,彻底颓废,每天酗酒,面色蜡黄,眼睛浑浊得像死水。
他常常盯着小宝的背影发呆,看着这个变得沉默寡言的孩子,手抖到连烟都点不着。
小宝已经不再喊我妈妈,他改口喊赵雅妈的那一刻,大概就已经注定了林志强的清醒也只剩下悔。
他时不时一个人坐在阳台,反复念着我的名字,然后突然一拳砸在墙上,骂自己不是人。
消息传来那天,他像疯了一样冲去机场确认。
有幸存者吗有名单吗她在不在
名单里没有我。
他不信,又反复查,查到眼睛血红,嘴唇发白。
回到家,他想打电话给我,翻遍手机,却发现所有记录都不在了。
微信、电话、相册,干干净净。
我删得很彻底,他现在连我电话号码的一个数字都想不起来。
他摔了手机,在地上砸得粉碎,像疯狗一样咆哮。
那天之后,林志强把房子卖了,跟赵雅分手以后,带着小宝搬到了Y省边境,住在一间靠近玉石市场的破平房里。
白天,他在人堆里疯了一样地搜玉,看人、听话、打听,谁提到航班、缅北、女人,他都要追着问半天。
晚上,他缩在床头,看着小宝睡着,自己一夜不合眼,像条没了主人的狗,守着一片荒地,幻想着我还能回来。
他们在边境住了一年,林志强找我找了一年,而我在这一年里,从晏老手下最不起眼的徒弟,变成了赌石局上最厉害的鹰。
晏老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那些关于石头的秘密,那些纹理、种水、色泽的细微变化,渐渐在我眼中清晰,刻入心底。
我的心在一次次解石的期待与验证中变得愈发沉静、坚韧。
原本颤抖的双手,如今摸过一块原石,便能感受到内部的脉络和温度。
玉有灵性,它会告诉你它的秘密。晏老常这样教导我。
我的双眼虽然失明,但指尖的触感却比任何人都要敏锐。
每天,我都在黑暗中摸索无数块原石,听晏老描述它们的颜色和纹理,然后用心去感受。
当我第一次准确判断出一块石头里藏着帝王绿时,晏老惊讶得连烟斗都掉在了地上。
三十年,我教过无数学生,却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天赋异禀的人。
我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为此骄傲。
因为我知道,我的天赋是用一双眼睛换来的。
晏老开始带我参加缅甸当地的一些高端赌石局。
第一次进入赌石场,我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轻蔑和怀疑。
一个瞎子晏老这是在开玩笑吗
听说她从中国来,丈夫送她来学赌石,怕是家里没人要了吧。
讥讽声此起彼伏,我充耳不闻,专注地抚摸着眼前的原石。
第一块,我指出它内部有裂,不值得高价。
第二块,我判断有翡翠,但成色不佳。
石头被切开,与我的判断分毫不差。
到第三块时,现场已鸦雀无声。
我轻轻抚过那块不起眼的毛料,嘴角浮现一丝微笑。
这里面藏着极品冰种,通体透亮,成色上乘。
全场哗然,赌石行家们纷纷摇头。
不可能,这块石头表皮粗糙,没有翠色显现,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石头被切开,一片通透晶莹的碧绿展现在众人眼前。
那一刻,我仿佛能听到众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凭借着远超年龄的冷静、精准的判断和偶尔出人意料的大胆,连续几次切出极品翡翠,在小范围内声名鹊起。
人们开始称我为玉仙子,既惊叹于我的年轻貌美,更折服于我神乎其技的赌石眼光。
玉仙子,这块石头您看如何
玉仙子,请您指点一二。
那些曾经嘲笑我的人,如今卑躬屈膝地请教我的意见。
我没有理由不感到满足,但心底的那团火却越烧越旺。
因为我知道,在国内,有一个男人正在等着利用我的能力。
玉仙子,这次拍卖会的头筹非您莫属了!
慕名而来的商人们簇拥着我,争相邀请我参加他们的赌石活动。
有人递上名片,有人送来珍贵的礼物,还有人试图打探我的来历和故事。
我并未沉醉于这些赞誉,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强到足以让那些伤害我的人,仰望和颤抖。
晚上回到住处,晏老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你学得太快了,快到让我害怕。
他递给我一杯热茶,声音低沉,我教了你所有的技巧,可我担心你的心太冷,会伤到自己。
我抿了口茶,面无表情地回答,老师放心,我心里有数。
黑暗中,我摸索着将今天切出的极品帝王绿握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了那对假手镯。
很快,我就可以回国了。
很快,他们就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晏老认为时机已到,决定带我去参加在Y省举办的、亚洲规模最大、最具影响力的国际赌石大会。
苏晴,你的天赋和技艺已经足够在大舞台上展示了。晏老拄着拐杖,语气平静却充满期待,云南的赌石大会是扬名立万的机会,更是通往更高赌石殿堂的门票。
晏老认为时机已到,决定带我去参加在云南举办的、亚洲规模最大、最具影响力的国际赌石大会。
苏晴,你的天赋和技艺已经足够在大舞台上展示了。晏老拄着拐杖,语气平静却充满期待,云南的赌石大会是扬名立万的机会,更是通往更高赌石殿堂的门票。
我盘腿坐在木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块小巧的玉石,那是我第一次成功的杰作,已经被我磨得温润如肌肤。
师父觉得我准备好了吗
晏老轻笑一声,半年前你就准备好了,只是我想让你更加沉淀一些。毕竟,有些伤痛,只有时间才能抚平。
我没有应答,只是将那块玉石放回口袋,心中早已做好决定。
这一次,我不仅要赌石,更要赌上我的过去和未来。
大会云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赌石高手、富豪、收藏家和玉石商人,现场毛料更是堆积如山,其中不乏价值连城的珍品原石。
入场时,我能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好奇目光,无数窃窃私语声掠过耳际。
那就是缅甸的玉仙子听说她双目失明,却能摸出极品翡翠。
怎么可能肯定是噱头。这种大场合,哪是瞎子玩得转的
我和师父低调入场,准备在这场盛会中一展身手。
展厅里人声鼎沸,晏老握住我的手臂,引导我穿梭在人群中。
前面三点钟方向,有一块三百多斤的翡翠原石,表皮暗哑,但我看它的纹路,隐约有些与众不同。
我点点头,跟着师父的脚步前行。
这场盛会的赌石规则简单直接:参赛者需先选出一块原石,现场切割,再由评委现场评估价值。谁切出的翡翠价值最高,谁就是冠军。
让我摸一摸。我伸出双手,轻轻放在那块冰冷坚硬的石头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告诉我,这块石头内部脉络复杂,水头十足,但也存在裂隙。
不错,但不是今天的主角。我轻声说道,继续向前移动。
忽然,在触碰到第七块原石时,我的手微微一颤。
这块外表粗糙、体积不大的石头,在我的指尖下却传来一种奇特的律动,仿佛有生命在内部悸动。
就是它了。我坚定地说。
晏老有些疑惑,这块石头表面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你确定吗
我从未如此确定过。我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当我正准备登记参赛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让我浑身僵硬。
对不起,请让一下,我想看看前面那块石头。
那个声音。
那个曾经令我心动,后来令我心碎的声音。
与此同时,在Y省边境苦苦寻觅的林志强,也听说了这场赌石大会的消息,更隐约听到了一个来自缅甸、赌石技艺高超的年轻女人玉仙子。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尽所有关系和积蓄,想方设法混进了这场盛会的外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人海中疯狂寻找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苏晴!晴晴!他穿梭在人群中,不断呼喊着我的名字,脸上的胡茬和眼中的血丝显示他已经疲惫至极。
先生,请您安静点,这里是赌石大会现场。工作人员拦住他,面露不悦。
林志强满脸焦急,我找我妻子,她失踪一年多了,我听说她可能在这里。
你认错人了,这里没有叫苏晴的参赛者。
她可能改名了,我要找的就是玉仙子,那个赌石高手。林志强近乎歇斯底里,她眼睛看不见,但赌石特别准。
工作人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说的是那个玉仙子
林志强眼中燃起希望,对,就是她!她在哪里
那边,刚才好像往那个方向去了。
林志强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冲向指引的方向,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终于,在原石展区的一角,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虽然头发长了许多,身形也消瘦了不少,但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确信无疑:那就是他的妻子,苏晴。
晴晴!他声嘶力竭地喊道,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而我,听到这声呼唤,僵在原地,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晏老察觉到我的异常,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没什么,只是碰到了一个老朋友。师父,我们该去登记参赛了。
晏老察觉到我的异样,但也没多问,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引导我向登记处走去。
身后,林志强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却被淹没在会场的嘈杂声中。
赌石大会的主持人站在高台上,声音洪亮,第十八届国际赌石大会现在正式开始!本届大会共有来自十二个国家的一百三十八位赌石师参赛,他们将在现场选石、切石,最终评选出最有价值的翡翠!
晏老将我引到选定的那块原石前,苏晴,这是你挑的石头,确定要它吗
我指尖再次轻触石表,感受着石头内部的生命律动,坚定地点头,就是它。
一旁传来一阵嘲笑声,看来今年的传奇玉仙子要翻车了,这块石头表皮都看不到一点绿意,估计里面全是土。
说话的是赌石界的老牌高手刘兵,五十多岁,身材魁梧,曾连续三年在大会上夺魁。
晏老皱眉,却被我拦下,让他说吧,石头会给他答案。
工作人员将我们的选择记录下来,并安排切石的顺序。
第一轮共有三十组同时进行,请各位参赛者准备。
我和晏老被分到了第三组,与我们同组的还有刘兵和另外几位赌石师。
就在我们前往切石区的路上,林志强终于拦住了我们。
晴晴,真的是你!老天,我找了你一年多!他满脸激动,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晏老警惕地看着他,苏晴,这人是谁
没什么,只是认错人了。我冷淡地说,准备绕过他继续前行。
林志强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晴晴,你怎么能这样我和小宝找你找得快疯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听到小宝这个名字,我的心口微微刺痛,但很快就平静下来。
请放手,赌石大会要开始了。我的声音平静如水。
晏老看出端倪,挡在我和林志强之间,这位先生,请您不要打扰我徒弟,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林志强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广播响起,请第三组参赛者立即到达切石区,逾时将取消参赛资格。
我挣脱林志强的手,头也不回地跟着晏老走向切石区。
切石区周围已经围满了观众,刘兵正对着他挑选的大块原石指指点点,信心满满。
这块石头表皮有明显的翠色显现,内部水头足,绝对是上品!他向围观的记者解释道。
轮到我选定的石头时,众人议论纷纷。
这么小的石头,就算里面全是翡翠也值不了多少钱吧
据说这是玉仙子选的,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眼光。
切石师傅拿着工具走过来,小姐,从哪里切
我用指尖在石头表面轻轻划过,然后在一个位置点了点,这里,沿着这道纹路切下去。
切石师傅将石头固定好,电锯开始工作,金属与石头接触发出刺耳的声音。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十分钟,第一层石皮被切开,露出的却是灰褐色的石质,没有任何翠色。
人群中发出失望的叹息。
刘兵得意地笑了,看来玉仙子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晏老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但我的表情依然平静。
请继续往里切,再深三厘米。我平静地指示道。
切石师傅照做,电锯再次切入,溅起的水花中依然没有翠色显现。
现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开始嘲笑我是瞎子碰运气。
正当众人以为这块石头毫无价值时,切石师傅突然惊呼一声,等等,好像有点绿意!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紧盯着切口处。
随着切割的继续,一抹淡淡的绿色开始在石头内部显现,而且越来越明显。
当整块石头被完全切开,里面露出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通体碧绿,水头充足,无一丝杂质的帝王绿翡翠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会场瞬间沸腾。
天啊!这是极品帝王绿啊!
这么小的石头里竟然藏着这么大的翡翠!
专家们立即围了过来,仔细检查这块翡翠的品质。
水头极佳,颜色纯正,无裂无杂质,绝对是极品!一位老专家赞叹道。
刘兵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的大块原石虽然也切出了翡翠,但品质远不及我的这块。
大会评委会主席亲自走过来,激动地握住我的手,苏小姐,恭喜你!这块翡翠初步估价超过两千万!
现场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晏老欣慰地拍着我的肩膀,你做到了,这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一次赌石!
颁奖仪式上,我被授予赌石大师的称号,以及一枚纯金打造的印章。
各大媒体争相采访我,询问我如何在没有视力的情况下判断出石头中的翡翠。
玉有灵性,它会告诉懂它的人秘密。我只是简单回答。
会场外,林志强带着一个小男孩焦急地等待着。
当我在晏老的陪伴下走出会场时,他们立即迎了上来。
晴晴!林志强上前想抓我的手,却被晏老拦住。
妈妈!小男孩哭着扑向我,抱住我的腿。
听到这熟悉的童音,我的心猛地颤了一下,但手却没有抚摸他的头,如我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晴晴,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林志强声音哽咽,你消失的这一年,我们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我几乎崩溃了!
爸爸说你去学习很厉害的本领了,可是我每天都好想你!小宝哭得满脸泪水,妈妈,你回家好不好我保证不淘气了!
我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平静。
林志强,我不再是你的晴晴。至于这个孩子...我轻轻将小宝的手从我腿上拿开,他认错妈妈了。
晴晴,你别这样,我们是一家人啊!林志强急切地说,你看,我还带来了你的帝王绿手镯,我已经知道它们是假的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冷笑一声,重新开始用什么开始用你为了给你那个白月光准备的帝王绿手镯还是用你用啤酒瓶底做的假手镯骗我
林志强脸色煞白,我、我已经和赵雅断了所有联系,我发誓!
爸爸每天都好想你,他经常偷偷哭。小宝抽泣着说,妈妈,求你回家吧。
晏老,我们该回酒店了。我转向师父,故意无视面前的父子俩。
晴晴!林志强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知道你恨我,你惩罚我吧,怎么样都行,但是别不认小宝,他真的很想你。
我缓缓抽回手,林志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至于你们父子,与我无关。
说完,我拉着晏老的手,从他们身边走过。
身后,小宝嚎啕大哭的声音让我的心如刀割,但我没有回头。
有些伤害,永远无法弥补。
有些选择,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再也不是那个窝囊的苏晴,而是赌石女王玉仙子,我将活成一个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