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凌晨三点十二分，福报科技大楼18层的灯还亮着，整层楼就剩我一个人。
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把最后一张PPT调整完，终于松了口气。这个方案客户明天——不对，应该是今天上午十点就要，我熬了整整两个通宵搞出来的。保存，发送，抄送张总。做完这一切，我直接瘫在办公桌上，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李默！你他妈给我起来！
我感觉脑袋被人用什么东西狠狠拍了一下，惊醒时发现张总那张油腻的大脸就在我面前晃悠，手里拿着我刚交的方案。
张总，方案我已经...
这做的什么狗屁东西！张总把文件夹摔在我桌上，声音大得整层楼都能听见，我要的是颠覆性创新！你这连基本要求都没达到！重做！今天下午三点前我要看到新方案！
我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早上八点四十。合着我刚趴下不到半小时。
张总，这个方案已经按照客户需求...
别给我找借口！张总打断我，就你这工作态度，这个月奖金别想了。年轻人不要总想着安逸，要有狼性！懂吗狼性！
他说完转身就走，皮鞋在地板上踩得咔咔响，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工位上，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我看着电脑屏幕，突然笑了。去他妈的狼性，老子不干了。
我打开Word，敲了封辞职信，简单粗暴：
【张总：即日起本人正式辞职。交接事宜请联系人事部。李默】
然后直接发到了公司大群，cc了张总邮箱和人事部。发完我就开始收拾东西。
同事小林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默哥，你来真的
比珍珠还真。我把抽屉里的私人物品往纸箱里扔，这破地方我多待一秒都折寿。
可是...年终奖...
那点钱买不起我的命。我拍拍小林肩膀，你保重。
其他同事都假装在忙，但我知道他们全在偷偷瞄我。也是，在公司干了五年，天天加班到凌晨，项目一个接一个地做，奖金却越来越少，这种日子我过够了。
抱着纸箱出公司大门时，前台小妹一脸震惊：默哥你这是...
辞职了。我冲她笑笑，以后不用再帮我订加班餐了。
走出大楼，阳光照在脸上，我深吸一口气。五年了，第一次在上午九点看到太阳。真他妈舒服。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张总的来电显示跳出来。我直接按了静音，把手机塞回口袋。
去你妈的福报，老子不伺候了。
02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斜射进来，在墙上画出一道金线。摸过手机一看——上午十点半。
卧槽，十点半！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心脏砰砰直跳，第一反应是：迟到了！这个月全勤奖没了！
等脚踩到冰凉的地板，我才反应过来——老子辞职了，爱上几点起就几点起。
呼——我长出一口气，又倒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傻笑。
五年了，第一次睡到自然醒。不用赶地铁，不用吃便利店难吃的包子，不用听张总在晨会上喷粪。这感觉，比憋了一整天尿终于找到厕所还爽。
我慢悠悠地洗漱，点了份豪华外卖，打开电脑准备找部电影下饭。微信弹出一堆消息，大多是前同事发来的。
【默哥牛逼啊！全公司都在传你的事！】
【张总今天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笑死】
【听说你要去竞争对手那儿带带我啊！】
我一条都没回。既然决定离开，就没必要再掺和那些破事。
正扒拉着红烧肉，小林的消息跳出来：【默哥，出大事了！蓝天项目的客户拒收方案，说只有你负责才继续合作，张总在会议室摔杯子了！】
蓝天项目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客户老刘跟我关系很好。我早料到会这样——张总那傻逼根本不懂技术，就知道瞎指挥。
我回了个哦，继续啃我的排骨。
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我随手接起来：喂
李默！你他妈什么意思！张总的声音炸得我耳朵疼，辞职信发大群你还有没有职业素养！
我把手机拿远点：张总，我离职流程合法合规。
合法个屁！蓝天项目怎么办客户点名要你！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回来交接！
我笑了：劳动合同法第三十七条，劳动者提前三十日以书面形式通知用人单位，可以解除劳动合同。我这是即时辞职，按法律规定赔偿您一个月工资就是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李...李默啊，张总的语气突然软了，咱们有事好商量。蓝天项目对公司很重要，你看能不能先回来把项目做完奖金我给你加倍。
不干。
那...那你把方案交接给小林总行吧我让他现在去找你。
没空。我直接挂了电话，顺手把这个号码拉黑。
真有意思。昨天还骂我方案是狗屁，今天就求着我回去。这脸打得，我都替他疼。
吃完饭，我决定出去走走。工作五年，连小区门口的公园都没好好逛过。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我坐在长椅上刷手机，突然看到王胖子的朋友圈：【创业团队招兵买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王胖子是我大学室友，真名叫王庞，因为胖得圆滚滚，得了这个外号。毕业后他去了大厂，去年听说辞职创业去了。
我随手点了个赞，没想到这货直接弹视频过来。
卧槽！老李！你辞职了王胖子的大脸挤满屏幕，背景像是个简陋的办公室。
你怎么知道
小林刚给我打电话，问你有没有联系我。王胖子挤眉弄眼，听说你把张扒皮给炒了牛逼啊！
我皱眉头：小林找你干嘛
还能干嘛，刺探军情呗。王胖子压低声音，张扒皮怕你去竞争对手那儿，正到处打听呢。怎么样，要不要来跟我干我们团队正缺你这样的技术大牛。
你们做什么的
AI赋能数字化转型SaaS平台，现在风口上的猪都能飞！王胖子兴奋得唾沫星子都快从手机里喷出来，融资谈得差不多了，你来当CTO，股份好说！
我哭笑不得：你连做什么都没说明白。
哎呀，见面聊！明天有空不请你吃小龙虾！
挂了电话，我溜达到超市买了堆零食饮料。经过写字楼时，看到一群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匆匆走出来，个个面色疲惫。曾几何时，我也是其中一员。
回到家，我泡了杯茶，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这些年的项目经验。既然决定重新开始，总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翻着翻着，我发现这五年还真做了不少东西——三个行业大奖，五个专利，一堆客户好评。这些在福报科技的时候，全被张总说成是团队共同努力。
手机又响了，还是陌生号码。我接起来，是个女声：您好，是李默先生吗我是天辰科技的HR总监，听说您最近离职了，想约您聊聊...
天辰是行业龙头，规模是福报科技的五倍。我约了对方明天下午见面，然后给王胖子发消息改约晚上。
洗完澡躺在床上，我盯着天花板发呆。自由的感觉真好，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去大厂跟王胖子创业还是...
手机又亮起来，是张总用新号码发来的短信：【李默，咱们谈谈。条件你开。】
我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翻身睡觉。
梦里，我站在福报科技大楼前，把工牌摔在张总脸上。
03
门铃响的时候，我正叼着牙刷满嘴泡沫。透过猫眼一看，差点把牙膏咽下去——张总那张油光发亮的大脸堵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个抱水果篮的司机。
我开门，含糊不清地说：张总，私闯民宅犯法的。
李默啊，我正好路过，来看看你。张总笑得像朵菊花，完全没了昨天电话里的嚣张。他今天穿了身休闲装，可惜啤酒肚把Polo衫撑得紧绷绷的，活像只直立行走的河马。
我转身往卫生间走：稍等，我漱个口。
从卫生间出来，张总已经自作主张地坐在我家沙发上了，那个果篮摆在茶几上，里面的芒果看起来比我在超市买的贵十倍。
李默，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张总搓着手，公司现在确实需要你，蓝天项目不能没有你。这样，我给你加薪20%，立刻生效，怎么样
我把嘴里的水吐进厨房水池，慢悠悠地走回来：张总，我在福报五年，加班时长够别人干八年。去年我带队做的智慧医疗系统拿了行业金奖，您给我的奖金是五千块——还没财务小赵的季度奖多。
张总脸色变了变：这个...奖金制度是有规定的...
规定个屁！我倒了杯水坐在他对面，王总监亲戚塞进来的实习生，啥都不会干，转正工资比我高三千。李副总的小三挂名不上班，月月领全额薪水。这些规定在哪员工手册里写着
张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李默，过去的事咱们翻篇。现在我给你加薪，还让你带团队，年薪保底四十万，怎么样
我喝了口水，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跟这种人较劲，掉价。
张总，您知道我为啥辞职吗不是因为钱少。我放下杯子，是因为您把员工当牲口使。去年国庆我高烧39度，您电话追到急诊室让我改方案。上个月我妈做手术，我请三天假您批是批了，回头就扣我全勤奖。这种地方，多待一天我都嫌命长。
张总额头开始冒汗：这个...管理上确实有些问题，我们可以改...
改个der！我站起来，您请回吧，果篮带走。我这小庙供不起您这尊大佛。
张总坐着不动，突然说：五十万！年薪五十万！再加技术部副总监职位！
我差点笑出声。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老子值钱了
我考虑考虑。我故意拖长声调，您先回吧，有消息我通知您。
张总眼睛一亮，仿佛抓到救命稻草：好好好，你慢慢考虑！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他起身往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公司给你配辆车怎么样奥迪A6
我微笑着关上门，立刻给王胖子发消息：晚上见面提前，五点吧，我请客。
我倒要看看，是继续当孙子赚钱，还是冒险拼一把。
下午四点半，我按导航找到王胖子给的地址——一栋破旧的商住两用楼。电梯坏了我只能爬楼梯，到七楼时已经气喘吁吁。
老李！王胖子在走廊尽头冲我招手。这货比大学时更圆了，肚子把T恤顶出个弧形，活像怀胎六月的孕妇。
他所谓的办公室其实是个大开间，摆了四张二手办公桌，墙角堆着泡面箱。三个年轻人对着电脑猛敲键盘，见我来齐刷刷抬头。
来，介绍一下！王胖子拍着我肩膀，我大学室友李默，技术大牛！福报科技的核心系统都是他做的！
那三个年轻人立刻站起来握手，眼睛发亮。一个戴眼镜的瘦子激动地说：李老师！我看过您写的分布式架构文章！
王胖子拉我到唯一的小会议室——其实就是用玻璃隔出个角落。他神秘兮兮地关上门：老李，怎么样团队氛围不错吧
你管这叫创业我压低声音，这不就是黑网吧吗
哎呀，创业初期都这样！王胖子不以为耻，我们产品已经内测了，数据特别好！投资人下周就来考察！
他打开电脑给我演示他们的AI赋能SaaS平台。看了十分钟，我眉头越皱越紧。
这不就是个爬虫加个聊天机器人吗哪来的AI
嘘——小点声！王胖子紧张地看了眼外面，包装！这叫包装！现在不都这么干嘛先把融资骗到手再说...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五年不见，王胖子从憨厚的技术宅变成了满嘴跑火车的江湖骗子。
胖子，你这玩意连demo都算不上，投资人又不是傻子。
所以才需要你啊！王胖子抓住我的手，你技术强，人脉广，有你站台，融资肯定成！我给你20%干股！
我抽回手：你先告诉我，启动资金哪来的
王胖子眼神飘忽：这个...朋友借了点...
高利贷
操！你怎么知道王胖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就...就借了五十万，月息两分...
我气得想给他一拳：你疯了吧这种钱也敢借
这不是没办法嘛！王胖子哭丧着脸，房租、工资、服务器...哪样不要钱你放心，等融资到位立马还！
我站起来就走。王胖子追到电梯口：老李！别走啊！再聊聊！
聊个屁！我按电梯按钮，赶紧把高利贷还了，这项目做不成！
那你给我介绍个投资人呗你不是认识老刘吗蓝天集团那个...
电梯门开了，我头也不回地走进去。王胖子还在喊：考虑一下啊！30%股份也行！
走出大楼，天已经黑了。我站在路边深呼吸，感觉特别累。前老板画饼，老同学忽悠，这世界还能不能有点真诚了
手机震动，是天辰HR发来的面试确认短信。明天下午三点，银科大厦28层。
回到家，发现门口又多了个礼盒——最新款iPhone，还附了张卡片：【李默，期待你的好消息。张】
我冷笑一声，把礼盒踢到一边。开锁进门，屋里电话正响个不停。
来电显示：福报科技-张总。
04
天辰科技的面试比想象中顺利。HR总监是个四十出头的精英女性，谈吐得体，问的问题都在点上。技术总监更是一眼认出我去年在架构师大会上的演讲，俩人聊得热火朝天。
李先生，您的经验完全符合我们需求。HR总监微笑着递给我一份文件，这是我们能提供的待遇，您看看是否满意。
我扫了一眼数字，眼皮跳了跳——基本工资是福报科技的2.5倍，还有股权激励和完整的福利体系。
我很感兴趣。我尽量保持声音平稳，能给我几天考虑吗
当然。她优雅地站起身，我们期待您的加入。
走出银科大厦，阳光正好。我站在台阶上伸了个懒腰，突然发现路边停了辆熟悉的黑色奔驰——福报科技的公车。
车门打开，下来个穿职业装的女人。我认出来是福报的HR总监杨蓉，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抱着个巨大的礼品袋。
李默！杨蓉快步走过来，脸上堆满职业微笑，这么巧，正想去你家找你呢。
巧个屁。我面试用了两小时，这女人怕不是在楼下蹲了一上午。
有事我没挪步。
杨蓉看了眼四周：这儿说话不方便，要不我们找个咖啡厅
就在这儿说吧，我赶时间。
杨蓉的笑容僵了僵，示意助手把礼品袋递给我：这是公司一点心意，张总特意嘱咐的。
我瞄了一眼，里面是台最新款MacBook
Pro，外加一堆保健品。这礼品的分量，比我五年加班得到的全部福利都值钱。
李默，公司真的很重视你。杨蓉压低声音，张总让我带话，只要你愿意回来，薪资翻倍，弹性工作制，每年二十天带薪假，还给你单独配个团队。
我差点吹出口哨。这条件，比天辰给的还夸张。
杨总监，我在福报五年，加班费都没拿全过。现在突然这么大方
杨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公司现在处在关键发展阶段，需要你这样的核心人才...
是因为蓝天集团要撤单吧我直接戳破，老刘只认我，对不对
杨蓉的笑容挂不住了。她看了眼助手，小姑娘识趣地退到车边。
李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杨蓉声音更低了，蓝天项目占公司上半年营收的40%，如果黄了，公司可能...会有大麻烦。张总说了，条件你随便开。
我摇摇头：不是钱的事。我在福报五年，累得像条狗，得到什么腰椎间盘突出和神经衰弱。杨总监，您也是打工人，何必替张总当说客
杨蓉沉默了一会，突然叹了口气：其实...我上个月也递了辞职信，被张总硬留下来了。
我愣了一下。杨蓉在福报干了八年，是元老级人物。
为什么
房贷、孩子国际学校学费...杨蓉苦笑，成年人哪有那么容易说走就走。
我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杨蓉也不过是个高级打工仔，跟我一样被生活绑架的人。
东西拿回去吧。我把礼品袋塞回给她的助手，告诉张总，好聚好散。
杨蓉还想说什么，我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您好，请问是李默先生吗一个年轻男声，我是头条科技的记者，看了您在知乎上分享的职场经历，想做个专访...
我一脸懵逼：什么职场经历
您昨天发的《五年程序员，今天我把老板炒了》，已经十万赞了...
挂掉电话，我赶紧打开知乎。果然，我昨晚睡不着随手写的离职经历，竟然爆火了。评论区炸锅一样：
【同福报员工，楼主说的太真实了！】
【张扒皮早该有人治治他了！】
【楼主牛逼！求更新后续！】
还有一堆私信，有求内推的，有挖角的，甚至还有两家出版社问我想不想出书。
我站在路边刷了半小时手机，杨蓉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
回到家，我泡了碗面，边吃边看后台数据。那篇文章量已经破百万，粉丝涨了两万多。我翻了翻评论，发现不少自称福报前员工的都在爆料，有个ID叫福报受害者007的甚至贴出了工资条和加班记录。
突然，一条新私信跳出来：
【李默你好，我是极客时间的运营总监，想邀请你开设专栏，稿酬从优。】
我正琢磨怎么回复，电话又响了。这次是老刘。
小李啊，听说你真辞职了老刘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豪爽。
刘总好，是的，上周走的。
好！早该走了！老刘嗓门大得我不得不把手机拿远，张扒皮那种老板，跟着他没前途！怎么样，有兴趣来我这不技术副总的位置给你留着！
我差点被面条呛到。蓝天集团是行业龙头，规模是天辰的三倍。
刘总，这...
别急着答复！老刘打断我，明天我让秘书发正式offer给你，你先看看条件。对了，那个知乎我看了，写得好！有骨气！
挂了电话，我盯着泡面发呆。4时前我还只是个苦逼程序员，现在突然成了香饽饽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张总发来的微信：
【李默，听说你喜欢钓鱼我朋友有个私人鱼塘，周末一起去放松放松】
我差点笑喷。我在福报五年，张总连我生日都不记得，现在突然关心起我的爱好了
没等我回复，又一条消息蹦出来：
【对了，你租的房子快到期了吧公司有套精装公寓空着，离办公室就五分钟，你随时可以搬进去。】
舔，就硬舔。
我放下手机，打开电脑，开始写新文章：《离职后，老板突然开始关心我的性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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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张总。
晚上十点，我跟大学同学阿坤在夜行者酒吧叙旧。这小子现在做风投，听说我离职了，非要给我介绍几个创业项目。
老李，你现在可是网红了。阿坤递给我一杯威士忌，那篇文章我看过，写得真解气。不过...他压低声音，张扒皮没找你麻烦
找了啊，天天发微信舔我呢。我掏出手机给他看最新消息：
【李默，今天路过你最爱吃的那家小龙虾，要不要给你送一份】——下午5:22
【最近有部新上映的电影，听说评分很高，一起去看】——晚上7:15
阿坤看得直乐：好家伙，这是追女朋友呢
比追女朋友还勤快。我抿了口酒，昨天还说要给我介绍他侄女，照片都发来了。
正说着，我眼角瞥见吧台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油光发亮的后脑勺，紧绷的Polo衫，不是张总是谁他面前摆着七八个空杯子，正跟酒保比划着还要一杯。
卧槽，说曹操曹操到。阿坤顺着我视线看过去，这老小子喝闷酒呢。
我本想当没看见，谁知张总一转头，视线跟我撞个正着。他眼睛一亮，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李...李默！他舌头都大了，巧啊！来，陪我喝一杯！
酒气扑面而来，我往后仰了仰：张总，您喝多了。
没...没多！张总一屁股坐在阿坤让出的位置上，差点滑到地上，李默啊，我...我对不起你！
我和阿坤面面相觑。张总眼圈发红，一把抓住我的手：公司...公司要完蛋了！蓝天项目黄了，老刘说...说除非你回去...否则就撤资...违约金两千多万啊...
我抽出手：张总，您喝多了，我帮您叫个车。
别！听我说完！张总突然提高音量，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我他妈...我他妈就是个傻逼！这些年全靠你...我还骂你...扣你奖金...他说着竟然开始抽泣，现在董事会要...要罢免我...老婆也跟我闹离婚...
我尴尬得脚趾抠地。见过张总骂人拍桌子，见过他舔着脸求我，但看他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还是头一回。
阿坤看不下去了，起身去结账。张总趁机凑到我耳边，酒气混合着口臭熏得我头晕：李默...只要你回来...我给你30%股份...不，50%！咱俩平起平坐...
我扶正他的身子：张总，您真喝多了。家住哪我送您回去。
折腾了半小时，我才把烂醉如泥的张总塞进出租车。这货临上车还拽着我袖子不放：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公司不能没有你...
看着出租车远去，阿坤拍拍我肩膀：老李，你现在可是捏着张扒皮的命根子了。
我摇摇头：没兴趣。走，换个地方继续喝。
第二天早上，我被手机铃声吵醒。是个陌生号码。
喂我嗓子哑得像砂纸。
李默啊，我是陈教授。我大学导师的声音传来，听说你辞职了
我一下子清醒了：陈老师好！是的，上周刚辞。
正好，明天龙腾科技的王总来学校讲座，他们缺个技术总监，我推荐了你。陈教授语气轻快，下午三点，别忘了穿正装。
龙腾科技那可是行业龙头中的龙头！我赶紧道谢，挂了电话一看微信，张总凌晨三点发来一篇小作文：
【李默，昨晚喝多了，说了些胡话，你别往心里去。但有些话是认真的，公司现在确实遇到困难，很多是我管理不善造成的。这些年你为公司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却没能给你应有的回报，真的很抱歉。无论你最后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如果你愿意回来，随时欢迎；如果不愿意，也祝你前程似锦。】
我反复看了三遍，确认是张总本人发的。这语气，这态度，跟换了个人似的。
正琢磨着怎么回复，小林的消息跳出来：【默哥！出大事了！张总今早在会议室晕倒了，送医院了！】
我眉头一跳：【怎么回事】
【通宵改方案，加上昨天喝太多，医生说酒精中毒加过度疲劳。现在公司全乱套了，蓝天集团发了正式终止合作通知，法务部说可能要赔三千万...】
三千万比我昨晚听到的还多一千万。福报科技去年净利润也就四千万出头，这一下等于白干大半年。
小林又发来一条：【默哥，技术部一半人准备辞职了，张总住院，李副总直接休假，现在公司群龙无首...】
我放下手机，走到窗前。阳光很好，楼下公园里几个小孩在追跑打闹。一周前我还是个苦逼程序员，现在突然成了能决定一家公司生死的关键人物。
这种感觉很奇怪，不完全是爽，还有点...荒谬
我打开电脑，知乎后台显示粉丝破五万了，那篇文章量逼近三百万。私信里一堆媒体采访请求，还有几家出版社的出书邀约。
电话又响了，是老刘。
小李啊，offer收到了吧老刘声音洪亮，别急着拒绝，我知道龙腾找你了，但他们给的待遇绝对没我好！
我笑了：刘总，您消息真灵通。
那当然！老刘得意地说，行业里没有我打听不到的事。对了，张扒皮住院你知道了吧
刚听说。
活该！老刘哼了一声，这种老板早该被市场淘汰。小李啊，职场如战场，心软不得。他当初怎么对你的，你现在就该怎么对他。
挂了电话，我翻出张总昨天发的小作文又看了一遍。说实话，如果他早这态度，我可能根本不会辞职。
手机震动，医院座机号码。
您好，是李默先生吗一个女声，这里是市中心医院，张建国先生想见您，您方便来一趟吗
我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龙腾的面试在三小时之后。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酒精中毒加疲劳过度，已经稳定了，就是情绪比较低落。
我叹了口气：告诉他我晚点过去。
挂掉电话，我打开衣柜找西装。最贵的那套还是三年前年会买的，一直没怎么穿。抚平褶皱时，一张工牌从口袋里滑出来——福报科技，李默，技术部高级工程师。
我盯着工牌看了会儿，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06
龙腾科技的面试间比福报科技的整个办公区还大。落地窗外是整个CBD景观，我坐在真皮沙发上，对面是三位高管——技术VP、HRD和一位我没认出来的高管。
李先生，我们看了您的知乎文章。技术VP推了推眼镜，很欣赏您的专业能力和...职场态度。
HRD接过话茬：龙腾可以提供福报三倍的基础薪资，外加期权和完整的福利体系。
第三位高管终于开口：我是新业务线负责人，正在组建一个创新实验室，希望您来带队。
我心跳加速。龙腾是行业金字塔尖，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但当我看向窗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进来之后呢继续加班到凌晨继续被KPI追着跑
感谢各位的认可。我斟酌着词句，但我刚离开高压环境，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调整...
我们理解。HRD微笑，您可以先休假两个月，薪资照发。
这条件好得不像话。但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念头：如果我连龙腾的offer都能拒绝，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能给我一周考虑吗
走出龙腾大厦，我直接打车去了医院。路上老刘又发来微信：【考虑得怎么样龙腾给你多少我加20%！】
市中心医院特需病房。张总半靠在床上，脸色蜡黄，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管。见我进来，他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李默...谢谢你来看我。他声音虚弱得跟昨天酒吧里判若两人。
床头柜上摆着果篮和鲜花，还有一台开着Excel的笔记本电脑——住院都不忘工作，不愧是张总。
身体怎么样我把路上买的水果放在一旁。
死不了。张总苦笑，医生说是酒精中毒加过度疲劳...李默，公司的事听说了吧
我点点头。
三千万违约金，加上客户流失，资金链可能要断。张总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这些年我太急功近利，把公司带沟里去了。
我没想到会听到张总自我检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知道吗，张总突然说，你走之后，技术部一半人提交了辞职信，连杨蓉都在找下家。
我挑眉：因为我
因为你敢做他们不敢做的事。张总长叹一声，我这几年把员工当耗材用，以为给口饭吃就行，现在报应来了。
护士进来换药，我们暂时沉默。窗外夕阳西下，给病房镀上一层金色。
李默，换完药张总突然开口，如果我给你49%股份，让你当联合创始人，你愿意回来吗
我差点被口水呛到。福报科技虽然现在困难，但估值起码两个亿，49%就是近一亿的资产。
张总，您认真的
再认真不过。张总挣扎着坐直，我管销售和财务，技术、产品全交给你，重大决策一票否决权。
这个条件好到不真实。但当我看着张总浮肿的脸，突然明白他只是想用股份绑住我，救活公司。
我需要时间考虑。
当然，当然！张总急切地说，不急，你慢慢考虑！
离开医院，我去了大学时常去的网吧。没错，在决定人生方向的关键时刻，我需要来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思考。
包间里，我打开电脑列出所有选项：
加入龙腾，年薪百万，但继续打工
去蓝天集团，当高管但受制于老刘
接受张总股份，拯救福报科技
自己干
光标在第四条上闪烁。自己干干什么怎么干
我打开知乎，发现私信爆了。除了媒体采访，还有几十个企业咨询邀请，时薪从几百到几千不等。其中一个做跨境电商的，直接开价五万让我帮忙搭建技术架构。
五万！我在福报月薪才两万出头！
我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为什么不先试试自由职业
接下来一周，我推掉了所有全职offer，接了三个咨询项目。第一个是跨境电商的架构设计，五万；第二个是帮一家初创公司做技术尽调，三万；第三个最夸张——某地方政府智慧城市项目顾问，日薪八千。
三周后，当我银行卡余额突破六位数时，我确认了一件事：我他妈早该辞职了！
张总每天发微信嘘寒问暖，从吃饭了吗到天气冷了多穿点，活像个关心儿子的老父亲。老刘则隔三差五加价，最新offer已经比龙腾高50%。
而我最享受的，是每天早上一睁眼，不用赶地铁，不用开无聊的例会，只做自己想做的项目，赚的钱还比以前多。
直到某个深夜，电话铃声把我从梦中惊醒。
李...李默...张总的声音含糊不清，背景音嘈杂，求求你...救救公司...明天...明天是蓝天项目最后期限...交不出方案...三千万就没了...
我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四十。
张总，您又喝多了
没有！我很清醒！张总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李默...我求你了...就帮这一次...顾问费你开价...十万二十万
我叹了口气：把需求发我邮箱，明天早上给你方案。
真的！张总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你答应了太好了！我...我这就让秘书发资料！
挂掉电话，我起床冲了杯咖啡。不是我心软，而是蓝天项目毕竟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不能眼睁睁看它完蛋。
通宵到早上七点，我把方案发给了张总。两小时后，手机收到银行通知——到账三十万。
张总紧接着发来语音，声音激动得发颤：李默！客户通过了！一次性付款！你救了我一命！这样，你以后就当公司远程顾问，不用坐班，项目你挑，报酬按市场价两倍！
我没立刻回复。中午时分，张总又发来一条：要不...我们一起创业你技术入股，我出资金，五五开！
我看着手机直摇头。从员工到顾问再到合伙创业，张总的底线越来越低。
下午见了第三个咨询项目的客户，谈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路过福报科技大楼，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前台小妹见到我像见了鬼：默...默哥
拿点东西。我笑笑，刷卡进了电梯——没想到离职半个月，我的门禁卡居然还能用。
办公区比往常安静，空了不少工位。我原来的位置上坐了个生面孔，正对着我写的代码注释抓耳挠腮。
这段算法是李默写的，我也看不懂。小林在旁边说，一抬头看见我，默哥！
技术部的人瞬间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默哥你回来啦
那个跨境电商项目是你接的牛逼啊！
还招人不我跟你干吧！
我应付了几句，匆匆拿了忘拿的移动硬盘就撤。电梯门刚要关，一只手突然伸进来——是杨蓉。
李默，她气喘吁吁，能聊聊吗
我们去了楼下的咖啡厅。杨蓉憔悴了不少，眼袋快垂到嘴角了。
听说你拒绝龙腾了她搅动着咖啡，为什么
想试试自由职业。
真羡慕你。杨蓉苦笑，我房贷还剩二十年，孩子明年上国际小学，根本不敢辞职。
我不知该说什么。杨蓉突然压低声音：公司可能要倒了，张总在偷偷找买家。
我挑眉：这么快
三千万违约金只是开始，主要客户都在观望，技术骨干走了一半。杨蓉盯着咖啡，李默，如果...如果我也辞职，你觉得我能干什么
这个问题太沉重。我正斟酌词句，手机响了——王胖子。
老李！救命啊！王胖子的声音带着哭腔，高利贷的人把我办公室砸了！说明天再不还钱就卸我一条腿！
欠多少
连本带利...八十五万...王胖子声音越来越小，老李，你认识人多，能不能借我点周转...
我直接挂了电话。八十五万，把我卖了都不够。
杨蓉好奇地看着我：朋友
大学同学，借高利贷创业，现在被追债。
哦，那种骗投资人的PPT公司杨蓉嗤之以鼻，现在遍地都是，死不足惜。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查看这几个月的收入——自由职业三周，赚了以前三个月的钱。如果这样下去，或许我真的不需要再找全职工作了
张总又发来微信：【考虑得怎么样顾问还是合伙创业或者其他条件你随便提！】
我没回复，打开了知乎，开始写新文章：《离职一个月，我赚了以前半年的钱》。
07
年薪两百万，签字费五十万，外加百分之三的干股。
西装革履的男人推过来一份合同，封面上烫金的创世科技Logo在咖啡厅灯光下闪闪发亮。我强忍着没让下巴掉到桌上。
创世科技是福报科技的死对头，市场份额比福报大两倍。眼前这位是他们的CTO赵天宇，业内出了名的狠角色。
赵总，这条件...太夸张了吧我喉咙发紧。
赵天宇抿了口咖啡：不夸张。我们调查过了，福报科技的核心系统70%是你写的，蓝天项目完全靠你一个人撑着。他露出鲨鱼般的笑容，更重要的是，我们知道张建国现在有多绝望。
我后背一凉：你们怎么知道...
他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赵天宇轻描淡写地说，求我不要挖你，说什么行业道德。笑死，商场如战场，讲道德
我握紧了拳头。张总居然低声下气去求竞争对手这比他跪舔我还难以想象。
李默，明人不说暗话。赵天宇前倾身体，签了这份合同，你不仅能报仇雪恨，还能亲眼看着福报科技倒闭。多爽
我盯着合同上的数字，心跳加速。两百万！这他妈是我在福报工资的十倍！但赵天宇最后一句话让我胃部抽搐——我要的不是报仇，更不是看谁倒闭。
我需要时间考虑。
当然。赵天宇站起身，整了整西装，不过提醒你，这offer只保留4时。我们下午约了张建国打球，会好好聊聊你的事。他露出恶意的笑容。
走出咖啡厅，我站在路边深呼吸。初夏的阳光晒得人发晕，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个不停。
是张总。我直接挂掉。紧接着是老刘：【小李，创世给你开多少我加倍！】
然后是王胖子连续十几条语音消息，我点开第一条就听到杀猪般的哭嚎：老李！救救我！他们真会砍人的！
我烦躁地关掉手机，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去哪司机问。
我张了张嘴，突然发现无处可去。家不想回。公司已经没了。咖啡馆刚出来。
随便转转吧。
出租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穿行，我靠在窗边，看着熟悉的街景一幕幕后退。五年了，我在这座城市除了加班还留下什么
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
是李默先生吗一个女声，我是《商业周刊》记者，想采访您关于职场文化的看法...
我直接挂断。知乎那篇文章带来的关注已经成了负担，每天几十个陌生来电，有挖角的，有求合作的，有媒体采访的。
车经过福报科技大楼时，我下意识看了一眼——18楼灯火通明，这在以前再正常不过，但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公司都快垮了，谁还在加班
师傅，就这儿停吧。
我站在大楼前犹豫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刷卡进了电梯。门禁居然还能用，张总这是多执着
18楼静得出奇，大部分工位都空了，只有会议室亮着灯。我悄悄走过去，透过玻璃墙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杨蓉和几个技术骨干围坐在会议桌前，中间是我的徒弟小陈，正对着投影屏幕讲解什么。屏幕上赫然是福报科技核心系统的架构图！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他们在偷我的代码！
正当我要冲进去时，小陈的话让我刹住脚步：...默哥的架构太复杂，我们试了三周都搞不定这个负载均衡模块。要是下周还不能修复，系统就要崩了。
杨蓉揉着太阳穴：张总那边还能拖多久
拖个屁！技术部的老张拍桌子，客户天天投诉，运维都快辞职了！要我说，直接找李默认错，多少钱都给他！
张总拉不下那个脸。杨蓉苦笑，他昨天还说要起诉李默违反竞业协议呢。
竞业个鬼！小陈冷笑，默哥在的时候连劳动合同都没签全，哪来的竞业协议
我悄悄退后几步，转身离开。走出大楼，夜风吹散了我额头的冷汗。原来福报科技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而我亲手写的代码，居然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回到家，我泡了碗面，打开电脑查看邮箱。创世的offer静静躺在收件箱里，附件足有二十页。我随便翻了翻，发现一个惊人的条款——签约即支付五十万现金奖励，条件是全面披露原雇主核心技术。
操！我把电脑合上。这哪是招聘，分明是商业间谍！
电话突然响起，是张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李...李默...张总的声音含糊不清，背景音嘈杂，一听就知道又在喝酒，赵天宇那个王八蛋...今天在高尔夫球场...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把你挖走...还说我留不住人才...
我叹了口气：张总，您喝多了。
我没喝多！张总突然提高音量，接着传来玻璃杯摔碎的声音，李默...我求你了...别去创世...他们就是想偷我的技术...然后搞垮我...
我握紧手机，不知该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老婆要跟我离婚...说我连公司都管不好...董事会要罢免我...张总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什么都没有了...就剩这个公司...
张总，您冷静点...
冷静个屁！张总突然咆哮，接着是剧烈的咳嗽，李默...我给你跪下行不行...你别走...我求你...
电话那头传来服务员的惊呼和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是张总呕吐的声音。我坐在沙发上，听着这出闹剧，心里五味杂陈。
五分钟后，电话换了个声音：您好，这位客人喝醉了，一直喊着您的名字，能麻烦您来接他一下吗在夜色酒吧。
我本想拒绝，但脑海里浮现出张总一个人醉倒在酒吧的画面，还是叹了口气：麻烦您帮他叫个车，费用我手机支付，送他到...我顿了顿，报了张总家的地址。
挂掉电话，我打开窗户深呼吸。夜空繁星点点，远处CBD的灯光依旧璀璨。就在这一片灯火中，有多少个张总在压榨员工，又有多少个我在熬夜加班
手机震动，是王胖子发来的照片——他办公室被砸得稀烂，墙上用红漆写着三天不还钱，要你命！
紧接着又是一条语音：老李！我找到投资人了！只要你能来我们团队做CTO，立刻投五百万！
我冷笑一声，没回复。这种骗投资的把戏，见多了。
凌晨两点，手机又响了。我以为是张总安全到家的通知，没想到还是他本人。
李...李默...张总的声音虚弱得像快断气，我到家了...谢谢你...我决定了...公司给你...我退居二股东...你来做CEO...好不好
我揉了揉太阳穴：张总，您醉了，明天再说。
我没醉！张总突然激动起来，我认真的！公司54%股份给你...我留46%...你说了算...我绝不插手...
这个曾经骂我方案是狗屁的男人，现在要把公司送给我太魔幻了。
张总，我不想要您的公司。
那...那你要什么张总的声音充满恐慌，钱房子车你说...我都给...
我要做自己的公司。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我突然无比清醒，我要完全独立自主，不依附任何人——包括您。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我...我投资你...张总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仿佛酒都醒了，一千万...占股10%...行不行
这个估值高得离谱，几乎是白送钱。我没立即拒绝：明天再说吧，您先休息。
挂掉电话，我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是《创业计划书》。
窗外，东方已经泛白。我泡了杯浓咖啡，在键盘上敲下第一行字：
公司名称：默创科技
08
默创科技的营业执照送到我手上时，我盯着法定代表人那栏自己的名字看了足足一分钟。薄薄一张纸，轻得像片羽毛，却又重得像块钢板。
办公室租在创业园区，八十平，月租一万二。贵得肉疼，但看着玻璃门上默创科技四个字，又觉得值了。
默哥，电脑装好了！小陈从里屋探出头。这小子是第一个投奔我的，从福报科技辞职时连工资都不要了。
网络也调试好了。小林接好最后一根网线，200兆专线，比福报那破网速快多了。
我环顾四周，四个前福报员工正忙着布置工位。一周前我发朋友圈宣布创业，当天就收到十几条私信要跟我干。最后我挑了四个技术最硬的，工资按市场价给，外加期权。
手机震动，是张总：【听说你公司开业了地址发我，送个花篮。】
我冷笑一声没回复。这半个月张总变着花样套近乎，从请教技术问题到约钓鱼，甚至说要给我介绍女朋友。舔得我都替他尴尬。
默哥，有客户来访！前台小妹——其实就兼职的大学生——探头进来。
谁
蓝天集团的刘总。
我愣了一下，赶紧整理衣服。老刘西装笔挺地走进来，身后两个助理抬着个巨大的发财树。
小李啊！不，现在该叫李总了！老刘的大嗓门震得玻璃嗡嗡响，办公室不错嘛！比张扒皮那个狗窝强多了！
我请他到会议室——其实就是用磨砂玻璃隔出的小房间。老刘一坐下就掏出一份合同：废话不多说，蓝天集团全年IT咨询，两百万，预付一半。
我接过合同的手有点抖。两百万！这才开业第一天啊！
刘总，这...
别客气！老刘摆摆手，我看好你！张扒皮那种老板早该被淘汰了！他压低声音，听说创世给你开了两百万年薪赵天宇那小子没安好心！
我苦笑：您消息真灵通。
那当然！老刘得意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我还知道张扒皮正到处托关系想整你呢！
送走老刘，我立刻召集团队开会。小陈听完合同内容直接跳起来：默哥牛逼！开业第一天就两百万！
别高兴太早。小林比较冷静，张总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有个朋友在行业协会，说张总上周请了好几个理事吃饭，八成是要使绊子。
我点点头。以张总的性格，确实可能玩阴的。
果然，第二天就出事了。
我正在调试服务器，小陈突然大喊：默哥！快看邮箱！
行业协会发来通知，以资质不全为由暂缓我们参加下周的招标会。这个标我们准备了半个月，是默创第一个大项目。
操！肯定是张扒皮搞的鬼！小陈气得摔键盘。
我直接拨通了协会王理事的电话。
李总啊，这个...规定就是这样...王理事支支吾吾。
王理事，我强压怒火，去年福报科技中标的教育云项目，用的还是我们借的资质，当时您可是说特事特办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李总，实话跟你说，张建国昨天专门为这事找我...
他给您什么条件
这...不太方便说...
双倍。我直接打断他，不管张总答应您什么，我出双倍。
王理事的呼吸明显急促了：李总，这话当真
现在就签赞助协议。
挂掉电话，我立刻让财务——其实就是小林兼着——给协会转了二十万赞助费。一小时后，招标资格批下来了。
默哥，这么砸钱不是办法啊。小林忧心忡忡，公司账上就剩八十万了。
我咬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张总越这样，越说明他怕了。
接下来的日子像打仗。张总四处使绊子——客户拜访路上突然爆胎，合作方临时变卦，甚至有人匿名举报我们偷税漏税。但奇怪的是，每次危机最后都化险为夷。
默哥，刚接到科技局电话，小陈兴奋地跑进来，说有人举报我们用盗版软件，结果他们来检查，发现我们全是正版！
我笑了。这点我早有准备，办公软件全是新买的授权。张总不知道，正规军和游击队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些细节。
一个月后，行业峰会在国际会展中心举行。这是业内最高规格的活动，我和张总都收到了邀请。
默哥，要不别去了小林担心地说，张扒皮肯定要搞事情。
去，为什么不去我整理着西装，躲着不见才显得我怕他。
会场人头攒动。我带着小陈刚签到完，就看见张总带着两个副总迎面走来。他瘦了不少，西装显得空荡荡的，眼袋快垂到嘴角了。
我们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张总脸色变了变，突然加快脚步朝我走来。小陈立刻挡在我前面。
李...李总！张总在距离我一米处站定，挤出个僵硬的笑容，好久不见！
这一声李总喊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以前都是小李甚至直呼其名，现在居然叫我李总
张总好。我淡淡点头，准备绕开他。
等等！张总拦住我，声音突然提高，李总，借一步说话！
周围已经有人看过来。我不想当众闹僵，只好跟他走到角落。
张总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憔悴：李默，我认输了行不行别再抢我客户了！
我愣住：我抢你客户
蓝天项目就不说了，现在连教育云、医疗大数据都被你撬走了！张总声音发抖，公司上个月亏损八百万，再这样下去我要破产了！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最近业务这么顺——不是张总使绊子水平差，而是客户用脚投票！
张总，商场如战场。我故意用赵天宇的话回敬他，讲感情
张总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李默！你别太过分！当年要不是我...
张建国！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他。老刘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身后，欺负年轻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市场竞争去！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张总额头渗出冷汗，眼神慌乱地扫视人群，突然做了个让我震惊的动作——他弯下腰，朝我鞠了一躬！
李总，过去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求你给我条活路，让我入股默创行不行我出两千万，只要20%股份！
全场哗然。这个估值比市场价高三倍不止。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趾高气扬的男人，突然觉得有点可怜。
张总，入股就算了。我扶起他，不过蓝天项目二期我们可以合作，利润五五开。
张总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吓人：真的
前提是平等合作，你不能干涉我团队的任何决策。
没问题！都听你的！张总激动得声音都变了，那个...今晚我设宴，咱们详细聊聊
我婉拒了。走出会场时，小陈一脸崇拜：默哥，你太帅了！张扒皮当众给你鞠躬，爽翻了！
我却没想象中那么高兴。打败张总很容易，难的是不变成他那样的人。
回到公司，前台小妹递给我一个快递。拆开一看，是张总送的乔迁礼物——一支万宝龙钢笔，附带卡片：【祝默创科技蒸蒸日上。随时欢迎来我司指导工作。】
我把钢笔扔进抽屉。第二天上午，我带团队去了福报科技——以合作伙伴的身份。
前台小妹见到我时下巴都快掉地上了：默...默哥啊不，李总！
办公区空了一半工位，剩下的人看到我们，表情活像见了鬼。张总小跑着出来迎接，亲自带我们参观——就像当年我带客户参观一样。
李总，这是新装修的会议室，用的是您最喜欢的那款投影仪...张总点头哈腰的样子让我浑身不自在。
路过我原来的工位，现在坐了个实习生，正对着我写的代码发愁。张总立刻说：这是李总以前的位置！快起来让李总坐坐！
我连忙摆手：不用了。
但张总已经把那实习生赶起来了，还亲自用袖子擦了擦椅子。我硬着头皮坐了一下，感觉像在参加某种荒诞的仪式。
会议室里，张总亲自给我倒茶，连我带的实习生都享受到了VIP待遇。谈完合作细节，他坚持要请我们吃午饭。
饭桌上，张总喝了两杯就开始掏心窝子：李默啊，我现在才明白，人才是公司最宝贵的资产...我以前太糊涂了...
我敷衍地点头，心想早干嘛去了。
回公司的路上，小林突然说：默哥，你说张总会不会是装的等缓过劲来再对付我们
不重要。我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重要的是我们比他强，而且会越来越强。
手机震动，是王胖子发来的消息：【老李！我找到新投资人了！这次绝对靠谱！要不要一起干】
我笑了笑，没回复。后视镜里，福报科技的大楼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09
默创科技一周年庆典上，香槟塔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公司从最初的五人发展到五十多人，办公室也换到了CBD的高层，透过落地窗能俯瞰整个城市。
李总，讲两句吧！小陈举着手机录像，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
我站到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看着下面一张张笑脸。一年前我还是个苦逼程序员，现在却成了别人口中的李总。
首先，感谢大家这一年的付出。我举起酒杯，今年我们营收突破五千万，明年目标一个亿！
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我继续道：为表感谢，每位同事年终奖六个月工资，外加马尔代夫团队游！
更大的欢呼声中，我注意到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张总。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手里拎着个礼盒，正尴尬地站在那儿。
我走下台迎上去：张总，怎么不进来
看你们正高兴，不想打扰。张总把礼盒递给我，公司周年庆的小礼物。
我打开一看，是块劳力士手表，市场价起码十万。这老小子下血本了。
太贵重了。
应该的，应该的。张总搓着手，去年要不是你拉我一把，福报早倒闭了。
这倒是实话。自从和默创合作，福报科技勉强维持住了核心客户，虽然规模缩水一半，但至少没破产。
进来喝一杯吧。我侧身让路。
张总却摇摇头：不了，公司还有事。他犹豫了一下，那个...下周行业峰会，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下马总
马总是行业龙头的老大，以前张总连见他秘书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因为我跟马总的合作关系，倒成了张总巴结的对象。
行，我帮你约。
张总千恩万谢地走了。回到派对，小林凑过来：张扒皮又来舔了
我晃了晃手表：舔得还挺下本。
小林嗤笑一声：他现在见你比见亲爹还恭敬。默哥，说真的，你就不想整整他以前他那么对你...
没意思。我喝了口香槟，他现在对我有价值，这就够了。
小林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一年他成长很快，已经从技术员变成项目经理了。
派对结束后，我独自留在办公室整理文件。手机亮起，是王胖子的消息：【老李！我公司下周上市了！请帖发你邮箱了！】
我摇摇头。这货去年差点被高利贷砍死，后来不知怎么忽悠到个冤大头投资人，居然折腾上市了。朋友圈里天天晒豪车名表，活像个暴发户。
正要关电脑，一封新邮件跳出来。标题是《股权确认函》，发件人是个陌生的律师事务所。
点开一看，我愣住了：
【根据2016年签署的《股权激励协议》，您享有福报科技有限公司5%的股份...】
什么鬼我什么时候签过这种协议
仔细附件，发现签名处确实是我的笔迹，日期是六年前我刚入职时。那时候张总确实搞过什么员工持股计划，但后来不了了之，大家都当是画饼。
我翻箱倒柜找出当年的劳动合同，在附件小字里果然找到相关条款——如果员工工作满五年且表现优秀，可获得公司股份。当时谁也没当真，没想到真有法律效力。
第二天一早，我直接去了福报科技。张总听说我来了，小跑着出来迎接：李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我开门见山：张总，我是不是有福报5%的股份
张总脸色瞬间变了：这个...那个计划早就取消了...
法律上可没取消。我亮出邮件，需要我找律师来谈吗
张总额头渗出冷汗：李总，公司现在情况你也知道...
我不要钱。我打断他，我要你公开承认这个股权有效，并且在董事会上给我留个席位。
张总张大嘴：这...
放心，我不干涉日常经营。我微笑，就当我是个...顾问。
三天后，我以股东身份参加了福报科技的董事会。张总介绍我时，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其他董事——基本都是张总的亲戚朋友——看我的眼神活像见了鬼。
会议结束后，我去了曾经的工位。现在坐那儿的是个年轻女孩，正对着电脑皱眉。
遇到问题了我问。
她抬头，一脸不耐烦：这段代码谁写的注释都没有！说完才认出我，啊！李...李总！对不起我没认出您！
我笑了：是我写的。凑过去看了眼，这是负载均衡模块，算法确实有点复杂。我教你。
花了半小时帮她理清代码逻辑。女孩看我的眼神从敬畏变成了崇拜：李总，您太厉害了！比张总强多了！
嘘——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种大实话别说太大声。
走出福报科技大门时，阳光正好。我回头看了眼这座曾经困住我五年的建筑，突然觉得它没那么高大了。
晚上，行业峰会在五星级酒店举行。我作为演讲嘉宾，讲了默创科技的发展历程。台下坐满了业内人士，包括马总和一众大佬。张总坐在角落，拼命记笔记。
演讲结束，马总亲自过来敬酒：小李啊，讲得不错！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集团当CTO年薪随便你开！
周围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等着看我反应。我笑着摇头：马总，我现在自己当老板当上瘾了。
马总哈哈大笑：好！有骨气！他拍了拍我肩膀，那咱们合作总行吧智慧城市项目，你们来做技术总包！
这一句话，价值至少三千万。张总在不远处眼巴巴地看着，脸上写满羡慕嫉妒。
宴会进行到一半，主持人突然宣布：有请福报科技张总上台讲话！
张总显然没准备，慌里慌张地上台，话筒都拿反了。调整半天后，他结结巴巴地说：今天...今天我想特别感谢一个人...李默李总...
全场目光齐刷刷转向我。我端着香槟，面无表情。
李总曾经是福报的员工...现在是我的股东和合作伙伴...张总额头冒汗，我必须承认...过去的管理方式有问题...没能给优秀员工应有的回报...
台下开始窃窃私语。这可是张总第一次公开认错。
李总用实力证明...人才是公司最宝贵的资产...张总越说越顺，我很荣幸曾经与他共事...更荣幸现在能与他合作...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我举杯向张总示意，他如释重负地走下台。
宴会结束后，张总追到停车场：李总，我刚才说得还行吗
我点点头：不错。
那个...智慧城市项目...能不能分我们一点哪怕外包也行...张总眼巴巴地看着我。
明天让你的人来我公司谈。
张总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太好了！谢谢李总！我一定派最好的团队！
看着他卑躬屈膝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一年前那个凌晨，他用文件夹拍醒我，骂我方案是狗屁。风水轮流转，不过如此。
上车前，张总又追上来：对了，下周是您生日，我订了艘游艇...
不用了。我打断他，把员工待遇提高点，比送我游艇强。
张总愣在原地，表情复杂。
回家路上，我打开车窗，让夜风吹散酒气。手机不断震动，各种合作邀约和祝贺信息涌进来。一年前我愤然离职时，从没想过会有今天。
红灯时，我看了眼后视镜中的自己。眼神坚定了，轮廓也更分明。这一年我学会了最重要的道理——自己的价值不在于别人的认可，而在于敢于对不合理说不的勇气。
绿灯亮起，我踩下油门。前方道路宽阔，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