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终是海底月 本章:第一章

    我,九尾狐大妖,为爱耗尽修为,却被他亲手镇压。

    我在地宫夜夜哀嚎,他夜夜噩梦。

    他曾许诺与我结为夫妻,一生只爱我一人。

    可当他登上皇位,却转身娶了别人。

    封后大典上,天雷劈下,地宫崩塌。

    世人欢呼妖邪得除,他却在废墟里发疯般扒找我的尸骨——

    我倚在太虚观那位清冷道长的肩头,笑吟吟看他疯魔。

    道长,你说这人间的帝王,怎么比妖还会骗人呢

    1.

    地宫阴冷潮湿,玄铁锁链不仅禁锢我的法力,还日日吸取我的精血。

    每隔三日道士就来取血炼丹。

    算了算时间,那个取我血的小道士就快来了。

    锁链上的符咒亮如赤炭,烫得我喉间溢出半声呜咽。

    是了,每当动了杀意,这禁制就会发作。

    青丘的火,烧穿了记忆。

    三姐被锁魂钉贯穿心口,妖丹被活生生剜出;

    族兄的狐尾被天雷斩断,仍在血泊中挣扎着结印……

    那些画面如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我的神魂,

    而比痛苦更刻骨的,是姥姥消散前烙进我灵台的那句话。

    小九,活下去。你是青丘一族最后的希望。

    族人们化作流光涌入我的血脉,在臂上烙下三百道妖纹。

    滔天烈焰中,我听见万千同族的嘶吼在元神深处震荡:

    救出老祖宗……唯有她能重启青丘的日月!

    漫天的火光中,族人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妖丹在我眼前被生生挖出......

    哗啦——一声打断了我的回忆。

    牢门被打开,一个宫女端着食盒走了进来。

    她的脚步很轻,身上淡淡的脂粉香,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

    那气息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但对于我这样的妖来说,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清晰而刺目。

    娘娘让我来给您送些吃的。宫女低着头,将食盒放在地上。

    就在她露出獠牙的瞬间,我猛地扑了上去。

    铁链哗啦作响,我咬破舌尖,用最后一点妖力催动了禁术。

    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我感觉自己的魂魄正在被撕裂,但我顾不上这些了。

    我的魂魄化作一道白光,钻入了宫女的身体。

    啊!宫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

    可笑,我是妖,怎会需要这人间的吃食。

    ‘她’的妖力微弱,却真实存在,正被我一点点吸收。

    2.

    九尾狐妖,百年难得一见。

    我的妖丹珍贵,无数妖与灵修觊觎着我的力量,想借此一步登天。

    这个无辜的宫女因我而死,但我别无选择。

    为了族人,为了还未完成的使命,我必须活下去。

    原先狐妖躯体渐渐失去生机的,静静地躺地上。

    我踉跄着站起来,感受着这具陌生的身体。

    这张脸很普通,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正是我需要的。

    理好宫女的衣衫,我低着头走出地宫,守卫看了我一眼,并未起疑。

    皇宫的走廊很长,我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远处传来礼乐声,今天是封后大典,裴宣礼正在迎娶他的新娘——凌萧雪。

    我握紧了食盒的提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远处太和殿的烟花映红了半边天空。

    宫人们仍无知无觉地捧着鎏金喜盘穿梭在回廊间,御膳房里蒸腾着甜腻的香气,厨娘们正将蜜糖浇在百年好合糕点上。

    她们哼着歌谣,把狐族心头血炼制的红曲粉,一点点揉进雪白的面团。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欢欣的笑脸。

    3.

    三年前我因贪玩溜出结界,不慎落入猎户陷阱,灵力渐失,瘫在雪地里等死。

    一个披着玄色大氅的男子向我走来,出手救了我。

    那双手养尊处优的手利落地扳开铁夹,又撕下锦缎衣摆替我包扎。

    他将我抱在怀里轻声安抚:

    别怕。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眉眼如画,却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这人便是当朝六皇子,裴宣礼。

    伤愈后,我化为人形去找他报恩。

    他起初很惊讶,但很快便笑了:

    原来那日的小狐狸,竟是这般绝色。

    我那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他救了我。

    他教我说话,教我认字,教我人间的规矩。

    我留在他身边,用灵力替他调理病弱的身体,助他在夺嫡之争中站稳脚跟。

    他待我极好,会在我修炼时替我护法,会在我贪睡时替我盖上外袍。

    我曾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他说:待我登基,必以江山为聘,娶你为后。

    我信了。

    这三年,我为他挡过刀剑,为他解过剧毒,甚至不惜损耗修为替他续命。

    我以为,这样的付出,足以换来他的真心。

    可这一切,却抵不过凌萧雪的一句:

    阿礼,我回来了。

    4.

    第一次见到凌萧雪时,我还以为是裴宣礼书房里的那些画像成精了。

    她一身白衣仙气飘飘,泪眼朦胧的扑进裴宣礼怀里。

    阿礼,我错了。

    当年我不该任性离开,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我知道你恨我,可我真的后悔了。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阿礼,我回来了。你还会娶我吗

    裴宣礼一碰见她,心都乱了。

    我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心中五味杂陈。

    他仓皇回头,眼中有一瞬间的恍惚:

    雪儿,小九她...为我付出了很多。

    凌萧雪抬头质问:

    阿礼,你真的爱她吗还是...只是因为感激

    裴宣礼沉默了。

    5.

    凌萧雪曾是太虚观的天之骄女,却因急于突破瓶颈,被心魔所困。

    裴宣礼对我说:

    雪儿,是我的故人,如今道心破碎,总该给她个容身之处。

    他只是简单的通知了我,转身就兴高采烈地为这位久别重逢的故人布置新居。

    自凌萧雪在宫里住下后,裴宣礼开始频繁旧疾复发,每次都需要我的心头血做药引。

    我虽疑惑,却从不拒绝。

    银刀刺入心口时,我总望着裴宣礼映在屏风上的剪影分神。

    那年冬猎狼妖利爪贯穿他胸膛时,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疼。

    血珠滴进玉碗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执笔批阅奏折的姿势纹丝不动,连睫毛都不曾颤一下。

    好了。御医捧着碗退下。

    裴宣礼这才搁下朱笔,走过来用帕子按在我心口。

    疼吗

    我疼得眼前发黑,却仰起脸冲他笑:

    陛下摸一摸,就不疼了。

    他指尖微顿,突然掐住我下巴:

    小九,你耳朵露出来了。

    我慌忙去摸发髻。

    他低笑出声:

    骗你的。

    6.

    某夜,我无意间撞见药童端着那碗心头血拐进了凌萧雪的院子。

    我质问裴宣礼,他却只柔声安慰道:

    你想多了,雪儿只是帮我配药。

    我本该警觉,可我太信任他了。

    御医呈上药方,说南海有一株仙草,若能得之,裴宣礼的伤就可痊愈了。

    我听到这消息便迫不及待只身赶往南海。

    离开皇宫那日,裴宣礼捧着我的脸,用拇指轻轻摩挲我眼角那颗泪痣说:

    小九,此去南海凶险,务必当心。

    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我想起那个雪夜,正是这双手将奄奄一息的我从猎户陷阱里抱出来。

    不过一株仙草罢了。

    我故意撇嘴,耳朵却诚实地在发髻间抖了抖,

    当年我能从狼妖口中救下你,如今还怕什么南海妖兽

    裴宣礼笑了,剧烈地咳嗽起来,我慌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又要用那个吗

    衣襟散开露出心口触目惊心的疤痕。

    半年来,这道伤痕反复结痂又撕裂,从未真正愈合过。

    银刀刺入血肉,他冰凉的唇贴上我锁骨:

    最后一次。

    我忍痛咬住他肩头的龙纹绣线,恍惚听见他说:

    等你回来,朕要昭告天下立你为后。

    7.

    南海的浪头比传说中更凶。

    当我终于拧断那只八爪鱼妖的最后一根触须时,左臂伤口已经溃烂见骨。

    九条尾巴,怎么就剩下...

    唉,不打紧。

    拿到仙草,裴宣礼的病就能好了。

    我想象着裴宣礼服下仙草后红润起来的面色,心里越发甜蜜。

    我抱着装着仙草的玉匣回到皇宫,却发现往日森严的守卫稀落得可怜。

    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见我落地,竟吓得打翻了手中铜盆。

    我拉住一个宫女问:陛下呢

    被我问话的宫女瘫软在地,颤抖着回答:

    陛下……陛下领军去青丘了。

    凌姑娘说狐族妖孽祸乱朝纲,必须...必须斩草除根...

    8.

    我疯了一般赶回青丘,却只看到漫天火光。

    曾经开满灵花的山坡如今插满残破的旌旗,裴宣礼的玄甲军正在清扫战场。

    我踉跄着踩过温热的血洼,看见族人的皮毛被整张剥下挂在旗杆上,幼狐的头颅堆成小山丘,最顶端是我三姐那双永远含笑的绿眼睛。

    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的,是身披银甲的裴宣礼,和一身白衣,笑容妖异的凌萧雪。

    为什么我嘶吼着现出妖相,十指暴长如刃,

    我青丘闭世千年,连蚂蚁都不曾踩死过一只!

    裴宣礼的剑锋向我指来,眼神淡漠:妖便是妖。

    雪儿需要万妖丹重塑道基,你们狐族的金丹...成色最好。

    凌萧雪指尖缠绕着我的心头血,朝我轻笑:

    多谢你的痴情,否则青丘的结界,还真破不了呢。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

    他救我,不过是看中我的灵力。

    他留我,不过是为了今日的血洗青丘。

    而我,竟傻到以为他爱我。

    9.

    皇宫各处漫天飞舞的喜庆彩绸,红色刺眼。

    我站在宫墙上,看着裴宣礼一身明黄龙袍,牵着凌萧雪的手缓缓走上祭台。

    裴宣礼,该你了。

    你欠我族的,该还了。

    我抬起手,催动着法力,发现手腕处已经浮现出青灰色的尸斑。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远处翻滚的乌云,我知道这是天谴要来了。

    使用禁术的代价,就是魂飞魄散。

    快了。

    我抚摸着地砖上无人察觉的裂痕,那里藏着我用利爪一点点刻出的符纹。

    轰——!

    第一道惊雷劈下时,整座皇城都在震颤。

    护驾!快护驾!禁卫军统领高声呼喊,士兵们慌忙围住萧景礼和凌萧雪。

    我站在狂风里,看着下面乱成一团的人群突然想笑。

    这些年来错付的真心多可笑啊。

    陛下可还记得,

    我轻声开口,声音却奇异地传遍整个广场,

    去年冬夜,你身中蛊毒,命在旦夕

    裴宣礼猛地抬头,怔怔地看向太和殿的方向,那里是关押我的地宫。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小九,快停下这妖风怪雨!

    妖风怪雨

    我抚上心口,那里本该有一道三寸长的疤痕。

    现在那里空空如也,连心都没了,哪来的疤

    裴宣礼,莫要忘了我和你缔结的生死血契。

    几道天雷劈下,惊呼此起彼伏。

    侍卫长跌跌撞撞跑来禀报:

    陛下,地宫...地宫里的妖女被天雷击中,已经...已经...

    说!裴宣捂着心口跪倒在地,眼中血丝密布。

    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裴宣礼推开搀扶的侍从,跌跌撞撞冲向太和殿。

    他的冕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束发的玉冠不知何时已经松散。

    让开!他喝退阻拦的侍卫,竟然想往火场里冲。

    可天雷之火,凡水难灭。

    我的尸体早就被烧了个干净,连灰都不剩。

    陛下不可!凌萧雪从背后抱住他,

    天雷诛邪,此乃天意。太和殿地宫镇压妖邪多年,今日终于得除,实乃大梁之福!

    四周官员纷纷附和,

    有人振臂高呼妖邪已除!,

    有人跪地叩首天佑大梁!。

    人群高声欢呼着,仿佛我灰飞烟灭是什么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10.

    天雷焚身是假,金蝉脱壳是真。

    我冷眼看着脚下那群蠢货欢呼雀跃,突然脚踝一凉。

    低头看去,地缝里涌出的一团黑雾,它如活物一样缠上了我,

    这熟悉的气息...

    ——是老祖宗!

    黑雾渗入经脉,我浑身战栗,不是恐惧,而是狂喜。

    满朝文武都以为妖邪伏诛,却不知天雷劈下的那一刻,我早就算准了方位。

    那道雷不是来杀我的,而是我故意引来破阵的。

    地宫封印开始松动,裴宣礼还跪在废墟里徒手扒找我的尸骨。

    他十指血肉模糊,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发疯喃喃,

    小九......小九......

    地缝深处,黑雾翻涌,一只枯爪猛地探出。

    陛下小心!凌萧雪突然指着裂开的地缝惊呼:

    地底下有东西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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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剑光突然自九天劈落,

    太阴镇魔,封!

    清冷如霜的嗓音划破喧嚣,剑气所过之处,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啸,金色符文凭空浮现,结成天罗地网压向地缝。

    老祖宗被迫松手,怨毒地嘶吼:

    顾家的小杂种!三百年前你祖上封印我,今日你又——

    话音未落,一道修长身影踏剑而来,月白道袍在狂风中翻飞,白衣道士指尖掐诀,一剑钉入地缝中央。

    霎时地动山摇,太和殿的盘龙柱轰然倒塌。

    我踉跄落地,正对上白衣道士那清冷的双眼。

    他唇边溢着血,盯着我臂上未消退的妖纹。

    你……没死

    我轻笑一声,转身倚进白衣道长的怀里,笑吟吟望向废墟中早已疯魔的裴宣礼。

    没死啊,怎么你也要杀我么

    道长,你说这人间的帝王,怎么比妖还会骗人呢

    11.

    我出青丘第一个遇见的不是裴宣礼。

    而是眼前这个白衣道士。

    凌萧雪的师兄,顾墨白。

    当时他浑身是伤躺在竹林里,我看他可怜就救了。

    这个修仙的呆子,明明伤重得走不动路,还非要每日早起打坐。

    我故意变出狐狸尾巴逗他,他就板着脸说:

    狐妖姑娘请自重。

    后来我看见他腰间的太虚观玉牌。

    气得我一掌将他击晕,头也不回地离开。

    太虚观——那个镇压我族数百年的门派!

    此后,我每每遇见他,都直接动手开打。

    碎石仍在簌簌落下,地宫深处老祖宗的咆哮声渐渐微弱。

    救出老祖宗的计划失败了,我想若是再落到他手里,下场必定凄惨。

    我绝望地催动妖丹,不甘心的瞪着眼前这个白衣道士,却被他丢出的捆仙绳将我捆得动弹不得。

    传闻中冷若冰霜的太虚观首徒,用剑鞘轻挑起我的下巴:

    你这只小狐狸怎么又要寻死。

    我冲他龇出獠牙:

    怎么,太虚观首徒也喜欢玩捆妖的把戏

    顾墨白神色肃然,目光沉沉地望向我:

    之前的伤可痊愈了每次我好心救你,为何总将我打晕

    我冷笑一声:

    你是人,我是妖。你会好心救我别再这里假惺惺!

    顾墨白垂下眼眸,神情落寞:

    我没想过要杀你。

    我眯起眼,回想起青丘灭族那日,结界外曾闪过一道金光。

    你不杀我

    顾墨白摇摇头:

    我不杀生。

    他低头看向我,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玉小瓶,

    上次给你疗伤的药膏,我特意加了三钱雪灵芝……怕你嫌苦,还掺了蜜。

    我一时语塞。

    雪灵芝珍贵难寻,克妖毒却极苦,寻常修士得了必然私藏,谁会舍得给一只妖用

    还……加蜜

    你...我狐疑地打量他,不知雪灵芝配上九幽冥萝加剧毒性发作

    还说不杀我。

    他闻言急忙又从袖中抖出本翻旧的《百妖药谱》,是我不慎落下的。

    怎会如此我明明查过的...

    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此刻竟透着一丝委屈,泛黄书页上赫然画着只被画了红圈的小狐狸,

    旁边批注:

    性温,畏苦。可佐蜜调和。

    伤后畏寒,忌阴湿。

    不喜鱼腥,可喂甜糕。

    ……

    这呆子,真是好骗。

    他不知道狐狸生性狡诈吗。

    12.

    狂风卷着瓦砾在我们之间呼啸而过,顾墨白手忙脚乱按住快要飞走的道冠,月白广袖糊了自己一脸,丝毫不见半分方才剑镇八方的气势,活像只被雨淋懵的鹤。

    远处传来凌萧雪哭喊声:

    师兄!陛下心脉被妖气侵蚀..

    顾墨白回过神来,随即一把拽紧捆仙绳,不动声色地掩去我周身妖气,拽着我疾步向前。

    裴宣礼被黑气缠绕着,迷迷糊糊中嘴里不停喊着什么。

    凌萧雪并没注意到不起眼的我,一把抓住顾墨白追问:

    那妖女呢。

    我屏住呼吸,等着顾墨白的回答。

    他侧过脸,避开凌萧雪含泪的目光:

    死了。

    你撒谎!凌萧雪突然尖叫,指向裴宣礼心口暴起的血纹,

    她若死了,这血契为何还在——

    裴宣礼闷哼一声,苍白的唇不断开合,

    这时我才听清,他嘴里反反复复念着的是我的名字。

    尸斑如瘟疫般爬上我的脸颊,这具偷来的皮囊撑不过半个时辰了。

    地砖突然传来细微震动。

    我借着混乱垂下头,就是现在!

    凌萧雪脚下那块地方正是封印老祖宗阵眼的所在之处,若是拼死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顾墨白察觉到了异样猛地转头看我,住手!你会——

    我将毕生修为凝于掌中,朝他心口轰去。

    这一掌不带丝毫犹豫,裹挟着这些天来夜夜噬心的恨意。

    顾墨白瞳孔骤缩,捆仙绳突然燃起金色烈焰化作火龙缠上我脖颈。

    这次是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13.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一间简陋的木屋里。

    身上的伤被仔细包扎过,却仍在往外渗血。

    顾墨白冷着脸站在门口:

    醒了

    九条命都不够你造。

    我冷笑,牵动胸口的伤,疼得眼前发黑:

    与你何干太虚观的伪君子。

    顾墨白是太虚观的首席弟子,世人眼中最接近天道的人。

    谁能想到这样嫡仙般清冷的人居然会救一只妖。

    顾墨白不理会我的嘲讽,端起一旁的药碗递到我唇边:

    喝了。

    我别过脸去,却被他捏住下巴强行灌入。

    药汁乌黑,苦涩得很。

    血海深仇未报,狐族老祖宗未救,你就这样死了,对得起谁

    他声音平静无喜无悲,却字字诛心。

    我浑身一颤:你怎么会知道......

    他将一颗蜜饯塞进了我嘴里,指尖轻点我眉心,一股精纯的道家灵力涌入,强行续住我溃散的魂魄。

    你族三百亡魂的往生符,我已备好。

    我警惕地看着他:

    你要我做什么

    平日里清冷的道士居还会叹气,他幽幽地对我说:

    我不需要你替我做什么,我要你好好活着。

    我低笑起来,腐坏的声带发出嘶嘶声响:

    可我是妖,有仇必报。

    三百条性命,三百颗妖丹,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我要亲手剜出他的心肝,让他尝尝我族人被生剜出妖丹时的痛!

    顾墨白沉默地看着我,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知道。

    我不拦你。他轻声道,目光落在我脸上,又很快移开。

    我怔住了。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

    我原以为他会阻止,会像所有正道人士一样对我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或者搬出那套天道轮回的鬼话。

    弑君会引发人间动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顾墨白指尖在袖中发颤。

    天谴我冷笑,

    我这样的妖孽,还怕什么天谴

    我怕。他打断我的话,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不愿...再看你死一次。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我眯起眼睛看他:

    若你敢拦我报仇,我连你一起杀。

    他神色未变,答得干脆:

    好。

    我陪你一起去。

    14.

    进宫前夜,顾墨白又来了。

    我正斜倚在雕花铜镜前,捏着螺子黛描画眉梢。

    这副新皮囊是我特意照着裴宣礼的喜好捏的。

    没有狐族特有的妖媚,没有上挑眼尾,没有灼人的红唇,只有如水般柔弱的楚楚可怜。

    这副皮囊虽与我原本的五分相似,气质却大相径庭。

    镜中多了一道修长的白色身影,我勾起唇角:

    好看么

    顾墨白递来一支玉簪:

    戴上,能遮妖气。

    他顿了顿,别伤小师妹。

    我嗤笑一声,反手绾起如瀑青丝:

    顾道长多虑了。我这点道行,哪伤着得到你那位金枝玉叶的小师妹

    三百条狐命都折在她手里…

    我忽然转身,发梢扫过扫过他紧绷的下颌,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在颈侧,衬得肌肤胜雪。

    顾墨白后撤半步,我欺身上前,指尖划过他胸前衣襟,在心脏位置轻轻一点,

    怕我动你心上人现在又来拦我

    道长真是好生矛盾——

    他呼吸一滞,耳尖微红,面上却仍冷着,反手将一物塞进我掌心。

    药。

    我垂眸看去,又是一那枚青玉小瓶,触手生寒,隐约透出灵药的清苦气息。

    雷劫之后我修为大涨,这点伤算个屁。

    这人是真怕我死了。

    我接过药瓶一饮而尽。

    他转身欲走。

    顾墨白。我第一次唤他全名,

    蜜饯呢

    他脚步微滞,一枚锦囊凌空抛来精准落入我手中。

    我咬住甜得发苦的蜜饯,无聊地数着手腕上的血痕。

    三百道,一道不少。

    顾墨白。

    这仇,我真放不下。

    15.

    太后下指广招秀女入宫。

    秀女们按家世排列,我这个‘七品县令之女’被安排在队伍末尾。

    侍卫伫立在两侧,每隔十步便悬着一面泛着金光的青铜镜。

    这些镜子是何用意,怎么这么大阵仗

    听说太后要给陛下冲喜,又怕妖物缠身,所以请来了太虚观的道长布下这些阵法。

    皇后娘娘之前不也是修道之人吗听说还协助陛下,灭了青丘一族。

    是啊,自从上次天雷劈了太和殿,皇上夜夜梦魇。

    唉,都怪那些狐妖阴魂不散......

    前头几个秀女的窃窃私语随风飘来,我指节攥得青白。

    衣袂翻涌,泄露了竭力压抑的妖气。

    静心。顾墨白清冷的嗓音传入识海。

    朱漆宫门开,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顾墨白与凌萧雪并肩而入,身后跟着太虚观一众弟子。

    我深吸一口气,将簪子插得更牢固了些,抬眸时,恰对上凌萧雪探究的目光:

    好别致的簪子,像是我们太虚观的宝物。

    我微微欠身:

    娘娘慧眼,家父曾与太虚观结缘,这是顾道长所赠之物。

    殿内空气凝滞。

    哦她尾音微扬,转头看向顾墨白:

    师兄......竟会赠女子发簪

    我学着凌萧雪的模样歪头,看向始终静立如松的顾墨白,唇角勾起一抹看戏的笑。

    顾墨白薄唇微抿,耳根染上薄红:

    修道之人,何来男女之别

    师妹,莫要纠缠细枝末节。

    16.

    选秀开始了。

    裴宣礼坐在中央裹着明黄狐裘咳得像个肺痨鬼,一见我猛地前倾身子,翡翠扳指‘咚’的一声撞在龙案上。

    你...转、转过来些...

    身旁的太后被这声响吓到,顺着裴宣礼视线望来,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可曾读过什么书太后问。

    回太后,略通琴棋,不喜读书。我故意让嗓音沾上三分吴侬软语的调子。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

    留下她。

    凌萧雪目光不善的盯着我,蹙眉欲谏:

    母后,此女家世低微,恐怕……

    太后眼皮未抬,冷冷截断:

    哀家觉得她面善。

    裴宣礼看着我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苍白的脸上浮起异样潮红,像是将死之人回光返照。

    太后摩挲着佛珠,思索片刻:

    封她为才人,住凝香阁吧。

    就挨着皇帝寝宫那处。

    凌萧雪唇线绷紧,却不敢再言。

    原来深爱也抵不过皇权。

    及时有千万个不愿,她还是得端着一国之母的架子。

    17.

    选秀结束。

    我随着众人退出大殿,听见身后茶盏重重摔碎的声响。

    凌萧雪的声音尖锐刺耳,

    陛下今日又去太和殿了

    那个狐媚子的骨头都化成灰了!陛下还要对着堆废墟惺惺作态到几时

    娘娘慎言...宫女的声音打着颤,瓷器轻碰声泄露了她的恐慌。

    凌萧雪带着哽咽的:

    你怕什么本宫难道说错了

    今早陛下咳血,本宫想替他拭...他竟用那贱人烧焦了的半截梅花簪指着本宫喉咙。

    你说...他是不是在怪我

    小宫女的声音小得像被掐住脖子的雀儿,

    陛下待娘娘一向...

    像待一尊菩萨凌萧雪苦笑打断道,

    供在高处,擦得锃亮,然后日日去坟前对野鬼说相思...

    我丢下发间那烫的灼人的簪子大步离去。

    是妖又如何,我何必遮遮掩掩。

    真好笑,人间的男人都一个德行。

    活人争不过死人,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爱的。

    裴宣礼,你梦里的火,很快就要烧到眼前了。

    18.

    入宫后,顾墨白像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他失踪前最后传给我的密音:

    青丘老祖未死,被困地牢。

    等我回来,切勿轻举妄动。

    我独自一人留在宫中寻不到老祖宗的踪迹,只好忍。

    忍到裴宣礼放松警惕,忍到我找到地牢入口,忍到我把那个曾经护着我长大的老人救出来。

    我不能急,不能慌,更不能现在就拿刀捅进他的心窝。

    因为老祖宗还在地牢里受苦。

    裴宣礼近来待我好到近乎疯魔。

    每夜入寝时,他都要细细描摹我的眉眼,带着病态的执念,一遍遍唤着那个名字。

    小九……

    我成了后宫最宠的妃子。

    太后对此乐见其成。

    她赏我南海明珠、西域冰绡、北疆雪貂裘,连压箱底的翡翠步摇都给了我。

    还故意扬声道:

    青璃丫头家世清白,不似那些装神弄鬼的,又得皇帝欢心,定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不过半日,这话便像长了腿似的,传遍了整个皇宫。

    上到管事的太监,下到扫地的宫女,前朝的大臣,后厨的伙夫,就连看门的狗都知道:

    皇后娘娘修道损了根基,这辈子都不能诞育龙种了。

    我装模作样地向太后叩拜谢恩,手放肚子上拍了拍。

    这里,可不会有什么皇嗣。

    19.

    凌萧雪恨我。

    恨得发狂。

    她每日命人在我膳食里加的砒霜,分量足够毒死三匹烈马。

    可惜,那点毒对我而言,不过是调味罢了。

    倒是裴宣礼,咳血之症愈发严重。

    真是……妙极。

    20.

    凤仪宫的熏香浓得呛人,凌萧雪终于忍不住向我发难。

    她一袭凤袍高坐主位,指尖轻叩茶盏:

    妹妹今日气色倒好。

    来,给本宫敬茶。

    我垂首奉茶,故意露出颈间昨夜用胭脂精心点画的红痕。

    哎呀,都怪陛下~

    昨儿非缠着臣妾...还说‘就算是狐妖索命,朕也认了。’

    啪!碎瓷飞溅。

    耳光来得比预料中还狠。

    凌萧雪最在意什么

    不是权势,不是后位,而是裴宣礼。

    杀她太便宜她了。

    我找到了折磨她更好的办法。

    门外传来衣料摩挲的窸窣声,一抹明黄衣角在雕花门缝间若隐若现。

    我捂着脸扑通跪地,将头嗑得砰砰响:

    娘娘饶命!臣妾今晚就劝陛下去凤仪宫!再不敢独占圣宠了!

    凌萧雪冷笑着掐住我的下巴,端起茶盏就往我嘴里灌:

    妹妹既知错,就该尝尝本宫特制的‘赔罪茶’。

    我剧烈咳嗽着,却听见她在我耳边咯咯笑起来:

    太后赏你的送子汤,可比得上本宫的断红散

    住手!

    殿门被狠狠踹开,裴宣礼双目赤红地冲进来,一把将我打横抱起。

    凌萧雪猛地扑过来拽住他的龙袍下摆,珠钗散落一地:

    陛下,陛下,你终于来看雪儿了。

    青丘的孽障都该死...都该死!

    够了!裴宣礼暴怒地掀翻身旁的案几,茶盏碎了一地。

    朕警告你,不准再提青丘之事!

    殿外候着的宫女们吓得瑟瑟发抖。

    裴宣礼抱着我大步离开,身后传来凌萧雪撕心裂肺的哭喊:

    陛下,您又被狐妖迷惑了。哈哈哈...

    她仰着头,脸上的胭脂被泪水晕开,像马戏班里的丑角。

    丑得很。

    21.

    裴宣礼抱着我回到养心殿,轻轻摩挲着我眼角那颗并不存在的泪痣,近乎偏执的疼惜:

    疼吗

    我乖巧地摇头:

    有陛下在,臣妾不疼。

    他叹了口气,将我拥入怀中:

    是朕对不起你...

    若她和你一样,同样是人就好了。

    我垂下眼帘,藏起眼中的冷意,明知故问:

    陛下...

    您为何...会做那些噩梦

    裴宣礼的手臂在发抖。

    我知道,他怕那些被鲜血浸透的、关于青丘的往事。

    他松开我,双手痛苦的抱头:

    疼...头要裂开了...

    小九,小九,是朕对不起你...

    我看着他这幅装模作样的深情直泛恶心,一条雪白的狐尾唰地从裙底窜出。

    裴宣礼瞳孔突然放大:

    青璃,你...

    嗯我凑近他耳畔呵气,

    陛下怎么了是魇着了么

    他摇头苦笑:

    定是朕眼花了。

    22.

    又过来了半月,我仍等不到顾墨白的消息。

    就在我对入睡的裴宣礼控梦时,一声凄厉的狐啸传来,震得我耳膜疼。

    手中茶盏应声而裂,滚烫的茶水泼在腕间,三百道月牙血痕骤然泛起刺目亮光。

    是老祖宗的哭喊!

    我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翻涌的妖力,化作原形纵身跃上屋檐,朝着声源处狂奔而去。

    太和殿废墟在月光下宛如鬼域,夜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无数刻满诡异符文的铁链如巨蟒般贯穿殿宇,在黑暗中泛着森冷寒光。

    原来入口还在这。

    凌萧雪披头散发悬浮在半空,七条狐尾虚影在她身后狂舞。

    老祖宗被倒吊在血阵中央,天灵盖处源源不断的金光正被抽离,通过那些铁链灌入凌萧雪心口。

    她竟在生吞狐族修为!

    凌!萧!雪!我嘶吼着现出九尾真身,妖火瞬间焚尽半边夜空。

    咯咯咯......她歪着头看向我,瞳孔已变成野兽般的竖瞳,

    小狐狸,你来送死了

    她甩出的铁链如毒蛇袭来,

    我倒要看看狐族的魅术有多厉害,能让陛下爱得死去活来。

    凌萧雪癫狂大笑,无数铁链直冲我心口袭来,

    我闪避不及,眼看就要被贯穿——

    铮!——

    剑光劈开夜幕,顾墨白持剑而立,剑尖直指凌萧雪咽喉。

    23.

    不要!裴宣礼猛地惊醒,冷汗浸透明黄寝衣。

    我佯装被吵醒,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背脊:

    陛下又做噩梦了

    他死死抱住我:

    朕梦见...满地都是狐尸...血...到处都是血...

    我埋首在他颈间,藏起眼中寒光。

    都怪臣妾...偏生长得像...

    皇后娘娘说...

    裴宣礼的身体骤然僵直,将我抱得更紧:

    不许提她!

    把那个疯女人打入冷宫关起来!

    他怕了。

    呵,多可笑啊,这个屠尽我青丘一族的刽子手,如今竟会为噩梦吓得满头大汗。

    24.

    顾墨白废了凌萧雪的修为。

    如今凌萧雪对我已没有威胁,他让我放她一条生路。

    他说这段时间他替我寻到了救出老祖宗的办法,可那关键之物千里之外的太虚观内。

    他必须亲自往返一趟。

    顾墨白不杀生,但我不同。

    在他回太虚观的这段时间,

    每到寅时,我都会准时出现在凌萧雪面前,用当年她剜我族人妖丹的那柄匕首,取她三滴心头血。

    取够九九八十一天,我就玩腻了呢,娘娘。

    我俯身在她耳边轻语,手中匕首精准刺入她心口,

    惩罚完你,我要怎么折磨裴宣礼好呢要不...过几日将他放血掏心,献祭给我的族人

    凌萧雪被我激得双目泣血:

    你敢!

    她奋力一挣,趁我不注意逃出了冷宫。

    25.

    皇宫内,夜风呜咽,如泣如诉。

    裴宣礼跌跪在祭坛边,面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惊惧:

    妖……妖怪!

    凌萧雪长发狂舞,指尖滴落猩红血珠:

    妖怪陛下不是最喜欢狐妖吗

    裴宣礼,你怕我!

    啧,她这喝人血吃人心的,是发疯入了魔,才不是妖。

    裴宣礼颤抖着挥手后退,直到背抵石柱,退无可退。

    他的反应刺痛到了凌萧雪。

    她一把攥住裴宣礼的衣领厉声质问:

    你以为自己为什么能活到现在每一夜,我都在用狐族心头血为你续命!

    现在你和我一样都长生不老了不好吗!

    我瞳孔骤缩,如遭雷击。

    原来如此。

    我原本只是想以裴宣礼为饵,引凌萧雪再次打开地牢封印,救出被囚禁的老祖宗。

    没想到竟意外得知了青丘灭族的真相。

    三百条性命,三百个像我一样辛苦修炼的狐妖,竟只是为了延续这个懦夫的阳寿

    我胸口一阵绞痛,现出真身,怒意翻涌。

    裴宣礼踉跄着朝我扑来,眼中浮现出失而复得的狂喜:

    小九!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你没死...

    我冷笑后退,一甩狐尾狠狠抽在他身上:

    三百条狐命换来的阳寿,用着可安心

    他匍匐在地,却仍挣扎着向我爬来,语无伦次地改着称呼:

    小九...爱妃...不,仙子...

    你听朕解释!朕根本不知道什么心头血!都是她——都是这个疯妇做的!

    朕不知道...朕真的不知道...朕的心里从来只有你。

    凌萧雪眼中的泪混着血丝滚落,声音凄厉:

    我为你叛出师门!为你手染鲜血!为你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你竟敢说不知道!

    当初是谁说的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只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凌萧雪疯魔般的模样,心中竟生出一丝悲凉。

    聒噪。

    26.

    宫中风止。

    凌萧雪的头颅滚落祭坛,血溅三尺。

    裴宣礼的惨叫卡在喉咙里。

    我的利爪已穿透他的胸膛。

    小九......他嘴角溢血,龙袍染红,

    朕...爱过你......

    我冷笑,捏碎他的心脏。

    顾墨白踏着火光而来,剑尖滴血:

    杀完了

    嗯。我甩了甩指尖血珠,

    天谴呢怎么还没劈下来。

    他垂眸,伸手拉我:

    我替你受了。

    我捏碎最后一块阵眼石。

    祭坛血阵大亮,地底传来锁链崩裂的巨响。

    身后,祭台轰然崩塌,烟尘四起。

    一只巨大的九尾白狐踏碎封印而出。

    老祖宗慵懒地舒展身形,银白毛发流光溢彩,三百幼狐的魂魄化作莹白光点,亲昵地萦绕在她爪边嬉戏。

    这......我震惊得说不出话。

    老祖宗甩了甩尾巴,口吐人言:

    雷劫那日,这小子用元神作押,逼老娘当奶妈。

    她嫌弃地瞥了眼顾墨白,

    不然我早掀了这破皇宫,还用等到今天

    我猛地转头看向顾墨白,脑海中又浮现出青丘结界外曾闪过的那道金光。

    原来他早就瞒着我,救下族人。

    留了他们一缕魂魄。

    朝阳初升,三百狐魂化作漫天点点星雨。

    我鼻尖一酸,放声大哭起来。

    姥姥,三姐...

    还好,还好,大家都还在。

    顾墨白宠溺地揉揉我的脑袋:

    傻狐狸。

    老祖宗在后面骂骂咧咧:

    臭道士!拐我族小狐狸要不要聘礼啊!

    老娘回青丘还得修结界!养崽子!

    我和顾墨白相视而笑。

    他拉着我,头也不回地挥剑——

    太虚观的镇观之宝‘天阙玉令’稳稳落在老祖宗爪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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