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勾当 本章:第一章

    1

    你认为是初遇,是我日思夜想的重逢

    清晨八点二十分,云妨在系统播放的洗脑中骤然惊醒,呆滞的瞳孔映着天花板流转的全息光斑。

    今天是工作日,要上班的。机械音掐断最后一个音符,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坐直身子。

    云妨是一名培育自然植物的小员工,培育自然植物的工作间悬浮在百米高空,透明穹顶外是星际时代特有的紫雾云层。

    云妨套上防辐射围裙时,银色系带在细腰处打了个利落的蝴蝶结。

    作为安抚系精神力者,他指尖轻触栀子花苗的瞬间,蔫软的花苞便泛起珍珠般的光泽。

    小云!上个月培育的栀子花长花苞了!柏翎的全息消息炸开时,云妨正往咖啡里倒第三包代糖。

    他盯着对方发来的猫猫打滚表情包,很难将这个顶着金丝眼镜、总爱吹流氓哨的毒舌搭档与少女心联系起来。

    已经去过了。云妨抿了口咖啡,等我整理完发给你。

    栀子花的花朵生于枝顶,有六片花瓣,有白色或乳黄色的,花朵大而重瓣,盛开时呈高脚碟状,香气浓郁。

    其对土壤的要求较为严格,喜疏松、肥沃、排水良好的酸性土壤。

    喜爱阳光充足的环境,不建议长时间阳光不足,否则会导致开花少或者不开花。

    真是可靠。(猫猫开心)

    云妨正准备着手整理记录,工作间的警报突然尖锐响起。检测到外来辐射源,危险等级:中。机械音冰冷播报。

    云妨心中一惊,迅速查看监控,发现一朵变异的栀子花正释放着强烈辐射,周围的植物都在迅速枯萎。

    他当机立断,启动工作间的隔离装置,同时向柏翎发出紧急求助信号。

    不一会儿,柏翎赶到,看着眼前的景象也倒吸一口凉气。这栀子花怎么会变异柏翎满脸疑惑。

    云妨皱着眉分析:可能是最近星际的辐射波动影响了它。两人穿上特制的防护服,小心翼翼地靠近变异栀子花。

    云妨集中精神,试图用安抚系精神力稳定它的状态,柏翎则在一旁准备采取进一步措施。

    就在云妨精神力即将奏效时,变异栀子花突然喷射出一股辐射能量,直直向云妨袭来……

    你没事吧!

    云妨摇了摇头,我没事,那缕辐射能量被身上的防护罩挡了下来,这防护罩……柏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先别管这防护罩了,得赶紧解决这变异的栀子花。

    云妨定了定神,再次集中精神,加大精神力输出。在他的努力下,变异栀子花的波动逐渐减弱。

    柏翎看准时机,迅速上前,使用特殊工具将其包裹,柏翎心有余悸:还好还好,周围并没有很多花受到影响。

    柏翎见云妨的小脸苍白,知道他的头痛又犯了:你先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

    好,那这株蝴蝶兰我先带回去了。蝴蝶兰是云妨几年前就开始培育的花种,目前已经往量产方向发展了,他这次带回去也是想尝试一下新的分株方式。

    云妨晕晕乎乎的往回走,在路过拐角时差点撞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小心。温润的嗓音柔和着云妨紧绷的神经。他抬手扶住云妨没拿稳的蝴蝶兰,仔细询问:你没事吧。

    云妨回过神来,他轻声道谢,抬起头时对上男人香槟色的双眼,在从男人手里接过蝴蝶兰时,云妨后颈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那是精神力高度共鸣的征兆。

    后颈的刺痛还在蔓延,云妨盯着对方腕间晃动的银链,鬼使神差地开口:

    我们...之前见过吗

    云妨听见男人轻笑了声:这真是很老套的搭讪方式了,先生。他抬手扶了扶金丝眼镜,白大褂上的鸢尾花暗纹在全息路灯下若隐若现。

    是嘛。云妨莫名脸热,他胡乱扯了下防辐射围裙的系带,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打扰了,抬脚就要绕开,可男人侧身挡住了他。

    就这样走了裴徊的光脑已经递到他面前,屏幕上跳动着加密的好友申请界面,好歹让我这个老熟人,有个重新自我介绍的机会

    他故意拖长尾音,指尖在光脑边点点,满眼笑意的与云妨对视。

    暮色给星际都市的金属建筑群镀上一层朦胧紫晕,刚拐进公寓楼的悬浮回廊,就听见熟悉的电子鸟鸣从转角传来。

    小妨!繁姨的银发在全息夜灯里泛着柔光,她推着装满培育箱的自动小车,围裙上还沾着新鲜的营养土,今天又去照料那些娇气花儿啦

    嗯,刚回来。云妨捧着蝴蝶兰和繁姨问好,您的铃兰最近情况怎么样

    诶,对了,我正想和你说呢,这株给你。繁姨捧起其中一个瓷盆,花瓣在夜风中轻轻颤动,渗出几滴晶莹的液体,你上次教我的光照调节法可灵了,花苞三天就冒出来了。

    您太客气了。云妨开口,老人转身推动小车,银发在悬浮梯的光影里忽明忽暗,等我的铃兰开了,给你摆满窗台,可好看了。

    而此刻在顶层公寓里,裴徊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修剪着蝴蝶兰枯叶。监控画面里,云妨在培育室里苍白的脸色让他握剪刀的手微微收紧。

    茶几上的全息日历显示着倒计时:

    距离第七次记忆重置,还有47小时。

    男人身旁的光脑屏幕上,记录时间在半年前的一条赫然写着:第1783次尝试,他依旧没有记起我,但这次他多记住了蝴蝶兰的养护方法,或许.…..

    可以将蝴蝶兰作为记忆锚点,为云妨指引补全记忆的方向。

    2

    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狠心

    屏幕泛起的光在云妨视网膜上流转,他第三次刷新光脑通讯录。置顶联系人裴徊的头像明明灭灭,却找不到任何聊天记录,记忆像被切割整齐的全息投影,空白处只剩灼烧的痛感。

    遗忘综合症带来的迷雾又一次笼罩大脑,那些缺失的片段在意识深处翻涌,如同深海里闪烁的磷光。

    云妨将发烫的光脑倒扣在膝头,蝴蝶兰培育日志的纸页被他无意识揉出褶皱,云妨沉思许久,想把注意力放回到培育书上去,可男人那双香槟粉的眼睛温柔地注视他时的模样却时时刻刻萦绕在他脑海。

    那实在太熟悉,太熟悉。

    云妨总有一种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他觉得,他要再见一次男人。不管是这种感觉的缘由,还是那灼热的后颈,亦或者只是心中的渴望,他都还是想见到他。

    消息栏里的消息修修改改,他要怎么说呢说对不起我把你忘记了,我们之前是不是朋友这条被云妨否定了。

    还是说对不起我忘了你,但我觉得你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把你置顶了,虽然感觉本来就该就在置顶栏里……,还是说对不起……

    云妨修修改改,删删又添添,他莫名开始难过,翻来覆去一句抱歉就能概括,这让他觉得其他什么话全像是对他擅自忘掉重要之人的辩解,让人怎么都觉得无力。

    他不想用这个开头。

    夜色在悬浮窗外织成朦胧的光幕,云妨盯着培育槽里的蝴蝶兰,紫色花瓣边缘流转的荧光忽明忽暗。

    那蝴蝶兰散发出莹莹星光,汇成银河散落在眼前,云妨眼前一亮,终于发出了那条消息:

    请问,你喜欢蝴蝶兰吗

    蝴蝶兰很喜欢。

    全息信息从眼前映着花影的光幕上蹦出来,在玻璃上投下细碎光斑,突然与记忆中那双温柔眼眸里的星芒重叠。

    我有一间蝴蝶兰的专项培育室,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昏暗的实验室里,冷蓝的全息投影在墙面投下交错的网格阴影,裴徊白大褂的褶皱里积着浓稠的黑暗,唯有金丝眼镜的金属边框在仪器幽光下泛着冷冽的反光,勾勒出他微垂的睫毛。

    半晌,眼镜滑至鼻梁,裴徊倏地笑出了声。

    晨光刚染透培育室的玻璃穹顶,云妨已将银灰色工作围裙熨得笔挺。

    指尖掠过叶片时,沾着露水的蝴蝶兰簌簌轻颤,他忽然想起即将到访的客人,耳尖微微发烫。

    那些精心培育的花株,向来是他秘而不宣的珍宝,此刻却像被掀开面纱的稚子,带着某种隐秘的期待等待检阅。

    门锁轻响的刹那,云妨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领。裴徊的声音裹挟着晨雾漫进来:你好,有人吗清冽声线在花架间荡开,惊起几缕藏在角落的花香。

    我在的,快请进来。云妨绕过缀满珍珠兰的隔断,正撞见对方仰头凝视花墙的侧脸。

    裴徊指尖悬在一朵蝶翼般舒展的白花上方,瞳孔映着花瓣流转的虹彩,他侧身与云妨对视,轻声赞叹:它们真的很完美。

    话音未落,他几步靠近云妨,从大衣口袋掏出丝绒盒子。掀开的瞬间,一枚鸢尾花胸针在晨光中绽放,靛蓝色珐琅花瓣上凝结着细密的银丝脉络,宛如被定格的朝露。

    这是给你的礼物。裴徊将胸针轻轻放在云妨掌心。

    尾音带着蛊惑的笑意:希望下一次再见,你不会把我忘记了。

    云妨顿了一下,羞恧的温度顺着耳尖往上爬,连带着说话都变得磕绊,他勉强维持理智:其实我想问你一件事,我们之前……

    你想问,我们的关系裴徊挑眉,眼眸映着培育室暖黄的灯光,像淬了蜜的琥珀。

    云妨喉咙发紧,喉结轻轻滚动:嗯。

    你想我们是什么关系裴徊倾身逼近,雪松混着苦橙的气息漫过来。

    云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鸢尾胸针的珐琅花瓣,烫金的纹路在皮肤上压出细密的痒,舌根像被蜜糖黏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忽然,裴徊欺身上前,半只手臂撑在云妨身后的实验台上,动作看似亲昵,袖口却滑出半瓶幽蓝试剂。

    随着叮的轻响,液体渗入蝴蝶兰根部,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精神力如蛛网般无声蔓延。

    云妨后颈的芯片突然发烫,尖锐刺痛感像电流窜过神经。他眼前炸开无数光斑,记忆碎片裹挟着腥甜的铁锈味涌来。

    金发男人俯身亲吻他颈侧的芯片,眼前模糊出现几个片段——玻璃器皿中翻涌的神秘药剂,还有无数个被遗忘的深夜里,那些温柔又危险的低语。

    小心。裴徊的声音裹着蛊惑的笑意,稳稳托住他发软的身体。

    云妨意识逐渐模糊前,只看到对方轻声说了句什么,被蝴蝶兰叶片上缓缓蒸腾的蓝色雾气模糊。

    我很高兴,你能坦诚地告知我你的疑虑。

    ————医疗室内————

    裴徊将最后一支记忆修复药剂注入培育槽,幽蓝的蝴蝶兰在营养液中轻轻舒展花瓣,仿佛在回应他紧绷的神经。

    云妨蜷缩在观察舱内,后颈的芯片正随着呼吸规律闪烁,这是裴徊第七次尝试唤醒爱人的记忆。

    这次一定可以。裴徊摘下沾满水雾的护目镜,指尖抚过玻璃上云妨的倒影。

    三年前那场精神力暴走事故,让云妨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了实验室爆炸的瞬间,此后每次重启记忆,他都会像初次见面般,用带着戒备的目光望向自己。

    每次望进那种眼神,裴徊的心都一抽一抽的刺痛,他想祈求云妨,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再遗忘他。

    他俯身趴到男人手边,轻吻两人交握的手,泪水滑落: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狠心。

    他回忆白日精心策划的相遇,在出发之前还将之前两人一起培育的蝴蝶兰标本别在白大褂上。

    当他在中央植物园的长廊再次偶遇抱着蝴蝶兰的云妨时,后颈的刺痛如约而至——那是精神力共鸣的信号,也是希望的火种。

    而此刻,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全息屏上逐渐清晰的脑波图,轻声说:等你想起来,我们就去补拍迟到的婚纱照,好吗

    这话不知说给谁听。

    只见男人低头亲吻此时不愿醒来的美人,露出没有头发遮盖的后颈处有一片和云妨一样的疤痕。

    3

    你说,记忆会骗人吗

    ————回忆————

    星际历2347年深秋,云妨攥着皱巴巴的诊断书,在第七家医院的走廊里驻足。遗忘综合症的诊疗费用已掏空他所有积蓄,全息广告屏闪烁的记忆修复,重启人生字样,像无情的嘲笑。

    需要帮助吗

    清冷的嗓音惊得他抬头。白大褂下摆沾着不知名的植物汁液,金丝眼镜后的琥珀色瞳孔映出他苍白的脸。男人指尖夹着的试管里,淡紫色液体正泛着神秘的荧光。

    我是裴徊,研究院的植物神经学研究员。对方递来的名片带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我们正在进行一项针对记忆障碍的植物基因实验,或许对你有帮助。

    云妨后退半步,后颈的植入芯片突然发烫——那是每况愈下的病症预警。

    裴徊见状,从白大褂口袋掏出一株微型蝴蝶兰。花瓣轻颤间,奇异的蓝光渗入他的皮肤,原本混乱的思绪竟奇迹般平静下来。

    这是用精神力培育的记忆锚点植物。裴徊将花轻轻别在他胸前,指尖不经意擦过锁骨。

    作为实验对象,你能免费接受治疗,但...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如海,可能需要反复配合记忆回溯,过程会很痛苦。

    云妨望着掌心逐渐透明的蝴蝶兰,想起诊疗室墙上实验风险自负的警示。但裴徊身上的白松香太过安心,像在荒芜星际中突然出现的灯塔。

    我愿意。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裴徊唇角微扬,转身在光脑上快速记录。没人注意到他转身时神色的变化,他在实验备注栏写下的不是编号,而是一行小字:

    第三次,他还是没记起来。

    ————现在————

    培养皿中幽蓝液体翻涌如星河,裴徊垂眸凝视着那些悬浮的记忆碎片——每一滴试剂都熔铸着他亲手剥离的记忆编码。

    既有他脑海中盘旋千遍的往昔画面,也封存着从云妨芯片里谨慎提取的珍贵片段。

    当精神力如丝线般渗入溶液,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或甜蜜或酸涩的过往,便裹挟着神经刺痛在意识深处轰然炸开。

    实验室的时钟转过无数晨昏,他戴着防辐射目镜反复校验每段数据,在记忆迷宫里来回穿梭。

    某个片段需要回放数十遍,某个细节要与原始记录核对到小数点后三位。每一次精神力过载带来的头痛欲裂,都像在伤口上撒盐,可当他看到试剂瓶里逐渐稳定的蓝色旋涡,唇角总会泛起执拗的笑意。

    必须完美无缺。他将新调配的试剂注入测试样本,看着模拟芯片亮起契合的蓝光,指尖轻轻抚过操作台边与云妨的合影。

    照片里云妨穿着浅蓝围裙,鬓角沾着细碎花屑,正踮脚修剪高处的蝴蝶兰。裴徊斜倚在花架旁,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偷偷比出剪刀手,两人被午后阳光镀上金边,笑容里满是闲适与亲昵。

    半晌,他将合影扣下,听到仪器提示的声响,他走到隔壁的观察仓旁,静静地等待爱人的苏醒。

    意识在情绪的旋涡中浮沉,云妨感觉自己被裹挟进记忆的风暴。

    悲伤、喜悦、愤怒如同破碎的镜面,无数光斑掠过眼前,模糊的人影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当他终于挣脱迷雾睁开眼,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香,率先闯入鼻腔。

    裴医生,这次感觉好多了,我想起了很多之前的事情。云妨眼底泛着激动的水光,声音里满是雀跃。

    虽然语气雀跃,但还是仔细着打着点滴的手背。

    他没注意到,病床边那个清俊的身影,在听到裴医生三个字时,唇角克制不住地扬起,香槟粉的眼眸骤然亮起。

    而当听到后半句时,那抹笑意却如被寒霜冻结,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白大褂的下摆,在布料上压出深深的褶皱。

    裴徊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暗潮,白大褂下的手掌已沁出薄汗。

    他抬手调整点滴流速,金属夹子碰撞声清脆得刺耳:能恢复记忆是好事。声音平静得像一汪泉水,喉结却不受控地滚动了一下。

    云妨没察觉异样,坐起身时牵动了后颈的绷带,疼得倒抽冷气。裴徊几乎是瞬间俯身,带着雪松气息的体温裹住他:别乱动。

    修长手指悬在伤口上方,欲碰又止的模样让云妨恍惚想起些零碎画面——同样的指尖曾温柔抚过他的发顶,在记忆深处种下过蛊般的触感。

    我好像……还想起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云妨试探着开口,目光紧盯着裴徊骤然紧绷的侧脸。

    但每次要抓住时,就像攥住了流沙。他顿了顿,捕捉到对方眼底满含的期待,心底突然漫起酸涩又微妙的情绪。

    裴徊顿了一下,直起身子后退半步,转身整理医药盘的动作明显僵硬:记忆恢复需要过程,不必急于一时。

    玻璃瓶与金属托盘相撞发出轻响,他背对着云妨,却鬼使神差地补充,如果想起什么危险的事……比如本没有存在的人。话音戛然而止,喉间泛起铁锈味。

    云妨盯着裴徊后颈被白大褂领口半遮的芯片疤痕,那道淡粉色的痕迹与自己后颈的伤莫名契合。

    他忽然伸手扯住裴徊的衣角,声音放得很轻:裴医生,你说……记忆会骗人吗

    整个病房陷入死寂,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裴徊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知道那些记忆碎片里,藏着被自己篡改的真相——但此刻云妨眼中的疑惑与试探,却比任何精神力冲击都要灼人。

    裴徊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云妨身上淡淡的花香,此刻却让他窒息。

    他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机械地说着注意事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生锈的齿轮里挤出来的。

    记得按时服药。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说完转身离开,直到察觉不到身后探寻的,才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衣兜里的倒计时器突然震动起来,全息投影在空气中浮现,刺目的红色数字不断跳动——72:00:00。这是他为云妨设置的记忆维持时限,茶几上的倒计时也在此刻显示了出来:

    距离第七次记忆重置,还有17个小时。

    头顶的灯光嗡嗡作响,裴徊合上门,望着操作台上未完成的试剂,里面悬浮的记忆碎片正在扭曲变形。

    他知道,云妨眼里重新燃起的疑惑意味着什么——被篡改的记忆如同沙砌的城堡,只要真相的风轻轻一吹,就会轰然倒塌。

    但只要挺过这17个小时,等明天到来,一切的一切,就会回归正轨。

    裴徊捂住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倒计时的红光在视网膜上灼烧,他既盼着云妨拼凑出完整的爱意,又自私地祈祷那些痛苦片段永远沉在记忆深海。

    这份矛盾如蚀骨的藤蔓,将他困在温柔与愧疚交织的牢笼里,为爱人筑起一座虚幻的避风港。

    [第七次,他能记起我吗]

    裴徊在日志中记载。

    4

    这次,我来做你的锚点

    柏翎得到云妨住院的消息赶了过来。他先是抱怨为什么不早告诉他,又安慰他不用着急,培育中心的事情有他在,让云妨安心休息,

    云妨接过柏翎递来的薄荷茶,盯着恒温杯垫上凝成水珠,杯口袅袅白雾,忽然想起某个暴雨夜。

    记忆里模糊的身影裹着雪松气息,将他颤抖的手按在温热的马克杯上,指腹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烫,慢慢喝。

    喂,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柏翎指尖戳着云妨额头,点点点。

    此刻光脑弹出的用药提醒——该注射记忆稳定剂了。

    云妨眼前闪过一阵白斑:培育室的全息光照亮蔫软的玫瑰,云妨将精神力如蛛丝般注入土壤。

    花瓣突然剧烈震颤,映出破碎的画面:消毒水味道的白大褂、监测仪规律的滴答声、还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他颤抖的手腕写下医嘱。

    可当他转身寻找这些记忆的源头,诊疗记录只剩加密的乱码,像嘲笑他认知的谜语。

    [倒计时结束]

    [记忆重组失败]

    裴徊推门而入时,病房内窗旁的风铃突然狂响。

    [记忆重置]

    男人身上的松木冷香混着植物气息扑面而来,云妨在对方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柏翎望着对视的二人,识相的告辞,只是在临走的时候,用云妨看不太懂的眼神瞥了裴徊一眼。

    裴徊贴心的走到云妨床边,想要为他注入记忆稳定剂。

    云妨回过神,躲开他的手,眼神警惕,你是谁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现在要为你注射记忆稳定剂。裴徊笑了笑,点着光脑提示的信息说道。

    熟悉感如潮水漫过理智,云妨发现对方腕间戴着的银色手链——那是他亲手编的幸运结,他蹙了蹙眉,却完全记不起编织的过程。

    裴徊更换了稳定剂的点滴,他听到云妨迟疑开口:

    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不像是医生。

    裴徊垂下手,目光却未从云妨身上移开,他调整坐姿与云妨面对面,话语郑重:我是裴徊,是你曾经很重要的人。

    云妨眉头紧皱,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关于裴徊的记忆,一缕缕片段浮现在脑海,想仔细看却什么也看不清。

    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我记不起来。裴徊走上前,握住他没挂点滴的手。

    裴徊轻轻叹了口气,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声音低沉又温柔,没关系,我会帮你慢慢找回记忆。

    云妨想要抽回手,却被裴徊握得更紧,他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心中莫名一阵慌乱。这时,光脑再次弹出用药提醒,云妨下意识看向裴徊,而裴徊也正看着他,目光里满是心疼与坚定。

    当温热的茶水滚过喉咙,云妨在镜中看见裴徊正将水壶注满,熟练避开他讨厌的红枣,只丢进两片鲜柠檬。

    这个场景太过熟悉,熟悉到令他胃部痉挛。你究竟...对我的生活了解多少他攥着玻璃杯质问,却发现杯壁上早已凝满自己无意识摩挲的指纹。

    裴徊转身时带起衣角的雪松香,云妨被这味道包裹得几乎窒息。

    第七次记忆清除后,你的肌肉记忆还保留着为我系手链的动作。对方忽然摊开掌心,纹路里还留着未愈的勒痕。

    上周你无意识重复编织动作,把红绳在我手腕缠了整整20圈。

    屋内昏暗无光,眼前突然被照亮,云妨看见自己倒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正与裴徊重叠成某个模糊的轮廓。

    云妨指尖微微颤抖,裴徊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畔:这次,我来做你的锚点。

    裴徊曾想过,如果用他俩的羁绊来做锚点,是不是会更容易让云妨想起他,他尝试了整整七次,他不明白,但不妨碍他进行下一步,既然蝴蝶兰不行,那就换他来。

    他不会再像前几次那样,等待云妨想起再来找人,这次,他要侵入云妨的生活。

    记忆清除程序能抹除数据,却无法剥离渗入骨髓的习惯,他要让遗忘本身,成为最锋利的锚点。

    我不理解你在说什么。云妨后撤一步。

    面前之人步步紧逼:你会明白的。

    男人抬手撑住墙面将他困在方寸之间,袖口滑落时露出的银色手链轻轻擦过他手腕,棱角在皮肤上压出浅痕。

    5

    平平淡淡也是幸福~

    裴徊与云妨曾是携手进行记忆实验的恋人,他们试图通过编码记忆帮助患者治疗精神创伤。

    然而实验意外失控,云妨为保护裴徊,主动承担所有事故责任,后被植入记忆删除芯片,清除了关于这段过往的所有记忆。

    可后面因为这个项目的危险性,被国家强制叫停,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去,可是他的爱人呢,失去了两人相爱相知的全部记忆。

    裴徊不愿失去云妨,他偷偷提取两人记忆,将云妨的记忆编码修改成自己是主治医生的假象,又将经过篡改的试剂注入云妨体内,试图让他在安全的记忆中苏醒。

    每次制作试剂,他都要反复承受记忆剥离的痛苦,目睹恋人因实验意外倒下的画面在脑海中无数次重现,只为了能让云妨以全新的身份回到自己身边。

    我喜欢你。

    说起来,还是云妨向裴徊表白的,两人兴趣相投,又是并肩作战的队友,说白了,俩人是最合适的伴侣。

    云妨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他在寻找另一半的时候是会考虑的要多一点,但裴徊不是,他喜欢云妨,不为外界因素。

    裴徊在很久之前就喜欢他了,在他还是实习生的时候,就喜欢这个看似清清冷冷,实则内心柔软十分可靠的上司。

    俩人进度飞快,表白在一起,同居,结婚,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开了加速器,两位新人就这样沉浸在了幸福之中。

    可令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幸福的时光过得太快。

    在云妨住院期间,裴徊就像住在他的病房似的,刚开始他还有点抗拒,但当裴徊的一些举动,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让他的心怦怦直跳,他又实在说不出让他离开的话。

    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云妨冷不丁开口,裴徊照常给他倒好茶水端过来,什么

    没什么。云妨撇开头,嘟嘟囔囔:就是觉得,你人是挺好的。

    是吗。裴徊笑了下,一副成熟男人的姿态:那我先谢谢你了,亲爱的。

    云妨装作没听到端起杯子就喝,只是通红的耳尖暴露了他内心并不是毫无波澜。

    两人的相处很自然,自然到云妨出院,裴徊自然而然的搬到了他的家里。

    就这样两人开启了同居生活。不仅是在日常生活中,在房事上,二人也契合得要命,精神也高度契合,每次这样那样,裴徊都要事后抱着云妨温存好久。

    或许,在这样平静的日子下,云妨会在某一天突然恢复记忆,裴徊在等待着,耐心都等待着。

    但即使不恢复记忆也没差,裴徊躺在床上,搂紧怀里的人蹭了蹭,这样也很好。

    云妨,我们…永远不分离。他已经在准备向青年的求婚了,他想好了,要有鲜花,要有草坪,要有礼堂,要有自由……还要有他们俩……

    6

    真相——他只是死了,又不是不爱了

    1783号病房的Omega真的好可怜。

    是啊,他还这么年轻,就失去了他的Alpha。

    啊,你们是说那个记忆紊乱的Omega吗

    对啊,听说他的Alpha在车祸当场就没了气息。当时从那人怀里发现他的时候他人都魔怔了。

    真是可惜了,他们好像是这几十年来,唯一一对完全契合的伴侣。

    完全契合!那…那他……

    不清楚,历史上完全契合的案例就没有一方可以苟活在世上的。

    哎,天妒有情人呐。

    ……

    哒啦哒啦哒

    云先生,你愿意接受裴先生成为你的伴侣,无论贫穷与富有,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保护你…直至死亡吗裴徊单膝跪地,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爱人。

    裴先生,你愿意接受云先生成为你的伴侣,无论贫穷与富有,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保护你…直至死亡吗青年亦是满含热泪地回应。

    周围有草坪,有鲜花,有满天的和平鸽,还有满含爱意的我们。

    病房里的青年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戴着钻戒的左手摆弄着窗台的花朵,他停了下来,拿起一旁的鸢尾花胸针,看了许久。

    他嘟囔了一句什么,将胸针放在心口。

    我愿意。

    [结局视角不固定]

    [究竟哪个是臆想,看个人理解]

    [究竟哪个是臆想,看个人理解]

    (试读100%,最后一段是重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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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哪个是臆想,看个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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