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刃之剑
雪，下得很大。
李无刃站在孤峰之上，任由鹅毛般的雪片落在他单薄的青衫上。他左手握着那把无刃的剑——剑身三尺七寸，通体乌黑，没有开锋，却比世间任何利刃都要致命。
李无刃！一声暴喝从对面传来。
峰顶另一侧，站着个铁塔般的汉子，浑身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手持一对青铜锏，在风雪中闪烁寒光。这人绰号血手人屠雷千仞，七日前在洛阳城外连屠三十六口，连吃奶的婴儿都没放过。
你追了我七天。李无刃开口，声音比风雪更冷，就为试我的剑
雷千仞狂笑，震得松枝积雪簌簌落下：都说你的剑无刃却能斩魂，老子偏不信这个邪！
李无刃不再说话。他缓缓抬起左手，无刃剑平举当胸。这个动作很慢，慢得能让对手看清每个细节，却又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矛盾得就像他这个人。
看锏！
雷千仞双锏交叉劈来，带起的劲风将方圆三丈的雪花都绞成漩涡。这一招双龙探海曾震碎过少林达摩院首座的经脉。
剑光乍现。
没有人看清李无刃是怎么出手的。只见乌光如墨汁滴入雪地，在纯白中晕开一道痕迹。雷千仞突然僵住，双锏距离李无刃咽喉仅剩半寸，却再也递不进去。
为什么...不杀我雷千仞嘴角溢血，胸口衣衫裂开十字豁口，却只伤及皮肉。
李无刃还剑入鞘：我的剑只败人，不杀人。
他转身走向下山的路，身后传来雷千仞的嘶吼：你今日不杀我，明日我必杀你！
随你。
雪更大了，渐渐淹没李无刃远去的脚印。山脚下有间挂着醉仙旗幡的酒肆，他推门进去时，带进一股寒气。
酒肆里原本嘈杂的人声突然安静。角落几个带刀汉子互相使着眼色，柜台后掌柜的手已经摸向案板下的短斧。
李无刃径直走到最里侧的方桌旁坐下：半斤烧刀子，一碟酱牛肉。
酒上来时，他注意到邻桌多了个人。是个穿杏红衫子的姑娘，约莫二十出头，正用两根葱白似的手指捏着瓷杯小口啜饮。她喝酒的姿势很特别，手腕微微上翻，像在展示某种舞蹈动作。
看够了姑娘突然抬眼。她的眼睛很亮，亮得不像是在这风雪天里该有的眼神。
李无刃低头喝酒：姑娘的流云回雪手练得不错。
杏红衫子一震，杯中酒液却纹丝不动：能认出这门功夫的人，江湖上不超过五个。
现在是六个。李无刃夹起一片牛肉，慕容家的姑娘为何来这苦寒之地
姑娘笑了，笑容里带着三分狡黠七分危险：我叫慕容雪。至于为什么来这里...她忽然压低声音，李公子可听说过血玉凤凰
李无刃的筷子停在半空。
十五年前，江湖上曾出现过一对血玉雕成的凤凰，据说藏着个惊天秘密。后来随着凤鸣血案，这对玉凤凰也不知所踪。
砰！
酒肆大门被踹开，四个持剑黑衣人闯了进来。为首者剑尖直指李无刃：交出玉凤凰，饶你不死！
李无刃皱眉看向慕容雪，后者却已退到窗边，脸上带着计谋得逞的笑意：李公子，现在我们有共同的麻烦了。
黑衣人剑阵已起，四把剑织成寒光闪闪的网。李无刃叹息一声，无刃剑再次出鞘。这次剑势如泼墨山水，在酒肆昏黄的灯光下画出道道残影。
三息之后，四个黑衣人保持着进攻姿势僵在原地。他们手腕各有一道红痕，长剑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好一招画地为牢！慕容雪拍手轻笑，不过...她突然甩袖，三点寒星射向动弹不得的黑衣人。
李无刃剑势回转，叮叮叮三声脆响，暗器被尽数击落。但还是慢了一步——第四枚透骨钉已没入为首黑衣人的咽喉。
你！李无刃剑尖轻颤。
慕容雪却已翻出窗外，声音随风雪飘来：城西土地庙，子时相见。若想知道血玉凤凰的真相...
李无刃看着地上渐渐冰冷的尸体，注意到黑衣人领口绣着的金色小剑——神刀门的标记。他忽然明白，自己已经踏入某个精心设计的局。
掌柜的此时才敢探头，看到满地狼藉和尸体，腿一软跪在地上：大侠...这...
李无刃抛下一锭银子：买四口棺材。他顿了顿，再备一坛酒。
风雪中，那道青色身影渐行渐远。酒肆檐角铜铃叮当作响，像是在为谁送行。
-第二章
雪夜庙谋
雪停了，月光却更冷。
李无刃站在城西土地庙前，靴底碾碎了一层薄冰。庙门半掩，里面透出一点摇曳的火光。他左手按在剑柄上，右手提着那坛刚买的烧刀子。
李公子来得真准时。慕容雪的声音从庙里飘出来，带着几分笑意，酒带了吗
李无刃推门而入。破败的土地像前燃着一堆篝火，慕容雪正用一根树枝拨弄火堆。她换了身素白劲装，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神刀门的人不该死。李无刃把酒坛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慕容雪头也不抬：他们不是神刀门的人。
火光映着她半边脸颊，另外半边隐在阴影里。她从怀中掏出一块铁牌扔过来，上面刻着狰狞的鬼脸。
阎罗殿的索命鬼差，专干栽赃嫁祸的勾当。她轻笑一声，李公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竟也会被这种小把戏骗了
李无刃摩挲着铁牌上的纹路。阎罗殿是江湖上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据说殿主幽冥判官精通易容之术，连最亲近的人都分不清真假。
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他们知道血玉凤凰的下落。慕容雪终于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或者说，他们以为自己知道。
她突然起身，从神像后拖出个麻袋。解开绳结，里面滚出个五花大绑的瘦小男子，嘴里塞着破布。
这位才是真正的神刀门弟子。慕容雪踢了那人一脚，姓赵，排行老三，专门负责给掌门送密信。
李无刃皱眉。赵老三的右耳缺了半块，这是神刀门外堂弟子的标记。
慕容雪拔掉赵老三嘴里的破布，后者立刻咳嗽起来：女侠饶命！小的只是送信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三月十七，你送了什么到掌门书房慕容雪蹲下身，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枚透骨钉。
赵老三脸色煞白：就、就是普通的门派往来书信...
透骨钉抵上他的咽喉。
是血玉凤凰的拓片！赵老三尖叫，掌门说找到实物重重有赏！
慕容雪满意地收起暗器，转头看向李无刃：现在李公子相信了吧神刀门确实在找血玉凤凰。
李无刃沉默片刻，突然拔剑。
剑光闪过，赵老三身上的绳子齐刷刷断开。这手抽刀断水的功夫，连慕容雪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滚。李无刃只说了一个字。
赵老三连滚带爬地冲出庙门，很快消失在雪地里。
心软可不是好习惯。慕容雪叹气，他回去报信，明天来的可就是神刀门长老了。
李无刃拍开酒坛泥封，仰头灌了一口：为什么要拉我下水
火堆噼啪爆出个火星。慕容雪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因为只有无刃剑能斩断血玉凤凰上的禁制。
她忽然解开衣领，从贴身处取出半块血红色玉佩。那玉佩雕成凤凰形状，只是从中间断开了，断面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利器生生劈开。
十五年前凤鸣山庄灭门之夜，我父亲临死前把这半块玉凤凰塞给我。她指尖轻抚玉上纹路，另半块...应该还在凶手手里。
李无刃盯着玉佩。月光透过破庙屋顶的缝隙照下来，在血玉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忽然觉得头痛欲裂，眼前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大火、惨叫、还有漫天飞舞的血色凤凰...
你认识这玉佩。慕容雪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或者说，你认识十五年前那个使剑的黑衣人。
李无刃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他今年二十八岁，十五年前正好十三岁——恰好是他记忆开始模糊的那年。
子时三刻了。慕容雪突然收起玉佩，该来的总要来。
庙外传来积雪被踩踏的咯吱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至少有二十个，正从四面八方包围土地庙。
神刀门没这么快。李无刃剑已出鞘三寸。
慕容雪笑得像只狐狸：所以来的不是神刀门啊。
庙门被一道劲风轰开。月光下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双手各执一柄弯如新月的短刀。他身后扇形排开十八名白衣刀客，每人胸前都绣着金色小剑。
阎罗殿，七月十五。面具人声音沙哑，奉判官令，取血玉凤凰。
慕容雪突然贴近李无刃耳边，吐气如兰：现在，李公子该信我了吧
她话音未落，十八柄弯刀已如雪片般飞来。
第三章
血战阎罗
十八柄弯刀破空而来，刀光如雪。
李无刃左手一揽慕容雪纤腰，身形急转三圈，无刃剑在周身划出黑色光弧。叮叮叮一串脆响，弯刀尽数被格飞，深深钉入庙内梁柱。
好一招铁锁横江。慕容雪在他怀中轻笑，李公子搂得这么紧，莫不是...
话未说完，青铜面具人已如鬼魅般欺近，双刀交叉剪向李无刃咽喉。这一招阎王剪快得几乎看不见刀影，只觉两道寒意扑面而来。
李无刃不退反进，无刃剑自下而上斜挑，剑尖精准点在双刀交叉处。铮的一声，面具人被震退三步，青铜面具上裂开一道细纹。
好剑法。面具人声音嘶哑，可惜判官要的人，从没有活过三更的。
十八名白衣刀客同时扑上。李无刃剑势突变，无刃剑在火光中划出七道虚影，每道虚影都精准刺向一名刀客手腕。惨叫声中，七把弯刀落地。
慕容雪也没闲着。她身形如穿花蝴蝶，在刀光剑影中游走，每次出手必有一枚暗器飞出。转眼间已有三名刀客捂着喉咙倒下，伤口处渗出紫黑色的血——暗器淬了剧毒。
李公子，左边！慕容雪突然娇喝。
李无刃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刺向左侧空处。剑尖传来入肉触感，一个正欲偷袭的白衣刀客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刺入胸口的无刃剑。
你...不是不杀人吗刀客嘴角溢血。
李无刃抽剑，刀客倒地。今日破例。他声音冷得像冰。
面具人见状，突然吹响口哨。剩余刀客立刻变换阵型，七人一组结成刀阵，将二人围在中间。刀光如轮，渐渐收紧。
北斗七杀阵。慕容雪背靠李无刃，低声道，阎罗殿的看家本领。
李无刃突然笑了。这是慕容雪第一次见他笑，笑容里带着三分讥诮七分傲气。可惜他们遇见了南斗。
话音未落，无刃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黑光。李无刃身形如鬼似魅，在刀阵中连闪七次，每次闪现必有一名刀客倒下。七闪之后，地上多了七具尸体，每具尸体的眉心都有一点红痕。
南斗...七杀剑面具人声音发颤，你是...
慕容雪没给他说完的机会。三点寒星从她袖中飞出，一枚击碎青铜面具，一枚钉入咽喉，最后一枚射穿心脏。面具碎裂后露出的是一张布满刀疤的脸，左眼处有个醒目的蜘蛛纹身。
阎罗殿左使，鬼蜘蛛墨七。慕容雪踢了踢尸体，看来判官很重视我们呢。
李无刃收剑入鞘，眉头紧锁：你为什么杀他
因为他认出了你的剑法。慕容雪掏出手帕擦拭指尖血迹，李公子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你的南斗七杀剑会出现在阎罗殿的必杀名单上
李无刃沉默。南斗七杀剑是他师父临终前传授的禁招，江湖上应该无人知晓才对。
慕容雪从墨七怀中摸出个铁盒，打开后是张羊皮纸。她展开一看，突然脸色大变。
纸上画着两个人像：一个是李无刃，另一个赫然是十五年前的模样。画像旁朱笔批注：凤鸣余孽，格杀勿论。
看来我们猜对了。慕容雪把羊皮纸递给李无刃，十五年前凤鸣山庄惨案，阎罗殿确实参与其中。
李无刃盯着纸上年轻的自己，头痛欲裂。那些破碎的记忆又来了——火光中，一个黑衣剑客手持血玉凤凰，剑尖滴血...
啊！他突然抱头跪地，无刃剑当啷掉在地上。
慕容雪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我...我好像想起来了...李无刃冷汗涔涔，那个夜晚...我就在凤鸣山庄...
第四章
残玉之谜
晨光微熹时，他们已离开土地庙三十里。
李无刃的脸色仍有些苍白。慕容雪走在他身侧，时不时偷瞄他的侧脸。昨夜记忆闪回后，他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前面就是青柳镇。慕容雪打破沉默，我们得弄明白墨七为何会带着你的画像。
李无刃突然停步：你早知道我的过去。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慕容雪折了根柳枝在手中把玩：我只知道十五年前有个黑衣少年从凤鸣山庄大火中走出，手里握着半块血玉凤凰。
那个人是我
画像不会说谎。慕容雪轻叹，但我奇怪的是，为何后来那半块玉凤凰会落在阎罗殿手里，而你却失去了记忆。
青柳镇比想象中热闹。街边茶棚里，几个江湖人正在高谈阔论。
听说了吗神刀门昨儿个死了十几个好手！
据说是被自己的刀法所杀，邪门得很...
更邪门的是血手人屠雷千仞，被人发现冻死在雪地里，胸口刻着个凤凰图案...
李无刃和慕容雪对视一眼。他们昨夜并未杀神刀门的人，雷千仞胸口的凤凰更是蹊跷。
掌柜的，两碗阳春面。慕容雪挑了张角落的桌子。
面还没上，茶棚外突然传来喧哗。一队黑衣劲装的汉子大步走来，为首的是个独眼老者，腰间悬着九环大刀。
是神刀门刑堂长老，独眼阎罗铁无伤。慕容雪压低声音，别抬头。
可惜晚了。铁无伤的独眼已经锁定了他们。就是这对狗男女！他厉声喝道，杀我神刀门十二弟子，还敢在此招摇！
李无刃暗自叹息。这分明是有人栽赃，但眼下解释不清。他按住剑柄，低声道：我挡着，你先走。
慕容雪却笑了：何必这么麻烦她突然扬手，三枚铜钱飞向茶棚角落的油灯。轰的一声，火油四溅，茶棚顿时大乱。
趁乱中，慕容雪拉着李无刃窜进后巷。七拐八绕后，他们停在一间药铺前。
孙家老铺李无刃皱眉。
慕容雪叩门三长两短。门吱呀开了一条缝，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
丫头，你又惹祸了老人声音沙哑。
孙爷爷，借您后院避避。慕容雪笑嘻嘻地塞过去一块碎银。
后院比想象中宽敞。老孙头给他们沏了壶苦丁茶，听完来龙去脉后，突然盯着李无刃看了许久。
像，真像。老人喃喃道。
像谁李无刃心头一跳。
老孙头却不答话，转身从箱底取出个布包。层层打开后，是半块血玉凤凰——与慕容雪那半块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只。
十五年前，有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把这半块玉塞给我，说藏好它，会有人来取。老孙头将玉凤凰推到李无刃面前，今天我终于等到你了。
李无刃接过玉佩的瞬间，两半血玉突然发出淡淡红光。慕容雪那半块也从她怀中飞出，在空中拼合成完整的凤凰。一道红光射入李无刃眉心，他顿时如遭雷击，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
凤鸣山庄。满月夜。黑衣剑客。血玉凤凰发出妖异光芒。惨叫声。还有...那个站在血泊中的少年，手里握着滴血的剑...
我想起来了。李无刃声音颤抖，那晚...是我杀了凤鸣山庄满门...
第五章
往罪如锋
药铺后院突然安静得可怕。
慕容雪的手按在腰间暗器囊上，指节发白。老孙头不知何时已退到门边，手里多了把淬毒匕首。
你说...是你慕容雪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无刃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仿佛还沾着十五年前的血：但我当时...不受控制...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三岁的他被黑衣人带到凤鸣山庄，那人给他喂了颗赤红药丸，然后...身体就不属于自己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持剑杀人，从大门一路杀到内院...
是阎罗殿的傀儡丹。老孙头突然道，服用后三个时辰内形同傀儡，任人操控。
慕容雪眼中寒光闪烁：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晚...我也在。老孙头苦笑，我是凤鸣山庄的医师，那夜本该轮值，却因故外出...回来时只见满庄尸体，和站在血泊中的少年。
李无刃猛地抬头：那操控我的黑衣人...
戴着判官面具。老孙头与李无刃同时说出答案。
血玉凤凰的红光渐渐消散，重新分成两半落在地上。慕容雪捡起属于她的那半，眼神复杂：所以你也是受害者。
不。李无刃摇头，剑终究是我拿的，人终究是我杀的。
院外突然传来嘈杂脚步声。铁无伤的吼声隔着墙传来：搜！一家一家搜！
从后门走。老孙头推开柴堆，露出个地洞，通向下水道，直通城外。
慕容雪犹豫地看着李无刃：现在你打算...
找出幽冥判官。李无刃拾起另半块玉凤凰，眼中第一次燃起杀意，结束这一切。
下水道阴暗潮湿。二人借着慕容雪的火折子光亮前行，谁也没说话。直到出口处透进天光，慕容雪才突然开口：
你知道凤鸣庄主是我父亲吧
李无刃身体僵住。
我本该杀了你。慕容雪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但看到记忆中的你...那个满眼惊恐的少年...
她忽然抓住李无刃的手：我们一起找判官算这笔账。
出口外是片竹林。还没等他们适应光线，四周突然亮起火把。二十名弓箭手张弓搭箭，箭头泛着幽蓝——淬了剧毒。
果然在这里。铁无伤从竹林走出，独眼中闪着凶光，把血玉凤凰交出来，给你们个痛快。
李无刃将慕容雪护在身后：你们神刀门何时成了阎罗殿的走狗
铁无伤大笑：聪明！可惜晚了点。他扯开衣襟，胸口赫然纹着与墨七相同的蜘蛛纹身，神刀门早就是判官大人的囊中物了！
箭如飞蝗。李无刃剑舞如屏，却仍有三支漏网之箭射中他左肩。剧痛瞬间蔓延，视线开始模糊。
李无刃！慕容雪扶住踉跄的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突然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将里面粉末撒向空中。
闭气！她捂住李无刃口鼻。
粉末遇风即燃，化作漫天绿火。铁无伤惨叫一声，带着满身火焰滚倒在地。弓箭手们乱作一团，有几人已经口吐白沫倒下。
慕容雪趁机架起李无刃冲入竹林深处。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但她头也不回。
这是...什么李无刃意识模糊地问。
磷火焚心散，我保命的底牌。慕容雪声音发紧，撑住，前面有座破庙...
当李无刃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草堆上。左肩伤口已被包扎好，慕容雪正在火堆旁熬药。
你救了我。他声音嘶哑。
慕容雪头也不抬：毒已经逼出来了，但你得躺两天。
为什么李无刃突然问，为什么不趁机杀了我报仇
慕容雪搅动药汤的手顿了顿：因为...她突然掀开自己左袖，露出手臂内侧的蜘蛛纹身，我也是阎罗殿的人。
第六章
判官之影
破庙里的火堆噼啪炸响。
李无刃强撑起身，剑已在手：你是判官的人
曾经是。慕容雪放下药碗，露出苦笑，三年前我潜入阎罗殿，就是为了查凤鸣血案。这个纹身...是取得信任的代价。
她告诉李无刃，阎罗殿等级森严：最低级的是鬼差，然后是无常，再往上是判官使者，而胸口纹蜘蛛的，都是判官亲自培养的嫡系。
我花了两年时间才混到使者位置。慕容雪卷回袖子，但始终见不到判官真容。直到三个月前，我在密室发现了你的画像...
药汤的苦味在庙里弥漫。李无刃盯着火光：所以血玉凤凰...
是钥匙。慕容雪点头，判官密室的钥匙。完整的血玉凤凰能打开他收藏所有秘密的石室。
李无刃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丝。慕容雪连忙扶住他：箭毒未清，别乱动。
没时间了。李无刃擦去血迹，既然铁无伤是判官的人，他一定会报告我们的行踪。
慕容雪从腰间解下个皮囊，倒出几颗药丸：这是三日还魂丹，能暂时压制毒性，但三日后会反噬...
李无刃毫不犹豫吞下药丸。片刻后，他脸上恢复血色，起身活动筋骨：判官密室在哪
黑水崖。慕容雪也吞下一颗药丸，阎罗殿总坛。
夜色如墨。二人离开破庙时，远处传来狼嚎。慕容雪指着北方隐约的山影：五十里外就是黑水崖。我们得赶在铁无伤之前到达。
他们连夜赶路。李无刃发现药丸确实神奇，不仅压制了毒性，连内力都增长了三成。但每次运功时，心口都像被烙铁灼烧——这恐怕就是反噬的前兆。
天亮时分，他们在一处溪边休整。慕容雪掬水洗脸时，李无刃注意到她后颈有道陈年疤痕，形状像个月牙。
判官留下的他问。
慕容雪手一颤，水珠从指间滑落：你注意到了她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这是月蚀印，判官给每个使者的标记...也是催命符。
她解释说，月蚀印里藏有剧毒，每月需服解药，否则会全身溃烂而死。
所以你才这么急着找判官李无刃恍然大悟。
慕容雪没回答，只是看着溪水中的倒影。忽然，她拔出发簪向水中一刺！一条肥鱼被精准扎中，挣扎着被挑出水面。
早餐。她笑得像个孩子。
午后，他们遇到了第一波拦截。五个黑衣无常从林间闪出，二话不说就下杀手。李无刃剑不出鞘，仅用剑鞘就点倒三人；慕容雪两枚透骨钉解决剩下两个。
判官知道我们来了。慕容雪检查尸体后皱眉，这些无常身上都带着信号烟花，却没来得及放。
李无刃望向越来越近的黑水崖：他在等我们。
第二波拦截在天黑前到来。这次是三名判官使者，胸口都纹着蜘蛛。其中一人手持双钩，钩刃泛着蓝光。
叛徒！双钩使者厉喝，判官大人要你生不如死！
慕容雪冷笑回应，突然甩出三枚铜钱。双钩使者挥钩格挡，却不料铜钱在空中相撞，改变轨迹射向他双眼！
惨叫声中，李无刃已解决另外两人。战斗结束得快，但双钩使者临死前还是放出了信号烟花。血色烟花在黑水崖上空炸开，形成狰狞的鬼脸图案。
示警烟花。慕容雪脸色凝重，接下来每走一步都会更难。
果然，当他们来到黑水崖下时，崖前吊桥已被收起。百丈深渊对面，隐约可见阎罗殿的黑色建筑群，最高处是座判官雕像，手持生死簿，俯视众生。
怎么过李无刃仰头看着光滑如镜的崖壁。
慕容雪从行囊中取出飞爪：我先...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起！一支精钢弩箭从对岸射来，直取慕容雪心口。李无刃挥剑格挡，弩箭被劈成两半，但箭杆中突然爆出绿色烟雾！
闭气！慕容雪急退，却已吸入少许，顿时头晕目眩。
对岸崖上出现数十名弓箭手，为首的正是铁无伤。他左眼罩已摘，露出黑洞洞的眼窝：判官大人恭候多时了！
箭如雨下。李无刃一手揽住慕容雪，一手舞剑成屏，且战且退。退到一处岩缝时，慕容雪突然指着上方：那里...有个山洞...
她话未说完就昏了过去。李无刃咬牙抱起她，纵身跃向岩缝。三支弩箭追着他射入洞中，最深的一支离他后心只有半寸。
山洞幽深。李无刃借着剑光前行，发现洞壁上有古老壁画：一个戴判官面具的人正在屠杀村民，而旁边...赫然画着血玉凤凰的图案！
最深处是间石室。李无刃将慕容雪放在石台上，正要查看她的伤势，突然浑身一僵——石室阴影里站着个人。
久违了，南斗传人。那人声音如同金属摩擦，或者说...我的傀儡。
第七章
面具之下
石室火把突然自燃。
火光中，戴着判官面具的黑衣人缓步走出。他身形瘦高，右手持判官笔，左手托着本泛黄的册子。
李无刃剑已出鞘：幽冥判官
正是本座。判官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十五年不见，当年的小傀儡已经长这么大了。
慕容雪在石台上呻吟一声，仍未清醒。判官瞥了她一眼：月奴也背叛了我...真是令人心痛。
李无刃剑尖微颤：为什么选中我
因为你是南斗老人的徒弟啊。判官轻笑，那老东西死前把毕生功力传给你，却不知他视若珍宝的徒弟，会成为我最好的杀人工具。
他告诉李无刃，十五年前用傀儡丹操控他血洗凤鸣山庄，就是为了嫁祸南斗一脉，挑起江湖纷争。
至于血玉凤凰...判官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这是开启黄泉密卷的钥匙。凤鸣庄主偶然得到它，却不知其价值。
李无刃突然想起壁画内容：那些村民...也是你杀的
聪明。判官点头，三百年前，黄泉密卷被分成三份，分别由三个家族守护。凤鸣慕容氏是最后一家...
慕容雪此时突然睁眼，一枚银针从她袖中射出！判官似乎早有预料，判官笔一挥，银针被击落。
月奴，你的把戏我太熟悉了。判官叹息，连你的毒都是我教的。
李无刃抓住这瞬间分神的机会，南斗七杀剑全力刺出！七道剑影如流星袭向判官周身大穴。
判官却不慌不忙，判官笔在空中连点七下。每一下都精准点在剑影薄弱处，七杀剑势竟被生生化解！
没用的。判官冷笑，你师父的剑法，我三十年前就破解了。
慕容雪突然从石台滚下，将一个瓷瓶摔得粉碎。紫色烟雾瞬间充满石室！
闭眼！她扑向李无刃。
混乱中，李无刃感觉有人抓住他的手，往掌心塞了件硬物。紫烟散去后，判官仍站在原地，慕容雪却不见了。
雕虫小技。判官冷哼，她逃不出黑水崖。
李无刃悄悄握紧手中物件，感觉是半块玉佩——慕容雪竟在最后时刻把她的半块血玉凤凰给了他！
现在，该结束这一切了。判官举起判官笔，放心，我会让你死得比师父痛快些。
李无刃突然笑了：你犯了个错误。
哦
你不该同时面对两块血玉凤凰的主人。
话音未落，李无刃突然将两半血玉凤凰拍在一起！刺目红光爆发，判官惨叫一声，面具咔嚓裂开一道缝。
红光中，无数记忆碎片涌入李无刃脑海：年幼的他在南斗老人门下学剑...老人临终传功...黑衣人偷袭...还有最关键的——判官面具下的脸！
是你！李无刃如遭雷击，大师兄！
面具彻底碎裂。露出的是一张儒雅的中年面孔，左眉处有道剑疤——正是南斗老人首徒，十五年前坠崖身亡的柳无涯！
惊喜吗柳无涯不再掩饰声音，师父把南斗七杀剑传给你这个废物时，就该想到有今天！
判官笔突然化作漫天虚影，每一笔都带着凌厉杀气。李无刃仓促招架，左臂被划出三道血痕。
知道为什么选凤鸣山庄吗柳无涯攻势如潮，因为慕容家那老东西，是师父的结拜兄弟！我要让师父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李无刃被逼到墙角。背后是冰冷石壁，面前是索命判官笔。生死关头，他突然想起师父临终的话：七杀非杀，无刃有刃...
死吧！柳无涯判官笔直取咽喉。
李无刃松开了手中剑。
无刃剑坠地的刹那，李无刃右手并指成剑，一道无形剑气从指尖迸发！这才是真正的南斗七杀——无剑之剑，无刃之刃！
柳无涯的判官笔停在李无刃咽喉前半寸，再难前进。他低头看着胸口血洞，不可置信地抬头：你...竟然练成了...
师父说，这招只能用在弑师叛徒身上。李无刃拾起无刃剑，你让我等了十五年。
柳无涯倒地时，手中黄泉密卷散落一地。李无刃看也不看，一剑将其尽数斩碎。
石室外突然传来喊杀声。李无刃冲出洞口，只见山下阎罗殿已陷入火海，慕容雪正带着大队人马攻上山崖。
你...没事李无刃又惊又喜。
慕容雪抹去脸上血迹：紫烟里我混了解药。她指着身后人马，这些是神刀门真正弟子，铁无伤已伏诛。
她看到柳无涯尸体，长舒一口气：结束了。
李无刃却摇头：还没完。他指着自己心口，三日还魂丹的反噬要来了。
第八章
无刃有晴
黑水崖顶的风带着焦糊味。
李无刃盘坐在判官殿前，脸色越来越苍白。慕容雪跪坐在他对面，正在调配解药。
没用的。李无刃苦笑，三日还魂丹无药可解，师父当年说过。
慕容雪的手抖了一下，药粉洒出少许：你早知道
总比死在柳无涯手里强。李无刃看着远处渐亮的天色，至少...我赎清了罪孽。
慕容雪突然摔了药碗：胡说！凤鸣山庄不是你杀的，是柳无涯！
山下传来欢呼声。阎罗殿余孽已被肃清，神刀门弟子正在清理战场。晨光中，一面绣着金色小剑的旗帜缓缓升起。
李无刃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反噬如约而至，五脏六腑像被无数细针穿刺。他强撑着取出无刃剑，递给慕容雪：
帮我...交给老孙头...南斗一脉...不能绝...
慕容雪没接剑，反而从怀中取出个玉盒：还有个办法。
她打开玉盒，里面是颗碧绿药丸：阎罗殿以毒攻毒的法子。服下它，三日还魂丹的毒性会被暂时压制，但...
但会怎样
每月月圆时，会经历一次万蚁噬心之苦。慕容雪声音发颤，除非找到传说中的玉髓灵芝，否则...
李无刃毫不犹豫吞下药丸。片刻后，他长舒一口气，痛苦果然减轻了。
值得吗慕容雪扶他起身，为了多活几年，忍受每月一次的酷刑
李无刃望向凤鸣山庄方向：比起那些死去的人，这点痛苦算什么
三日后，他们回到青柳镇。老孙头听说柳无涯伏诛，老泪纵横。当李无刃要奉还无刃剑时，老人却摇头：
剑是你的了。南斗老人若在天有灵，定以你为傲。
离开药铺时，慕容雪突然问：接下来去哪
听说西域有玉髓灵芝的线索。李无刃将剑系回腰间，顺便...我想重走一遍师父当年的游历路线。
慕容雪笑了：巧了，我也想去西域看看。
春风拂过青石板路。李无刃看着身旁杏红衣衫的姑娘，十五年来第一次感到心头重担轻了些。
慕容姑娘...
叫我阿雪。她眨眨眼，毕竟我们都交换过最深的秘密了，不是吗
远处传来悠扬的驼铃声。西域商队正在镇口集结，准备踏上丝绸之路。李无刃与慕容雪相视一笑，并肩向镇口走去。
无刃剑在阳光下泛着乌光，剑穗随风轻摆，仿佛也在为这段新的旅程欢欣鼓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