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爷爷堪称五毒俱全。
他轻视女性，逼死糟糠之妻，害死自己的救命恩人。
事后不仅毫不愧疚，还用他们的离世来伤害别人。
对待儿女，他鸡蛋里挑骨头，一点不顺心就会破口大骂。
整个家族从老到小没一个人看过他的好脸色。
幸好老天有眼，恶人有恶报，爷爷最终也迎来了他自己的报应。
爷爷的八十大寿寿宴上，我正把亲手做的三层生日蛋糕推进酒店包间。
亲戚都发出感叹，夸赞我心灵手巧又孝顺。
爷爷却摆着一张臭脸，嘴巴也抿成一条线。
我刚要说几句吉祥话就他被打断。
今天可是我的八十大寿！这样的大日子，都不配你花钱给我买个好点的蛋糕是吧！
我料到他会骂我，但没想到是怪我不花钱买蛋糕。
我自己经营了一家小有名气的甜品店，原材料一直都用最好的。
我连忙好声好气的解释，但这在爷爷眼里成了一种不敬长辈的顶撞。
他愤怒的拍着桌子骂道：就你那个小作坊，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家那什么白天鹅才是高级蛋糕！我看你就是不愿意孝顺我！
我尴尬的推着蛋糕站在原地，二姑家的表哥见状替我说话。
哎呀姥爷，唐蕊妹妹那间店很有名的，每天都排队呢！
表哥悄悄碰碰我，一边示意我把蛋糕推到旁边，一边继续跟爷爷解释。
像今天这种三层的大蛋糕，她店里也要卖一千多，而且还要预定呢。
其他亲戚也知道爷爷速来喜欢挑三拣四，都赶紧帮我说话。
爷爷这才没再揪着蛋糕的事情骂我。
可他也没打算放过我。
他斜了我一眼没好气的开口。
蛋糕糊弄也就算了，连个生日礼物也没有，唐蕊你爸妈怎么把你教育成这种不孝顺的东西
我心里想着自己进来没两分钟，哪有空拿礼物，手上还是着急忙慌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递到他面前。
爷爷慢悠悠伸手扒拉着面前的两个礼盒。
我给他买了一个高级按摩枕，还有一套面料舒适的睡衣。
爷爷摔摔打打的拆着外包装。
他把按摩枕掏出来揉了两下，撇撇嘴扔在一边。
这枕头也太软了，对颈椎不好，你怎么花钱都不会花！
我一阵无语。
这枕头还是前不久他发在家族群里，说看着很舒服我才记下的。
明明是投其所好买的，到他这里又变成我不会花钱了。
爷爷又拆开了睡衣的包装。
我正要先发制人解释是他说自己没有睡衣，我特意选了一套面料舒适的给他。
没想到爷爷看到衣服直接变了脸色。
他拎着衣服，怒目圆睁，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唐蕊！你个小兔崽子安的什么心！今天是我八十大寿，你居然这样诅咒我！
我一脸懵圈，不知道我怎么诅咒他了。
其他亲戚也不明所以，纷纷探着头去看那套衣服。
爷爷愤怒的拍着桌子。
他一手拎着衣服挥舞，一手指着我鼻子唾沫横飞破口大骂。
我一把年纪了！我能穿几套衣服你送我衣服是想让我穿不完带进棺材当寿衣吗
我完全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逆天逻辑镇住了。
好心送他睡衣怎么就变成寿衣了，怎么就是让他带进棺材了！
我没好气的怼了回去。
爷爷你怎么这样说话！是你自己抱怨邻居大爷都有睡衣，就你没有，我才特意买给你的，怎么成我诅咒你了！
他见我敢顶嘴，气上心头。
他高举着深蓝色的睡衣，指着上面的祥云暗纹，手不停的哆嗦着。
这什么破图案！这不是死人用的图案吗！还有这颜色，除了寿衣哪有用这种颜色的！你这是在我八十大寿咒我成死人啊！你这个小畜生！
2
爷爷气得不行。
我爸忍了半天，这会儿也觉得有些过分。
爸！蕊蕊好心给你买衣服，你张口闭口又是寿衣又是棺材的干什么啊！多不吉利啊！
爷爷见我爸一开口就是维护我，顿时火冒三丈。
他抬手把睡衣狠狠向我的脸甩过来。
睡衣的商标还挂在上面没有摘。
我的脸被划伤，眼角下瞬间有一串血珠渗了出来。
我妈在一旁看我挨骂本来就难受，见我受伤立刻心疼的上来查看。
她捧着我的脸小心检查，转头压着怒气埋怨爷爷。
爸！你这是干什么呀！差一点伤到孩子眼睛了！
也不知道你在闹什么！衣服是你自己要的，怕带进棺材你倒是别要衣服啊！挺大年纪怎么还为老不尊！
我妈很少发火，爷爷见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指责自己脸上有点挂不住。
爷爷的逻辑非常奇葩。
他没有直接指责妈妈，而是调转矛头向我爸。
唐海涛！你就是这么管教你婆娘的！她这么跟你老子说话你就看着！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言传身教的！
我爸捏着拳头，不想再忍耐爷爷的无理取闹，更见不得他说什么管教婆娘这种话。
我自己的老婆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管教她！
正在气头上，我爸捡起掉在一边的睡衣扔了回去。
我老婆说错了吗！你不是为老不尊是什么，整天没事找事故意找茬，这衣服你爱要不要，不要的话你就留着带进棺材！
爷爷气的脸红脖子粗，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他喘着粗气感觉下一秒就要晕死过去。
在场的亲戚见状赶忙拉架。
大家各自拿出自己带来的礼物，试图安抚爷爷的情绪。
见有了台阶下，爷爷这才骂骂咧咧的狠狠剜了我们一家三口一眼。
但他对所有礼物都是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全家二十几口人送了几十份礼物，都没得到他的肯定。
最后轮到我爸妈。
爷爷斜着三角眼看向他们，嘴里嘀嘀咕咕。
小的不懂事抠抠搜搜，两个大的也不懂礼数！
大姑对我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被别跟爷爷计较。
我爸虽然不太情愿，但好歹是自己亲爹的八十大寿，也没再硬刚下去。
他从桌下掏出一瓶茅台，好声好气的说了句：爸，生日快乐，刚才是我态度不好。
爷爷瞪了他一眼，看了看手里的酒，不依不饶。
怎么就一瓶啊！
不是我说你们一家子，懂不懂什么叫吉利啊，这送酒哪有送单数的，单数都是给死人的你们不知道吗！活人都是送双数，真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我爸压着性子没有回应，不想又跟爷爷起冲突。
终于大家都落座了。
只是开饭前还有个重要的环节，祝酒。
我怕爷爷又找茬说我没礼貌，第一个站起来祝他生日快乐给他敬酒。
他把酒杯往桌子上磕了两下就算是听见了，脸上满是嫌弃。
紧接着是表哥表姐以及家里的长辈们。
轮到最后的是表姐家五岁的外甥。
外甥站起来，声音洪亮，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吉祥话。
虽然听得出来是提前准备好的，但是也能感受到他的用心。
我们想着这下爷爷应该会满意，毕竟孩子还小就能用心准备这么多吉祥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没想到爷爷不仅没有夸赞小外甥，反而一板一眼的挑起毛病。
3
你这一段话华而不实，是在网上抄来的吧！小小年纪就知道偷奸耍滑，这怎么能行。
他抬眼上下打量小外甥，眼神里充满了不赞成和鄙视。
五岁的孩子哪里懂得偷奸耍滑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自己太姥爷的表情不好，知道他不开心了。
爷爷没在意孩子有些窘迫和紧张的反应，继续指责说教。
祝福别人得发自内心才能让别人高兴，像你这样偷懒还不如不祝福。
小外甥有些委屈，他小声解释这些都是自己写的。
爷爷见他小小年纪也敢顶撞自己，立刻横眉怒目。
你这是什么态度！长辈教育你还敢狡辩，你在学校也这样和你的老师说话吗你以后到了工作岗位上也这样不尊重你的领导吗！
爷爷激动的嚷嚷起来。
小外甥没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开始往我表姐身后躲。
表姐见不得自己孩子受委屈，揽着小外甥的肩膀一边安慰他一边有些不满的转头埋怨。
姥爷！孩子提前好几天翻字典翻书的给你写吉祥话，写完又背了好几天，你有什么不满的呀！再说了他年纪还小，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看给孩子吓的！
表姐心疼孩子，一时之间语气也差了起来。
爷爷今天屡次被顶撞，觉得自己作为全家最大的长辈，地位受到了威胁。
他眼睛通红，脖子上的青筋凸了起来。
啪的一声，爷爷把筷子摔在桌上。
小外甥再次被吓到，只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才让大人吵架，大哭着要回家。
爷爷凶神恶煞，霍的站起来指着母子俩开始吼叫。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生！你个有妈生没爹教的不肖子孙！果然死了爹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还有你，就是没有男人管才这么没规矩，教不好孩子又不尊重长辈，活该你死了老公！
这几句话说出口，所有人都脸色铁青。
表姐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情绪崩溃。
你说这话还有良心吗我老公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要不是因为你，我的孩子怎么会没有爸爸！你也有脸说自己是长辈！我告诉你，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说完，表姐抱着嚎啕大哭的外甥夺门而出。
包间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每个人都面色不善的盯着爷爷。
爷爷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一边念叨着反了！都反了天了！一边拍着桌子。
一直沉默的大姑父终于咆哮着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你是人吗骂我女儿死了老公，你怎么敢的！
大姑父站起来指着爷爷，要不是其他人拼命拉着，早就冲上去对爷爷动手了。
不怪大姑父这么生气。
任何人都可以拿姐夫的死说事儿，唯独爷爷不可以。
因为我的表姐夫，是为了救爷爷才死的。
4
六年前，爷爷在小区的人工湖边遛弯，脚滑跌了进去。
他住的小区老人和孩子居多。
人工湖不浅，一时之间没人敢救他。
刚好赶上表姐和姐夫前去探望他。
我姐夫是消防员，见状立刻跳下去救爷爷。
谁知道姐夫在水里拖着爷爷胳膊准备带他上去的时候，爷爷剧烈挣扎。
他甚至按着姐夫的脑袋，几次把他压进了水里。
两个人挣扎这，反而扑腾到了湖心。
小区的保安赶到时，姐夫已经被折腾的没什么力气了。
但他还是奋力的拖着爷爷，生怕爷爷溺水。
姐姐那个时候怀着孕，跪在岸上急的直哭。
等到几个会游泳的保安赶到，下水救人的时候，姐夫已经沉进水里了。
姐夫就这样为了救爷爷而没了。
在姐夫的葬礼上，表姐大着肚子哭的撕心裂肺，几度昏厥，差点保不住孩子。
爷爷却在一边和前来悼念的亲友冷嘲热讽。
他本来就是消防员，救我那是应该的。谁知道他水性那么差，还害得我呛了好多水，真是活该他死在那湖里。
从那以后，表姐除了每年除夕，再也不和爷爷来往。
今天要不是爷爷八十大寿，她也不会来。
回忆起这些事，我对爷爷的厌恶也更上一层楼。
大姑父那边手指都快怼到爷爷脸上了。
你个老不死的，当初死的就该是你，我女婿为了救你这个老不死的丢了命，你还在这用他的死羞辱他的妻子和侮辱他的孩子！
你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都别拦着我！我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祸害！
说着，大姑父突然挣脱开众人的阻拦，冲上去狠狠揪住爷爷的衣领。
他抡起拳头就要往爷爷脸上招呼，被表哥一把拉住。
姨夫你别冲动！你快去追表姐吧，她情绪那么激动还带着孩子，别再出什么事情！
大姑也收拾了东西拉扯着自己丈夫要去找表姐。
爸！你怎么能这么狠毒！你就继续作妖，你不折腾到众叛亲离是不会罢休的！
大姑父还在气头上，被大姑拽走之前还指着爷爷放狠话。
我告诉你老不死的！我女儿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让你偿命！你给我等着！
大姑和姑父离开后，包间里一片狼藉。
突然，爷爷一挥手打翻了一大片饭菜。
他剧烈的喘息着，整张脸气血上涌憋得通红。
像是受到极大的刺激，他张牙舞爪的发泄起情绪。
好哇！好哇！我看你们是都想让我死啊！你们这些白眼狼，当年我掉湖里没死成你们是不是特别失望！
说着，他又推翻了一把椅子。
我活着碍你们眼了是吧！非要在我八十大寿这天气死我不可是吧！我死了你们就舒服了！
包间外的服务员听到里面摔摔打打的声音，担心出什么意外，叫来了经理。
爷爷还在无能狂怒。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等经理端着一碗长寿面，身后跟着端果盘的服务员进来时，爷爷刚摔碎一个酒杯。
飞起来的碎片差点崩到经理脸上。
经理看着一地狼藉，有些怔愣，又很快漏出笑容。
哎呀，我听说老爷子今天八十大寿嘛！我代表酒店祝您生日快乐，万寿无疆！这是送您的长寿面，还有长寿桃。
他一边眼神示意几个服务员收拾地上的碎瓷片一边把果盘放在桌上。
但不知道爷爷搭错了哪根筋，竟然一把将经理手里的长寿面打翻。
谁让你进来的，你算什么东西。你来看笑话的吗！不用你在这假惺惺的说好话，你自己没有爹妈吗，跑这来献殷勤！滚滚滚！
5
经理脸色黑了下来。
他满身都是面汤，还在被爷爷指着鼻子骂他没教养乱进包间。
经理压着火气招呼几个服务员离开了。
爷爷还在发癫，一会儿说自己不活了，一会儿说自己养了一群白眼狼。
他一边骂一边要哭不哭的干嚎，又是捶胸口又是拍桌子。
整个人像是被炮仗崩了的猴子似的，跳来跳去。
放蛋糕的小推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撞到了桌边。
爷爷瞥见蛋糕，又对我发难。
还有这个蛋糕，我看见就来气！我说我不喜欢，你个赔钱货死丫头不知道重新定一个吗！
他抄起一旁的蛋糕刀狠狠戳进了蛋糕里面。
话说的好听，什么亲手做的，谁知道你用的什么垃圾材料，还一千多一个，小贱种开店也是黑心商人！
我忍无可忍，眼睁睁看着他把精美的蛋糕搅烂，正要发作，却被一旁的爸爸抢先。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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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一声巨响，我爸将那瓶送给爷爷的茅台狠狠砸在了地上。
酒液撒了出来，醇厚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
我看到爷爷的嘴角抽了一下，八成是心疼这瓶酒。
你不是看不上吗！一瓶酒你嫌不吉利，那就别要了，砸了听响就吉利了！
我爸把装酒的盒子一脚踢到了爷爷跟前。
爷爷心疼那瓶茅台，又不愿意示弱，只能继续吹胡子瞪眼睛骂我爸。
我爸一鼓作气，又走到蛋糕旁边。
蛋糕也看不上是吧，那你也别吃了，你吃了也是浪费！拿去给叫花子都比给你吃强！
在我震惊的目光中，他猛的把蛋糕掀的飞起。
三层的蛋糕正正当当拍在了爷爷的胸口。
奶油粘的他满脖子都是。
蛋糕胚一大块一大块的从衣服掉到地上。
唐海涛！你个不孝的东西，你是不是疯了
爷爷对于我爸的突然暴起目瞪口呆。
他浑身都在哆嗦，手指头指着我爸。
你！你……好啊！反了！我看你也反了！
我爸像是没解气，从一堆烂掉的蛋糕里捡起那把塑料刀，怼到了爷爷面前。
你不是要死吗，来啊！痛快点，一了百了省着全家老小在你这受气！那边有蕊蕊给你买的睡衣，你不是说像寿衣吗！正好，穿着直接就能上路！
塑料刀被我爸强硬的塞进了爷爷手里。
爷爷被我爸的气势镇住了。
他一张脸五光十色，表情变幻莫测，像是没料到自己的儿子会这样忤逆。
他看看冷眼旁观的几个女儿和孙子孙女，见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又把怒火转到他们身上。
你们就看着自己亲爹被骂是吧，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我爸发泄一通，拉着我和我妈，收拾东西就要走。
身后的爷爷不依不饶。
走！都走！你们这群白眼狼，你们都走！没想到我养了一群畜生啊！
其他人也受够了他的疯癫，纷纷收拾东西想跟着我爸一起走。
我就知道你们没一个有良心的。果然是你们那个赔钱货蠢妈生的孩子，老丧门星生了你们一堆小丧门星！早几年她死的时候你们就该跟着一起死，省着现在来气我！
已经一只脚踏出包间门的我，听到这句话立刻站住了。
爷爷骂我为难我，我都勉强能忍下。
但是我不能接受他骂我的奶奶。
我猛的转头，快步走到他面前，恶狠狠的看着他。
或许是从来没有看过我有这样的眼神，爷爷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语气阴狠的质问他。
爷爷有片刻的心虚，但是很快又找回了高高在上的气势。
我说那个短命的臭婆娘！就是她这个扫把星，生了一堆白眼狼。她就该早点死，早死把你们这一窝窝的小白眼狼都带走！
我气的浑身发抖，盯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嘴巴里不停冒出辱骂奶奶的言辞。
啪！
世界安静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顾不上什么尊敬长辈的道理，抬手狠狠抽在了爷爷那张扭曲的老脸上。
6
你凭什么这样说奶奶，她伺候你，一辈子任劳任怨，为你生儿育女！
她活着的时候你对她非打即骂，现在她人不在了，你还对她侮辱咒骂，你凭什么！
我声音都颤抖起来，为奶奶这一辈子吃得苦感到委屈。
爷爷理直气壮，对于奶奶的贬低依旧没有停止。
凭什么凭她就是个下贱的臭婆娘！谁家的婆娘不伺候男人！你奶奶自己命短是她活该，那是她没有享福的命！
爷爷知道奶奶很疼我，也看出来我受不了他骂奶奶。
所以他专挑会刺伤我的话说。
唐蕊我告诉你，别说她死了，就算她现在活着，她也得任劳任怨伺候我，我骂她打她她也得听着受着！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尽管我拼命忍耐，还是没办法控制眼泪掉下来。
爷爷像是斗胜的公鸡，得意洋洋的看着我。
你也是个赔钱货，以后你结婚了，也会过跟你奶奶一样的日子。要我说你就是缺个男人管教，才会让你这么没大没小自我感觉良好！
我对于爷爷轻视奶奶的态度心寒到极点。
抽出一旁放蛋糕的纸板，我狠狠的拍在他的脸上。
一直挥舞到脱力才停下，而我已经泣不成声。
没再理会身后爷爷暴怒的嚎叫，我哭着冲了出去。
我可以容忍爷爷不爱奶奶，但是不能容忍他对于奶奶的死没有半点愧疚。
因为奶奶，是被爷爷活活逼死的。
我一口气冲出去三四个路口，最后被追上来的爸爸拦住了。
爸爸温柔的摸着我的头，安慰我说没事了，咱们回家。
妈妈也气喘吁吁的跟上来，见我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也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
你奶奶要是知道你这样维护她，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的。
我听妈妈这样说，更加难过了。
奶奶活着的时候没享过几天福，现在人都不在了，还说什么在天之灵呢。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奶奶的事情。
她十四岁就被卖给大她十九岁的爷爷，给爷爷生了四个孩子。
这一辈子奶奶都尽心尽力的伺候爷爷，照顾几个孩子。
奶奶在世的时候，我还经常去看她。
但是每次爷爷都对她呼来喝去，拼命使唤她。
做好了菜，奶奶还不能上桌吃饭，只能端着小碗坐在门口吃剩饭配咸菜。
大冬天给爷爷洗衣服，爷爷还不让她用热水，嫌烧水浪费燃气。
有什么事叫奶奶，但凡答应的慢一点，就会被爷爷打骂。
我爸和几个姑姑不是没有把奶奶接走过。
但是每次爷爷都上门来闹，奶奶怕连累孩子，最后都跟着爷爷回去了。
三年前的跨年夜，吃过饭之后，几个孩子各自回家了。
爷爷喝多了酒，对着年近六十的奶奶一顿暴打。
又因为奶奶倒的洗脚水不够热把她赶出家门。
奶奶在门口苦苦哀求爷爷让她进去。
爷爷又嫌她吵，一路推推搡搡把她关在了单元门外。
北方深冬的夜晚，接近零下二十度。
奶奶遍体鳞伤，只穿一件单衣。
而爷爷呢，回到家倒头就睡了过去。
跨年夜，邻居家的老人都被儿女接走了，没人帮奶奶。
直到第二天一早，回家的邻居才发现已经身体已经僵硬的奶奶。
奶奶刚走那阵子，爷爷也有些思念奶奶。
但他的思念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没有人伺候他，没有人让他呼来喝去随意使唤了……
7
爷爷的寿宴之后，我们都没有联系他。
他倒是像没事发生一样，在家庭群里时不时发些要孝顺老人的视频。
见没人理他，还会连发十几条超长语音。
不用点开我就知道肯定是骂人的。
我以为日子会恢复到以前互不干涉的状态。
直到半个月后甜品店出事，我才意识到自己太天真了。
同时我也明白了当初生日宴，爷爷说我是黑心商人这话从何而来。
那天早上我照常到店，几个甜品师已经开门接客人了。
见我来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冲进店里，举着我家的蛋糕要求退款。
店里的客人不少，都被她的叫嚷声吸引了注意力。
我上前询问原因，她说我店里的蛋糕材料以次充好卖高价，都已经被曝光了，让我赶紧退钱。
我不明所以，让她拿出我材料不好的证据。
没想到女人理直气壮，掏出手机摆在我面前。
你都已经被自己人揭老底了，还说什么证据，别再狡辩了，赶紧退钱！
我身后的店员面面相觑，赶紧过来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没有乱说。
我接过女人的手机，看到视频里的画面时，什么都明白了。
只见爷爷一脸大义灭亲的对着镜头说我是个黑心店主，用差材料做蛋糕，他在自己生日宴会上批评了我，没想到我还死不悔改。
我原本以为这丫头只是用不好的材料，哪知道她还洋洋得意的说自己家是网红店，卖的很贵。
爷爷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说这进嘴的东西多重要啊，我本本分分一辈子，最见不得这种丧良心的事情。这做买卖最重要的就是诚信，怎么能为了赚钱不要良心啊！
爷爷痛心疾首。
后面又在采访他的那个网红的引导下说建议市场监督管理部门严查我的甜品店。
我顺势划着屏幕，看到评论区里骂声一片。
这家店还挺有名呢，我也买过，不会是花钱买科技吧！
真是没有良心了，卖的那么贵还用变质材料！贵价烂货真有她的！
偶尔有几条站中立的评论也被起哄的网友喷的不敢多说。
我建议再观望一下，现在的事情反转的还不够多吗！
楼上的是水军吗，要不是确有其事，一个老人怎么会污蔑自己家人！
我放下手机，头疼的揉着眉心。
我真的没有想到爷爷能这么无理取闹。
女人还在叫嚷，我没多说，给她退了钱，跟店里看热闹的人保证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一定会澄清自己的材料安全。
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件事自然没用我太费心。
当天下午食品卫生部门的工作人员就上门突击检查了。
经过检查，我的原材料从进货渠道到品质，再到店面卫生，完全都是合格的。
第二天一早，官方就发布了关于我甜品店的检查结果。
尽管证明了我的店没有问题，但是客流量还是受到了影响。
俗话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接下来的三四天，网红的视频下面出现了舆论的翻转，开始有人替我说话。
认为是网红随便找了个老头泼我脏水，并说这是同行的恶毒商战。
那个网红倒也没解释，反而趁着这波热度再次去爷爷所在的小区找他进行直播。
于是，我又看到了更加令人愤慨的言论。
8
直播里，网红换了个角度问爷爷。
老爷子，你能不能跟我们解释一下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污蔑自己的亲孙女呢，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爷爷面露委屈，半晌才皱着一张脸对着镜头哭诉起来。
小伙子，你是不知道，我心里难受啊！我现在才明白，我那个孙女她就是针对我啊！店里都用好的材料，偏偏给我八十大寿做的蛋糕都是用发霉的材料做的！
他一边说一边抹了把眼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哭了。
我那天闻到蛋糕都有点酸了，就说了她两句。没想到她打我啊，我一把年纪了，被一个小辈抽耳光。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啊！
他越说越起劲，甚至还半蹲下拍着自己的大腿，吸引来了大量的邻居围观。
网红假模假样的安慰着爷爷别太激动。
爷爷抓着他的手，语气心酸。
你是个好孩子，你比我这个孙女强多了。不光我这个孙女，我家里几个孩子都不孝顺啊！我这日子过的苦啊！
爷爷对着镜头大倒苦水，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儿女不孝的孤苦老人。
只见他继续凄然的胡说八道。
都怪我那早死的老婆子，她不会教育孩子，生生把我这几个孩子给养坏了。也幸亏那婆娘死的早，不然我早就被他们合起伙来气死了！
我听爷爷搬弄是非再次辱骂奶奶，气的双手发抖，手机都快拿不住。
就在我准备开车去找他们当面对质时，直播那边传来了意料外的声音。
你这老头子嘴巴积点德吧，别人不知道我们这些老邻居还不知道吗！你天天作妖逼的孩子都没法跟你沟通，你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我的视线回到屏幕上，认出说话的人是张大娘。
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她们两个人经常结伴去早市买菜。
张大娘的输出还在继续。
你怎么有脸埋怨桂菀的！桂菀这辈子跟着你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她不就是被你家暴赶出家门活活冻死的吗！
张大娘气愤控诉着爷爷的罪行。
其他邻居也七嘴八舌加入了抨击爷爷的队伍。
就是就是，你这老头儿真是喜欢搬弄是非。我还记得你害死了自己孙女婿呢！啧啧啧，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为救你没了，多可惜啊！
都是有儿女的人了，怎么心还那么狠，给人家小伙子往水里按，真是心思狠毒啊！
见围观的邻居不仅没有支持他，反而对着他指指点点，爷爷顿时破防，又跟邻居对骂了起来。
我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直播间的弹幕疯狂滚动。
我靠！这老头身上背了几条人命啊！他说的话我看也不可信！
同意楼上，一个儿女对他不好，是女儿的问题，所有儿女对他都不好，那就该反思了！
这老东西真是五毒俱全啊，活久见活久见！
……
网红见舆论风向不对劲，也感觉爷爷的话有八成是在胡诌，连忙关了直播。
我叹气关上手机，觉得这世界上还是清醒的人多。
人在做天在看，爷爷他自己做过的事情，再怎么胡扯也会被拆穿。
晚上回到家，我和爸爸妈妈讨论了这件事，都觉得爷爷这次会消停一阵子。
令我们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爷爷又出事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店里准备关门，突然接到爸爸的电话。
蕊蕊，你现在不忙的话来趟医院吧，你爷爷突发脑溢血在医院了。
9
我赶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爸爸和几个姑姑都在。
原来是上次直播之后，爷爷在小区的名声彻底臭了。
无论他做什么，只要出门就被邻居指指点点，大家对他的鄙夷全都写在了脸上。
爷爷当然受不了这个委屈，终于在今天中午和邻居爆发了激烈争吵。
邻居骂完他就去买菜了。
没想到爷爷却把自己气的突发脑溢血，当场撅了过去。
等邻居发现他，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
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说爷爷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会有一些后遗症。
我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感到遗憾。
这时，一旁的小姑低声念叨了一句：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爸爸和几个姑姑都听到了，但是没人反驳她。
一个月后，爷爷出院了。
这期间除了刚开始的三天爸爸和姑姑去看过他，其他时间一直是护工在照顾他。
爷爷出院那天，我也去了。
爷爷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已经口齿不清了，走路也不太利索。
爷爷家里，我，爸爸和姑姑几个人看着躺在床上的爷爷商量以后的计划。
我爸爸叹了口气率先开口。
请护工吧，费用咱们均摊。
很显然几个姑姑都持相同意见，纷纷点头表示没问题。
只有病床上的爷爷，叽哩哇啦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怒视着几个孩子。
爸爸他们的执行速度很快。
几个姑姑立刻联系社区和附近的家政机构，询问有没有靠谱的护工。
爸爸则开车带着我去附近的电子城买家用监控，用来以后监看爷爷的情况。
路上，爸爸轻声问我：蕊蕊，你觉得爸爸和姑姑们这样对爷爷会不会有点过分
我摇摇头。
笑着对爸爸说爷爷是自作自受。
如果爷爷不跟那个网红勾结在一起污蔑我，也不会被邻居戳破他的真面目。
如果他对儿女和妻子都好一些，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爸爸没再说什么，只是在等红绿灯时，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护工当天就找到了。
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做事看起来很爽利，爸爸和姑姑嘱咐她几句就离开了。
接下来我们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然而不到两个月，护工大姐就打电话给姑姑说自己不做了。
她说爷爷完全不尊重人。
爷爷稍微能动弹后，就经常莫名其妙对护工大姐发火，想方设法为难大姐。
明明在床边放了移动厕所，爷爷却非要弄在床上等着大姐去收拾。
半夜不睡觉，用拐棍疯狂的敲床头的铁架吵的大姐没法休息。
做好的饭不吃，全部打翻。
直到今天，爷爷把大姐盛好的热汤泼在了她脸上。
大姐发来照片，半张脸都被烫红了。
没有办法，姑姑又找了第二个护工。
这次依然不到两个月，新的护工也辞职了。
她说爷爷康复的速度极快，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语言系统也恢复了不少。
爷爷几乎天天辱骂新护工，还用拐棍敲护工的后背。
我甚至看到了护工发来的照片，她背上好几道青紫的淤痕。
就这样连续换了三个护工，最后都没有办法忍受爷爷的坏脾气辞职了。
最后还是邻居张大妈联系了我爸爸，说她认识一个男护工，问我爸要不要试试。
我爸死马当做活马医，联系了那个男护工。
见面那天，我跟着一起去了。
男护工人高马大，脸也长得凶神恶煞。
他留着络腮胡，与其说是护工，其实他更像电影里收保护费的。
换了男护工后，爷爷确实老实了一阵子。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男护工只是长得凶悍，实际上跟那些女护工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爷爷又开始肆意妄为。
不出所料，第三个月的时候，我爸接到了男护工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非常愤怒，大叫着这个月的工资自己不要了，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继续照顾爷爷。
经过询问，男护工才说了原因。
10
你们家这个老爷子，简直不是东西。平日里对我骂骂咧咧挑三拣四也就算了。今天我妈来给我送东西，刚好被他看到，他居然让我妈留下来伺候他！
我在这边听着我爸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被勾起了好奇心。
男护工继续道：他居然说伺候人这种事情就是女人应该做的！那是我妈！这老东西有什么资格让我妈伺候他！
他还当着我的面把尿盆往我妈身上摔！
男护工越说越生气，最后居然给我爸放下一句：你们要报警就报警，我可以赔钱也可以被拘留，但我绝对不会道歉的！
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和我爸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还牵扯到报警了。
爸爸打开监控查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男护工被爷爷气急了，给了他两拳，打的爷爷满脸是血。
我和爸爸到爷爷家的时候，爷爷还躺在沙发上捂着冒血的嘴哎呦哎呦的叫唤。
见我和爸爸来了，他立刻颤巍巍站起来大叫男护工打了自己。
我瞥到地上散落着的两颗牙，不禁暗自发笑。
爸爸当然没有选择报警。
爸你既然能骂人，也能打人，我看你也不需要护工了，你也不像不能自理的样子。
爸爸把地上的两颗牙扫进垃圾桶。
以后我和我姐他们会定期给你送生活用品，一日三餐会给你叫外卖。你好自为之吧！
我爸拉着我正要走，又突然想起来什么。
他转身指了指客厅的监控。
每个房间外我都放了监控，你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们能看到。咱们没必要见面了，省着你看到我们又想起我妈。
我们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爷爷。
他瞪着眼睛，咕哝着嘴又想骂人。
临近除夕，我替爸爸去给爷爷送些生活用品和水果。
打开房门时，我看到爷爷穿着脏兮兮的棉夹袄。
衣服上全是干涸的油渍和菜汤。
屋子里一股尿骚味儿，还有人长期不洗澡散发出的油臭味儿。
我把东西放进冰箱里，把里面一些坏掉的东西装进垃圾袋里。
回到客厅时，爷爷坐在沙发上冷冷的看着我。
我没理他，打开窗户透气。
他见我不搭理他，用拐棍敲着地面。
我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他，他依旧是那副刻薄的面孔。
小……小兔崽子……跟你不（爸）……鱼样（一样）是……是……
因为长期没人跟他交流加上脑溢血后遗症，他半天也没说完这句话。
我知道他又要骂我，于是走到他对面。
你有什么可生气的呢，脚上的泡是你自己磨的。你但凡少一点尖酸刻薄都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他嘴巴嗫嚅半天，对着我吐了口痰。
我轻蔑的笑了一下，向门口走去。
开门之前，我忍不住问他：你后悔吗如果你没有逼死奶奶，现在也不至于没人管你。
爷爷又往地上啐了一口。
后悔……我后悔……她……没早点打死她！
我长舒一口气，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关门那一刻，我和爷爷今生的缘分结束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爷爷。
11
第二年开春，我们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爷爷又掉进了人工湖里。
原来他趁着天气暖和，去人工湖边散步。
一开始湖边有不少邻居，但见他在全都走了。
爷爷被人发现时，已经是几个小时后。
这次没有人像姐夫那样为了救他不顾自己的性命。
又或许，当初姐夫本就不该救他。
那样表姐不会失去丈夫，外甥不会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奶奶也不会在后来被爷爷暴打赶出家门冻死，而是在几个儿女的照顾下获得幸福的晚年。
爷爷的葬礼非常简陋。
爸爸和姑姑们商量着在城市另一头的小陵园安置了爷爷的骨灰。
那里与奶奶长眠的地方相隔一整个城市。
爷爷去世后，逢年过节，我们一家和亲戚们每次聚会都很开心。
没人扫兴，没有人挑三拣四，没人尖酸刻薄的咒骂我们，当然，也没人再提起爷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