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在山路上颠簸。
陈默的手机不停地弹出消息:主播别去云栖别院!
我爷爷说那宅子底下埋着七个童魂,专拽落单的人的脚踝!
他扫了眼屏幕,随手关掉,扭头对缩成一团的小吴笑:网友净瞎编,比村口大爷还能吹。
1
小吴抱着摄像机,袖口露出半截红绳——那是奶奶塞给他的辟邪物,正随着车轮震动轻轻摇晃。
可去年有驴友进去,真的在井里捞出带红印的婴儿袜子……他声音发颤,盯着窗外的枯树林,树影在雾里晃动,像无数只举着的小手。
进山时快黄昏了。
雾气像一块灰色的布裹住群山,云栖别院的青瓦屋顶在雾里若隐若现。
陈默打开直播,故意晃了晃罗盘吊坠,又塞进背包:今儿咱玩点刺激的,不用任何道具!镜头扫过他的鞋底,上面用红笔歪歪扭扭画着个镇字,墨水还没干。
吱呀——
铜环断裂的声音惊飞了几只乌鸦。
陈默捡起碎铜环对着镜头晃了晃:听见没老宅在欢迎咱们呢。
弹幕立刻炸开:主播作死!赌你三小时内喊妈妈!他没注意到,小吴的鞋尖正慢慢转向中央的枯井,鞋底的红绳穗子垂进井沿的缺口,像被无形的手拉了拉。
祠堂里霉味刺鼻。
七块牌位倒了四块,沈小七的牌位前积着灰,却有个清晰的小手印。陈默摸了摸牌位底座的红印:看,这是‘七子镇魂阵’,当年正妻把七个亲生孩子的魂魄封进了井里——
哥!她、她流血了!
小吴的尖叫打断了他。
墙上穿旗袍的女子,嘴角裂开一条血缝,眼尾的血珠滴在供桌上,正好汇成个七字。陈默后背冒起冷汗,却硬着头皮凑近:可能是颜料受潮了……话没说完,画里的女子突然睁开眼,眼白里全是红血丝,嘴角裂开露出带血的牙齿。
小吴猛地拽住他的袖子:哥,她的眼睛跟着咱们动!
陈默这才发现,不管走到哪个角度,画中女子的目光都死死盯着中央的枯井。更奇怪的是,她怀里抱着的襁褓,边缘绣的蓝碎花布,和母亲临终前盖在他身上的毯子一模一样。
深夜,陈默在阁楼翻出一本破书,纸页间掉出七张婴儿脚印拓片,每个脚踝上都画着红点。他刚看清夫人将七儿投入枯井,以银锁镇之,窗外突然传来扑通声——中央枯井的水面漂着一个血色襁褓,里面伸出一只小手,手腕上戴着和牌位底座一样的红绳银锁。
小吴,拿摄像机!
陈默话音未落,楼下传来玻璃瓶碎裂的声音。
他冲下楼,看见小吴对着满地碎玻璃发抖,中央枯井方向,一个穿白旗袍的女人抱着襁褓慢慢转身,月光照亮她的脸——七窍流血,嘴角咧到耳根,正是祠堂画像上的女子。
还我孩子……
女人的声音像泡了水的纸钱,又黏又冷。
陈默腿肚子直打转,手机啪嗒掉在地上,镜头正好对准井口,水面倒映出七个小孩的脸,每个脚踝上都有红点,其中一个小孩的眉眼,和小吴后颈的红痣一模一样。
他突然想起鞋底的朱砂符,猛地跺脚,地面灰尘扬起,在月光下显出血色的北斗图案——正是七个枯井的位置。她不是鬼,是阵眼!陈默拽着小吴往祠堂跑,七个孩子的魂魄靠她维持,她就是当年被害死的丫鬟秀芳!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
他回头,看见女人的指甲变长,正对着他们抬起手,襁褓里露出一只皮肤溃烂的婴儿脚,脚踝上的红点在黑暗中像一盏小灯。
小吴突然指着祠堂供桌:哥,牌位在动!
七块牌位慢慢立起,沈小七的牌位转向他们,底座的红印发出微光,照在小吴后颈的红痣上——红痣不知何时变大了,形状和牌位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井里传来婴儿的啼哭,陈默透过窗户看见,七个小孩的魂魄从井底升起,脚踝的红点连成北斗,慢慢飘向祠堂。最前面的小孩抬起手,掌心对着小吴,嘴型在说:回家……
直播画面突然卡顿,恢复时陈默发现弹幕疯了:主播背后有东西!白衣服女人飘过镜头了!
他僵硬地转头,看见白衣女人站在门口,襁褓滴着水,在地面汇成七个小脚印,每个脚印中心都有个红点,正好对应他鞋底的朱砂符位置。
小吴,把银锁扔进井里!
陈默想起祠堂暗格的银锁,回头却看见小吴眼神空洞,慢慢走向井口,后颈的红痣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井口的石板轰隆翻开,井底泛着蓝光,陈默看见七具婴儿骸骨围成圈,中间留着个空位,正是小吴脚踝的方向。白衣女人开口了,声音像井水灌进耳朵:老七归位,老八何在
他猛地想起母亲临终的话:井里的孩子说,你的红点和他们的一样……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踝不知何时多了个红点,和骸骨脚踝上的一模一样,正往井口方向发烫。
祠堂里,沈小七的牌位当啷倒地,背面浮出一行小字:老七归位,老八勿逃。陈默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收到的匿名快递,那个刻着老八的银锁,此刻正在背包里发烫,锁眼处卡着半片红指甲,和白衣女人的指甲一模一样。
哥,你看水里——
小吴的声音从井口传来。
陈默抬头,看见井水倒映着自己的脸,脚踝的红点周围渗出七个字:七子归位,老八来陪。白衣女人的手穿过他的肩膀,指向井底的空位,襁褓里的婴儿睁开眼,脚踝的红点和他的完全重合。
直播信号恢复,弹幕如潮水般涌来,却没人注意到陈默背包里的银锁正在消失,鞋底的朱砂符也变成了归字。井口的小孩魂魄开始靠近,他们的手在空中比划着,正是他小时候常做的回家手势。
山雾渐渐变浓,云栖别院的青瓦在雾里若隐若现,只有井口的蓝光越来越亮,像在召唤第八个归位的人。陈默突然想起母亲的遗物,那块蓝碎花布的边角,绣的其实不是陈,而是半拉沈字——原来他从来都不是局外人,而是阵法里最关键的老八。
小吴,快跑!
他拽住同伴冲向院门,却发现来时的路被猩红的藤蔓封锁,每片叶子都蜷缩成婴儿握拳的形状。白衣女人的笑声从井底传来,混着婴儿的啼哭:老八来了,七子归位……
2
陈默的手电筒光在祠堂里乱晃,白衣女人的影子消失在雾气里。小吴突然指着供桌尖叫:牌位上的字在动!七块牌位上的字慢慢褪色,只有沈小七的死亡日期越来越清楚——1998年7月15日,和陈默的生日一模一样。
井底传来模糊的童谣:老七归位,老八何在……像七八个小孩的声音叠在一起,忽远忽近,听得人头皮发麻。陈默觉得鞋底发烫,低头一看,鞋底的镇字正在融化,露出下面的八字。他突然想起破书里的话:七子是星星,老八是把柄,北斗归位,怨灵才会平息。
小吴,你后颈的红痣……陈默的声音卡住了。小吴后颈的红痣裂成七个小点,排成勺子形状,袖口的红绳不知何时断开,线头直直指向枯井。
直播间突然恢复,弹幕像下雨一样砸来。陈默转身,看见白衣女人站在院子中央,襁褓里躺着一具风干的婴儿尸身,脚踝的红点比月光还亮。她慢慢举起婴儿,尸身的手指动了动,指向陈默的背包——里面装着刻着老八的银锁。
保护好银锁!陈默推开小吴,井底突然喷出蓝光,七具婴儿骸骨破土而出,脚踝的红点连成直线,直戳小吴的心脏。千钧一发时,陈默跺脚,地面竟显出七个枯井的图案。他抓起银锁按北斗方位扔向枯井:秀芳当年点的不是诅咒,是让孩子归位的印记!
银锁落地,白衣女人发出尖啸,襁褓里的婴儿尸身渐渐消散,露出下面的泛黄日记。小吴捡起日记,手抖得厉害:哥,秀芳写的……正妻偷走她三个孩子,又把自己四个孩子扔进井里,用银锁困住魂魄……日记最后一页血糊糊的:老八的血能破阵,因为他是第八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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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里的童谣突然变成女人的哭声,陈默看见井口飘着七盏灯,每盏灯上都有小吴的脸——从婴儿到现在,后颈的红痣从来没变过。他这才明白,小吴是老七转世,自己脚踝的红点,正是老八的标记。
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李真人带着人冲进来,扛着铁锹喊:把银锁交出来!陈默还没开口,壮汉突然惨叫,铁锹飞出去插在柱子上,溅出的木屑里竟有血丝。李真人的墨镜摔碎,镜片里映出白衣女人,襁褓里的婴儿正对着他笑,脚踝红点像滴血珠。
你的符是假的,人是真的怕。陈默点燃李真人的护身符,纸灰飘成沈字,沈家的诅咒连子孙都不放过,你后颈的红痣,也是阵法的一部分吧李真人脸色煞白,摸后颈发现湿乎乎的——那里竟长出和小吴一样的红痣。他的团队四散逃跑,有人被猩红藤蔓绊倒,藤蔓缠住脚踝,露出婴儿小手的形状。
老八,归位——白衣女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陈默的背包炸开,老八银锁飞向井口,和其他七把锁组成北斗。小吴不受控制地飘向井口,后颈的红痣发出强光,和井底骸骨呼应。陈默终于懂了,三个月前的匿名快递不是警告,是召唤他归位。
他扑向小吴,却看见井底浮现母亲的虚影,母亲摇头叹气。白衣女人的手穿过他胸膛,按在他脚踝的红点上:你母亲替你挡了二十年,现在该你承担了。直播间里,千万观众看见七具骸骨升起,小吴悬在井口,陈默脚踝的红点和银锁共鸣,墙缝里渗出蓝碎花布碎片,像无数小手在招魂。
七子归位,老八现形——童谣回荡,陈默想起五岁在医院,电梯按钮流血,里面的白衣女人抱着襁褓,边缘的蓝碎花布和现在一模一样。井口的蓝光吞没小吴,陈默爬过去,看见井底刻着陈默二字,旁边是母亲的字:对不起,妈妈骗了你二十年。
李真人的团队早跑了,陈默跪在祠堂前,后颈的红痣慢慢变成北斗形状。他抓起破书,最后一页多了幅画:八个孩子围成圈,中间的男孩脚踝有红点,正是他的样子。山风吹过,白衣女人渐渐透明,眼里的怨恨化作泪水:当年夫人偷走我的孩子,我便在她孩子身上种朱砂,可终究……话没说完,她和婴儿一起消散,只剩银锁的清响。
小吴摔下来,陈默接住他,发现他后颈的红痣没了,脚踝多了个红点,和自己的遥遥相对。祠堂里,七块牌位全立起来,沈小七的牌位转向他们,底座红印组成八卦图,中心正是陈默。
哥,我梦见自己在井里住了很久……小吴哭着说,梦见有个姐姐说,我是她第三个孩子,被换走时后颈沾了她的血。陈默点头,他知道,接下来要揭开沈家灭门和母亲收养的真相。
直播间黑屏后恢复,点赞数破千万,弹幕全在问:主播背后的女人是谁陈默转身,看见白衣女人的虚影站在门口,怀里的襁褓空了,嘴角不再流血,而是笑着说:老八,记住七月十五别靠近井口。她的声音像风一样散了,陈默低头,脚踝的红点在变淡,小吴的却越来越亮。突然,小吴指向井口,那里浮出第八具骸骨,脚踝红点正是他母亲的生辰。
3
陈默扶着小吴坐在祠堂台阶上,月光把七口枯井照成七个黑洞。小吴盯着自己脚踝的红点,突然说:哥,井底在发光!话音刚落,井口蓝光变强,像井底点了七盏灯。
下去看看。陈默握紧手电筒,供桌上只剩老八锁在发烫。石阶的青苔在蓝光里显出向下的箭头,指向祠堂地板的暗门。
暗门后是潮湿的地下室,腐臭味扑面而来。墙面上刻满婴儿脚印,每个脚印中心都有红点。小吴踢到金属物,低头看见七个银锁散落,锁身布满牙印,像被婴儿啃咬过。
这是沈家的祭井密室。陈默捡起锁,发现每把锁内侧都刻着生辰八字,秀芳的三个孩子,正妻的四个孩子,都被封在锁里。他摸到最后一把锁,突然触电般缩回——锁上刻着陈默,出生日期正是1998年7月15日。
墙角木架上摆着七个陶罐,罐口封着蓝碎花布。小吴刚碰一下,布面渗出鲜血,地上映出七子归位,老八献祭八个字。陶罐里传来指甲抓挠声,像有东西要爬出来。
小心!陈默拽住小吴,头顶横梁突然断裂,砸在刚才站的地方。木屑里,横梁内侧刻着字:1998年7月15日,老八降世,阵法终成。字迹和母亲日记的最后一页一模一样。
地面震动,李真人的团队举着手电冲下来,壮汉挥着铁锹:银锁交出来!陈默冷笑:你们才是沈家的棋子!当年掉包孩子、伪造直播,就为了拿封口费!壮汉冲过来,铁锹插进木架,震落的陶罐摔碎,里面是叠好的蓝碎花襁褓,和母亲的遗物一样。
李真人冷笑:破了七子阵八子归位才能开地宫,里面有黄金!话没说完,地下室蓝光大作,陶罐布面炸开,露出婴儿骸骨,脚踝红点连成北斗,直指陈默的锁。小吴突然举着铁锹砍来,眼神空洞:哥,对不起……井里的姐姐说,老八的血能让我们回家……
陈默闪过铁锹,咬破手指把血滴在老八锁上:老八的血是钥匙!银锁蜂鸣,墙面浮现阵法图:七子环绕老八,形成北斗。李真人团队惨叫,后颈红痣渗血,在地面汇成归位二字。壮汉们走向枯井,脚踝红点和地面北斗重合——他们都是当年掉包村民的后代,后颈红痣是阵法标记。
地宫门在蓝光中开启,门楣刻着八子归位,黄金万两。李真人爬向入口,后颈红痣变成血洞:拿到遗产……陈默吼道:遗产是七个孩子的冤魂!地宫门突然关闭,夹住李真人的手,他缩回手,掌心刻着沈字血印。
小吴指着墙角,那里有具骸骨,后颈嵌着半片蓝碎花布——是母亲当年做襁褓的布料!骸骨手心刻着陈字,和陈默脚踝的红点一样。衣兜里掉出半张照片,母亲和秀芳抱着婴儿,脚踝都有红点。
地面剧烈震动,地下室坍塌。陈默拽着小吴往外跑,回头看见地宫门浮现血字:老八若归,七子同辉,沈家地宫,永无天日。一声巨响,地宫门封闭,李真人的惨叫消失在蓝光中。
回到地面,祠堂牌位全碎了,只有沈小七和陈默的完好。小吴笑了:哥,井里的姐姐说,我们是被掉包的孩子,她的血在我们身上,所以能看见怨灵。陈默望向井口,蓝光消失,只剩七盏小灯在雾里闪烁,像在告别。
手机收到母亲的短信:默儿,当年妈妈在医院看见秀芳的魂魄,她让我保护你……你的亲生父母,是沈家的……短信停在1998年7月15日23:59。陈默望着圆月,云栖别院的藤蔓已经枯萎,露出墙内的八个银锁浮雕——秀芳的诅咒不是仇恨,是让沈家后人记住孩子的生命比黄金重要。
小吴,我们回家吧。陈默拍拍他,却发现小吴眼神空洞,指向井口:哥,你听,井里在喊你的名字……他竖起耳朵,真的听见微弱的童声:老八哥哥,别走……山雾笼罩别院,陈默脚踝的红点突然发烫,比任何时候都亮。他知道,有些真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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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攥着老八银锁,冰凉的金属让他想起妈妈临终时的手。小吴盯着井壁刚翻开的石阶,每级台阶上都刻着星星,星星中间嵌着小骨头,骨头脚踝处的红点还在微微发亮。老八老八,带锁回家……细细的童声从台阶下飘上来,像有几个小孩在轻轻拍手。
地宫门一开,冷风呼呼地吹出来。石墙上刻满了画:第一幅是很久以前,一个穿旗袍的女人举着银锁站在井边,旁边跪着个抱孩子的丫鬟,孩子身上的蓝碎花布和妈妈的毯子一模一样。这是秀芳阿姨的孩子被抢走的时候。陈默摸着凹凸的石画,发现画里秀芳的眼睛没有黑眼珠,却直直对着井口。
第二幅画画的是1998年的医院,一个护士抱着婴儿站在电梯里,电梯按钮在流血,旁边站着抱襁褓的白衣女人——正是祠堂画像上的秀芳。原来妈妈说的不是梦。陈默低声说。小吴指着最后一幅画:现在的他们站在井口,背后跟着举铁锹的人,每个人脖子后面都有红痣。
地宫深处传来哗啦哗啦拖铁链的声音,小吴突然捏紧他的手:有人!手电筒光扫过去,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背对着他们站在石碑前,裤脚全是青苔。陈默刚喊了声,男人猛地转身,他的脸好像烂了一样,只有脖子后面的红痣还在动,像条红色的小虫子。
快跑!陈默拽着小吴躲到石头后面,只听见砰的一声,男人的身体裂开了,里面塞满了蓝碎花布,每块布上都绣着沈字,和妈妈缝毯子的针法一模一样。布团掉在地上,竟发出婴儿的哭声,小吴吓得手电筒差点摔了。
石碑上的字在蓝光里显出来,陈默认了半天:民国二十年,夫人害了秀芳的孩子,秀芳把七个孩子的魂魄封在井里,留老八在人间……他这才明白,秀芳不是害人的鬼,是守着孩子的妈妈。石碑后面刻着八个孩子的生日,前七个都死在七月十五,陈默的生日旁边写着破阵的钥匙,妈妈的名字陈素梅刻在老八的妈妈栏里。
我亲妈……是秀芳陈默摸着石碑,想起妈妈的银镯子内侧刻着沈府,原来妈妈以前是沈家的丫鬟。小吴突然指着头顶:哥,那些眼睛!头顶的墙上画满了眼睛,每只眼睛都盯着他们,瞳孔里映着好多陌生人——都是失踪的探险者。
这时,地宫外传来大喊声,几个男人举着煤油灯冲进来,领头的老人脖子后面的红痣都长到脸上了,手里握着锈剑:把银锁交出来!地宫里的黄金是沈家的!陈默冷笑:哪有什么黄金是七个孩子的骨灰罐吧他举起银锁,锁突然发光,头顶的眼睛都闭上了,露出七个盖着蓝碎花布的罐子。
老人突然跪在地上哭了:我爹说地宫里有黄金,让我们世代守着……陈默叹气:你们守的是秀芳的怨气和孩子的冤魂啊。这时,地宫深处传来咔嚓声,一个水晶棺材打开了,秀芳躺在里面,怀里的襁褓空着,布角在飘。她的眼睛不再流血,变得清清亮亮的,还对他们笑了笑:谢谢你们,老八。
七个骨灰罐突然飞起来,罐口的蓝碎花布飘过来,轻轻碰了碰陈默和小吴的脚踝,就朝井口飞去。地宫开始晃起来,石头往下掉,陈默拽着老人和小吴往外面跑,回头看见秀芳的身影慢慢变透明,水晶棺里露出七个刻着平安喜乐的罐子,在蓝光里闪着温柔的光。
回到地面,天刚亮。陈默发现脚踝的红点没了,小吴的也变淡了。祠堂废墟上,七个骨灰罐排得整整齐齐,罐口的蓝碎花布在风里轻轻摇,就像妈妈在哄孩子睡觉。手机突然收到条短信:默儿,秀芳是你的亲生母亲,当年我答应她保护你……
陈默望着井口,晨雾里有七个小小的影子手拉着手飘过,他们脚踝的红点像小灯笼一样暖。他终于懂了,秀芳不是要害人,是等了二十年,想让她的孩子们回家。
小吴戳了戳他,指向祠堂:哥,看!那里新长出的藤蔓不再是红色,而是淡淡的蓝色,每片叶子都朝着井口弯,像在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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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栖别院的青瓦上落满晨雾,曾经的枯井旁竖起了七星福利院的木牌。陈默蹲在井沿边,看小吴正教几个孩子叠纸飞机,纸飞机的翅膀上歪歪扭扭画着银锁图案——那是孩子们偷偷从他背包里看到的印记。
哥哥,井里的水变清啦!最小的女孩朵朵捧着井水跑过来,水珠从她指缝滴落,在阳光下闪着微光。陈默摸着她的头,发现她后颈有块淡淡的红印,形状像片小叶子——自从福利院建成,陆陆续续有带着特殊印记的孩子被送来,就像当年的他和小吴。
深夜,陈默在值班室翻看着养母的日记,泛黄的纸页在台灯下泛着柔光。1998年7月15日那页多了段从未见过的文字:秀芳说,老八的红点不是诅咒,是让七子魂魄认出家人的印记。她的襁褓布能挡住沈家的眼线,所以我用它裹住了你……日记末尾贴着张泛黄的车票,正是当年从云栖镇到市医院的往返票。
吱呀——
储物间的门突然推开,陈默看见朵朵抱着个蓝碎花布娃娃站在门口,娃娃的眼睛是两颗银色纽扣,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哥哥,娃娃说井里的阿姨在唱歌。朵朵奶声奶气地说,阿姨说‘七子归位,老八别怕’。
陈默接过娃娃,发现布娃娃的脚踝处缝着块褪色的布角,正是母亲遗物上的蓝碎花。他突然想起地宫崩塌前,秀芳掌心的光融入他的银锁,那句没说完的话:当年我在襁褓上绣蓝碎花,是想让我的孩子知道,妈妈的怀抱永远开着……
第二天,井口的石碑旁长出七簇藤蔓,叶子是柔和的天蓝色,每片叶子的脉络都像婴儿张开的手掌。小吴蹲在旁边拍照,镜头里的藤蔓在风中轻轻摇晃,竟摆出安心的手势。哥,你看!他指着叶子上的露珠,每颗露珠里都映着笑脸,正是福利院孩子们的模样。
三个月后的中元节,陈默带着七个孩子在井边放河灯。纸灯漂向中央时,水面突然浮现出七个小光点,绕着灯打转,像在跳一支古老的童谣舞。朵朵突然指着水面笑:阿姨的眼睛在发光!陈默望去,只见每个光点中央都有个小小的光圈,像极了秀芳画像上那温柔的眼睛。
冬至那天,陈默收到个匿名包裹,里面是本修补好的《云栖志》,扉页贴着张字条:老八,地宫的门永远关了,但蓝碎花会开在每个孩子的梦里。落款是一滴蓝色墨迹,形状像片张开的叶子。翻开书,最后一页多了幅画:八个孩子手拉手站在井边,井口的蓝光变成了暖黄色,像盏永远亮着的小夜灯。
多年后,当陈默成为孩子们口中的老八叔叔,他总会指着墙上的蓝碎花窗帘讲起那个故事。讲到白衣女人时,孩子们会害怕地缩成一团,但听到阿姨最后变成了保护大家的藤蔓,又会争抢着摸窗帘上的花纹。
某个深秋的傍晚,陈默坐在井沿上,看小吴教新送来的男孩系红绳。男孩脚踝的红点在夕阳下闪着微光,像颗小小的星星。山风吹过,蓝碎花窗帘轻轻摆动,恍惚间,陈默又看见那个穿白旗袍的身影站在雾气里,怀里抱着不再血色的襁褓,朝他轻轻点头。
井口的水潺潺流动,倒映着天边的北斗星。陈默知道,有些故事永远不会结束,就像蓝碎花布上的纹路,永远缠着银锁的印记——那是诅咒的终点,也是守护的起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