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晰清不喜欢下雨天,特别不喜欢。
初二那年的夏天,顾晰清的父母闹着离婚,双方都争执着。他们问顾晰清要跟着谁如果跟母亲,她就要去别人家生活,如果跟父亲,别人就要来她家生活。
她谁也不想跟,顾晰清要跟奶奶一起生活。
眼看着双方越来越厌恶对方,顾母毫不犹豫的自己走了,没有告诉放学回家的顾晰清。她以为走了母亲,顾父应该还会跟她们一起生活的,却没想到隔天下午,顾父也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走了。
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一场雨,不是一般的大雨,是夹杂着狂风呼啸声般的暴雨。顾晰清在那个晚上听了一夜的雨声,她有些怨恨,却又不知道到底该怨恨谁。
家里太穷了,穷到一家四口需要挤在十几平米的平房里。北方的夏天虽然没有南方热,但是太阳直射的厉害。再加上顾晰清家的平房只有一层,屋子里闷的像一个蒸笼。母亲不想再继续吃苦,选择了离开。父亲不知道为什么,也走了,带走了顾晰清最后那一点希望。
两人都离开了,屋子的热气却被那天的暴雨给带走了。原本可以好好休息的天气,顾晰清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声音,听到了风吹打树枝摇晃,发出的声音。从那天开始,她便不喜欢雨天,更不喜欢夏季的雨天。
和奶奶生活虽然依旧辛苦,但是多了一份自由。顾母在的时候,顾晰清每天放学后都要在晚上六点前回去,因为顾母这是顾母给她下的命令。他俩走后,顾晰清晚上八点还在离家不远的广场上溜达,看一群小孩玩捉迷藏。
其实说是广场其实也不能算是,那个地方只是他们镇上的人晒小麦晒花生的一个大的空地而已。
顾晰清和那些小孩儿可不在乎是不是什么广场,他们只知道那里热闹,那里有他们的小伙伴。小孩子们有玩伴,顾晰清可没有,但她就喜欢没事时坐那,看那些小毛头们胡闹。一直等到几乎没有什么人时,她才回去。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久,久到顾晰清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竟然高中都毕业了。因为这些年来,她做的最多的两件事就是教室里上课或者看那些逐渐长大了的小毛头们从小时候玩闹到大一点打闹。
顾晰清觉得自己就是那些小毛头们的家长,因为他们大多跟她一样,都有一个不太健康的家庭情况。只有极个别是例外而已。
高考结束后,顾晰清一个人去了县里打工,给自己赚大学学费。年纪小,也没什么技能,她在一家网吧管收银。其实也就是有人来的话,就帮他们开一下电脑,没人的话就打扫打扫卫生,管看门就行。
网吧的老板原本也是他们镇上的,三年前南下打工赚了点小钱,随后就开了个这样的网吧,自己做点小买卖。
老板家有一个男孩,和她年龄差不多。据说是和顾晰清一个年纪的,九月份也要去别的市读大学。顾晰清见过那个男孩子几面,也就是看见了能认出人的程度。
做网管久了,总不免会遇到那些找事情的小混混。翌日,顾晰清照例去给刚进来准备打游戏的男生开机。隔壁另一个机子上坐着一位不怀好意的黄毛男生。他乘顾晰清去开机时肆无忌惮地摸了下她的屁股。
顾晰清察觉到有人动了下自己,一阵恼火。天天过的已经够悲催了,还得忍这操蛋玩意吗她连迟疑都没有,果断地甩了那个不怀好意的黄毛一巴掌。
顾晰清常年帮奶奶干活,力度挺大的。黄毛的脸上瞬间透露着一个巴掌般的红印子。黄毛也是个怕丢脸面的,别人打了他,他肯定不接受。在挨了一巴掌后,猛地站了起来,嘴里还说着:看上你是给你脸了,竟然敢打老子。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厉害,但气势是挺可怕的。顾晰清撒腿就打算跑,无奈网吧里的过道太窄了,她被黄毛一下子扯住了头发。
疼痛感瞬间蔓延全身,顾晰清觉得自己头皮都要被他薅掉一块。
跑,看你怎么跑乖乖给老子道个歉,今天这事也就过去了。要不然,老子可没有不打女人的爱好。黄毛瞪着恶灵般地眼睛说到。
道歉门都没有。顾晰清虽然平时看起来一直文文静静的,可骨子里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就算是今天要挨一顿打,也不能给这无耻之徒道歉。
就在她以为自己是逃不掉这顿打时,老板的儿子推门进来了。我看看谁敢打她黄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能耐了,敢在我家的地盘上撒野男孩这样说到。
不敢,不敢,易哥,我这不是想跟她开个玩笑吗黄毛似乎是怕男孩,卑躬屈膝的说着。
滚。
好的易哥,我们马上走。黄毛叫起了和他一起的那波人离开了网吧。
谢谢顾晰清对周易说到。
不关你的事,下次再碰到这样的事,直接报警。周易看着一脸倔强的女孩。他原本以为顾晰清是那种乖乖的,没啥脾气的女孩子。今日一见,觉得她也是一个挺冲的。不错,这样的不容易吃亏,周易在心里这样想到。
别怕惹事,我家开的这么个小店,我知道都有些什么货色。周易推开收银台的挡板,去查这几天的开机情况。
好,我会注意的。顾晰清无力地说到。
敢和欺负她的人叫板,可她并不敢给老板找事。现在还很需要这份工作。这是她在小地方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收入又差不多,还包吃包住的地方了。
后面的几天,周易几乎每天都会来店里。有时候是空手来,有时候会顺便给顾晰清带杯果茶。网吧里的小混混也因为经常看到周易在,都没敢惹事。
顾晰清和周易接触的多了,熟悉感一下子提升了不少。到后面时,她觉得他们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朋友了。
高三那年暑假,顾晰清在那个热的让人烦躁的时间里交到了一个会给她撑腰的好朋友—他的名字叫周易。
那天之后,顾晰清和周易之间多了很多话题。比如她知道他要去上学的那个城市就是她学校的邻市。整整一个暑假,顾晰清在那家网吧呆到了开学,她也如愿的赚到了一个学期的生活费。
顾惜清大学读的专业是定点师范,没有学费,只需要自己承担生活费。周易比她先开学,临走时给了顾晰清一个电话号码。他说如果有事的话可以直接打给他,反正他们也隔的那么近。
顾晰清点点头,表示好的。场面话她一向可以表现的很好,至于真实情况嘛谁又能答应谁永远呢
周易比她提前三天走,全家人一起去送他,顺带着也给顾晰清放了一天假。
平时一直上班还好,尽管并不能算是什么正经的工作,可在网吧看店铺时,她是充实的。
相反这一天假,顾晰清倒真不知道做什么好。她去了县城里的医院给奶奶拿降血压的药。镇上也有,但是一般保质期都已经很短了。去上学后就不能经常回去,她需要给奶奶准备好一切可以提前准备的东西。
计划是好的,但计划总是会发生变化。顾晰清装在口袋里的200块钱零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还是坐公交车被人偷了。到医院时就只剩下上衣口袋里的二十块钱纸币,这二十还是上次她买生活用品时找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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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不够买药怎么办顾晰清焦躁的不行。平常也就算了,本来就没几天了,这下估计又得折腾一次,换谁都烦的不行。
顾晰清打算回去了,待在这也不是个办法,还不如原路回去看看会不会找到。走到急症科前台时,她听到一个人在叫她的名字。顾晰清有点意外,在这边她都不认识谁,怎么会有人叫她
扭过头去看,她看到了周易的发小林远帆。之前在网吧见到过几次,她对他到留下了印象。
林远帆比周易活泼外向很多,虽比不上周易的沉稳,但是很有朝气。如果非要选择一种性格的话,顾晰清其实还挺喜欢林远帆的这种性格的。
老远就看到你了,怎么来医院了,生病了林远帆俯下身去问顾晰清。他长得高,习惯性的凑近些听别人说话。
林远帆你能不能借我200块钱,我明天就还你顾晰清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
你等下哈,我看看。林远帆说话间就开始在身上掏,他不是那种特别细心的人,家境在县里算是比较好的,身上一般都或多或少塞了几百块钱。
裤子的口袋都掏遍了,终于摸到了两张皱皱巴巴的红色毛爷爷。
还好有,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了。林远帆随口说到。
都给了我,你不就没法打车了嘛顾晰清是想借走那两百块钱,但她做不到把自己的麻烦强加在别人身上。
没事,没事,你只管拿去用,这天白天那么热,一会儿走回去刚好能减减肥。林远帆一向随心所欲,打车是觉得省时间,跑步回去,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最多是累了点而已。
他满脸笑意,汗水打湿的头发被他随意抹了上去,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这样的表情是顾晰清永远也做不到的坦然,她是不喜欢给别人找麻烦,可同样她也不喜欢别人给她找麻烦。
犹豫了些许,顾晰清说:要不然我带你坐公交吧
公交车林远帆当然坐过,不过几乎是很少,他嫌它太慢也嫌人太多挤的慌。别人一片好心的地提出来了,他当然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好啊,你这个想法不错。林远帆撩起了额前被打湿的头发,似乎表示着天气真的太热,他非常地支持坐公交。
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拿完药就回来找你。顾晰清说完就着急地向门诊跑去。
所幸那天人不多,没多久顾晰清便拿到了药。他们一起搭公交到网吧附近的一个站台,那里离林远帆家也近。
林远帆看到顾晰清拿了那么大包药,那药是治疗高血压的,他爷爷之前也吃过。便随口没话找话,我爷爷也吃这个药,不过这个好像哪里都能买到吧怎么还跑那么远去
顾晰清回答说:镇上的药没什么人要,保质期一般都已经很近了,一次多拿点,奶奶不用一直跑。
也是,一次性到位省的麻烦。林远帆之前听周易说到过顾晰清家的情况,多少了解一点。
从医院到他们要下的公交站要1个多小时,林远帆不是一个会静下来的人,带着顾晰清东拉西扯的。期间忘了是说什么话题来着,顾晰清突然发现她和林远帆要去的是一个学校。
说实话,林远帆去上师范她还满意外的,这个风格和他本人一点不搭。
你怎么会去选择上师范呢顾晰清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师范有什么不好的,我的目标是当一个年轻幽默的高中化学老师。林远帆化学是几门专业课里学的最好的,但是化学老师是他最嫌弃的一个。原因是化学老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特别的刻板,总要求学生要用笔杆子去记东西,一点变通都不行。有了这个先例,林远帆就像自己能够扭转乾坤,证明一下不是只有不停地写才会学会知识的。
这个还有个工作垫底,而且还能和你一个学校,这选择多好林远帆说这话时虽然是漫不经心的感觉,但是说话的人越随意,听的人就会越多想。
顾晰清不觉得林远帆会希望和自己一个学校,这只是凑巧了而已。可后来发生的一切告诉她,她当初的猜想只对了一半。
既然是一个学校,又都是从同一个地方过去,林远帆便早早地约了顾晰清一起去学校。他说他也刚好可以帮她拿东西,开学第一天东西多,有个人帮忙拿当然最好不过了。
从那一天开始,顾晰清原本平静的生活里开始有了些波荡。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或许还是愿意去尝试。即便结果可能并不和她想象的一样。
刚入学时,他们对眼下的校园生活并不熟悉。顾晰清读的是数学,林远帆读化学,除了公共课会在一块上以外,其他时候他们很少会见到的。
真正改变他们之间关系是发生在一个冬天的下午。大一上学期快到期末时,不少老师会让学生分成小组提交期末作业。顾晰清为了能够在下学期拿奖学金,对自己的作业和组里的作业都特别细致。
那天她改好小组作业准备提交时,同宿舍一个女生没注意把饮料洒到了她的电脑上。沾了饮料的电脑开不了机,更不用说还能准时交作业了。顾晰清当时特别心疼,却不想第二天她到成了众矢之的叛徒。
撒奶茶到她电脑上的女生在班级里散播说顾晰清是为了自己能拿奖学金才不好好保存小组作业的。师范学院什么都好,就是一点女生特别多,风言风语也被传的越来越离谱。顾晰清因为没有准时提交,导致他们那一组人那一课的分数都是特别低,只能说刚好及格。
同组的人听信传言,都开始孤立她。
那时候的林远帆由于出色的外表和开朗乐观的性格,在老师和同学之间都玩的如鱼得水。
听到自己班上传出顾晰清的谣言时,林远帆想都没有想骂了几句那些还在传谣的男男女女。
后来那天,他找了很久,才打听到顾晰清去了市里面的博物馆。找到她时,顾晰清正对着一尊佛像发呆。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林远帆本就是个嘴甜的,他想了很多安慰她的话。
只是他还没开口,顾晰清便说了自己没关系,同学之间闹矛盾很正常。
是不是真的不在乎,林远帆不知道,他只是记住了那天顾晰清的口气很平淡,平淡到似乎受委屈的人根本不是她。
顾晰清不需要安慰,林远帆那天还是带她去了好几个玩的地方,吃了当地的特色菜。顾晰清平时为了学习为了赚生活费,几乎都没有来到过市区,最多只在学校周边转转。
顾晰清那天确实高兴,她觉得自己好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以至于她似乎头脑发昏般地问林远帆,他有没有女朋友
林远帆还没有想过来,嘴便比脑袋先说了没有。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顾晰清会心地笑了。
那天之后,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地谈起了恋爱。林远帆本就是个会玩的,谈起恋爱后更是各种各样奇怪的花样。但他也是个有分寸的人,玩的也都算是正常,只是二十岁的顾晰清从来没有过那样的经历而已。
他们在私人球场里打网球,在凌晨夜幕时去爬山。
当早上第一轮晨曦上升时,他们在金红色的晨光里拥抱,接吻。
那是一段极度松弛、自由却又无比浪漫的岁月。顾晰清和林远帆在这之前都没有谈过恋爱,对于爱情的领悟,他们完全是出于最开始的年少悸动。
少年的爱毫无目的,却来势汹汹。
顾晰清记得有一次突然心血来潮说想去参加半马的比赛,本来就是突然的想去尝试一下而已,她自己其实都没有抱什么希望。
却没想到后面的每一天下午,林远帆都专门腾出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陪她练习。
她绕着操场或者树林跑,他就在后面跟着她,帮顾晰清拿着水、毛巾和一些她练习完后会用到的东西。
顾晰清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练习没有两天,便打算撂挑子不干了。
林远帆觉得,练习都练了这么几天了,中途不干了有点可惜。他便哄顾晰清,说她练习多少个小时便答应她多少个要求。
一听这样的要求,是个人都心动。顾晰清就这样在一边练习一边耍赖的日子里迎来了半马比赛的开跑之日。
那天刚好是三月份的最后一天,夏天还有到来,但天气已经算是非常热了。
顾晰清拿了号码牌跟着人群去起跑线等,她和林远帆说好要他到终点等她。后面一扭头看见了他也跟她在起跑线处等候,一样的是,他仍旧在她的后面一点。
她扭过头看他,眼睛里满是疑问。林远帆有过敏性哮喘,长时间的运动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折磨。最重要的是春末这时候很多花都开始凋落,空气里弥漫着很多花粉的气味。
林远帆看到了顾晰清眼底的担忧,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心疼。周围的人群太多,他用眼神和口型告诉她,让她安心。
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讲属实不算短,哪怕在这之前顾晰清已经练习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在开跑半小时后,她就明显感觉到自己喘气时都开始有压迫感。顾晰清想回头看,但拥挤的人群始终没有让她看到她想望见的那双眼睛。
因为还是担心,也因为有了期待,顾晰清那天特别想拿一个名次。她想给林远帆看,告诉他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之前那段时间里的训练,今天的陪伴,无论是什么,顾晰清都不想让他失望。
比起参与过,她更想要一份成绩,一份有着他俩的回忆的成绩。
当心里的期待特别浓烈时,每个人都会有一种高度的兴奋感,俗称肾上腺素。顾晰清不知道自己的那种状态算不算是这个,但她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适应了这种疲惫。
既然看不到想看的人,那便拼命向前冲,给他一个惊喜。
在顾晰清不要命的状态下,她真的拿了一个奖牌。一个两小时二十七分钟的奖牌。
比起训练规律的跑者来讲不算什么,可对于一个业余的学生来讲算是非常不错了。
林远帆没办法像顾晰清那样跑,他想尽可能的去跑完全程。
倒不是因为他想挑战一下自己,只是单纯地想去感受一下顾晰清要经历的感觉。这也是他在得知陪跑可以骑自行车的情况下,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自己去跑。
那天会场快结束时,天空开始飘着蒙蒙的小雨。顾晰清和林远帆的头发全被汗水和雨水打湿粘在额头上,看起来毫无美感可言。
可他们不在乎,似乎也都没有看到对方的狼狈。留在他们眼里的只有喜悦和满足。
朦胧的雾色里,顾晰清不顾形象的跑过去抱住了林远帆,她把自己的奖牌戴在了他的脖子上。头埋在他的胸前说:林远帆,我是不是很厉害
林远帆在长时间运动的刺激下,感觉有点用不上力气。他想抱起顾晰清,可怎么都用不上力气。
抱起她的动作做不到,他便顺势搂住了她远动衫下的腰。顾晰清的腰很细,在薄薄一层布料下,她感觉到了他手指的热度。
这么厉害的话,想要什么奖励林远帆问撒娇的顾晰清。他很少见她撒娇,难得碰到这么一次,他不想让她感到失落。
我们暑假去香港玩好不好去坐那里的摩天轮好不好。
顾晰清小时候听陈奕迅的歌幸福摩天轮,里面有一句她很喜欢失落之处仍然会笑着哭。
林远帆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他单纯的以为顾晰清喜欢香港,喜欢维多利亚港。
从他们那里到香港有一千八百多公里,路费、住宿等等都是挺大的一笔支出。
为了他们的约定,林远帆和顾晰清做了大半个学期的兼职。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林远帆之前报名的比赛刚好也是在那段时间。于是他们不得不改变计划。
去香港坐摩天轮的计划被一度搁置,他们真的到那时已经是大三的下学期了。
大三下学期是他们比较忙碌的最后一个学期,到了大四他们就要去约定的学校实习。可即便是忙到不行,林远帆还是抽了一个节假日带顾晰清去了那里。
香港那里没什么秋天,即便是在金秋十月的时间里,仍然非常的热。热归热,天气却是非常的多变。
第一天他们还是穿的短袖,后面突然下了场雨,街上的行人便都裹上了自己的风衣。
他们一起坐了中环的摩天轮,看了曾留下过一段光辉历史的维多利亚港。
那几天其实有些奇怪,因为顾晰清不管说什么,林远帆似乎都特别同意。
虽然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但顾晰清也说不上来是什么问题。直到他们准备走的前一天晚上,顾晰清才终于知道了林远帆的反常。
那天他们还在中环附近吃谭仔米线,林远帆突然说到他之后要准备去北京读书了。
顾晰清一口米线还没有吃到嘴里,听到林远帆的话时她觉得的猛地上来了一阵恶心。
是那种被刺激到又控制不住的恶心。
什么时候决定的问这句话时,顾晰清的口气异常的冰冷,她知道他们大概率会没有什么未来,但是她没有想过最后的一次仅仅是通知她。
对不起。
之前只是想着试一试再说,所以就没有告诉你。林远帆的语气里充满了歉意,他也确实没想骗她的。
之前和他们的计划相冲突的比赛,林远帆那次考的成绩还不错,又加上平时他的表现也比较出色,家里的长辈一度建议他去保研一下。
确实也没想过真的能被选上,然而有时候结果就是那么的出乎意料。
所以呢现在是通知我吗顾晰清觉得挺没劲的,到底是什么会让林远帆觉得她会是胡搅蛮缠的那个人。
毕竟是一起相处了快三年的人了,顾晰清的冷淡已经表现的一清二楚。林远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辩解,但他真的没有想过伤害她的。
对不起,我只是。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恭喜你了。顾晰清这一刻觉得眼睛酸涩的不行,可不能哭阿,起码不能在他面前哭。她在心里强忍着劝自己。
为了掩盖此时情绪,顾晰清埋头猛吸米线。还没吃几口,那股恶心的感觉她再也压不住了。
随手拎了包就跑了出去,她甚至都忘了自己到底付没付过钱。离开谭仔米线后,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顾晰清才觉得自己好了那么一点。
中环街道上总是人来人往,他们步履匆匆,每个人都在按着自己的节奏去奔赴不一样的目的地。
顾晰清突然想回家了,想回那个小时候的晒谷场,想那些曾经陪伴过她的小孩子们了。也许那里才是她的目的地。
那天下午,顾晰清毫不犹豫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返回了学校,她没有再联系林远帆,也没有联系任何人。
周易给她打电话时,她接了。他说林远帆一直在联系她。
顾晰清其实知道这件事,但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纠葛了,所以班里有人告诉顾晰清有人找她时,她都刻意地避开了。
她知道她和林远帆之间除了误解再没其它了,她能理解他向上奔走的决心,但她永远不会原谅他毫无信任的做法。
报实习接收地时,顾晰清选了一个挺陌生的地方,那里离她的学校和她的家乡都很远。没有人会想去那个偏僻的地方,也没有人理解她为什么会选择那样做
毕业在即,无数个莘莘学子都想着去大城市闯荡,只有顾晰清选了一个看似最没前途的地方。
四年后,一个边陲小县里的福利院里正过五一节,有很多小朋友和义工在那里帮忙。早已不是顾老师的顾晰清那天收到了一封来自北京的邮件和一张无记名的支票。
上面只有一句话展信佳,多谢你陪我摇曳。
那是陈奕迅幸福摩天轮里的一句歌词,她知道它的意思代表了什么。
顾晰清想起了第一次去香港坐摩天轮的情形,在朦胧的秋雨里,她看到了久违的维多利亚港。不知道外面是谁喊了一句下雨了把她拉回了现实。
原本骄阳似火的天气不一会儿便被乌云笼罩了个彻底,瓢泼的大雨如同倾倒般地落了下来。
大雨之后必有彩虹,顾晰清看着身边那些孩子迷茫、稚气的脸,心里有了一个决定。
她原谅他了,只是道不同而已,何必一直纠结不前。人世间难免跌宕,每个人也都是在不停的迎来送往。
只要选择的方向是自己想要的,那便是最好的。顾晰清用单位的邮箱发了一份邮件。
尊敬的林先生,您好。我谨代表南市云县第一社会福利院的孩子们向您表示问候,感谢您的捐赠,您的善意挽救了更多孩子们的生命,我们向您表示问候,祝您家庭幸福、工作顺利。——顾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