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墨香初遇
春日的阳光透过美术馆高大的玻璃穹顶洒落下来,为每一件艺术品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苏雨晴站在展厅中央,黑色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耳边。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青色的亚麻连衣裙,外搭米色开衫,整个人如同她最爱的水墨画一般素雅。
作为市重点高中的美术老师,苏雨晴每周都会抽时间来美术馆寻找新的教学灵感。此刻,她的目光被展厅转角处的一幅书法作品牢牢吸引。
那是一幅《春江花月夜》的书法长卷,墨色浓淡相宜,笔走龙蛇间仿佛能听见江水拍岸的声音。苏雨晴不自觉地走近,指尖在展柜玻璃上方轻轻描摹着那些字的轮廓。
这幅作品用的是飞白技法,看起来断断续续,实则气韵相连。
一个清朗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苏雨晴转身,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站在那里。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休闲裤,眉目清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您是...苏雨晴有些疑惑。
程墨,这幅字的书写者。男子微微颔首,看您在这幅作品前站了许久,想必也是书法爱好者
苏雨晴感到一丝意外,她没想到这幅气势磅礴的作品竟出自如此年轻的人之手。我是苏雨晴,市一中的美术老师。您的作品很打动我,尤其是这一处转折...她指向长卷中部的一个笔画,像是江流转弯处的水花飞溅。
程墨的眼睛亮了起来:您看得真准。我写这部分时,确实在想象月光下的江水急转直下的景象。
两人就这样站在作品前聊了起来。苏雨晴发现程墨谈吐不凡,对书法和绘画都有独到见解;而程墨则惊讶于这位女老师对传统艺术的深刻理解,不像一般观众只停留在表面欣赏。
您知道吗,程墨指着作品末尾的落款印章说,这方印是我自己刻的,取材于汉印风格,但加入了现代设计元素。
苏雨晴凑近细看,忽然笑了:这个墨字的处理很巧妙,像是墨滴自然晕开的样子。
他们的交谈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直到美术馆的闭馆广播响起才不得不中断。走出美术馆时,夕阳已经西斜。
今天聊得很愉快。程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苏雨晴,我在城南有个小工作室,如果您有兴趣,欢迎随时来参观交流。
苏雨晴接过名片,上面简洁地印着程墨书法工作室和联系方式。谢谢,有机会一定去。她也从包里拿出工作证,在上面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程墨,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两人在美术馆门口道别,苏雨晴走向公交站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程墨还站在原地,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见她回头,他举起手轻轻挥了挥。
那一刻,苏雨晴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一周后的周一早晨,苏雨晴像往常一样提前半小时到达学校。春末的阳光已经有些灼热,她脱下浅灰色的薄外套搭在手臂上,快步走向美术组办公室。
苏老师,早啊!教务处的李主任在走廊上叫住她,正好有事找你。
李主任早,有什么事吗苏雨晴停下脚步。
是这样,我们这学期新开了一门书法选修课,请了位年轻的书法家来任教。他对学校不太熟悉,我想请你帮忙带他熟悉一下环境。李主任看了看手表,他应该快到了。
苏雨晴点点头:没问题,是今天第一节上课吗
对,在艺术楼三楼的多功能教室。李主任突然望向苏雨晴身后,啊,说曹操曹操到。程老师,这边!
苏雨晴转身,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站在走廊那端的,正是上周在美术馆邂逅的程墨。他今天穿着深蓝色衬衫和黑色西裤,比上次见面时更显正式,手里还拿着一个长长的纸筒。
程墨显然也认出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惊喜。苏老师他快步走来,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李主任看看两人:你们认识
我们在美术馆有过一面之缘。苏雨晴解释道,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热,没想到学校请的书法家就是您。
程墨笑得眼睛弯了起来:看来我们很有缘分。他转向李主任,李主任,既然苏老师愿意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你们先聊,我还有会要开。李主任匆匆离开,留下两人站在走廊上。
短暂的沉默后,程墨先开口:我猜您就是学生们常说的那位画画超厉害又温柔的苏老师
苏雨晴忍不住笑了:学生们太夸张了。倒是您,年纪轻轻就办过个人展览,能被我们学校请来,才是真的厉害。
只是运气好而已。程墨谦虚地说,举起手中的纸筒,我带了几个作品来,准备第一节课给学生展示。您要看看吗
苏雨晴点点头: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两人并肩走向艺术楼,一路上程墨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二十八岁,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书法系,曾在日本进修两年,回国后一直从事书法创作和教学。
所以您现在是专职书法家苏雨晴问道。
算是吧,不过我更愿意称自己为写字的人。程墨的语气轻松而真诚,书法是我表达自我的方式,就像您的绘画对您一样。
苏雨晴惊讶于他敏锐的观察力:您怎么知道绘画对我的意义
从您看艺术品时的眼神就能知道。程墨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那是一种找到灵魂共鸣的眼神。
苏雨晴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这直白的评价,幸好他们已经走到了多功能教室门口。她赶紧转移话题:到了,这就是您上课的地方。需要我帮忙准备什么吗
程墨环顾教室:能借些宣纸和毛笔吗我想让学生们第一节课就尝试书写,而不是只听理论。
没问题,美术组有很多材料。苏雨晴看了看手表,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我这就去拿。
当她抱着一摞宣纸和各种毛笔返回时,程墨已经将他的几幅作品挂在了教室前方的展示板上。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些字上,墨迹仿佛活了过来,在纸上轻轻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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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我留下来帮忙吗苏雨晴放下材料问道,第一节课通常比较混乱,特别是面对新老师。
程墨感激地点头:那就麻烦您了。说实话,我虽然办过展览,但给高中生上课还是第一次。
别担心,学生们会喜欢您的。苏雨晴帮他整理桌面,您的作品很有感染力,而且...她顿了顿,您本人也很有亲和力。
程墨正要回应,第一批学生已经涌入了教室。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新老师和墙上的书法作品,教室里顿时充满了窃窃私语。
同学们好,我是这学期书法选修课的程墨老师。程墨站在教室前方,声音温和却清晰,在开始前,我想请大家先看看这几幅作品,然后告诉我你们的感受。
苏雨晴站在教室后方,看着程墨引导学生们欣赏书法艺术。他的教学方式很特别,不是直接讲解技法,而是先启发学生的感受。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指着其中一幅字说:这个山字让我感觉真的看到了一座高山。
很好的感受!程墨鼓励道,书法不只是写字,更是写心。当你书写时,你的情感会通过笔尖传递到纸上。
苏雨晴注意到,随着课程的进行,学生们从一开始的拘谨变得活跃起来。当程墨示范基本笔画时,整个教室安静得能听见毛笔在纸上的沙沙声。
下课铃响起时,学生们意犹未尽,围着程墨问各种问题。苏雨晴走过去帮忙收拾材料,听见一个女生小声对同伴说:程老师好帅啊,字又写得这么好!
等最后一名学生离开,程墨长舒一口气,松了松领口:怎么样还算成功吗
非常成功。苏雨晴递给他一瓶水,您很有教学天赋,学生们显然被您吸引了。
程墨喝了一口水,突然问道:您下午有课吗
第三节有一节高二的美术课,怎么了
我想请您吃午饭,算是感谢您的帮助。程墨的眼神真诚,而且,我有个想法想跟您商量。
学校食堂的角落里,苏雨晴小口喝着蔬菜汤,听程墨讲述他的想法。
我想在学校办一个书画联展,邀请老师和学生一起参与。程墨兴奋地说,特别是您,苏老师。我看过您指导学生参赛的作品,非常出色。如果我们合作一幅作品——您作画,我题字,那一定会很有意思。
苏雨晴放下汤勺:这个想法很好,但为什么是我学校还有其他美术老师。
因为...程墨直视着她的眼睛,您的画里有诗,而我的字里追求画意。我觉得我们的艺术语言能够对话。
这个评价让苏雨晴心跳微微加速。多年来,她一直坚持传统水墨与现代题材结合的创作方向,但很少有人真正理解她想要表达的东西。
您太抬举我了。她轻声说,不过...这个提议确实很吸引人。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程墨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只需要您的画和一点勇气。其他的交给我。
勇气
对,勇气把自己的作品展示给别人看,接受所有的赞美和批评。程墨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艺术创作本来就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不是吗
苏雨晴望着眼前这个认识不久却仿佛已了解她多年的年轻人,感到一种久违的创作冲动在心中涌动。
好,我答应你。她听见自己说。
程墨伸出手:合作愉快,苏老师。
当苏雨晴的手与他相握时,她感觉到程墨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像春日的阳光一样令人安心。在这一刻,她隐约预感到,这次合作或许会改变她平静如水的生活。
(二)墨色与留白
艺术楼顶层的小画室平日里鲜有人至,阳光透过北向的落地窗洒进来,为室内镀上一层柔和的银光。苏雨晴将一摞宣纸放在宽大的工作台上,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纸面,感受着那微微的粗糙质感。
距离她答应与程墨合作已经过去了两周,今天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共同创作。苏雨晴提前半小时到达,布置好画具,却发现自己莫名地紧张。她拧开水瓶喝了一口,喉咙仍然发干。
看来我迟到了。
门口传来程墨的声音。苏雨晴转身,看见他抱着一堆书法工具走进来,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今天的他没有往常的整洁,几缕黑发不听话地翘着,像是刚经历过一场与枕头的搏斗。
不,是我来早了。苏雨晴接过他手中的部分物品,你看起来...很匆忙。
程墨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昨晚构思到太晚,今早差点睡过头。他放下东西,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我带了好墨,安徽老胡开文的松烟墨,质地细腻,层次丰富。
苏雨晴接过墨块,深沉的黑色中泛着隐隐的蓝光,凑近闻有淡淡的松香。真漂亮。她由衷赞叹,我用过的大多是现成墨汁,很少自己研墨。
那我今天有幸为您展示这项古老技艺了。程墨微笑着取出砚台,倒入少许清水,修长的手指握住墨块,开始一圈圈研磨。他的动作不急不缓,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苏雨晴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手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手腕转动时肌肉线条优美而有力。忽然,她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根部有一圈淡淡的白色痕迹,像是长期佩戴戒指后留下的。
您想画什么主题程墨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雨晴慌忙移开视线:我在想...四季。春夏秋冬四个小品,书画结合。
好主意。程墨眼睛一亮,我们可以用不同的书体表现季节特征。比如春天用行书,流畅灵动;夏天用草书,热情奔放...
秋天用隶书,沉稳厚重;冬天用楷书,清冷端正。苏雨晴不假思索地接上他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程墨眼中闪烁着惊喜: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我们从春开始苏雨晴拿起画笔,在宣纸上轻轻勾勒出几枝含苞的杏花。她的笔触细腻而克制,每一笔都恰到好处,不多不少。
程墨站在她身侧观看,呼吸轻浅。您的留白处理很妙,他低声说,那些空白处仿佛有花香要溢出来。
苏雨晴的手微微一顿,从未有人这样评价过她的画。通常人们只关注她画了什么,而程墨却看到了她没有画的部分——那些刻意留下的空白。
该你了。完成构图后,她退后一步,让出位置。
程墨提笔蘸墨,悬腕于画作上方,闭眼深吸一口气。当他再次睁眼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专注而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剑。他落笔如飞,在画作右侧题写王维的《春中田园作》,字迹起初工整,渐渐变得恣意,最后几个字几乎与画中的杏枝融为一体。
好了。他放下笔,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雨晴凝视着完成的作品,心跳加速。程墨的字不是简单地配合她的画,而是与画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对话关系——画中的留白处被字的韵律填满,而字的飞白处又与画的意境呼应。
太完美了。她轻声说,就像...它们本该在一起。
程墨转头看她,眼神柔和:因为是我们一起创作的。
阳光在这一刻变得强烈,穿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交融在一起。
接下来的几周,每周三下午他们都会在这间画室共同创作。夏季的作品是一幅荷花图配苏轼的《阮郎归·初夏》,秋季是枫林小径配杜牧的《山行》,冬季则是雪中独钓配柳宗元的《江雪》。每完成一幅,两人都惊叹于彼此的默契。
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苏雨晴独自在画室整理已完成的三幅作品,准备为最后一幅冬景做构思。程墨去参加一个书法界的聚会,今天不会来。
她小心地抚平卷轴边缘,回想着与程墨相处的点滴。他研磨墨块时的专注神情,创作时微微皱起的眉头,完成作品后孩子般的笑容...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苏老师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雨晴抬头,看见学生林小雨站在门口,怀里抱着画板。林同学,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教您关于期末作品的事...林小雨的目光被桌上的书画作品吸引,哇,这些是您和程老师一起创作的吗太美了!
苏雨晴微笑着点头:是的,我们准备在学校艺术节上展出。
林小雨凑近欣赏,突然神秘地笑了:大家都说您和程老师很配呢。
什么苏雨晴手一抖,差点打翻墨碟。
就是...很合拍的意思。林小雨调皮地眨眨眼,程老师上课时经常提起您,说您的画有诗的意境。而且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感觉特别...和谐。
苏雨晴感到脸颊发热:别胡说,我们只是同事关系。
好吧好吧。林小雨做了个鬼脸,转而开始讨论自己的作品,但那些话已经在苏雨晴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阵阵涟漪。
送走学生后,苏雨晴站在窗前发呆。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程墨的感觉确实超出了普通同事的范畴。每次靠近他时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看到他与其他女老师说话时胸口莫名的酸涩...这些都是她多年未曾体验过的情绪。
但那个无名指上的白色痕迹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他曾属于谁为什么现在不戴戒指了这些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却始终没有勇气问出口。
四月中旬,校园里的樱花盛开,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舞,宛如一场温柔的雪。苏雨晴抱着一叠学生作业穿过樱花大道,突然一阵强风吹来,卷起漫天飞花。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感到花瓣轻轻拂过脸颊。
小心。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有人挡在了她面前。苏雨晴睁开眼,看到程墨近在咫尺的脸。他双手微微张开,为她挡住大部分落花,几片花瓣停在他的肩头和发间,衬得他眉眼如画。
谢谢。苏雨晴轻声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合着樱花的气息。
程墨伸手从她发间取下一片花瓣,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两人同时像触电般微微一颤。花瓣在他指尖停留片刻,又被风吹走。
我正要去找你。程墨后退半步,声音有些哑,艺术节的方案批下来了,我们被安排在开幕式当天的主展区。
真的那太好了!苏雨晴惊喜地说,主展区通常是留给特邀艺术家和资深教师的。
还有...程墨犹豫了一下,策展人想让我们在开幕式上现场创作一幅作品,作为艺术节的亮点。你愿意吗
现场创作意味着在众目睽睽下展示创作过程,任何失误都会暴露无遗。苏雨晴一向不喜欢这种表演性质的创作,但看着程墨期待的眼神,她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
程墨的笑容比满树的樱花还要灿烂:我就知道你会答应。对了,冬景的构思有想法了吗
我在想...或许可以画雪夜归人苏雨晴边走边说,一个人提着灯笼在雪中行走,远处有温暖的灯光...
配上刘长卿的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程墨接上她的思路。
不,我想用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苏雨晴摇头,前一句太寂寥,后一句虽然寒冷,却有家的温暖在等待。
程墨停下脚步,深深地看着她:你总是能看到事物温暖的一面。
而你总是能表达出我说不出的感受。苏雨晴不假思索地回应,随即意识到这话太过亲密,急忙转移话题,对了,我们还需要为现场创作准备材料...
两人讨论着细节走向艺术楼,樱花继续飘落,仿佛在见证着什么。
艺术节前一周,苏雨晴留在画室加班完善作品。夜已深了,校园里一片寂静,只有她的台灯在黑暗中撑起一小片光明。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决定再坚持一会儿。
门被轻轻推开,程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两个纸袋。猜你还没吃晚饭。他拿出还冒着热气的餐盒,食堂已经关了,我从校外带了点吃的。
食物的香气让苏雨晴意识到自己确实饿了。你怎么知道我还在这里
画室的灯一直亮着。程墨在她对面坐下,而且...我总觉得今晚你会需要人陪。
这句话让苏雨晴心头一暖。他们安静地吃着简单的晚餐,偶尔交谈几句,却丝毫不觉得尴尬。这种舒适的沉默是只有彼此了解的人之间才会有的。
程墨,饭后,苏雨晴鼓起勇气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你...结过婚吗
程墨明显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痕迹,苦笑了一下:不算是。曾经订过婚,但最终没有走到那一步。
苏雨晴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直接,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是日本留学时的同学,程墨继续道,声音平静,我们交往了两年,回国前订了婚。但回来后,她对我在传统书法上的坚持越来越不理解,认为我守旧不思进取。他轻轻转动着曾经戴戒指的位置,最后她选择回日本发展,婚约也就解除了。
我很抱歉...苏雨晴为自己勾起他不快的回忆而感到愧疚。
不必道歉。程墨抬头看她,眼中没有悲伤,只有释然,现在想来,我们本就不是同路人。她追求的是国际化的当代艺术,而我...我的根始终在这里。他顿了顿,就像你的画,看似传统的水墨技法,却讲述着当代的情感。这正是我一直欣赏的。
苏雨晴感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他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她紧锁的某处心门。
我们...完成冬景吧。她轻声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程墨点点头,两人默契地开始工作。这一次,他们坐得更近,肩膀偶尔相碰,却谁都没有移开。画中的雪夜归人有了清晰的面容——隐约是程墨的轮廓;而题字的笔触也变得更加温柔,仿佛带着苏雨晴画中特有的细腻。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已是凌晨一点。两人并肩站在完成的作品前,四只手同时抚过卷轴边缘,不经意间手指相触,却没有立即分开。
窗外,春天的第一场夜雨悄然而至,滋润着干渴的大地。画室里,两颗孤独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靠近,如同水墨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再也无法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