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旭破产那年，他偷偷多买了两张机票。
带合伙人的妻女一起出了国。
关机前，他给我打来一个电话。
悦瑶的丈夫因我而死，我不能抛下她们不管。
给我十年，等我回来娶你。
五年后，周承旭东山再起，荣耀归来。
而我为了省下两元的公交钱，背着女儿走了一个小时。
却只看见他搂着被称为妻子的女人上了车。
女儿晒得小脸通红，期待地问我。
妈妈，不去找爸爸吗
我转身，往回走。
妈妈认错了，那人不是你爸爸。
1
我僵硬地背着女儿，一声不吭的原路返回。
脑子里全是刚刚周承旭护着苏悦瑶母女，一脸幸福的模样。
直到我背上的女儿小声咽了咽口水，我才意识到。
赶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她应该是渴了。
我找到附近的一个超市，买了瓶水，坐在一家冷饮店的门口休息。
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豪车突然停下，小女孩撒娇的声音透过摇下的车窗传了出来。
爸爸，我想吃冰淇淋，你陪我去买好不好呀
车里的男人正在处理公务，闻言，宠溺地笑了声。
他毫不犹豫扔掉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带着妻女下了车。
我抬头，刚好对上了周承旭望过来的视线。
他停下，身子定住，迟迟没有再迈出一步。
五年后的再见，我们都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高兴。
此刻，他身边已经有了疼爱的妻女。
想来，是不想看见我的。
男人身旁的苏悦瑶也看过来，她松开了挽住男人手臂的那只手。
走到我面前。
姜晗，真的是你吗几年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呀
苏悦瑶打量我，悄悄松了口气。
随后，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炫耀。
我低头，看见白皙娇嫩的双手伸过来。
拉住了我像沙砾一样暗黄和粗糙的大手。
这五年，她被周承旭娇养着，仿佛年轻了十几岁。
一看就没吃过生活中的任何苦。
不像我。
为了替周承旭还清当年留下来的债务，没日没夜的做工。
身心都苍老了许多。
我抽出手，拿起女儿喝剩下的半瓶水，没理她。
周承旭盯了我半晌。
见我要走，跨步上前拽住了我的手腕。
他眼眸很黑，距离极近，我能清楚地听见他牙齿摩擦的声音。
姜晗，你还要带着我的女儿躲去哪里
就算你要走，也必须把我的女儿给我留下。
可还没等我说话，他身边那个娇纵的小女孩就一脸愤恨地推开我。
爸爸只有我一个女儿，你们两个讨人厌的东西赶紧滚开！
若若见我被欺负，瞬间就扑了上去。
那个小女孩被周承旭保护得太好，不像若若从小被其他小朋友欺负。
根本就不会打架。
没几分钟，就已经满脸被挠花了。
苏悦瑶哭着抱住怀中的小女孩，一双湿润的杏眸望向了周承旭。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巴掌已经落在了我的若若脸上。
2
若若强忍着泪，没哭，仰头还对我扯出一抹笑。
妈妈，别哭，我不疼的。
眼中的泪不停的往下掉，我的心碎成了一片片。
她越笑，我就越痛恨自己。
恨自己的无能。
恨让我的若若摊上了周承旭这样一个父亲。
周承旭的手僵在半空中，动了动唇，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是故意的。
苏悦瑶女儿的抽泣声像是给了他几分鼓励。
若若被你惯的太不像话了，对她姐姐说动手就动手，以后还不一定要闯下多大的祸事。
可是，周承旭怎么会知道。
我的若若要是不厉害些，是要挨揍的。
她没有爸爸在身边，我每天又有做不完的工作。
她心疼我。
被外面的小朋友欺负了从来都不说出来，只能自己扛着。
我摸上若若已经肿起来的脸，低头不语。
下一秒，我扬起手，狠狠的连扇了周承旭十个巴掌。
他猝不及防被我打得身子歪向一旁，冷冷瞥过来。
却任由我的手继续落在他的脸上。
周承旭，若若是我一个人的女儿，这些年你没养过她一分一秒，有什么资格打她
她们才是你的妻子和女儿，想管教就管教她们去，别认错人了。
苏悦瑶心疼的直掉眼泪，轻咬唇瓣，好像很委屈。
姜晗，我知道你还在怨恨承旭当年没把你也一起带走，可他当时养我们都已经很辛苦了，又怎么能抽出多余的精力来照顾你们。
你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了，竟真的一点也不体谅他吗
她强忍着泪，拿出纸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男人流血的嘴角。
可周承旭却黑着脸，猛地挥开。
抱起若若就上了车。
我追过去，也被他一把塞进车里。
车子启动前，苏悦瑶母女柔弱地站在车外，都哭了声。
引来不少路人驻足。
承旭，你是准备不要我们了吗
爸爸，我是你的欢欢啊，你别不要欢欢和妈妈。
上车后的苏悦瑶，抱着女儿坐在我身侧。
她怀中的小女孩一直瞪着若若，小声抱怨道：
妈妈，她刚才把我的裙子都踩脏了，这可是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苏悦瑶低声呵斥了她一句，她哭唧唧的朝前面喊着爸爸。
坐在副驾上的周承旭皱了皱眉，发出的声音却很温柔。
等一会儿回家，爸爸再给你买一百条这样的漂亮裙子好不好
小女孩见周承旭不生气了，顿时高兴的欢呼起来。
苏悦瑶娇笑地看向男人。
承旭，你别太宠她了，这个小东西现在都快被你惯的无法无天了。
我转头，看见若若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羡慕。
低声问了句。
你喜欢裙子吗妈妈也给你买一条吧。
若若将小手放在我的手心上，暖呼呼的。
很懂事地摇摇头。
妈妈，若若才不喜欢呢，我穿王奶奶给的衣服就很好了。
周承旭阴沉的脸转向我们，声音里带有明显的怒气。
姜晗，你竟然让我们的女儿穿别人剩下来的旧衣服，怎么有你这样当妈妈的
他的话里，全是责怪。
3
我抬头，听到周承旭那理所当然的指责。
只觉得好笑。
当年，他卖掉我们的婚房，偷偷带走了合伙人的妻女。
只在登机前，给我打来一个不到三十秒的电话。
电话里，他说：
悦瑶的丈夫因我而死，我不能抛下她们不管。
此生我已经发过誓，无论去到哪里，都要寸步不离的照顾她们一生一世，姜晗，你要支持我。
他没再给我开口的机会，在最后一秒。
轻飘飘许了我一个承诺
给我十年，等我回来娶你。
那天过后，他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只留下了我这个怀孕七个月的未婚妻。
任由那些追债人找上来。
我大着肚子，一个人面对他们半夜上门，打砸恐吓。
这五年，我带着女儿能活着，就已经很难了。
见我好像在走神，周承旭的脸色冷了几分。
若若护着我，明明身子在发抖，却还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瞪他。
不许你朝我妈妈喊，你是个坏人，不许欺负妈妈！
周承旭看着若若的脸愈发红肿，眼里闪过几分内疚。
他声音放低了不少。
若若，我是爸爸，爸爸回来了。
若若瘪了瘪嘴，伸手指向苏悦瑶母女。
你才不是我爸爸呢，我爸爸只有我和妈妈，你都已经有她们了。
妈妈说过，爸爸很爱我，可你打我了，你不是我爸爸。
我将脸上已满是泪的女儿搂过来，听见了她的呜咽声。
傻若若啊。
这五年，周承旭的照片，连睡觉都要被她放在枕头边上。
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她只是，盼望了很久的父亲，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疼爱的女儿。
太失望，太伤心了。
男人僵住一瞬，他红着眼眶想要解释，可张了张口。
却无从解释。
看见周承旭那一副痛苦的模样，我只觉得恶心。
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干呕。
他望过来，我淡淡道：
今后，若若只是我一个人的女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麻烦停车，放我们下去。
4
周承旭没有说话，也没有停车。
车直接开到了环境很好，看起来很贵的一栋别墅里。
苏悦瑶领着女儿第一时间就下了车，她的女儿在院子里蹦蹦跳跳。
显然很熟悉这里。
妈妈，我的泳池，我的秋千，都跟你给我看的照片里一模一样。
苏悦瑶笑了笑，说话之前，先看了我一眼。
这是你爸爸按照你的要求特意找人设计的，我可没出力，你要谢就谢你爸爸。
承旭，你看我们的女儿多高兴啊，没白费你熬夜给她准备惊喜，想哄她开心。
被喊到的周承旭尴尬地站着，视线落在我和若若身上。
只觉得心脏处有东西撕扯着，疼极了。
他让苏悦瑶带着女儿先进屋，然后朝车旁边走过来。
我瞥了他一眼，神色冷淡。
周总，我已经看到你们一家温馨美好的生活了，也不会再来纠缠你，能不能放我们回去
周承旭似乎很受伤，他不可置信地问我。
晗晗，你刚才喊我什么你就这么恨我吗
我当年真的是迫不得已，但凡有一丝可能，我怎么可能会留下你和女儿不管呢。
可是，他的迫不得已。
就是将苏悦瑶母女一起带走，把她们放在心上疼着，护着。
我死撑着一口气，等了他那么久。
换来的，是他有妻有女。
如今，我真的累了。
就当是我还在恨你吧，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我带着若若下了车。
周承旭家里的司机，可不会好心送我们回去。
男人再次拽住我的手腕，这次，他手上的力气很大。
似乎想要将我的骨头都碾碎。
姜晗，我的愧疚是有限度的，我知道对不起你，但也不能让你在我面前为所欲为。
回去你们要回去哪这里也是你们的家，我早就准备好了你和若若的房间。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无比荒唐。
让我跟被他称为妻子的女人住在同一间房子里。
周承旭怎么想的出来
他拉着我就要往屋里扯，我挣扎不开。
这时，苏悦瑶焦急地从屋内跑出来，视线落在我的手腕处。
神情一顿。
仅一瞬，又换上了脆弱不堪的模样。
承旭，女儿刚才从楼梯上滚下来了，你快过来看看。
周承旭瞳孔一缩，毫不犹豫松开手。
胳膊往后一甩，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的我。
我险些摔倒。
走在后面的苏悦瑶，嘴角朝我勾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我无视，牵着若若，回家。
5
这次，我没有为了省下两元的公交钱，带着若若走回去。
而是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
车上的若若眼睛红红的，仍小心翼翼贴在我耳边。
妈妈，若若不累，不用浪费钱的。
我有些心酸。
这些年，我亏待女儿的实在是太多了。
连十几块的打车钱，在她看来，都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消费范围。
我撇过头，将眼中的泪快速抹去。
回头，将女儿搂在怀里，笑了笑。
若若，以后我们就有钱了，你不用担心。
既然周承旭回来了，那这些年我替他还清的那些债务。
等我回家算清楚，肯定是要跟他要回来的。
今天看见了苏悦瑶的女儿，被周承旭养的像小公主一样幸福。
我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即使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但若若也是他的女儿。
凭什么苏悦瑶母女享受着优越的生活，而我要和若若过苦日子。
若若的抚养费，周承旭必须出。
可还没到家，走廊里就围了三五个纹着花臂的男人。
我将若若藏在身后，没开门。
这次的钱，我不能还给你们了。
话落，那几个男人往前走了几步，我后退。
隔壁王奶奶的房门打开，我把若若推了进去。
朝一脸担忧的王奶奶摇了摇头。
门关上，我才说：
周承旭回来了，他如今成了有名的大企业家，剩下的钱他会还给你们。
为首的男人拉长了尾音，视线在我浑身上下扫了扫。
嗤笑道：
你骗谁呢他要是回来了，能不把你们母女接回去，何况你长得这么漂亮，是个男人都不舍得吧！
今天我们要是拿不到钱，可就要住在你家了哦！
我强忍着恶心，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
他已经结婚了。
不信的话，明天早上你们跟我去找他，他肯定比我还给你们的多，到时候你们想要多少都可以。
那些人走了。
我给了他们一个地址，让他们早上在周承旭的别墅门口等我。
有了他们，我和若若的钱应该更好要些。
6
按照约定，第二天，我带着若若跟他们汇合。
赶在周承旭上班之前，按响了他们家的门铃。
门打开时，苏悦瑶正贴心的踮脚为周承旭整理领带。
两人挨得极近，餐桌上的苏悦瑶女儿笑嘻嘻捂住眼睛。
花臂男子啧了两声，面前还在腻腻歪歪的两人一同看了过来。
周承旭转身，看到我，僵住了。
他睫毛颤了颤，下意识拉开了与苏悦瑶的距离。
眼睛亮起。
晗晗，你是不是想通了，准备带着女儿跟我们一起住了
苏悦瑶脸上带着不甘的笑容，但也顺着周承旭的话说。
是啊，姜晗，别墅里房间很多，我们家也不差你们两个人。
搬过来一起住吧，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正好若若跟我和承旭的女儿还能做个伴。
我刚准备开口，花臂男子就走上前去。
先别墨迹了，周承旭，既然你都回来了，赶紧把欠我的钱还了。
周承旭自然也认出了这个人，语气不冷不热。
我们之间早在五年前就已经两清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周承旭身边的苏悦瑶闪过几分慌乱，她催促道：
承旭，到时间了，你先去公司吧，这里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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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旭今早公司有一个会议，第一天确实不能迟到。
他刚抬脚就要走，我喊住他。
周承旭，这些年是我帮你还的那些欠款，你现在是大老板，也不差这些，今天也一并还给我吧。
男人停住脚步，有些惊讶地望过来。
我离开时，让悦瑶用卖房子的钱都给还清了，不曾给你留下任何债务。
我再次对上他的视线，很肯定地说：
没有，那些欠款是我这些年我一笔一笔帮你还的，不信你问他们。
此刻，周承旭脑袋里轰的一声，极疼。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他不敢想象这些年她们母女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看向眼神闪躲的苏悦瑶，第一次对她沉下语气。
悦瑶，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7
苏悦瑶扬起化着精致妆容的那张脸，梨花带雨。
承旭，当时女儿发烧了，我着急带她去医院，不小心给忘了。
我想过跟你说的，可我知道你如果不闯出一番成绩，是不会回去的，我不想让你烦心，这才隐瞒下来。
周承旭攥紧手心，半天没说话。
苏悦瑶知道男人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她朝女儿使了一个眼色。
哭声响起，小女孩抱住苏悦瑶，朝周承旭哭得很可怜。
爸爸，妈妈为了这件事情，深夜里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差点哭瞎了眼。
她们不是好好的吗我们把钱还给她们不就行了，你就别怪妈妈了。
看着曾被他宠在手心上的两人，周承旭心里也不好受。
但这次，他狠下心没去哄地上满是泪的苏悦瑶。
以双倍的金额打发走了花臂男子。
而后，周承旭看向我，面露痛苦。
晗晗，我不知道你和女儿这五年过得如此艰难，我会补偿你们的。
我牵着若若，手心不自觉的在用力。
他的话里，半点没提起苏悦瑶这个罪魁祸首。
此刻，我终于看清了。
原来，周承旭对我是真的一点点感情都没有了。
嘴里有些发苦，我深吸了口气，压下了眼睛里的泪。
指着还在哭哭啼啼的苏悦瑶。
好啊，那你把她们赶出去，我就原谅你。
男人拳头握得更紧了，低着头，半天没反应。
最后，他眼眶有些发红，闪着泪光。
拒绝了我。
悦瑶不是故意的，何况她的内心已经受到煎熬了，我不能赶她走。
我盯着他，勾唇笑了。
行，那就用钱来补偿我吧。
8
出来时，周承旭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了我和若若很久。
直到他听不见我们说话的声音，若若才敢开口。
妈妈，我们是不是变得很有钱很有钱了啊！
我蹲下来，在若若兴奋的脸蛋上亲了亲。
是啊，我们回去就换一个大房子住，以后妈妈就有时间来陪你了。
这次，周承旭为了苏悦瑶，是真的很大方。
他不仅以十倍的金额补偿了我替他还的那些欠款。
还给了女儿一笔千万的抚养费。
有了这些，我要把这些年亏欠女儿的都填补上。
去看房子那天，我选了一个市中心最繁华热闹的小区。
可刚进小区，就碰见了苏悦瑶的家人。
当年，她的娘家人带着十几个人闯到我和周承旭的家里。
逼迫他承担起照顾苏悦瑶母女的后半生。
他们说，如果不是周承旭鼓动苏悦瑶的丈夫和他一起做生意。
她的丈夫也不会承受不住倾家荡产的压力，崩溃跳楼。
周承旭最好面子，他当场签字画押，说今生绝不辜负苏悦瑶母女。
那天，我虽不愿，但也拗不过他。
苏悦瑶的弟弟拦住我们，朝我轻佻地吹了一个口哨。
喂，你拿着从我姐姐那里讹来的钱，到这里买房子来了
这里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不是你们这种穷人住的地方。
遇到他们后，房子我忽然就不想买了。
当年我亲眼见过这些人的难缠，不想再跟他们扯上一点关系。
我带着女儿调头，可苏母根本不想放过我。
她拦住我的去路，语气讥讽。
呵，你不应该谢谢我们吗要不是悦瑶用那笔钱给她弟弟买了房子，你今天到手的钱能翻十倍吗
我愣了一瞬，看她。
所以，苏悦瑶是故意没用那笔钱还账吗
苏母得意。
把钱替你还了，让你过好日子和我有钱的女婿再续前缘我女儿可没那么傻。
苏母朝我吐了一口唾沫，扭着身子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我朝着围观中的一个年轻女孩走过去。
你好，能把你刚才录的视频发给我一份吗
9
晚上，我的父母在电视上看到了周承旭回国的消息。
他们犹豫问我：
晗晗，承旭是不是在国外结婚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把事情跟他们说了。
他们先是狠狠骂了周承旭一顿，然后开始劝我回家。
以往，我父母也总劝我回家住。
他们说，那些欠款，一家人齐心协力总好过一个人独自支撑。
可我怎么忍心呢
这些年，爸妈没少帮衬我，他们的退休金也没剩多少了。
可是现在，经他们这么一说。
我还真动了带女儿回老家的念头。
跟周承旭住在一座城市，总是不可避免的能遇见。
他如果想要来看女儿，肯定又要开始牵扯上了。
挂断视频后，我和若若商量了下。
若若很喜欢姥姥姥爷，听到要搬去他们那里住。
很高兴的跳起来。
当晚，我就连夜收拾行李，买了第二天的火车票。
下车时，爸妈来接我们了。
意外的，我脚步一顿，看见了曾经的青梅竹马沈睿。
他跟在爸妈身后，朝我神色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姜晗，好久不见。
叔叔阿姨怕你们东西多，带我过来帮你们拿行李。
我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过了这么些年，我们之间曾经发生的那一点不自在。
现在想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了。
沈睿帮我们把东西提上楼，突然喊住我。
姜晗，能跟我聊聊吗
我们下楼，沿着小区外面的小路慢慢散着步。
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我眨了眨眼，没看他，轻笑了声。
没事，我早就不在意了。
身侧的男人，有很久，都没有再开口。
10
我和沈睿曾是小区里公认的青梅竹马。
虽然我们一个考了北方的大学，一个考了南方的大学。
但我们的联系从未断过。
所有人都默认了我和沈睿最后是一定在一起的。
就连我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在大二那年暑假，沈睿突然带回来一个女生。
是他大一的学妹，他还将那个女生带来了我家。
当面跟我介绍，说这是他已经交往一年的女朋友。
我已经忘了当时的我是什么表情了。
只记得，趁那个女生不在的时候，我哭着问他。
沈睿，你们既然已经交往一年了，那你每天晚上跟我视频，你室友喊我嫂子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说
沈睿扒拉几下头发，有些不耐烦。
那是他们在开玩笑，谁知道你还当真了。
姜晗，我从来都没说过喜欢你，要和你在一起的话，是你自己总胡思乱想。
后来的一年，我寒暑假都没有回家，在学校外面兼职。
也是在那时，我遇到了周承旭。
他追了我一段时间，我们就在一起了。
带着周承旭回家见我父母的那段时间，沈睿没回来。
我们，也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路过超市，我先出了声。
出来时，我妈让我帮她买包盐回去，你要进去买些什么吗
沈睿摇了摇头。
那，再见。
沈睿多看了我一眼，动了动唇。
最终抬脚走了。
11
回家的一个星期，爸妈每天陪着我和女儿一起挑选房子。
终于选定了离我父母家不算远的一个小区。
那天，我们在外面吃完晚饭回来，我家楼下停了一辆车。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周承旭的车。
车门打开，周承旭穿着西装，很绅士的跟我父母打招呼。
只是他的脸上，似乎有些憔悴。
我示意爸妈先将女儿带上楼，却被周承旭伸手拦住。
他从后备箱里拿出数十条的漂亮裙子。
举到女儿面前，缓缓蹲下。
若若，爸爸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的，就都一样买了一件，你看看喜不喜欢
我虽然痛恨周承旭，但我也不会阻止他们父女之间的相处。
可没想到，若若将那些裙子全都扔到了地上，没看一眼。
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在很远的地方还没回来呢。
等他挣够了钱，就会回来找我和妈妈了。
周承旭举起的手，似乎颤了起来。
若若离开后，男人许久都没有站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沙哑着嗓音。
是我对不起你和女儿，她恨我是应该的。
可迟来的道歉和悔恨，只会让人多添恶心。
没什么事，以后你就别来了。
如果让苏悦瑶知道你来看我们，她可能会生气的。
周承旭抹了把脸，站起来。
姜晗，我知道你对悦瑶有意见，但带走她们母女是我的主意，你不应该把怨气撒在她身上。
况且，悦瑶没有你说的那样小气。
此时，周承旭对苏悦瑶明晃晃的维护，还是让我心中一涩。
我挑了挑眉，自嘲地笑了下。
行，你的悦瑶人美心善，是我小肚鸡肠行了吧。
我转身就要走，却被周承旭一把扯住。
随后，另一只大手盖住了周承旭的手背上。
12
沈睿绷着脸，对上了周承旭的视线。
周承旭咬着牙，声音里透着不悦。
姜晗，他是谁
我用力掰开他，揉了揉泛红的手腕。
凭什么他问，我就要说。
他是谁，关你什么事，赶紧走！
周承旭眼睛里染上怒气，看了看我，又看了眼沈睿。
嘲讽道：
所以，我不在的这五年，你是跟他好上了
我说你怎么死活不愿意搬去我那里住，原来是怕他生气，姜晗，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下一秒，周承旭的拳头就落在了沈睿脸上。
两个男人在小区楼下就开始打成一团。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拉开。
我也不怕丢脸了，指着周承旭说：
周承旭，你特么真不是个男人，你都有妻有女了，还好意思让我搬你家去住，你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当年，你没给我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我一个人一边养着女儿，一边替你还债，现在你还反过来怪上我了是吗
周承旭沉下脸，理直气壮反驳我。
我和悦瑶没你想的那么龌龊，当年我既答应照顾她们，就绝不能中途将她们抛下。
但凡这五年你给我打一个电话，让我知道你的情况，也不至于让你和女儿受这么多苦。
从他的话中。
脑中一个想法一闪而过，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缓了几口气，试探道：
当年，你给我留下电话号码了不会又是让苏悦瑶告诉我的吧
从周承旭那张瞬间僵住的怒容上，我更加确定了此时的想法。
我盯着男人的眼睛，不肯让一步。
周承旭，我不知道你在国外的任何联系方式，我想找你，可我找不到。
周承旭呼吸一紧，脸色白了些。
却还是下意识要为苏悦瑶开脱。
最后，我拿出手机，让他看了那个年轻女孩发给我的视频。
看完后，他的声音里虚了很多。
我会查清楚这件事，给你一个交代。
13
当晚，原本打算在这待上几天的周承旭，连夜赶了回去。
他到家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床上的苏悦瑶正在睡熟。
周承旭压下心中还不确定的怀疑，到底还是没忍心打扰她。
苏悦瑶一直以来都有睡美容觉的习惯，晚上十点前就要休息。
从她来到周承旭身边后，这个习惯就一直没有打破过。
他在房间里呆愣地站了半个小时。
最后，为女人掖了掖被角，默默退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苏悦瑶醒来后就看见了坐在房间里的男人。
她掀开被子，光着脚扑到他怀里。
承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工作忙完了吗
周承旭将挂在身上的女人拽下来，第一次对她如此冷淡。
悦瑶，我们之间只是对外宣称的假结婚，还是应该保持一些距离比较好。
苏悦瑶瞬间溢出了泪，声音软的让人不自觉怜惜。
承旭，我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以前我们不也是这样相处的，你也从来没说过我啊。
周承旭没回答这个问题，偏头问她。
当年我们离开时，你没将我的联系方式留给姜晗，对吗
苏悦瑶眼角的泪，都凝住了。
她想要解释，可周承旭打断了她。
悦瑶，我们彼此之间都很了解，你还想用谎言骗我吗
上次的事情，你说了，我就信了，但不代表我是傻子，被你欺骗一次又一次。
周承旭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背对她。
我对你丈夫的亏欠，上次已经被你用尽了，明天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们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你带着你女儿出去住吧。
苏悦瑶哭喊着，可这次，周承旭没回头去看。
14
苏悦瑶拖了几天都不想走，但这次周承旭好像下定了决心。
让人将她们母女的东西打包好，留给她们最后一天的期限。
苏悦瑶知道没法挽回了，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没几天，周承旭的公司因为泄露重要机密。
出现了危机。
原来，苏悦瑶在离开之前，从周承旭书房里拿走了一些重要资料。
卖给了他的对家公司。
周承旭平日里根本没对苏悦瑶设防，等发现时。
他才后悔莫及。
那天，周承旭在书房里待了一天一夜。
等出来时，他不惜以同归于尽的代价来反击。
其实，如果换做任何一个人，周承旭可能还没有这么疯狂。
可买了苏悦瑶资料的那个人，就是当年害他公司破产的罪魁祸首。
这场商战，打了将近两个月。
最终，对方公司高层几乎全换，被其他公司暗中瓜分吞并。
周承旭用了五年时间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也再次宣告破产。
苏悦瑶也因自己的行为，被判了进去。
破产后的周承旭，还是去见了她一面。
苏悦瑶死死瞪着她，眼里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温柔小意。
周承旭，是你先对不起我的，是你赶我走的，明明你从来都没有拒绝过我，为什么还要对姜晗念念不忘
哈哈哈，你活该，活该破产，活该妻离子散。
那一刻，周承旭麻木地看着似乎已经疯了的女人。
一滴泪掉落在手背上。
他总想着，因为他。
苏悦瑶失了丈夫，她的女儿失了父亲，他要代替那个角色照顾好她们。
可他好像忘了，自己也是别人的丈夫和父亲。
15
自从遇到了周承旭，沈睿就经常带着玩具来我家。
今天周末，他又过来了。
若若闪着泪光，悄悄问我。
妈妈，这个叔叔是不是喜欢你啊，你会和他在一起，然后不要若若了吗
我揉着女儿扎起来的两个小辫子，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瞎想什么呢，妈妈以后就只照顾你一个人。
将女儿哄好后，我将在客厅和我爸妈聊天的沈睿喊了出来。
其实，我爸妈也劝过我。
沈睿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可以试试。
他们跟我说，当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沈睿拿出了全部的积蓄想要帮我。
他们知道我肯定不愿，就没收。
沈睿，这些玩具你拿回去吧，若若不喜欢。
沈睿愣了半晌，有些艰难开口。
晗晗，我们之间就真的没可能了吗你是不是还没原谅我
我将他带过来的东西塞进他的手里，摇了摇头。
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可能过，不要到最后弄得连朋友都做不了。
沈睿看出来我是认真的，再无转圜的余地。
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刚准备上楼，周承旭的身影就从一辆车后面走出来。
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可以试试的。
眼前的周承旭胡子拉碴，再无当初回国时的意气风发。
他将曾经被若若丢掉的裙子交给我，有些苦涩地笑了下。
我没钱再给女儿买新裙子了，这些都已经洗过了，不脏。
我想了想，还是收了下来，问他。
今后有什么打算
周承旭又笑了，可这次，他的笑容里却带有几分洒脱。
换个地方，从头再来吧。
好在，这次我没让你们再一次跟着我吃苦。
他给了我一张纸，上面写着他的联系方式。
他说，如果哪天若若想爸爸了，就给他打电话。
无论他在哪里，他都不会再失约了。
我不知道若若是什么时候下楼的，她拿走了我手中的裙子。
转身扔进了垃圾桶。
昏暗的路灯下，若若望着周承旭的背影，直至消失。
她吸了吸鼻子，牵着我的手。
妈妈，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