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龙傲天,却生在女尊世界。
唯有三公主懂我抱负。
她一句阿天,我生生世世只有你一人,你愿意为我去打拼我们的江山吗
我便顶着众人非议,为她在边境征战三年,归来时扫荡所有叛军,拥护她登基。
可当我鲜血淋漓,奄奄一息走到她面前时。
她却牵起安定侯嫡子的手,眸中是掩盖不住的爱意:
砚声,你看,这是我们的江山!
副将移步上前,将不愿跪下的我狠狠一踢。
断骨声淹没在众声恭贺女皇、君后!中。
原来昔日缠绵皆是利用。
我心如死灰。
君竟有二心,我便相决绝!
第一章
我满身的血污,顾砚声则被姜徽予抱在怀里,一身如谪仙般素雅洁净。
浑身伤口都不及我心间仿佛快要被撕裂般的疼痛。
姜徽予,你骗我……
我气若游丝,被簇拥着的姜徽予自是听不见。
而旁边的副将听见后又狠狠往我伤口撞去。
女皇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浑身的疼痛如潮水般涌上来,我昏了过去。
幽幽转醒,眼前是熟悉的装潢,这是公主府。
姜徽予正坐在我床边。
我的腿定是断了,轻轻一动就传来阵阵刺痛。
还有身上不计其数的伤口。
皆是为姜徽予受的伤。
你可算醒了。
见我醒来,姜徽予连忙端来一杯水。
我望着她不似作假的担忧,心中嗤笑。
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装一往情深吗
我忍住心中酸涩,出声道:
你不陪着顾砚声,来我这里做什么
姜徽予微微一怔,旋即一脸歉意地递上水。
阿天,我和砚声是清白的。
我刚登上皇位,总要有一个世家公子做我君后,才能让那些老古板信服嘛。
等我坐稳皇位,你便是我唯一的君后。
你知道,我不会骗你的。
眼中真情流露,一如从前。
我仰脸看着她,目光又是一僵。
她的脖子上还残存着欢爱的痕迹。
我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一看便知至少是昨夜留下的。
昨夜,她与旁人床榻欢好。
而我还在城外拼死与她二姐厮杀。
肩上到现在还有深可见骨的剑伤。
又想起她二姐死前不甘的怨吼:
你真是糊涂,相信她的海誓深盟,她身上流的可是姜家的血。
帝王宝座冰冷彻骨,坐上去的人只会比它更冰冷!
我当时不屑,认为姜徽予对我一腔真情怎会作假。
然而却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胸口发闷,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阿天!你怎么了
姜徽予紧张地抓住我的手,泪眼婆娑。
快唤太医!
太医还没来,顾砚声身边的太监先来了。
陛下,君后不知怎的,突然发起热来!
姜徽予立马放下我的手。
砚声怎么了快备驾回宫!
我遥遥抓住她的衣裙。
阿予,我好痛……
姜徽予顿住脚步。
陛下,君后自小体弱,小小风寒也可能要命啊!
太监扑通一声跪下。
龙将军身体素来康健,您怎么能因为一时争风吃醋要君后孤零零在宫中发热呢
后面这话是对着我说的。
我惨然一笑,松开了姜徽予的衣裙,不再挽留。
姜徽予面上犹豫,却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是啊,你素来身体康健,等下又有太医把关,砚声此时更需要我。
话音未落就急急踏出房门。
听着姜徽予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我对她所有的感情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夜间,因为伤口发炎加上郁气堵塞,我发起热来。
迷迷糊糊间,我仿佛听到一个声音。
你还不回来嘛
眼前朦胧,一个充满光莹的空间,我看到一个男人漂浮在空中。
那是……我
身后又传来一阵阵发问:
你还不回来吗
突然,所有的记忆涌入我脑中。
原来我是另一个世界的龙傲天。
金手指通天,后宫遍地。
被我碾压的男配和不满我处处留情的女配联合将我告上主神。
主神为平息男配女配的怒气,将我发配到这里。
壮志难酬,真心错付。
好补过我未受的苦难。
苦难受过,我也该回去了。
第二章
可我拒绝了主神收回我魂魄的举动。
倒不是还对姜徽予念念不忘。
只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有个女儿。
半年前她出生时我还在边境抽不出身,回来……又是这样的光景。
我竟是还没抱过她。
主神说只能收回我的魂魄,其他人一概不能带走。
于是我犹豫了。
我是被门外两个侍卫的窃窃私语吵醒的。
陛下冷艳高贵,顾公子仙姿玉容,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谁说不是呢,偏偏有人不识好歹,缠着陛下。
就是,也不照照镜子,粗手粗脚的,哪里比得上顾公子柔情似水。
我要是他,我早就羞愤自尽了!
他是谁,不言而喻。
从前,我听到这些话定会心堵的厉害。
我最不想别人觉得我配不上姜徽予。
可现在,我却一点也不在乎了。
姜徽予那天走后就再也没来过。
直到我那个偏远的小院也感受到外头的热闹时,我才猛地想起来。
姜徽予和顾砚声的结亲大典不日便要举行了。
我怔愣地望着床头,那里挂着姜徽予为我绣的荷包。
养尊处优的三公主怎么干过这种活。
绣的满手伤。
那时我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她只含情脉脉地说道:
阿天,里面有我们的发丝,我们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可如今外面张灯结彩祝贺的,却是她和别的男人的婚典。
我并不悲伤,反而乐得清静。
只是有人偏不要我清净。
两人大婚当夜,我被一群人套上麻袋绑走了。
再见光明,眼前赫然是安定侯嫡子,顾砚声。
他身披华服,端坐床榻,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真是和狗一样卑贱。
他人口中慈悲为怀,温润如玉的顾砚声此时眼中满是鄙夷,话语也充满羞辱意味。
我腿伤还未好,竟只能这样跪着。
顾砚声端坐于上,而我只能卑微到尘埃里。
我不愿看他,他便用鞋尖勾起我的脸。
不过有几分姿色,就敢勾引女皇!
说完,狠狠地踹了我一脚。
我瘫倒在地,挣扎地爬起来,却又被他踹了一脚。
他与姜徽予大婚之夜,把我绑到这里来愚弄做什么
想必是看穿了我的疑惑,顾砚声嗤笑一声。
龙傲天,你等下便好好看陛下是怎么疼爱我的吧。
我满目震惊,他竟龌龊至此。
可我无法反抗。
他点了我的穴位,将我塞进狭小的暗间。
这里正对着那张红帐下的云纹玉榻。
太监传报的声音传来,姜徽予进来了。
顾砚声朝我的方向轻蔑一笑,随即又换上那副温柔的面孔上前扶住姜徽予。
砚声,让你久等了。
无妨,陛下与那些大臣应酬才是辛苦。
喁喁细语,含情脉脉。
仿佛有一把刀在我心头不断切割。
两人喝过合卺酒,双双倒在床上。
我闭上眼,不愿看他们翻云覆雨。
但耳边还是充斥他们黏腻的喘息。
砚声,你今后便是我永远的君后。
等龙傲天伤好了,我定将他赶得远远的,不叫你烦心。
不,砚声不要陛下为难。
声声,只有你处处为我考虑,能与你相守,是我三生有幸!
烛光摇曳,床上两人身影重重叠叠,地板上凌乱的衣物述说着今夜的荒唐。
我挤在暗间,动弹不得。
腿骨,胸口,身上各处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一种不可名状的悲痛将我淹没。
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流出鲜血。
然后撑不住晕了过去。
恍惚间,又是主神带着叹息的发问:
你还不回来吗
第三章
再醒来时,已经回到公主府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将床头的荷包狠狠掷出窗外。
隔天,姜徽予又来了,身后还跟着顾砚声。
两人衣裳服饰相对,眼中又是止不住的丝丝爱意,俨然一对新婚燕尔的有情人。
阿天,昨日砚声听说你病情加重,便是说什么也要来看望你。
她温柔地上前替我拢好被子。
一阵陌生的熏香从她身上传来,这味道和一起靠过来的顾砚声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要抵足而眠多少个日夜才会连身上的味道都一样了呢
我一阵作呕,轻轻推开姜徽予的手。
姜徽予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阿天,你……
陛下,我来吧,不是说费了好大劲寻了一把琴要赠我,怎么还不拿来
姜徽予的目光又全都放到顾砚声身上。
她温柔轻笑:瞧我,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你们聊你们的,我去找找。
我心中钝痛。
还记得之前最浓情蜜切的时候,我也不免向她讨要生辰贺礼。
我是个粗人,想要的从来是把好剑。
她当时却少见地冷漠道:
阿天,你是不知我有多少事务要忙吗哪有功夫为你寻剑
当了女皇,事务恐怕只多不少。
所以啊,情与情之间,到底也有深浅。
房中只剩下我和顾砚声。
他当即褪下淡然处世的面具。
端着那杯说是要奉给我的茶,细细品味起来。
龙傲天,算你命大,没死在乱军中,可我告诉你,陛下身边只能有我一人!
我蹙眉不语。
看我如此冷淡,顾砚声有些怒了。
他冷笑一声,凑上前。
你看看,这是什么。
晃到我面前的是我并不陌生的佛珠。
我一时失声,用力攥住手,压下心中的苦涩。
那佛珠,是我当年一步一叩,走上三千台阶为姜徽予求来的的护身圣物。
顾砚声冷笑一声。
龙傲天,你争不过我的。
随即将茶杯狠狠摔到地上。
怎么回事
姜徽予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刺耳的碎裂声。
我正要奉茶,龙将军只是望见了这佛珠就突然疯了一般打开我的手。
顾砚声故意露出被烫红的手。
可姜徽予听到佛珠,却只看着我,眼中尽是心虚。
是我不好,我这就去再沏一杯茶。
顾砚声跪下去捡碎瓷片。
纤细的手瞬间染上鲜血。
姜徽予眼中的心虚立马被心疼掩盖。
砚声!你是我的君后,不需要这样卑微!
姜徽予一把将顾砚声拉到身后。
阿天,这佛珠你既送给我便是我的东西了,我就算赠予砚声,你也不用迁怒于他吧。
我冷冷一笑:
随你,我送给你的东西我都不要了,你,我也不要了。
姜徽予有些慌乱,她以为我还在怄气。
阿天,不至于闹到这一步吧,我只是……
其他的我通通不要,我只要我的女儿!
我不欲听她辩解,斩钉截铁地与她划清界限。
姜徽予瞬间红了眼眶,但她也不肯服软。
你的女儿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我的孩子,你想要走她,不可能!
你看你粗手粗脚怎么可能照顾好她,小公主我早已交于砚声抚养。
他内敛温柔,比你更适合当君后,也更适合抚养小公主!
你就在这里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吧!
随即生气地拂袖,拉着顾砚声就走了。
当夜,主神再一次询问我是否要离去。
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等身体恢复了,悄悄潜入宫中看过小公主再说。
第四章
没想到几日后,我就如愿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女儿。
只是他被顾砚声抱在怀里。
我顾不上顾砚声阴沉沉的目光,挣扎着下床想看看女儿。
顾砚声一脚将我踹回床榻。
咳咳咳……
牵动全身的伤,我禁不住猛猛咳嗽。
你一个丧家之犬,也妄想触碰公主!
那是我的女儿!我低声嘶吼,仿佛要呕出血来。
顾砚声冷冷地看着我,随即嗤笑一声。
你的女儿你身份低贱,女皇怎么可能会生下你的孩子
你什么意思
我脑子瞬间炸了。
这三年来你忙于边境战事,回来过几次
不可能!那时候她只有我一个男人,我……
我的辩解戛然而止。
看着顾砚声得意的冷笑,我一下子明白了。
怕是我一离开,姜徽予就迫不及待和顾砚声互诉衷肠了。
但我眼中仍是不可置信。
于是顾砚声抽出他头上的金钗,不由分说扯过我的手,往水里滴入我的血。
然后又扎破小公主的手。
小公主本在安睡,被刺痛惊醒,哇哇大哭。
在女婴的哭声中,我眼睁睁看着两滴血相斥不融。
犹如晴天霹雳。
脚底缓缓升起阵阵寒意,我如坠冰窟。
这些天,即便被欺骗,被羞辱,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
因为我的女儿还在这里。
可现在……原来她不是我的女儿。
原来连孩子都是姜徽予的一步棋。
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然没错。
我恍惚间又看见姜徽予兴高采烈地对我说:
阿天,我有了你的孩子。
当时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绝望。
我癫狂地将茶杯摔在地上。
茶杯瞬间四分五裂,一如我和姜徽予的关系。
破碎的刺耳声让本就疼痛的小公主更加不安,她哭声更大了。
怎么回事
刚下早朝的姜徽予远远听见婴孩哭声便着急赶来。
顾砚声立马装作温柔地安抚怀中的女婴。
陛下,我想着龙将军整日念着公主,便抱着公主来见他。
可他刚刚竟然要伤害公主,嚷嚷着我不配抱小公主。
姜徽予登时怒不可遏。
龙傲天!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理取闹
纵然你对我有气,你也万不该伤害砚声,伤害小公主啊!
我看我对你还是太宽容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吧!
来人!将龙傲天软禁起来,除了三餐放门口,任何人都不许进门照顾他。
你什么时候认错,我就什么时候来看你。
其实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脑子嗡嗡地响。
歇斯底里的绝望裹挟住我,我几乎不能呼吸。
我也没有力气质问姜徽予了。
姜徽予和顾砚声离开了。
外头的侍卫似乎在数落我。
这人真是晦气,小公主在君后怀中都是乖乖的,不哭不闹,来了一趟这里,就哭得这样惨烈,唉,真是晦气!君后也太宽宏大量了。
我瘫倒在地上,呆呆凝着房梁。
手边是碎瓷片。
我后知后觉地抬起手,分开已经僵硬的右拳。
手中一块碎瓷片,不知什么时候被我紧紧握在手中。
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
而我却一点痛也感受不到。
我捡起一块称心大小的碎瓷片,比划几下,然后决绝地划开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喉咙越来越空洞。
但我内心却无比满足。
因为我终于要摆脱了。
宫内地龙烧的火热,不似我那个院子那样冰冷。
姜徽予正喂着顾砚声喝汤。
公主府的太监慌慌忙忙跑进来。
何事这么着急龙傲天认错没有
太监颤抖得几乎要跪不住。
陛下!龙傲天自残,就要没生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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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姜徽予听完太监的话后顿了顿,旋即轻笑着摇头:
黄公公,你竟被龙傲天收买了吗他还没见过小公主呢,怎么可能舍得自残死去。
砚声,小心烫。
手上喂汤的动作不断。
太监脸上汗如雨下。
他是公主府负责大小事务的老仆了。
别人看不出陛下对我的有几分真情,他却是我们爱情的见证者。
若是没及时禀告,让陛下连我最后一面也没见着,他也不用安度晚年了。
陛下!龙傲天真是奄奄一息了!若是我有半句谎言,我不得好死!
姜徽予有些信了。
她犹豫地站起来,面色很是惨白。
她正要派人备车,顾砚声突然伸手拉住了她。
陛下,我好像有些头晕,您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随即又咳了几声。
姜徽予一时心软,顿住脚步。
顾砚声的太监立马随声道:
陛下,昨夜君后是被龙将军折辱后内疚自责,郁气堵塞才病倒的。
您也知道,君后他自小体弱,这些天又是大典,又是册封,都操劳成什么样了!
太监声线颤抖,带着泣音。
陛下今日若是因为龙将军抛下君后,君后该有多伤心啊!
够了,我怎么能让陛下为难呢陛下,你不用管我。
姜徽予看着顾砚声神伤的脸庞,最终还是转身坐下将他拥入怀中。
虽然还有些心不在焉。
但转念一想,若是我一闹她就屈服未免也太没有面子了。
龙傲天对小公主执念之深,我不信他真要死。
奄奄一息又不是全无生息了。
我看他就是耍苦肉计想骗我过去,哼,如此肯为我用心,应该是想通了。
黄公公,你找太医给他治治,我等下再去公主府探望他。
陛下的命令你都不遵守了吗
顾砚声急急打发了满脸惶恐的黄公公。
不知姜徽予早点赶来能否看到我最后一面。
反正等她悠哉悠哉驾车前来时,我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咽气的一瞬间我魂魄归位,在系统里清醒过来。
我头疼欲裂。
身上各处也是疼痛难忍,特别是脖颈处。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血液流尽后的空洞感。
尽管我现在的身体是完好的。
但是那些伤痛仿佛透过灵魂烙印在体内。
看话本尚且会因为其中跌宕起伏的情节而久久不能释怀,更何况是亲身经历呢
我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平复。
泛着蓝光的悬浮屏正映着我死后那个世界的故事。
姜徽予到时,太医正欲为我盖上白布。
姜徽予脸色一变,快步上前拍开太医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只有死人才这样。
太医摇摇头,欠身道:
龙将军已然是死人了。
姜徽予怔愣着。
……你说什么
她面色铁青,半晌才反应过来。
随后猛踹了太医一脚: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太医登时吓懵了,慌忙跪下:
陛下明鉴!龙将军割开了自己的喉口,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啊!
姜徽予颤抖着手掀开白布。
看到我空洞的喉口还沾着血。
可怖的伤口令姜徽予瞬间头疼欲裂,她一下跪倒在床前。
房间里的血迹刚被清理干净,还残留着一丝血腥味。
顾砚声一进来就捂住口鼻。
第六章
饶是顾砚声也被我巨大的伤口吓了一跳。
伤口之深可见我离去的决绝。
就是亲眼看了,姜徽予也不愿相信我就这样离去了。
不可能,这怎么会是龙傲天呢还是你们联合起来,找了一个这么像的人欺骗我
她声线颤抖,不知是讲给别人听,还是在欺骗自己。
无人回应。
我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这张我们曾经情意绵绵翻云覆雨的床上。
姜徽予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阿天,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你不想要我了,我……我现在放你走,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阻拦你。
她牵起我早已冰冷僵硬的手。
眼泪一滴滴从她眼中渗出,滴入被褥,她哽咽道:
你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
你不是还想要抱抱女儿吗我你不要了,女儿你也不要了吗你还没抱过她呢……
一句又一句,却没有回应。
一如我当初,追在她身后,将一切奉上,她却不懂珍惜,头也不回地拉着别人的手离开了。
姜徽予又是疯狂地捶打自己,甚至抽出匕首就要往自己身上扎去。
众人皆慌了神,连忙上前止住她的动作。
陛下,人死不能复生啊!
她眼眸猩红,好似除了我,谁也看不见了。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阿天!
顾砚声也跪在地上,死死护住姜徽予。
我好不容易死了,他的脸上是敛不下的笑意。
得意之时也忘记端着他淡泊无欲的假惺惺面孔了。
陛下,人死不能复生,再说他卑贱的身份,死了就死了,省得对陛下纠缠不休。
姜徽予不管不顾地推开顾砚声。
住口!你不许这么说他!当初娶你为君后,本就是因为你宽宏大量,不会为难他。
顾砚声怔愣住,脸色瞬间惨白。
他错愕地对上姜徽予仿佛要杀人般愤怒的目光。
所以,陛下说的最爱,只是……谎言吗
宫人皆低着头,不敢窥探女皇和君后的爱恨情仇。
我最爱的只有阿天!你算个什么东西
顾砚声失望透顶,他本以为挤掉我,姜徽予就会对他一心一意。
现在看来,自己也不过是棋子。
我好歹是年少的白月光,他就只是姜徽予无聊解意的玩物。
若没有安定侯嫡子的身份,姜徽予怕是连目光也不会施舍给他。
陛下,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
他终于在姜徽予面前卸下温柔的虚伪面具。
是臣逾矩了,可是陛下,龙傲天为什么死,你难道不知道吗
是你逼死了他啊,是你的三心二意逼死了他!
我可以忍受你的多情,可龙傲天他和我不一样,他忍不了,是你亲手逼死了他!
你住口!谁准你这么对我说话的
姜徽予被戳到痛处,面色铁青。
顾砚声的话却还不停。
陛下,你可知大婚那日,龙傲天就被我藏在暗间,亲眼看着我们寻欢作乐,亲耳听到你说的最爱我,要和我相守一世。
顾砚声直视姜徽予不可置信的眼眸,阴狠一笑。
那天,他在暗间生生疼晕了过去。
陛下,你说是他身上的伤更痛,还是你在他心上给予的伤更痛
姜徽予怒目圆睁,用力将顾砚声推开。
是你这个贱人害死了阿天!
顾砚声扑倒在桌子上,茶具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捡起茶杯碎片,喃喃道:
你知道吗那天我就这样,在茶杯中加了点清油,把公主的血和龙傲天的血滴进去,两不相融,他一下子就相信小公主不是他亲生女儿的谎言。
哈哈哈,到底是陛下在他那已然没有信任可言,他一下子就相信了。
我在系统中猛地抬起头,原来竟是被他骗了。
小公主确确实实是我的孩子。
我低头苦涩轻笑。
他说的不错。
我和姜徽予确实早就没有信任可言了。
他不过是见缝插针罢了。
姜徽予面色铁青,突然明白我决绝赴死的原因。
她痛苦地低吼,随即抬起头,狠狠地瞪着顾砚声。
来人,带君后回景仁宫,不经我允许,不准他踏出景仁宫半步!
顾砚声癫狂地大笑。
宫人畏畏缩缩上前,被他推开。
别碰我!我自己回去。
姜徽予遣散了所有人,和我的尸体独处一室。
房中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萦绕在她身边。
她彻底受不了了。
跑出房门,在外头吐了个天昏地暗,直至干呕。
她扶着墙正要回去,突然动作一顿。
地上赫然是我丢出去的荷包。
她颤抖着捡起荷包,曾经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誓言仿佛还在耳边。
泪水又大滴大滴地往下砸。
回房,看到我死后也紧锁的眉头,她心头一阵刺痛。
她才发现,自己对我的伤害之深。
才发现我身上全是因她而受的伤。
然而阴阳两隔,她现在甚至连弥补也做不到了。
第七章
姜徽予呆愣地抱着我的尸体,泪流不止。
她的手中死死攥着那个荷包。
墙上,一幅仕女图。
那是我画的她。
那次作画,她时不时来捣乱,让墨水弄脏我的手,画作一角还残留着我的黑手印。
还有墙上的弓箭,梳妆台上的步摇……
这个房间,这个公主府有太多太多我们的过往。
只是不知道姜徽予可还记得
不是已经移情别恋了吗,现在抱着我的尸体魂不守舍又是为何
整整三日,姜徽予只是抱着我的尸体,呆滞不语,也不准别人打搅。
三日后才被太监发现饿晕在我房中。
醒来后她突然发疯地把我的遗体还有所有遗物全部付之一炬。
荷包也被她扔了进去。
是的,这才是冷酷无情的帝王该有的举动。
可是她为什么要对着熊熊大火又哭又笑呢
她到底是舍不得丢掉我们恩爱两不疑的誓言,把手伸入跳跃的火焰中。
任由大火将她的手烫掉一层皮。
可荷包已然烧毁了一角,如此脆弱,一如她的之前的誓言。
蓦地,她突然惊醒了一般,命人摆驾回宫。
把小公主抱来!阿天还给我留下了小公主,嗯,我还有我们俩的女儿。
姜徽予一回宫就迫不及待要见小公主。
宫人却畏畏缩缩,支支吾吾,半天不动弹。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几日没回宫,连主子的话也不听了吗
回陛下,小公主在君后那里,他早上吩咐过,我们不准去打扰他和小公主。
君后君后!怎么,顾砚声使唤得动你,我使唤不得吗
宫女吓得跪倒在地,浑身哆嗦。
陛下恕罪!
罢了罢了,我自己去顾砚声那里,以后,不准他靠近公主,阿天一定不愿意我和他的女儿在别的男人怀里。
陛下,不用您说,臣今后定然再也不会靠近小公主了。
姜徽予身后,顾砚声出现在福寿宫门口。
顾砚声!谁把你放出来的
顾砚声直视姜徽予愤怒的目光。
陛下,恐怕你今后也再不能靠近小公主了。
顾砚声佛子般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姜徽予心中顿时寒意遍生。
她冲上前,揪起顾砚声的衣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徽予满眼猩红,她从未这么狼狈过。
顾砚声不语,只是不住地狞笑。
陛下!陛下,不好了!小公主溺亡在莲花池中了!
太监慌忙禀告。
姜徽予心里咯噔一下,紧攥衣襟的手慢慢松开。
她低头忽然看到顾砚声手中的佛珠,神情麻木地转身拔剑。
这是阿天给我的东西,你也配碰!
随即手起剑落,生生斩断了顾砚声的手。
顾砚声捂着手痛苦地在地上嚎叫。
姜徽予夺回佛珠后,心中不仅没有半分快意,反倒更加烦闷。
她正欲一了百了,杀了顾砚声。
突然喉咙一甜,竟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陛下陛下!
小公主溺水身亡,圣上昏倒过去,君后手被斩断。
偌大的宫中充斥着宫女太监慌忙的脚步声,传唤太医的紧急呼叫声,还有君后时而的阴狠狞笑时而的痛苦哀嚎。
系统内我的手突然一湿。
才发现自己落泪了。
我关上荧幕,向主神发送返回原世界的请求。
眼睛缓缓睁开。
皇上,皇上醒啦!
熟悉的声音,是我身边的小允子。
熟悉的装潢,是我从前的宫殿。
刻骨铭心的十年,在这里,我才堪堪昏迷了一炷香的时间。
外头,大臣们皆是正颜厉色,态度恭敬。
见我转醒,纷纷松了一口气。
这里,我是万人之上,无人看不起我,也无人盼着我死亡。
但我看着俯首行礼的宫女太监和大臣们,心中惦念着小公主,竟没有丝毫快意。
也罢,既然已经回来了,我便要担好我的职责,做一个兢兢业业的明君。
那些恨海情天,已经不关我事了。
第八章
我回来了,那个世界的故事还在继续。
姜徽予清醒过来后,冲到景仁宫。
顾砚声因伤口感染,在床上发着低热,生死未卜。
姜徽予不由分说一剑杀了顾砚声为小公主报仇。
随后投身政事,几乎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
因为她一闭上眼睛,就是我抱着小公主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噩梦缠身,她根本不能安睡。
只能埋头于繁忙的政事,麻痹自己。
超负荷的工作和心灵上的损伤让她日渐憔悴。
大臣见她逐渐抱恙的身体,也明里暗里地拉帮结派,准备换届了。
三个月后,姜徽予在朝堂上被安定侯和昔日的苟活的大公主逼宫。
她静静看着堂下的闹剧。
慢慢摩挲着残缺的荷包,蹙眉不语。
最后被大公主一剑刺死在龙椅上。
……
这些天,我也有些发愁。
自我昏迷醒来后便遣散后宫佳丽三千。
大臣们一开始纷纷欢呼,终于不用担心我那天精尽人亡了。
但是他们后来又给我发难了。
因为我宫中一人也没有,我也没有子嗣。
又怕我原先种马一样的性格,突然改性是那方面不行了,纷纷表示担心我龙家国祚。
这天,我唤走宫人,独自在御花园赏花解闷。
一风筝从墙头飞出。
风太大了,线崩了一下,风筝便落到我眼前。
我蹲下去,捡起风筝,呆呆望着。
若是我女儿还活着,现在也是喜欢玩这种的年岁吧。
可是,她或许早已投胎到别人家去了。
我终究和她有缘无分。
请你还给我。
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我的沉思。
我抬头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爹爹。
她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太像了,眉眼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嘴巴和小巧的鼻子一如姜徽予。
只一眼我就确定了。
胸口的郁闷一扫而光。
但我不敢置信,生怕是我的一场梦。
这些年,我做了太多这样的梦。
梦中女儿在身侧陪伴着我,可醒来我又是孤身一人。
阿宁!陛下赎罪!是我该死,在宫中偷养孩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奴婢只求不要迁怒于阿宁,她还这么小。
在我们双双愣神的时候,一宫女不知从何而来。
慌慌张张跪下,生怕我下一秒就要她们人头落地。
她是你所生的
回陛下,她是奴婢在护城河边捡到的小孩,那天陛下因繁忙的政事晕倒,奴婢想着多行善事,为陛下祈福,这才把阿宁带回宫中抚养。
她叫阿宁龙以宁……好,安康富贵平安喜乐,好……
我扶起这个小宫女,眼中满是感激。
她却以为我要对她图谋不轨,连忙又跪下。
陛下,奴婢身份低微,陛下三思啊!
……
我无语凝噎,对我的种马形象也太根深蒂固了吧。
泰兴五年,龙以宁被我立为昭阳公主。
一时间,朝堂大臣乃至民间百姓议论纷纷。
他们都道我遣散后宫,实则是金屋藏娇。
这个宫女叫灵溪,她已有心仪对象。
那日我将阿宁拥入怀中,叫她女儿时,她仿佛比我杀了她还要惊吓。
生怕我一时兴起,对她不轨。
可等来等去,只等到我下旨赐婚她与心上人,又给她批了丰厚嫁妆。
她救了我的宝贝,我定是要好好感谢她的。
阿宁从见我第一面就知道我是她爹爹。
父女连心,从此我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