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进花间集的花店，为每一片花瓣镀上金边。温婉站在工作台前，手指轻轻拨弄着一束新到的茉莉花。那些洁白的小花苞还未完全绽放，却已经散发出清雅的香气，萦绕在她的指尖。
茉莉花开得正好。她自言自语，拿起剪刀修剪多余的枝叶。这是她每天最享受的时刻——在花店刚开门、客人还未蜂拥而至之前，与这些沉默的生命独处。
风铃清脆地响起，温婉抬头，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门口逆光处。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却看不清面容。
欢迎光临。她放下剪刀，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男人走进来，阳光终于照在他脸上。温婉微微一怔。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说不清的忧郁，像是被雨水打湿的水墨画，模糊了边界却更显深邃。
我需要一束花。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送给一位即将远行的朋友。
温婉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手边的茉莉：有什么特别偏好的花吗或者您的朋友喜欢什么颜色
男人——她注意到他胸前的工牌上写着程陌——环顾四周，目光在店内各式鲜花间游移，最后停在那束茉莉上。
这是什么花他走近，微微俯身嗅了嗅，香气很特别。
这是茉莉。温婉小心地拿起一小枝递给他，花语是你是我的生命。
程陌接过花枝，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温婉的手，一丝微妙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温婉迅速收回手，假装整理其他花束以掩饰突然加速的心跳。
就这个吧。程陌说，目光却未从温婉脸上移开，茉莉。
温婉熟练地挑选了几枝开得正好的茉莉，搭配少许满天星和尤加利叶，用淡绿色的包装纸包好，系上米色丝带。
您的朋友一定会喜欢的。她将花束递给程陌，却不小心被花刺扎了一下手指。
嘶——她轻呼一声，一滴鲜红的血珠从指尖渗出。
程陌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深蓝色手帕：给。
温婉犹豫了一下，接过手帕按在伤口上。手帕上有淡淡的雪松香气，和他身上的气息一样。
谢谢。她低声说，手帕我洗干净再还给您。
程陌摇摇头：不必了，就当是花的回礼。他顿了顿，这束茉莉多少钱
温婉看着那方沾了她血迹的手帕，突然做了个连自己都惊讶的决定：送您了。就当...新顾客的见面礼。
程陌挑了挑眉，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点头：谢谢。我叫程陌。
温婉。她报上自己的名字，突然觉得店内的茉莉香气比平时更加浓郁，几乎让她有些晕眩。
程陌离开后，温婉才注意到他忘记带走收据。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城西录音棚。她小心地将纸条收进抽屉，不知为何，心里隐约期待着再次见到这个忧郁的男人。
三天后，温婉正在整理新到的鲜花，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身后响起：上次的茉莉，我的朋友很喜欢。
温婉转身，看见程陌站在门口，这次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比初见时少了几分正式，却更显亲近。
很高兴听到这个。她微笑着说，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什么，您今天还需要买花吗
程陌摇摇头，递给她一张CD：我做的音乐。算是...回礼。
温婉惊讶地接过CD，封面上印着《茉莉之夜》，没有歌手名字，只有程陌作品几个小字。
你在花店播放的音乐，程陌指了指角落里的小音响，是德彪西的《月光》吧
温婉点点头，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细节：你也喜欢古典乐
我做配乐工作的。程陌的目光在店内游移，最后落在角落里的钢琴上，你会弹琴
那架老钢琴是温婉的祖父留下的，虽然有些走音，但她偶尔会在没有客人时弹上一曲。
只会一点。她谦虚地说，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要听听看吗
程陌没有拒绝。温婉坐在钢琴前，深吸一口气，弹起了《梦中的婚礼》。这是她唯一能完整弹奏的曲子，为了祖父的八十大寿特意学的。
弹到一半，她不小心按错了一个音，手指僵在半空。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引导她找到正确的琴键。
这里。程陌的声音近在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应该是升F。
温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完全包裹住她的手，让她想起小时候被父亲牵着手过马路的安全感。
谢谢。她小声说，不敢抬头看他。
程陌没有立即松开手，他们就这样在钢琴前静静坐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黑白琴键上，也照在他们交叠的手上，像是给这一刻镀上了金色的边框。
你的CD...温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可以现在听听看吗
程陌点点头，帮她将CD放入音响。悠扬的旋律立刻充满了整个花店——钢琴声如流水般清澈，间或穿插着某种弦乐器的低吟，而最令人惊讶的是，在乐曲的高潮部分，分明能听到茉莉花开的细微声响。
这是...温婉惊讶地转向程陌。
我在你店里录的。他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那天你忙着招呼其他客人，没注意到我在角落里录音。
音乐继续流淌，温婉闭上眼睛，仿佛看到无数茉莉花在月光下缓缓绽放的画面。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程陌正专注地看着她，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议。
很美。她由衷地说。
你也是。程陌的回答让她脸颊发烫。
那天之后，程陌开始频繁出现在花店里。有时是买一束花，有时只是坐一会儿，听温婉弹琴或者说些花的知识给她听。他们之间的对话从花与音乐渐渐扩展到各自的童年、梦想和那些微不足道却值得铭记的小事。
温婉发现程陌表面冷静，内心却有着艺术家特有的敏感和热情。他会为一首好曲子激动得整夜不睡，也会因为看到路边被丢弃的小花而难过。而程陌则惊讶于温婉对花的理解——在她眼中，每一朵花都有灵魂，有故事。
七月的一个午后，暴雨突然来袭。温婉正在整理花架，程陌浑身湿透地冲进店里。
忘带伞了。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像个做错事的大男孩。
温婉忍不住笑出声，递给他一条毛巾：你这样子，倒像是被雨淋湿的大型犬。
程陌接过毛巾，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说谁像狗呢
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温婉能闻到他身上雨水混合着雪松的气息。她的心跳加速，却不愿后退。程陌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时间仿佛静止了。
就在这微妙的一刻，温婉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她预定的鲜花到货了。程陌松开手，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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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去接货。温婉慌乱地说，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等她回来时，程陌已经离开了，桌上放着一张小纸条：晚上七点，城西录音棚，想请你听首新曲子。
温婉将纸条贴在胸前，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那晚，录音棚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程陌为她弹奏了一首全新的曲子，名为《花间》。曲终时，他轻声说：这是为你写的。
温婉的眼眶湿润了。在昏暗的灯光下，程陌慢慢靠近，终于吻上了她的唇。那一刻，她仿佛闻到了漫山遍野的茉莉花香。
夏去秋来，他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程陌会在温婉忙碌时帮忙照看花店，温婉则成了程陌所有新曲子的第一位听众。他们一起看日出，一起数星星，在茉莉花的香气中分享无数个甜蜜的吻。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十月的某天，程陌接到了一通越洋电话。温婉正在给一盆茉莉浇水，看到他接完电话后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怎么了她放下水壶，关切地问。
程陌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茱莉亚音乐学院...他们愿意提供全额奖学金，让我去进修作曲。
温婉的手微微颤抖，水壶里的水洒了出来，弄湿了她的裙摆。她强作镇定：这是...好消息啊。你一直想去那里学习的，不是吗
但我不能丢下你。程陌握住她的手，我们可以想办法...
温婉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这个机会太难得了。你应该去。
那天晚上，他们相拥而眠，谁都没有再提离别的事。但温婉知道，分别的时刻终将到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程陌忙着办理各种手续，来花店的时间越来越少。温婉则开始秘密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她精心挑选了一株茉莉，每天细心照料，希望能在程陌离开时开花。
离程陌出发还有一周时，温婉发现茉莉终于结出了小小的花苞。她小心翼翼地换上一个漂亮的白瓷花盆，又在花盆上系了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赠君茉莉，愿君莫离。
程陌出发的前夜，下着小雨。他来到花店，看到温婉正对着那盆茉莉发呆。
给我的他从身后抱住她。
温婉点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程陌转过她的身子，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他吻去她的泪水，声音哽咽：等我回来。
我会等你。温婉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无论多久。
第二天，温婉没有去机场送行。她怕自己会崩溃，会不顾一切地挽留他。她只是站在花店门口，看着程陌乘坐的出租车消失在街角，手里紧握着他留下的纸条：若君莫离，何须茉莉。
五年后，温婉的花间集已经小有名气。她不再只是卖花，还开设了花艺课程，偶尔也会为一些特别的活动做鲜花布置。
某个春日的下午，她收到一封邮件，是城西音乐厅发来的邀请，希望她能为一台钢琴独奏会提供鲜花装饰，主题是归途。
温婉按照约定时间来到音乐厅，工作人员递给她一份节目单。当看到程陌两个字时，她的心脏几乎停跳。他回来了。
她机械地布置着舞台两侧的花艺，全部选用白色的花朵，特别是正中央那盆盛开的茉莉。这是她五年来培育得最好的一株，花朵格外饱满，香气清幽持久。
演出当晚，温婉买了最后一排的票。当程陌走上舞台时，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他还是那么好看，只是眉宇间的忧郁被成熟取代，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从容。
程陌在钢琴前坐下，没有立即开始演奏。他的目光扫过观众席，似乎在寻找什么。当他的视线经过温婉所在的位置时，微微停顿了一下，但灯光太暗，他可能没有看清。
第一首曲子，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音乐厅，《茉莉莫离》，献给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熟悉的旋律响起，温婉闭上眼睛，任由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曲终时，掌声雷动。程陌站起身鞠躬，突然说：今天现场有一种特别的香气，茉莉花香。这让我想起一个人，她曾经送我一盆茉莉，上面写着赠君茉莉，愿君莫离。
温婉的心跳加速，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站起来。
温婉，程陌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如果你在这里，请到台前来好吗
聚光灯突然打向观众席，在温婉周围形成一个光圈。她不知所措地站起来，全场观众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程陌从舞台上走下来，穿过座位间的走道，来到她面前。五年了，他们终于再次面对面。
我回来了。他轻声说，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已经泛黄的纸条，若君莫离，何须茉莉。现在，我不再需要茉莉来提醒自己不要离开，因为我已经决定永远留在你身边。
温婉泪如雨下，扑进他的怀抱。音乐厅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后来，在他们的婚礼上，每位宾客都收到了一小束茉莉。花店的名字也从花间集改成了茉莉莫离。而每当有人问起这个名字的由来，温婉和程陌都会相视一笑，然后说：这是一个关于等待、离别和重逢的故事。...
程陌离开的那天，温婉在花店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出租车扬起的尘埃彻底消散在街道尽头。她回到店里，发现程陌在收银台留下了一个信封。里面是一把钥匙和一串数字——他在纽约的公寓钥匙和电话号码。
等我电话。信封背面这样写道。
温婉将钥匙挂在胸前，紧贴着心跳的位置。她看向角落里那盆没能送出去的茉莉，花苞已经微微张开，仿佛也在不舍地挽留。
第一周，没有任何消息。温婉每天都会检查电话线路是否正常，甚至请工人来检修了两次。她开始培育新的茉莉，从早到晚地忙碌，生怕一停下来就会崩溃。
第八天的凌晨三点，电话突然响起。温婉从睡梦中惊醒，赤脚跑到客厅，差点被地毯绊倒。
喂她抓起听筒，声音因紧张而颤抖。
婉婉。程陌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带着跨洋通话特有的杂音和延迟，我到了。
仅仅三个字，就让温婉的眼泪决堤而出。她滑坐在地板上，听筒紧贴耳朵，仿佛这样能离他更近一些。
这里好冷。程陌继续说，背景音是呼啸的风声，纽约正在下雪，而我满脑子都是你店里的茉莉香。
温婉抹去眼泪，看向窗台上那盆茉莉。在暖气充足的室内，它已经开出了第一朵花。
我这里的茉莉开了，她轻声说，白色的，像雪一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程陌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不，等等，考虑到时差...他似乎在计算着什么，每周三和周六的你的晚上十点，我的早上九点，可以吗
好。温婉点头，尽管知道他看不见，我会等。
第一次通话持续了四十七分钟，大部分时间他们只是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挂断前，程陌说：寄些茉莉给我好吗这里的花店卖的没有你的香。
第二天，温婉就开始准备。她挑选了最新鲜的茉莉花朵，小心地压平，夹在吸水纸中制成干花。在每一片花瓣旁边，她都写下一句话：
今天阳光很好，茉莉开了一朵。
有个客人说我的茉莉让她想起家乡。
钢琴调音师来了，说你的钢琴音准保持得很好。
一周后，程陌收到了第一个包裹。他在深夜打来电话，背景音是沙沙的翻纸声。
我收到花了，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你把它们保存得这么好，连香气都还在。
温婉蜷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程陌留下的枕头，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雪松气息。你喜欢吗
喜欢得不得了。程陌轻声笑了，我把它们夹在乐谱里了，这样每次演奏都能想起你。
第二次通话时，程陌突然说：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听。电话那头传来钢琴声，是温婉从未听过的旋律，清澈如同山涧流水，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忧伤。
这是什么曲子曲终时，温婉问道。
《茉莉变奏曲》，程陌回答，我为你写的。茱莉亚的教授说它too
seal，但我不在乎。
温婉的眼泪落在怀里的茉莉花瓣上。再弹一次好吗
于是程陌又弹了一遍，这次温婉把手机放在那盆茉莉旁边。奇妙的是，在音乐声中，茉莉花似乎开得更盛了，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三个月后，温婉的邮寄清单上多了些新内容：茉莉花茶、茉莉精油、甚至茉莉味的蜡烛。程陌则在回信中附上他的创作手稿，谱纸边缘画着小朵的茉莉，旁边标注着此处应有婉婉的茉莉香。
然而，随着纽约进入严冬，问题出现了。程陌在视频通话中给她看收到的茉莉干花——花瓣在长途运输和干燥的暖气中变得脆弱不堪，轻轻一碰就碎了。
没关系，温婉在屏幕这头强颜欢笑，春天我再寄新鲜的。
但程陌却若有所思。下一周，温婉收到了一个意外的包裹——几个精致的丝绸小袋和一堆干燥的茉莉花苞。
我查了资料，视频里的程陌眼睛下方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熬了通宵，如果把干花做成香囊，香气能保持更久。我们一起做吧
于是那个晚上，他们隔着屏幕，同步将茉莉花苞装入丝绸小袋。程陌笨手笨脚地扯断了三根线，而温婉笑得前仰后合。最终完成的六个香囊，程陌留了三个，寄回三个。
这样我们就有相同的味道了。他说这话时，目光温柔得让温婉心碎。
时间在信件、包裹和视频通话中流逝。温婉的花店推出了跨国茉莉礼盒，成为情侣间的热门礼物；程陌的《茉莉变奏曲》被茱莉亚音乐学院选为年度优秀作品。他们用茉莉花瓣传递密码——三瓣代表我想你，五瓣代表我爱你。程陌在重要演出时，总会在西装口袋放五瓣茉莉。
第一年结束的那个夏天，程陌原本计划回国，却因为一场重要演出而不得不取消。温婉在电话里说没关系，却偷偷哭湿了枕头。第二天，她收到一束巨大的茉莉花束，附言卡片上写着：若君莫离，何须茉莉。但我还是想要你的茉莉。
第二年，温婉学会了视频剪辑，将花店日常做成小视频发给程陌。程陌则开始在凌晨三点（纽约时间下午三点）与温婉视频，为她弹奏新创作的曲子。有时温婉会抱着茉莉花盆入睡，屏幕那端的程陌轻轻哼着摇篮曲。
第三年，程陌的导师邀请他加入欧洲巡演。温婉熬夜计算时差，在巴黎、维也纳、罗马的每一个音乐厅外找到当地花店，请他们送去一束茉莉。程陌每次都会在谢幕时举起那束花，向不知身在何处的她致意。
今天有位女士问我，一次通话中程陌说，为什么我的每首曲子都有茉莉的意象。他顿了顿，我告诉她，因为我的缪斯是一位茉莉花女神。
第四年冬天，温婉的花店遭遇了一场水灾。她在视频里强装镇定，但程陌一眼就看出了异常。
发生什么了他追问。
没什么，只是...温婉的伪装崩溃了，水管爆了，大部分花都...茉莉也...
程陌沉默了片刻，然后说：等我一下。
十分钟后，他回来了，手里拿着机票确认单：下周三的飞机。我需要见你，就三天也行。
不！温婉惊慌地摇头，你的期中考核怎么办
去他的考核。程陌罕见地爆了粗口，你比什么都重要。
最终他们各退一步——程陌不回来，温婉接受他转来的修缮费用。但那天之后，某些东西改变了。他们不再满足于隔着屏幕的触碰，开始认真讨论未来。
再一年，程陌在第五年开始时说，我就回来。纽约爱乐乐团给了我助理作曲家的职位，但我拒绝了。
温婉正在给一盆茉莉修剪枝叶，闻言剪刀差点掉在地上：为什么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因为我想每天早上醒来都能闻到真正的茉莉香，程陌的声音轻柔却坚定，而不是从香囊里。
第五年的春天，程陌发来一封邮件，主题是归途。附件是他回国音乐会的策划书，希望温婉能负责会场花艺布置。
我想要整个音乐厅都充满茉莉，他在视频里说，让所有人知道，这是献给一位茉莉花女神的。
温婉接下了这个任务，同时开始秘密准备一份礼物——她五年来精心培育的茉莉新品种，花瓣更加饱满，香气更加持久。植物学上它还没有名字，但在温婉心中，它叫莫离茉莉。
音乐会当天，当程陌走上舞台，看到满场的茉莉花时，他的目光立刻锁定了观众席最后一排的温婉。五年了，他们终于再次呼吸着同样的空气，闻着同样的花香。
第一首曲子，《茉莉莫离》，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献给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当聚光灯照亮温婉，当她走向他，当他们在分离五年后第一次真实地拥抱，音乐厅里的数百朵茉莉似乎同时绽放，香气浓郁得令人晕眩。
后来，在他们的婚礼上，程陌送给温婉一首新曲子——《茉莉永生》。而温婉则送给他一盆莫离茉莉，花盆上刻着两行字：
赠君茉莉，愿君莫离。
既君莫离，茉莉永生。
程陌的归国音乐会进行到最后一曲。
灯光暗下来，只剩一束追光笼罩着钢琴。他修长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三寸，整个音乐厅屏息等待。
这首曲子没有名字，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每个角落，因为它需要两个人来完成。
第一个音符落下的瞬间，舞台顶棚突然飘落无数洁白茉莉花瓣。观众席传来阵阵惊叹，有人伸手接住飘落的花朵，发现每片花瓣上都用极细的笔迹写着莫离。
温婉坐在最后一排，看着五年未见的男人在茉莉花雨中演奏。恍惚间，她想起离别那天，自己也是这样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街角，手里紧握着他留下的钥匙。
钢琴声突然停止。程陌站起身，目光穿过纷飞的花瓣直直望向她。
温婉。他没有用麦克风，但这两个字清晰地传到了她耳边。
花瓣落在她的发间、肩头，像无数温柔的吻。温婉站起来，沿着过道走向舞台。观众自发让出一条路，有人开始轻轻鼓掌。
当她终于站在程陌面前时，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朵完整的茉莉——新鲜得像是刚从枝头采下，花瓣上还带着晨露。
茱莉亚的温室，他轻声解释，我偷偷种了一株。
程陌将麦克风递到她唇边，全场静默。温婉看着这个为她种了五年茉莉的男人，摇了摇头，只是将额头轻轻抵在他肩头。观众席传来善意的笑声和掌声。
但程陌感觉到了——她颤抖的手指在他掌心悄悄画了三个圈，那是他们视频通话时发明的暗号：我爱你。
音乐会后的庆功宴上，没人能找到主角。服务员只在钢琴上发现一份未完成的乐谱，最后一页写着茉莉婚礼进行曲，旁边画着两个牵手的简笔小人，女孩头上还别着朵茉莉花。
第二天清晨，花间集的橱窗焕然一新。永不凋谢的茉莉花环绕着两张被装裱起来的音乐会门票，玻璃上贴着手写告示：环球寻茉莉之旅，归期待定。
街角的咖啡店老板发誓说，天亮前看到两个身影在花店后院种下什么。但凑近看时，只发现新翻的泥土和一对脚印——一个大些，一个小些，紧密相依，像两株共生多年的植物。
风铃轻轻晃动，没有人知道他们此刻是在后院的秋千上分享早餐，还是在前往普罗旺斯的飞机上。只有门口那株新栽的茉莉知道答案，它在晨光中悄悄舒展枝叶，准备开出这个夏天的第一朵花。
作者：白弈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