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手术台前的背叛
腿分开。
麻醉师的声音低沉，手指按在我膝盖上。手术台边的托盘里，手机震了一下。
我偏头看了一眼，锁屏亮着，是周叙白的朋友圈更新。照片里他跪在VIP病房，正给徐薇戴戒指。徐薇病号服下摆皱巴巴地堆在小腹上，左手还挂着点滴。
林晚医生敲了敲手术单，胚胎停育八周，做不做
我盯着那支手机，笔帽上徐氏医疗的logo硌得手疼。
做。我签了字，声音平静。
签完字，麻醉面罩扣下来。失去意识前，我听见护士说：家属没来
醒来时苏晴在玩手机。她见我睁眼，立刻凑过来：疼不疼
我摇头，伸手够柜台上的手机。周叙白的朋友圈更新了九宫格，最新一张是徐薇戴着钻戒的自拍，配文：谢谢大家祝福。
王八蛋。苏晴把手机抢走，别看了。
我手机。
先吃饭。她打开保温桶，鸽子汤，我妈炖的。
汤很油，我喝了两口就反胃。厕所镜子里的脸惨白，嘴角还沾着油渍。冷水扑在脸上，听见外面护士喊：3床，出院手续办一下。
苏晴帮我拿包：刘总上午打了三个电话。
说什么
让你明天必须去公司。
地铁上人很多，有个孕妇站在我面前。我站起来让座，她说了声谢谢，手护着肚子。我转过头，玻璃窗上全是水雾。
公司前台小妹看见我就低头：刘总说让你直接进去。
刘总办公室门开着，他在吃盒饭。
小林啊，他抹了把嘴，徐氏医疗那个单子黄了。
我站着没动。
周副总刚来电话，说徐小姐点名不要你负责。他把饭盒推到一边，你知道这个季度奖金全指望这个单子吧
我上个月业绩第一。
那是上个月。刘总抽了张纸巾擦嘴，现在全公司都在传你插足周副总和徐小姐，客户电话都不敢让你接。
谁传的
这重要吗刘总把辞职表推过来，主动走体面点。
我把表格撕了，转身往外走。
林晚！刘总在后面喊，你走出这个门就别想在这行混了！
工位上的东西不多，一个纸箱就装完了。苏晴追到电梯口：你真走啊
嗯。
接下来怎么办
我按下一楼：去医院复查。
徐氏医院门诊还是那么多人。排队时前面两个护士在聊天。
VIP病房那个徐小姐，今天又换主治医了。
沈医生又被踢出去了
可不是，人家点名要副院长看...
叫号屏幕闪到我的名字。复查很快，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开了一盒消炎药。
拿药的时候看见神经外科指示牌，想起护士说的沈医生。三楼走廊尽头是医生办公室，门开着条缝。
我敲门：请问沈牧医生在吗
转椅转过来，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吃泡面。
我是。他放下叉子，哪里不舒服
我不看病。我关上门，想问问徐薇的情况。
沈牧把泡面推到一边：你是
锐明医药的，以前负责她们医院的单子。
现在不负责了
被开了。
沈牧笑了：所以是来报复的
她真有脑瘤
沈牧站起来，从柜子里抽出CT袋：这是上周拍的。
我看不懂片子，但看见右下角标注的剂量数字很大。
地塞米松用这么多
懂行啊。沈牧挑眉，正常剂量十分之一就够。
会有什么影响
短期浮肿，长期骨质疏松。他指着片子，但这些白点不是肿瘤，是药物沉积。
能证明吗
证明容易，举证难。沈牧把片子收起来，徐家养着整个法务部。
我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接起来，周叙白的声音传出来：晚晚，我们得谈谈。
谈什么
徐薇的事...你别闹。
我闹什么了
她看见你去医院了，现在非要起诉你们公司...
我挂断电话。沈牧正在看墙上的排班表。
明天下午三点，徐薇做穿刺活检。他转头看我，要来吗
来干什么
2
辞职风波起
看戏。沈牧把白大褂脱下来，顺便说一句，你前男友声音真难听。
回家路上买了包烟，三年没抽了，第一口呛得直咳嗽。手机又响，这次是刘总。
小林啊，刚才是我不对...
什么事
徐小姐那边...你能不能去道个歉公司今年就指着这个单子...
我把烟摁灭在花坛边：她跟你说什么了
周副总来电话，说只要你当面道个歉，既往不咎...
告诉周叙白，我重新点了支烟，让他去死。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三圈才打开。屋里很闷，上周买的玫瑰枯在花瓶里。卧室床头还放着周叙白的拖鞋，我拎起来扔进垃圾桶。
冰箱里有半盒牛奶，过期两天了。我对着水池喝光，嘴里的酸味和消毒水一个味儿。
手机屏幕亮起来，苏晴发来一张截图。徐薇又发朋友圈了，照片里周叙白在给她削苹果，配文：生病才知道谁最疼你。
我回：屏蔽我。
苏晴：早屏蔽了，这是小王截给我的。
公司怎么样
全炸锅了，刘总说谁跟你联系就开除谁。
洗衣机里还有周叙白落下的衬衫，我拿出来擦地板。袖扣刮到木纹，啪嗒一声掉下来，背面刻着XW。
凌晨三点睡不着，翻出旧手机查工作邮箱。去年十一月有个邮件，周叙白发的：薇薇的处方单帮忙核对下。
附件是张模糊的照片，徐氏医院的处方笺，开药人签字是沈牧。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我站在医院走廊。保洁阿姨在拖地，消毒水味混着茉莉花香。
沈牧办公室锁着门。隔壁护士站的小护士抬头看我：找沈医生
嗯。
手术室呢。她指指楼上，刚送进去个脑瘤病人。
徐薇
不是，徐小姐改明天了。小护士压低声音，听说她爸从北京请了专家...
电梯门打开，沈牧推着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个小女孩，头上缠着纱布。
妈妈！小女孩朝我身后喊。一个穿褪色牛仔裤的女人跑过来抱住她。
沈牧看见我，摘了口罩：来得正好。
他办公室比昨天还乱，泡面盒堆在垃圾桶上。
徐薇改期了
嗯。沈牧打开电脑，你前男友昨晚来调病历了。
屏幕上是登录界面，他输入密码：猜猜他改了什么
病历系统跳出来，徐薇的名字后面跟着红色感叹号。
无权限访问我凑近看。
不止。沈牧点开后台日志，原始CT被替换了。
他调出两张图：左边是昨天的，右边是今早备份的。
我看不出区别。
这里。他指着图片角落的时间戳，原始数据是上周三，现在是上周五。
有影响
上周五徐薇在慈善晚宴。沈牧打开网页，八卦新闻里徐薇穿着晚礼服切蛋糕，脑瘤病人参加这种活动
我手机震动，苏晴发来消息：刘总带人去你家了！说公司资料外泄！
沈牧看我脸色不对：怎么了
我得回去一趟。
等等。他撕了张便签写号码，我下班找你。
地铁坐过站了。到家时楼下停着公司那辆破面包车。门锁着，但能听见里面有人在翻东西。
我转身要走，消防通道里伸出只手把我拽进去。
嘘。是沈牧，他还穿着白大褂，你同事说你偷客户资料
放屁。
那他们找什么
不知道。
楼上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沈牧手机亮了，他看了眼：保安说警察来了。
警车停在单元门口。我和沈牧站在对面便利店，看着刘总他们被带出来。
林晚！刘总看见我，挣脱警察冲过来，你把资料藏哪了
警察拦住他：什么事
她偷公司机密！徐氏医疗的处方数据...
沈牧突然开口：有证据吗
刘总噎住了。警察看向我：你是他员工
前员工。我掏出手机，这是开除通知。
警察记了几句就走了。刘总被塞进警车前还在喊：你等着！周副总不会放过你...
沈牧买了瓶水递给我：现在能说了
周叙白去年让我核对过徐薇的处方单。我拧开瓶盖，当时签字医生是你。
不可能。沈牧皱眉，我从不接VIP病人。
有邮件。
我们找了家网吧。旧邮箱登进去，周叙白那封邮件还在。附件打开，处方单上龙飞凤舞签着沈牧。
沈牧盯着屏幕：这不是我签的。
但药是真的。我指着药品编号，锐明去年独家代理的特效药。
沈牧掏出U盘把图片拷走：这药有什么特别
贵。我关掉网页，一支顶半年工资。
便利店门口的风铃响了。沈牧买了关东煮，我们坐在台阶上吃。
徐薇没病。他咬了口萝卜，但有人需要她有病。
周叙白
不止。沈牧把汤喝完，这种药走特殊医保渠道，审批要副市长签字。
我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陌生号码：林小姐我是徐氏集团法务...
沈牧按掉电话：明天别开机了。
然后呢
明天徐薇做活检。他站起来，敢不敢跟我去趟医院
早上六点就醒了。浴室镜子上还贴着周叙白写的便利贴：记得买牙膏，我撕下来烧了。
烟灰缸里积了半缸烟头。手机卡拔出来折断了，扔进马桶冲走。
敲门声。沈牧站在外面，手里拎着豆浆油条。
吃早饭。
他白大褂里面换了件黑T恤，领口有点脱线。
医院那边
九点开始。沈牧把吸管插进豆浆，副院长主刀。
3
徐薇的秘密
我咬了口油条，太油了，只吃下半根。
这个。沈牧从兜里掏出工作牌，后勤部的，能进手术楼层。
牌子上的照片是个胖女人，跟我一点也不像。
能行
监控室老张昨晚喝多了。沈牧把豆浆推给我，现在还在厕所吐。
徐氏医院后门堆着医疗垃圾。沈牧刷卡带我进去，消毒水混着腐烂水果的味道。
走楼梯。他推开安全通道门，电梯有面部识别。
爬到七楼，手术室红灯亮着。走廊长椅上坐着周叙白，正在看手机。
沈牧把我拉到拐角：看见没活检要家属签字。
他不是家属。
马上就是了。沈牧指指周叙白左手，无名指戴着戒指，昨天刚领证。
护士站没人。沈牧溜进去打开电脑，我站在门口望风。
找到了。他招手，徐薇今早的血检。
屏幕上各项指标都正常，只有一项激素超标。
这什么
妊娠指标。沈牧皱眉，她怀孕了。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沈牧快速关掉页面，我们躲进处置室。
周先生，请签个字。护士的声音。
这是什么
麻醉知情书。
薇薇对利多卡因过敏。周叙白说，上次就起疹子了。
这次用的普鲁卡因。
脚步声远去。沈牧拉开一条门缝：他们去3号手术室了。
现在怎么办
你去拖住周叙白。沈牧递给我一个耳机，我去找原始病历。
怎么拖
发挥前任优势。他戴好口罩，吵架会吧
我走出去时周叙白正在看表。他抬头看见我，手机掉在地上。
晚晚你怎么...
怀孕了我踢开他手机，速度挺快啊。
周叙白脸色变了：你听谁说的
徐薇朋友圈。我瞎编，孕检单都发了。
不可能！他抓住我手腕，她才刚...
耳机里传来沈牧的声音：让他说下去。
刚什么我甩开他，刚伪造完病历
周叙白后退一步：你疯了
疯的是你。我指着手术室，她知道你偷改处方单吗
什么处方单周叙白声音突然提高，林晚，你被开除了就跑来污蔑我
护士从手术室探头：家属安静点。
周叙白拽着我往楼梯间走。耳机里沈牧说：跟他去，我在拷贝数据。
楼梯间防火门砰地关上。周叙白松开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为什么是我
什么
处方单。我盯着他，为什么特意用我的权限
周叙白摸出烟，打火机按了三次才着：因为只有你会背锅。
什么意思
去年十一月你签过一批赠药。他吐出口烟，记得那个白血病小孩吗
我后背发凉。那是公益项目，我亲手把药交给患儿家属。
那批药有问题
药没问题，手续有问题。周叙白笑了，审批表是你代签的。
耳机里沈牧的声音突然插入：拿到证据了，撤。
我转身要走，周叙白拦住我：晚了。警察已经在查那批药了。
关我什么事
申请表上是你签名。他拿出手机给我看照片，还记得你当时写的自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吗
防火门突然被推开。沈牧站在门口，白大褂上沾着血迹。
走。他拉着我就跑，副院长发现病历被动了。
我们冲进员工电梯。沈牧按下B1：停车场有车接应。
什么车
救护车。
地下二层停着辆转运救护车。司机是个老头，看见我们就发动车子。
资料呢我问沈牧。
他拍拍胸口：U盘。
车子刚开出地库，后视镜里就出现保安。老头猛打方向盘，救护车鸣笛冲上应急车道。
去哪老头问。
医学院。沈牧脱掉染血的白大褂，找陈教授。
我这才发现他左手在流血。
怎么弄的
抢U盘时被手术刀划了。沈牧扯了截绷带缠上，没事。
周叙白的电话打到我新手机上。我开了免提。
晚晚，我们谈谈。
谈什么
你把资料还回来，我让徐薇撤诉。
沈牧抢过手机：什么资料
沈医生是吧周叙白声音冷了，你知道伪造医疗文书什么罪吗
知道。沈牧挂断电话，三年以下。
救护车拐进小巷。老头扔给我们两件外套：换衣服，前面有监控。
我们在菜市场后门下车。沈牧带我穿过几条胡同，来到一栋老居民楼。
601门牌歪着。沈牧敲了三下，停两秒，又敲一下。
开门的是个戴老花镜的秃顶男人。
老陈。沈牧把U盘递过去，帮忙看看。
陈教授把U盘插进电脑：这什么
徐氏医院VIP病人的用药记录。
屏幕蓝光映在陈教授镜片上：这剂量...是谋杀啊。
谋杀我凑近屏幕。
陈教授调出几组数据：这种神经抑制剂长期超量使用，会导致脑组织坏死。
沈牧倒了杯水递给我：徐薇用多久了
一年零四个月。陈教授推眼镜，正好是周叙白入职徐氏药业的时间。
窗外有警笛声。沈牧拉上窗帘：能证明是人为吗
看这里。陈教授放大处方记录，每次加量都是周叙白签字。
我握着的纸杯变形了：他图什么
徐氏药业去年上市的新药。陈教授调出新闻页面，治疗脑瘤的靶向药，批文是周叙白拿下的。
沈牧冷笑：先制造病人，再卖药治病。
我手机震动，苏晴发来短信：警察来公司查你电脑！
陈教授打印机嗡嗡响着。他递给我三张纸：用药记录、签字样本、药品批次。
够定罪吗我问。
难。陈教授摇头，周叙白肯定有后手。
沈牧把资料折好塞进我口袋：先离开这儿。
楼道里脚步声杂乱。沈牧拉住我：走消防梯。
我们下到三楼时，头顶传来踹门声。陈教授在楼上喊：警察同志，什么事啊
4
真相渐露
小区后门停着辆共享单车。沈牧扫码开锁：去我宿舍。
他宿舍是医院老家属楼，墙皮剥落。单人床上堆着医学期刊，桌上泡面碗里长着霉斑。
沈牧从床底拉出纸箱：换洗衣服。
我拿起一件，领口有血迹。
上次抢救病人沾的。他扔给我毛巾，将就穿。
浴室热水器坏了，冷水冲得我发抖。出来时沈牧在泡面。
给。他递给我一碗，红烧牛肉味。
面太烫，我慢慢吹着：接下来怎么办
找媒体
没证据。我摇头，周叙白肯定打点好了。
沈牧手机亮了。他看了眼：陈教授被带走了。
我碗里的面坨了。窗外开始下雨，雨点砸在铁皮屋檐上。
还有个办法。沈牧突然说。
什么
让徐薇自己开口。
我放下筷子：她怎么可能...
她怀孕了。沈牧打开电脑，孕妇不能用靶向药。
屏幕上是徐薇的微博，最新自拍配文：宝宝和妈妈一起加油~
周叙白没告诉她
肯定说了别的方案。沈牧点开徐氏药业官网，比如这个新引进的瑞士疗法。
新闻照片里，周叙白西装笔挺地跟外国专家握手。
要花多少钱
两百万一疗程。沈牧冷笑，不进医保。
雨下大了。我关掉嗡嗡响的冰箱：怎么接近徐薇
明天她产检。沈牧调出排班表，我同学在妇产科。
第二天早上雨还没停。沈牧借了同事的白大褂给我，口罩一戴只露眼睛。
妇幼保健院VIP楼层地毯很厚。护士站没人，诊室里传来徐薇的声音：
这检查太难受了！
忍忍。周叙白在哄她，做完带你去吃日料。
沈牧推着治疗车过去，我低头跟在后面。治疗车撞到门框，发出哐当一声。
谁啊徐薇探头出来。
沈牧镇定地调整输液架：设备检修。
徐薇皱眉：昨天不是刚检过
新增项目。沈牧指指我，这位是器械厂的工程师。
我捏着嗓子：需要检查下您体内的支架。
什么支架徐薇脸色变了。
周叙白冲出来：胡说什么！薇薇根本没装支架！
抱歉。我假装看记录本，记错病房了。
转身时听见徐薇质问周叙白：他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走廊拐角，沈牧拽着我冲进安全通道。后面传来周叙白的喊声：拦住他们！
我们跑下五层楼，从急诊室后门钻出去。沈牧的白大褂挂在了消防栓上。
徐薇不知道。我喘着气说，她真以为自己有病。
沈牧拦了辆出租车：去火车站。
为什么
陈教授刚发短信。他给我看手机，让我们找药监局的李处长。
火车上人很多。沈牧买了两份盒饭，米饭硬得像沙子。
李处长什么来头我问。
当年靶向药审批是他签的字。沈牧掰开一次性筷子，后来被降职了。
餐车推过来，我买了罐啤酒。沈牧皱眉：术后不能喝酒。
早过期了。我指指标签，上周就该复查。
沈牧突然抓住我手腕：你手怎么了
右手虎口有块结痂的疤。
那天摔的。我抽回手，在手术室门口。
他掏出碘伏棉签给我消毒：感染了会留疤。
无所谓。
火车钻进隧道，噪音突然变大。沈牧凑近我耳边：李处长女儿死于脑瘤。
和徐薇一样
不一样。他声音很冷，她是真病。
出站时天黑了。沈牧带我走进一家小面馆，角落坐着个谢顶男人。
李处。沈牧坐下，资料带来了。
男人眼镜反着光：你们惹大麻烦了。
多大我问。
徐家刚开了发布会。李处递过手机，通缉两个医疗诈骗犯。
照片是我和沈牧的证件照，罪名是窃取商业机密。
沈牧把U盘推过去：能翻案吗
李处摇头：光这个不够。
加上我呢我说，我是锐明医药的，经手过问题药品。
李处和沈牧同时抬头看我。
想清楚。沈牧盯着我，作伪证要坐牢的。
不是伪证。我拿出手机，去年那批赠药，确实出过问题。
照片上是白血病小孩的复查报告，日期在用药后第三天。
肝功能异常李处放大图片，你们送的什么药
正规药。我翻出另一张照片，但冷链运输断了四小时。
沈牧猛地站起来：周叙白负责物流
那天是他生日。我关掉相册，求我替他值班。
李处的面凉了。他擦擦嘴：明天跟我去省药监局。
今晚呢沈牧问。
我家有空房间。李处起身，记得关灯。
小旅馆床头灯接触不良。沈牧用牙签捅了捅，灯光稳了些。
真要举报他坐在另一张床上，可能两败俱伤。
我拉开窗帘，对面是药监局大楼：比等死强。
半夜惊醒，发现沈牧在阳台抽烟。我走过去，他递给我外套。
睡不着我问。
想手术的事。他吐着烟圈，上周那个脑瘤患者，才十七岁。
救回来了
嗯。烟头在黑暗里一明一灭，但视力受损了。
远处有警车开过。沈牧突然说：要是早点拿到证据...
不怪你。
他掐灭烟：明天我去就行。
不行。
你还有前科。沈牧转身看我，三年前无证行医那次。
我愣住：你怎么知道
病历系统有记录。他声音低下去，你给民工孩子打退烧针。
那孩子后来...
活了。沈牧轻轻碰了下我手背，你做得对。
天开始亮了。药监局门口陆续有人来上班。李处发短信说他在后门等。
沈牧系好衬衫扣子：准备好了
我点头，把举报材料装进文件袋。
林晚。他突然叫我名字，无论结果如何...
我知道。我推开玻璃门，不后悔。
药监局后门有保安值班。李处递给我们两张临时通行证。
跟紧我。他刷卡进电梯，别说话。
九楼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堆满文件。李处反锁门，拉下百叶窗。
材料呢
沈牧递过U盘。李处插进电脑，眉头越皱越紧。
周叙白签字这些...他推了推眼镜，最多算违规操作。
那这个呢我调出手机照片，冷链运输记录造假。
李处放大图片：温度记录仪被动了手脚
嗯。我指着时间戳，实际温度超标两小时，记录显示正常。
患者知情吗
说是新型制剂，不需要冷链。
李处打印机嗡嗡响着。他抽出三张纸：签字。
什么
举报信。他递给我钢笔，实名才受理。
沈牧按住我手腕：想清楚。
早想清楚了。我签完名，接下来呢
等。李处把材料装进档案袋，最快三天出结果。
5
最后的对决
走廊上有人咳嗽。李处突然压低声音：你们得躲躲。
怎么了
徐家的人来了。他指指消防通道，从后楼梯走。
安全出口指示灯闪着绿光。我们下到六楼时，头顶传来脚步声。
沈牧拽我躲进女厕所。隔间外有人洗手，哼着歌。
手机震动。李处发来短信：举报材料已递交纪检组。
沈牧回：现在去哪
火车站往南三公里，老农机厂宿舍3栋201。
水龙头停了。高跟鞋声音远去。我们等了两分钟才出去。
李处可靠吗我问。
沈牧按电梯：他女儿死前的主治医是我。
农机厂宿舍是八十年代的老楼。201门缝里塞着电费单，户名是王建军。
钥匙在门垫下面。一室一厅，家具都盖着防尘布。
沈牧掀开沙发罩：先歇会儿。
厨房冰箱里有鸡蛋和挂面。我煮了两碗，沈牧吃得很快。
接下来我问。
等李处消息。
电视开着静音。本地新闻正在播徐氏药业发布会，周叙白在台上讲话。
我调大音量。
...所谓药品质量问题纯属谣言...周叙白西装笔挺，公司已向造谣者提起法律诉讼...
画面切到记者提问：听说举报人是您前女友
周叙白脸色变了：纯属污蔑...
沈牧关掉电视。屋里突然安静。
他慌了。沈牧说。
还不够。
天黑后下雨了。沈牧在阳台接电话，回来时脸色不好。
李处被停职审查了。
为什么
有人举报他受贿。沈牧拧开矿泉水，正好是我们递交材料之后。
我手机只剩10%电量。苏晴发来一串乱码，接着是：公司电脑被查封了。
我们得去拿样东西。我突然站起来。
什么
冷链记录仪。我翻出旧钥匙，还在我办公室抽屉里。
锐明医药大楼黑着灯。保安亭没人，后门的锁锈死了。
沈牧找来砖头砸开玻璃。警报没响。
停电了他打着手电。
我摸黑走到工位。抽屉锁着，沈牧用手术刀撬开。
记录仪还在，红灯微弱地闪着。
还有电
备用电池能撑三年。我拆开外壳，原始数据都在这里。
沈牧突然关掉手电：有人来了。
车灯透过窗户扫进来。我们趴在地上，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
确定在这儿是周叙白。
监控显示她昨天来过。保安回答。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牧把记录仪塞进内衣，推我钻进档案柜后面。
手电光扫过工位。周叙白的皮鞋停在半米外。
抽屉被撬了！保安喊。
追！周叙白声音发颤，她肯定没走远！
等脚步声消失，我们从消防通道爬下楼。垃圾桶后面躲了十分钟，确定没人了才出来。
凌晨三点，路边只有烧烤摊还开着。沈牧买了烤馒头片和矿泉水。
现在呢他问。
找个电脑读取数据。
网吧包间烟味很重。沈牧插上记录仪，屏幕跳出数据列表。
找到了。他指着峰值，运输途中温度超标8℃。
能证明是周叙白负责的
沈牧调出物流单：他签的交接单。
天蒙蒙亮时，李处来电：纪检组要见你们。
纪委办公室空调很冷。穿灰衬衫的男人看完材料，抬头问：原件呢
沈牧递过记录仪：这里还有更多。
涉及金额不小啊。男人记着笔记，徐氏药业去年拿了两亿医保拨款。
不止。我说，他们还在申请儿童用药专项基金。
有证据吗
沈牧打开手机：这是徐薇真实病历与申报材料的对比。
男人看了十分钟，合上文件夹：立案了。
走出纪委大楼时太阳刺眼。沈牧眯着眼睛问：饿不饿
饿。
路边面馆的电视在播早新闻：徐氏药业股价暴跌...
老板娘换台时，闪过周叙白被带走的画面。
活该。沈牧往面里加醋，要蒜吗
我摇头，手机突然响了。陌生号码。
林小姐女声很耳熟，我是徐薇。
沈牧筷子停在半空。我按下免提：什么事
见个面吧。她咳嗽两声，关于周叙白的事。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他电脑里有你的视频。徐薇声音突然冷了，不想我发网上吧
面汤洒在桌上。沈牧抽纸巾擦手：时间地点。
今天下午三点，徐氏医院VIP病房。电话挂了。
沈牧掏出钱包结账：不能去。
得去。我按住他手，那段视频是假的。
那你还...
但剪辑源文件在他电脑里。我擦掉桌上的汤渍，能证明拍摄日期是我出差那周。
沈牧盯着我看了几秒：你早知道了
猜的。我起身推开椅子，周叙白有备份一切的习惯。
下午两点五十，医院走廊消毒水味刺鼻。VIP病房门口站着保安。
徐薇躺在床上，脸色比上次还差。
怀孕是假的。她开门见山，为了逼婚。
我没说话。
周叙白骗了我。她递过平板电脑，这里面有你要的东西。
视频文件夹标注着日期。我点开最近的一个，是周叙白和徐氏副总的对话。
...那批药必须销毁...副总说，已经出事了...
周叙白笑：怕什么有林晚背锅。
沈牧插上U盘拷贝。徐薇突然问：我会坐牢吗
看配合程度。沈牧头也不抬。
我配合。她扯掉输液针，所有证据都在保险箱，密码是我生日。
走廊传来嘈杂声。保安敲门：徐小姐，药监局来检查了！
徐薇脸色惨白：这么快
沈牧拔下U盘：走。
我们从护士通道离开。电梯里，沈牧查看U盘内容：够了。
什么够了
定罪证据。他按下1楼按钮，包括行贿名单。
走出医院时，电视新闻正在直播：徐氏医疗集团涉嫌骗保，董事长被带走调查...
沈牧买了两瓶冰可乐。我们坐在花坛边喝，气泡刺得喉咙发痒。
接下来他问。
不知道。我仰头看天，先找个工作吧。
6
医者仁心
沈牧笑了：我们科室缺个助理。
我没护士证。
打杂总要人。他站起来伸手，包吃住。
我握住他的手。掌心有茧，但很暖。
警车呼啸着开进医院。周叙白被押出来时，正好和我们打了个照面。
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口型像是对不起。
沈牧揽过我肩膀：走吧。
沈牧的宿舍比想象中干净。单人床，书桌，衣柜里挂着三件一样的白大褂。
睡床。他扔给我一套睡衣，我值夜班。
不用。我指着沙发，这个就行。
沈牧从壁橱里抽出毯子：随你。
他走后，我打开电视。本地新闻在播徐氏医疗案进展，周叙白的照片打了马赛克。
手机响了，苏晴的号码。
晚晚！你在哪
朋友家。
刘总被抓了！她声音发颤，警察把财务室都封了！
为什么
说是做假账...电话那头嘈杂，你没事吧
没事。
挂掉电话，冰箱里只有鸡蛋和啤酒。我煎了两个蛋，盐放多了。
凌晨两点，钥匙转动声把我惊醒。沈牧拎着宵夜进来，身上有消毒水味。
吵醒你了
没睡着。我坐起来，夜班怎么样
接了三个急诊。他打开餐盒，炒粉，吃吗
粉已经坨了。我们沉默地吃着，电视播着午夜购物广告。
周叙白全招了。沈牧突然说。
招什么
从伪造病历到行贿。他擦擦嘴，徐薇转为污点证人。
我放下筷子：刑期呢
十年起步。
窗外救护车呼啸而过。沈牧起身收拾餐盒：明天我去人事科帮你办入职。
什么入职
助理啊。他打开水龙头，不是说好了
水声哗哗响。我盯着他后背：为什么帮我
沈牧关上水，甩甩手：缺个换床单的。
早上七点，护士站电话响个不停。沈牧扔给我一件粉色护工服：先凑合。
太小了。
急诊借的。他递过工牌，别弄丢。
工牌照片是个圆脸姑娘，名字是王芳。
像吗
戴口罩就行。沈牧推我进更衣室，八点查房。
神外科病房住满了。沈牧带着我挨个床位检查，在3床停下。
引流管颜色不对。他指给护士看，换一根。
护士嘟囔着去拿器械。沈牧压低声音：看明白了吗
什么
怎么当助理。他翻开病历，记录生命体征。
一上午跑了七个病房。中午食堂排队时，有人拍我肩膀。
新来的胖护士打量我，以前没见过。
助理。我指指远处的沈牧，跟他。
沈医生啊。她笑了，上一个助理被他骂哭三次。
沈牧端着餐盘过来，胖护士立刻走开了。
说什么了他坐下问。
说你凶。
嗯。他夹走我碗里的排骨，确实。
下午跟着他去门诊。叫号系统坏了，走廊挤满病人。
下一个！沈牧喊。
进来个老太太，哆哆嗦嗦掏出CT袋。沈牧看完，突然递给我：你怎么看
我愣住：我
脑梗还是出血
CT片上白影很明显。出血。我说，基底节区。
沈牧点头，开出处方：住院观察。
老太太走后，他瞥我一眼：学过医
护校辍学。
为什么
学费不够。
沈牧笔尖顿了下：明天开始跟我上手术。
我没证。
递器械要什么证。他按下叫号键，下一个！
下班时下雨了。我们挤在公交站台，沈牧的白大褂被淋湿半边。
晚饭吃什么他问。
随便。
食堂
腻了。
沈牧掏出手机：外卖
自己做吧。
超市里人很多。沈牧拿了两盒打折排骨，我挑了把青菜。
会做饭他问。
嗯。
那以后你做饭。
宿舍厨房很窄。我炒菜时，沈牧在身后整理病历。
盐。我伸手。
他递过来，手指有碘伏的味道。
菜炒糊了。我们默默吃着，电视在播天气预报。
明天降温。沈牧起身添饭，多穿点。
嗯。
洗碗时他突然问：为什么举报周叙白
他害人。
只是这样
水龙头哗哗响。我关掉水：那批问题药，有个孩子死了。
沈牧擦碗的手停了：李处女儿
嗯。
他把碗放进柜子：睡吧，明早还有手术。
半夜翻身时，看见沈牧在阳台抽烟。手机亮着，屏保是个小女孩的照片。
第二天手术室特别冷。沈牧扔给我一件厚外套：穿上。
哪来的
前年发的。他调整无影灯，一直没穿。
麻醉师在闲聊：徐氏医疗那案子听说了吗副院长也被抓了。
活该。护士清点器械，用假药害人。
手术很顺利。沈牧缝合时，护士突然问：沈医生，这是你第几个助理了
不记得。
去年那个干了两天就跑了。
沈牧剪断缝合线：这个跑不了。
下班路上遇到苏晴。她盯着我的护工服：你真在医院工作
嗯。
当护工
助理。
她欲言又止：周叙白想见你。
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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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有重要的事...
沈牧从后面走过来：该换药了。
苏晴瞪大眼睛：这是...
我上司。我转身跟上沈牧，走吧。
他在药店前停下：换什么药
你不是说...
骗她的。沈牧推门进去，买点碘伏。
结账时店员在看电视剧。男主角跪在地上哭：原谅我！
沈牧冷笑一声：假。
怎么假我问。
真后悔的人不会下跪。他拎着袋子出去，只会弥补。
夜里刮大风。沈牧起来关窗，看见我还在刷手机。
看什么
招聘信息。
不是有工作了吗
助理工资太低。
他躺回沙发：下个月给你转正。
转正工资多少
三千五。
不够。
沈牧翻身面对我：那你要多少
五千。
成交。他闭上眼，睡吧。
第二天院长找他谈话。我坐在走廊长椅上等，护士们频频回头。
一小时后沈牧出来，脸色不好。
怎么了我问。
有人举报你无证行医。
谁
匿名。他递给我一张纸，人事通知。
纸上写着立即停职。
哦。我折好纸，那我现在走
沈牧夺回通知撕掉：跟我来。
院长办公室门关着。沈牧直接推门进去：她只递器械。
规定就是规定。院长敲桌子，没证不能用！
那我去卫健委。
院长脸色变了：你威胁我
陈述事实。沈牧转身，走吧。
走廊上我拉住他：去哪
考助理证。他按下电梯，下周一报名。
食堂饭菜凉了。我扒拉着米饭：为什么坚持用我
便宜。沈牧夹走我的鸡腿，下一个问题。
没了。
他放下筷子：你救过几个病人
记不清。
那就够了。沈牧起身还餐盘，医者仁心，不需要证。
雨又下了起来。我们挤在伞下等公交，他的白大褂又被淋湿了半边。
伞歪了。我说。
嗯。
你那边漏雨。
知道。
车来了。沈牧收起伞，水珠甩到我脸上。
明天开始复习。他刷卡上车，我教你。
沈牧的教材堆满了茶几。他划重点的笔没水了，甩了甩，在我袖子上划出一道蓝线。
解剖学先看这章。他扔过一本书，明天抽查。
这么多
嫌多别考。
书页泛黄，边角卷起。我翻到第三章，发现页眉有铅笔字：牧2009年备考。
你的书
嗯。他头也不抬，别乱画。
晚上煮面条，水放少了，粘成一坨。沈牧拌着老干妈吃完，碗底还剩几根。
咸了。他说。
自己放的老干妈。
面也煮烂了。
我收走碗：明天你煮。
行。他翻开下一页，心脏结构图画了没
凌晨一点，台灯还亮着。沈牧从沙发上扔过来一个抱枕：睡觉。
再看会儿。
灯晃眼。
关灯后，窗外路灯透进来。沈牧翻了个身：看得懂吗
有些地方不明白。
比如
心室舒张期...
明天教你。他声音渐低，先睡...
第二天手术室，沈牧让我站近点。
看这里。他镊子指着患者心脏，二尖瓣。
组织液溅到无菌单上。护士皱眉：沈医生...
急什么。沈牧继续讲解，腱索断裂就是这样。
下班时下大雨。我们没带伞，躲在便利店屋檐下。
考试重点记住了他问。
嗯。
复述一遍。
我掰着手指数：心脏传导系统、颅神经分布、肝门静脉...
沈牧突然走进雨里，拦了辆出租车。
去哪我问。
我家。
他家在城北老小区，一室一厅，比宿舍还小。书架上全是医学期刊，冰箱里只有啤酒。
衣服。他扔给我一套运动服，换上。
衣服上有消毒水味。我擦着头发出来，他正在热外卖。
就住这
离医院近。他撕开一次性筷子，吃吧。
炒饭太油，我吃了一半放下。沈牧把我剩的倒进自己碗里。
浪费。
吃不下。
他筷子停了下：护校为什么辍学
我爸工伤，钱都治病了。
现在呢
死了。我拿起书，继续讲心脏传导系统
沈牧夺过书：今天不学了。
为什么
你情绪不稳定。
我站起来：我很稳定。
那哭什么
摸了下脸，果然是湿的。沈牧递来纸巾，我没接。
继续讲课。我说。
他合上书：先休息。
雨拍打着窗户。沈牧打开电视，法制频道正在播徐氏医疗案庭审。
周叙白穿着囚服，镜头一闪而过。
恨他吗沈牧突然问。
谁
前男友。
我关掉电视：困了。
沈牧让我睡床，自己打地铺。半夜醒来，听见他在阳台打电话。
病历我看了...对，就是药物中毒...证据提交给专案组了...
脚步声靠近，我赶紧闭眼。沈牧给我掖了掖被角，手指有碘伏的味道。
早上煎蛋糊了。沈牧全吃掉，一句话没说。
医院走廊，护士长拦住我：无证人员不能进病区。
沈牧亮出工作牌：我带的实习生。
没备案啊。
现在去备。
护士长嘟囔着走了。沈牧塞给我一叠表格：今天填完。
什么表
实习生申请表。
我翻到最后一页，需要院长签字。
他能同意
不同意就辞职。沈牧推开诊室门，下一个！
中午食堂，胖护士又凑过来。
听说你要考助理证
嗯。
难着呢。她啃着鸡腿，去年通过率18%。
沈牧端着餐盘坐下：她不一样。
哪不一样
我教的。
胖护士翻了个白眼走了。沈牧把我碗里的胡萝卜夹走：看书去。
考试那天特别热。沈牧骑电动车送我去考场，白大褂被风吹得鼓起。
东西带齐了他问。
嗯。
准考证
带了。
铅笔
有。
橡皮
我翻书包：...忘买了。
沈牧急刹车，差点撞上路边摊。他买了块橡皮，掰成两半。
一人一半。他塞给我，过了请我吃饭。
考场风扇吱呀响。最后一道大题是心脏解剖，正好沈牧昨天讲过。
考完出来，他蹲在树荫下玩手机。
怎么样他头也不抬。
还行。
能过
不知道。
他收起手机：回家。
成绩要一个月才出。沈牧开始让我独立接诊一些简单病例。
感冒开什么药他考我。
看血象。
如果没验血
问过敏史。
沈牧点点头：下一个...
护士冲进来：沈医生！7床室颤了！
我们狂奔过去。监护仪刺耳地尖叫，患者抽搐着。沈牧抓起除颤仪：充电200焦！
充电完毕！
所有人离开！
患者身体弹起又落下。心电监护恢复波形时，我后背全湿了。
沈牧摘下口罩：记录抢救过程。
我
不然谁
下班时腿还是软的。沈牧买了冰可乐给我：第一次
嗯。
习惯就好。他拧开瓶盖，下周教你气管插管。
公交车上太挤，我站着打瞌睡。沈牧把我拉到他座位前，双手护在两侧。
睡会儿。他说，到站叫你。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精味。我额头抵着他肩膀，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发现坐过站了。沈牧拉着我下车，路灯已经亮了。
饿吗他问。
有点。
路边摊在卖炒粉。我们要了两份，老板多放了豆芽。
为什么当医生我突然问。
沈牧筷子停了下：你呢为什么想当护士
没想那么多。我扒拉着粉，就觉得...能帮人。
他笑了：一样。
成绩公布那天，沈牧有手术。我自己去查分，网站卡了半小时。
通过名单按拼音排序。找到自己名字时，手机响了。
过了没沈牧问。
过了。
多少分
72。
电话那头传来欢呼声，好像不止他一个人。
你在哪我问。
科室。他背景音嘈杂，回来庆祝。
护士站堆着外卖盒。胖护士塞给我一块蛋糕：沈医生请客。
沈牧白大褂上沾着奶油：明天去人事科办手续。
什么手续
正式入职。他递过工作证，现在你归我管了。
晚上他值班，我煮了饺子送去。护士台没人，诊室里传出说话声。
...她资质不行...是院长的声音。
我负责。沈牧说。
出了事谁担
我。
我推门进去，两人立刻不说了。院长瞪我一眼，摔门走了。
饺子。我放下饭盒。
沈牧打开，热气糊了眼镜：什么馅的
白菜猪肉。
还行。他咬了一口，咸了。
自己蘸醋。
他递过一张纸：排班表。
我看了看：下周我值夜班
跟我一起。他擦擦嘴，怕吗
不怕。
沈牧眼镜后的眼睛弯了弯：那就好。
窗外，急诊的红灯亮起来。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来了。他站起身，跟紧我。
我小跑着跟上，白大褂被风吹起。护士站的小护士探头看：新来的
嗯。我亮出工作证，沈牧组的。
她笑了：欢迎入伙。
沈牧在前面喊：磨蹭什么抢救了！
我跑过去，接过他扔来的手套。监护仪的滴答声里，他朝我点点头：
开始吧，护士。
第一个夜班就遇上连环车祸。救护车一辆接一辆，走廊里全是血脚印。
3床气管插管！沈牧边跑边喊，准备呼吸机！
我推着设备过去，患者满脸是血。沈牧掰开他下巴：喉镜。
递过去时手有点抖。沈牧瞪我：怕血还当护士
没怕。
那抖什么
冷的。
插管很顺利。沈牧摘掉手套：下一个！
凌晨三点，最后一个伤员缝完针。我瘫在椅子上，腿像灌了铅。
喝水。沈牧扔来矿泉水，记录写完没
马上。
他拉过凳子坐我旁边：这里写错了，不是脾破裂是肝破裂。
哦。
这里，输血量是400cc不是500。
嗯。
还有...
我笔一摔：能不能一次说完
沈牧挑眉：脾气见长啊。
护士长探头进来：沈医生，急诊会诊！
来了。他站起身，你把记录补完。
天亮交班时，沈牧才回来，白大褂上沾着呕吐物。
什么情况我问。
食物中毒。他脱掉外套，二十多个学生。
严重吗
死不了。他抓起我的记录本，字真丑。
看得懂就行。
胖护士凑过来：林护士，院长找你。
院长办公室空调开得很冷。桌上摆着我的档案：你父亲...是林建国
嗯。
2009年化工厂爆炸案的伤者
我握紧拳头：是。
当时的主治医...院长推过一张照片，认识吗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轻，白大褂别着钢笔。我摇头：没见过。
沈牧的父亲。院长敲着桌子，医疗事故死的。
我猛地站起来：什么意思
就这意思。他冷笑，你以为他为什么帮你
走廊上撞见沈牧。他拎着早餐袋：院长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接过豆浆，排班的事。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撒谎水平真差。
你爸是医生
沈牧的手顿了下：嗯。
怎么死的
医疗事故。他转身就走，查房了。
中午食堂的土豆烧牛肉咸得发苦。沈牧全吃完了，一句话没说。
不问吗我终于忍不住。
问什么
院长为什么提你爸。
沈牧放下筷子：你想知道什么
真相。
没有真相。他擦擦嘴，只有病历。
档案室灰尘很大。沈牧翻出一本泛黄的病历：自己看。
2009年9月12日，林建国，32%烧伤，入院治疗。
9月15日，突发多器官衰竭。
9月16日，死亡。
主治医师：沈志明。
我爸治死的我问。
不是。沈牧抽出化验单，你看这里。
血常规显示异常，但用药记录空白。
缺页了
被人撕了。沈牧合上病历，我爸背了黑锅。
谁干的
当时的副院长。沈牧冷笑，现在徐氏医疗的董事。
窗外知了叫得心烦。我翻开死亡证明，签字栏龙飞凤舞写着徐天华。
所以帮我...
一开始是。沈牧站起来，现在不是。
护士站电话响了。胖护士喊：沈医生！7床血压掉了！
抢救到晚上八点。患者还是走了，家属哭得撕心裂肺。
沈牧摘掉手套：死亡时间20:17。
我机械地记录着。他突然问：还干吗
干。
不怕
怕什么
医疗这行...他摘下口罩，救不了所有人。
我递过签字板：知道。
夜班休息室，沈牧泡了两碗面。我的加了火腿肠，他的只有调料包。
徐天华下周庭审。他忽然说。
去吗
嗯。
一起
沈牧喝了口汤：随你。
庭审那天特别热。徐天华头发全白了，坐在被告席上打瞌睡。
检察官念到沈志明名字时，沈牧握紧了拳头。
...篡改化验数据...使用过期药品...导致三名患者死亡...
休庭时，沈牧去洗手间很久没回来。我在走廊拐角找到他，他正在看手机。
屏保是小女孩的照片，这次看清了，穿着病号服。
你女儿我问。
妹妹。他锁屏，白血病走的。
回医院的公交上，沈牧一直看窗外。到站时他突然说：我爸没害人。
知道。
你信
信。
他笑了下，很快又抿住嘴。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我们一前一后走着。
护士站堆满病历。胖护士抱怨：又让加班！
沈牧扔给我一叠：你的。
这么多
嫌多别干。
我翻开第一本，是个截肢患者。沈牧凑过来：这里，引流液记录错了。
哪错了
颜色。他指着表格，应该是淡红不是淡黄。
灯光太暗。
借口。
正改着，电话响了。苏晴的声音很急：晚晚！周叙白减刑了！
为什么
举报有功...说什么揭发徐氏高层...
沈牧夺过电话：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上午...苏晴结结巴巴，他...他还问起你...
挂掉电话，沈牧立刻打给李处。通话很短，他脸色越来越沉。
麻烦了。他放下手机，周叙白转做污点证人。
所以
徐天华可能要翻案。
夜班时特别安静。沈牧在写材料，我核对药品。
如果...他突然开口，我是说如果，官司输了...
继续上班啊。我头也不抬，明天还有三台手术呢。
他笔尖顿了下：嗯。
凌晨四点，最困的时候。急诊送来个喝农药的，洗胃机轰隆隆响。
沈牧袖子卷到手肘，小臂上有道疤。
怎么弄的我问。
手术刀。他调整胃管，大学时练缝合划的。
患者突然呕吐，溅到他鞋上。我赶紧递过纱布：换吗
不用。
抢救完天都亮了。沈牧的白大褂皱巴巴的，领口脱了线。
回去睡会儿我问。
你先走。他翻开病历，我再查个房。
宿舍楼下停着陌生轿车。车窗降下来，是周叙白。
晚晚。他胡子拉碴，能谈谈吗
没空。
就五分钟。他下车拦住我，关于沈牧...
我绕开他：滚。
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周叙白喊，他爸死在你爸病房里！
我转身，拳头已经挥出去。周叙白鼻子流血了，却还在笑。
查查2009年9月16日的监控...他擦着血，沈志明为什么凌晨去你爸病房
沈牧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早餐袋。
聊完了他走过来，包子凉了。
周叙白后退两步：沈医生...
沈牧看都不看他：上楼吃
嗯。
周叙白在后面喊：你们会后悔的！
楼梯间感应灯坏了。沈牧摸黑开门，钥匙转了三次才对准。
不问吗他开灯。
问什么
周叙白说的话。
我拿出碗筷：你想说自然会说。
沈牧掰开包子，肉馅冒着热气：2009年9月16日凌晨两点十七分，我爸接到护士电话，说3床异常。
3床是我爸
嗯。他递过醋瓶，赶到时人已经没了。
然后
死亡证明是徐天华签的。沈牧咬了口包子，说是多器官衰竭。
实际呢
中毒。他放下筷子，化验单被换了。
我喉咙发紧：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该知道。他擦擦嘴，吃饭。
包子很咸，我喝了三杯水。沈牧的手机亮了，李处发来消息：证据链补齐了。
好消息我问。
嗯。他起身收拾碗筷，徐天华完了。
洗碗时水溅到身上。沈牧扔给我毛巾：明天休班。
然后呢
然后...他关上水龙头，继续上班。
窗外响起警笛声，由远及近。我们同时看向窗外，警车正开往法院方向。
去吗沈牧问。
走。
法院门口挤满记者。徐天华被押出来时，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沈牧站得很直。宣判那一刻，他肩膀微微抖了下。
无期徒刑。记者大声播报，徐氏医疗案尘埃落定...
回程公交上，沈牧一直看手机。妹妹的照片换了张，这次是在游乐园。
什么时候走的我问。
2010年。他锁屏，白血病，用的药...
有问题
嗯。他望向窗外，也是徐氏经手的。
下车时起风了。沈牧的白大褂被吹开，露出里面的蓝色洗手衣。
冷吗他问。
不冷。
那走快点。他迈开步子，今晚我做饭。
能吃
毒不死你。
沈牧的厨艺比想象中好。番茄炒蛋不咸不淡，米饭软硬刚好。
学过我问。
护校食堂打过工。他夹走一块蛋，难吃就别吃。
还行。
电视在播徐氏医疗案的后续报道。周叙白作为污点证人，只判了三年。
便宜他了。沈牧关掉电视。
洗碗时发现水池漏了。沈牧蹲下去修，扳手砸到手指。
我来吧。我接过工具。
你会
我爸是电工。
修好已经九点多。沈牧倒了杯水给我：明天早班。
知道。
七点查房。
嗯。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说：睡吧。
半夜被雷声惊醒。沈牧在阳台打电话：...病历找到了...好，明天见...
雨点砸在玻璃上。他回头看见我，匆匆挂断。
吵醒你了他问。
谁的电话
李处。他擦掉手上的雨水，找到新证据了。
关于什么
我妹妹的药。他声音很低，和你爸有关。
雨更大了。我们坐在沙发上，他递给我一份复印件。
2009年9月12日，林建国入院当天，签过一份药物试验同意书。
什么药
抗癌新药。沈牧指着签名处，当时还在临床试验阶段。
我爸知道风险吗
同意书上写了。他翻到背面，但这里...
小字注明可能诱发血液系统异常。
所以他的血常规...
被动了手脚。沈牧合上文件，为了通过药监局审查。
窗外一道闪电。我突然想起什么：你妹妹用的也是这种药
嗯。沈牧的手机亮了，李处刚确认的。
早晨交班时，护士长多看了我两眼：林护士，院长找你。
什么事
不知道。她压低声音，带着两个人来的。
院长办公室坐着两个穿制服的。年长的那个掏出证件：林晚是吧关于周叙白的举报...
我和他不熟。
他声称沈牧医生利用职务之便，篡改患者病历。
我看向院长，他假装整理文件。
证据呢我问。
这个。年轻警官推过一张照片，认识吗
照片上是沈牧深夜在档案室翻找的画面。
他在查资料。我说。
未经审批查阅机密病历，涉嫌违法。
院长终于开口：小林啊，这事可大可小...
要抓人吗我直接问。
警官收起照片：暂时是调查。
沈牧正在查房。我冲进去时，他刚听完一个患者的心肺。
出来一下。我说。
走廊上，他听完情况，表情没变：知道了。
怎么办
上班。他整了整听诊器，11床该换药了。
中午食堂，胖护士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听说沈医生被调查了
嗯。
为什么
多管闲事。我扒拉着米饭。
沈牧端着餐盘坐下：12床的引流管该拔了。
下午拔。我说。
现在去。
12床是个开颅手术的老头。沈牧检查伤口时，老头突然说：沈医生，有人找你。
门口站着那两个警官。
沈牧同志，请配合调查。
等我五分钟。沈牧继续换药，马上好。
警车停在医院正门。好多患者趴在窗边看。沈牧被带走时，白大褂都没脱。
院长召开紧急会议：沈牧医生暂时停职，他的患者分给王主任...
散会后我直奔档案室。门锁着，保洁阿姨在拖地。
钥匙呢我问。
行政科保管。她指指楼上，出什么事了
李处电话打不通。我打车去法院，门卫说他在开会。
等了三小时，李处才出来，身边跟着一群人。
林护士他很惊讶，怎么在这
沈牧被抓了。
知道。他把我拉到一边，周叙白举报他伪造证据。
能保释吗
难。李处看了眼手表，除非...
除非什么
找到原始病历。他压低声音，2009年那份。
医院档案系统显示：林建国，病历编号091209，状态【已销毁】。
我盯着屏幕发呆。胖护士探头进来：林护士，7床找你！
7床是那个截肢患者。他神神秘秘地递给我一张纸条：沈医生让我给你的。
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青山路17号地下室。
下班时下雨了。地址是家老旧的打印店，老板正在修复印机。
看病历他头也不抬。
嗯。
沈医生的朋友
对。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泛黄的档案袋：只能在这看。
第一页就让我手指发麻。父亲的血检报告上，被人用红笔圈出异常值。
最后一页是死亡讨论记录，参会医师签名栏被人撕掉了。
能复印吗我问。
老板摇头：沈医生交代过，原件不能带走。
手机拍了二十多张照片。临走时老板说：沈医生付过钱了。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照片去找李处。他办公室锁着，秘书说去开会了。
法院门口围着记者。挤进去才知道，徐天华案要重审。
人群中看见周叙白，穿着囚服，正在和检察官说话。
他看到我，嘴角扬起：来找沈牧
关你什么事。
他完了。周叙白压低声音，知道为什么吗
法警拉走他前，他最后说了句：因为他太像他爸。
庭审推迟到下午。我在法院走廊等到李处，他眼睛布满血丝。
照片我看了。他把我拉进楼梯间，不够。
还缺什么
直接证据。他揉着太阳穴，证明徐天华篡改数据的人证物证。
沈牧会有危险吗
暂时不会。他看了眼手表，但时间不多了。
回医院路上，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林小姐我是沈牧的律师...
看守所会见室很冷。沈牧穿着橙色马甲，手上戴铐。
吃饭了吗他问。
吃了。我递过照片，打印店找到的。
他快速翻看：还差一点。
哪一点
死亡讨论记录。他指着撕毁处，这里本该有徐天华的签名。
律师咳嗽一声：时间到了。
沈牧被带走前，突然说：去问我妈。
什么
地址在...法警打断他，推着他往外走。
律师塞给我一张纸条：他让我转交的。
纸条上写着：青松园7栋302。
沈牧的母亲头发全白了。她开门看到我，一点不惊讶：来拿东西的
嗯。
她从衣柜顶层取出铁盒：小牧上大学那年给我的，说万一他出事...
盒子里是盘录音带，标签写着2009.9.16晨会。
能播放吗我问。
早试过了。她摇头，消磁了。
技术科的小王是苏晴的表弟。他摆弄着录音带：修复要两天。
最快多久
加急的话...明天中午。
李处打电话来：有新进展，沈牧可能转刑事拘留。
为什么
周叙白提供了新证据，说沈牧篡改过你父亲的病历。
放屁！
冷静。李处叹气，明天中午前必须找到突破口。
第二天暴雨。小王顶着黑眼圈递给我U盘：只恢复出一段。
电脑扬声器沙沙响，突然传出清晰的人声：
...林建国的死亡必须归咎于药物反应...沈志明负责签字...徐天华...
录音戛然而止。
够吗小王问。
不够。我盯着波形图，但总比没有强。
法院门口，李处匆匆赶来：提交新证据了
嗯。我递过U盘，只有一段。
尽力吧。他整理领带，一会儿别冲动。
庭审开始前，周叙白被押进来。他看到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徐天华坐在被告席，比上次见更憔悴。法官敲响法槌：继续审理沈牧涉嫌伪造证据一案...
沈牧被带进来时，白大褂换成囚服，但背挺得很直。
检察官陈述完毕，李处站起来：法官大人，我方申请提交新证据。
录音播放时，徐天华猛地站起来：这是伪造的！
法庭一片哗然。法官连敲三次法槌：肃静！
休庭时，李处把我拉到角落：还差关键一环。
什么
证明录音里是徐天华的声音。
怎么证明
找比对样本。他看了眼表，半小时后继续开庭。
我冲出法院，拦了辆出租车：徐氏医疗大厦！
前台拦住我：没有预约不能进。
我找徐薇！
徐小姐在疗养。
我掏出工作证：我是她主治护士，急事！
电梯直达顶层。徐薇正在做美甲，看到我愣了下：你怎么...
救周叙白吗我直接问。
她脸色变了：什么意思
这段录音。我播放手机里的片段，能证明是徐天华的声音吗
她听完，手指发抖：哪来的
重要吗我盯着她，周叙白最多三年，你爸可是无期。
美甲师识相地退出房间。徐薇关上门：你想要什么
声纹比对样本。
凭什么帮你
凭我能让你爸减刑。我瞎编，污点证人规则你懂吧
她咬了咬嘴唇，打开保险箱：去年年会录像，有他讲话。
U盘插进电脑，徐天华的声音清晰传来：今年业绩增长30%...
回到法庭刚好赶上二次开庭。李处接过U盘：法官大人，申请声纹鉴定。
鉴定专家上台操作设备。全场寂静，只有仪器嗡嗡声。
匹配度98.7%。专家宣布，同一人。
徐天华瘫在椅子上。法官敲槌：休庭合议！
沈牧被带出去前，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宣判结果：沈牧无罪释放；徐天华维持原判；周叙白因伪证罪加刑两年。
走出法院时夕阳正好。沈牧的白大褂皱巴巴的，但很干净。
饿吗他问。
饿。
吃什么
随便。
他招手拦出租车：回家煮面。
好。
车上谁都没说话。等红灯时，他突然说：谢谢。
嗯。
不客气。
司机从后视镜看我们。沈牧望向窗外，阳光照在他侧脸上，睫毛投下细小的阴影。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才开。沈牧径直走向厨房：西红柿鸡蛋面
行。
他切菜时，我打开电视。本地新闻在播徐氏医疗案后续，周叙白的照片一闪而过。
看这个吗我问。
随便。
面煮好了，有点咸。沈牧全吃完了，连汤都没剩。
明天上班我问。
嗯。
我也去。
知道。
洗碗时水溅到身上。沈牧递来毛巾：手好了
早好了。
他接过碗擦干：下周考护师证
嗯。
复习了没
看了点。
哪点
急救流程。
他放好最后一个碗：明天教你心肺复苏。
现在不行
现在...他关上橱柜，该睡觉了。
窗外路灯亮起来。我们坐在沙发上，谁都没动。
关灯他问。
嗯。
黑暗里，他的手指碰到我的，有碘伏和洗洁精的味道。
闹钟响的时候天还没亮。沈牧已经穿好白大褂，在煎鸡蛋。
几点上班我揉着眼睛问。
七点。他翻了个面，你八点。
为什么
护师考前辅导。他关火，吃完就走。
鸡蛋有点糊。我喝了口牛奶，发现过期两天了。
没坏。沈牧拿过去喝光，走了。
清晨的医院走廊空荡荡的。沈牧刷卡打开技能训练室，扔给我一套操作手册。
先考什么
心肺复苏。我翻开第一页。
错。他拉开模拟人，先考静脉穿刺。
练到第三遍，护士长推门进来：沈医生，急诊会诊！
马上去。他摘下手套，你继续。
中午食堂人很多。胖护士挤到我旁边：听说你要考护师
嗯。
沈医生亲自教
怎么了
她神秘地笑笑：上一个他带的学生，现在在协和。
沈牧端着餐盘过来，胖护士立刻走开了。
练得怎么样他问。
还行。
几下成功
三下。
他筷子顿了下：下午继续。
技能考试定在下周三。沈牧每天下班后陪我练两小时，从静脉穿刺到气管插管。
手腕别抖。他按住我的手，针头45度进。
太深了
再浅点。
模拟人手臂上全是针眼。沈牧换了个新部件：最后一次。
考试那天特别闷热。主考官是护理部主任，板着脸像别人欠她钱。
3号考生准备。
操作台摆着全套器械。我戴上手套，突然发现沈牧站在观摩区。
静脉穿刺一次成功。主任检查后，在评分表上打了个勾。
下一项，心肺复苏。
按压到第三十下，胳膊开始酸。余光看见沈牧在无声地数数。
停。主任按下秒表，优秀。
成绩当场公布。我拿着合格证出来，沈牧在走廊长椅上玩手机。
过了他头也不抬。
嗯。
请吃饭。
没钱。
他锁屏站起来：食堂也行。
夜班时送来个喝农药的。沈牧插管，我推药，配合得像是合作多年。
阿托品10mg静推。他头也不抬。
推完了。
再10mg。
患者突然抽搐，监护仪尖叫起来。沈牧一把抢过除颤仪：200焦准备！
充电完毕！
所有人离床！
患者弹起来又落下。心律恢复时，我后背全湿透了。
记录。沈牧摘下口罩，抢救过程。
我
不然谁
交班时腿还是软的。沈牧买了冰可乐给我：第一次独立抢救
嗯。
还行。他拧开瓶盖，下周教你深静脉置管。
宿舍楼下停着辆警车。李处靠在车门上抽烟，看见我们就掐灭了。
有事沈牧问。
周叙白越狱了。
我手里的可乐罐凹进去一块：什么时候
昨晚。李处递过一张照片，最后出现在医院附近。
照片上周叙白穿着环卫工衣服，胡子拉碴。
目标是谁沈牧问。
不确定。李处看了眼我，你们小心点。
沈牧的宿舍门锁换了新的。他试了三把钥匙才打开。
睡床。他扔给我枕头，我守夜。
不至于。
听话。
半夜被雷声惊醒。沈牧坐在窗边，手机屏幕亮着。
没睡我问。
睡了。他关掉监控画面，接着睡吧。
早晨查房时，护士站议论纷纷。胖护士拉住我：听说了吗监控拍到周叙白了！
在哪
地下车库。她压低声音，拿着刀！
沈牧从病房出来：3床换药。
换药时他低声说：今天别单独行动。
嗯。
午饭我买上来。
好。
中午雨很大。沈牧拎着外卖回来，肩膀全湿了。
看群。他递过饭盒。
医院工作群里，保安主任发了通知：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报告。
会抓到的。沈牧掰开筷子，吃饭。
下午门诊，最后一个患者是位老太太。她坐下后突然抓住我的手：林护士
您是
周叙白他妈。
沈牧立刻站起来：有事
老太太哆嗦着掏出一封信：他让我给你的...
信封里是张照片，我爸病床前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手里拿着针管。
这是我问。
沈志明医生。老太太低头，你爸死前最后见的医生。
沈牧夺过照片：伪造的。
不是...老太太哭了，我亲眼看见的...
保安带走了她。沈牧把照片撕成两半：别信。
我知道。
下班时雨停了。我们走消防通道，避开所有监控。
为什么走这里我问。
安全。
楼梯间感应灯坏了。黑暗中突然传来脚步声。
沈牧猛地把我推到身后：谁
手电筒亮起来，照出周叙白狰狞的脸。他手里拿着针管，和照片里一模一样。
终于见面了。他喘着粗气，沈医生。
沈牧挡在我前面：你想干什么
讨债。周叙白晃了晃针管，你爸害死她爸，父债子偿...
针管刺过来时，沈牧侧身一让，反手把他按在墙上。
跑！他冲我喊，叫保安！
我冲到一楼时，听见上方传来打斗声。等带着保安返回，楼梯间只剩一滩血。
沈牧！我喊。
角落里传来呻吟。沈牧坐在地上，白大褂染红一片。
你中针了我掀开他袖子。
划伤而已。他指着消防门，周叙白跑了。
急诊室里，护士给沈牧包扎。警察来做笔录，问了几句就走了。
针管找到了。警官说，送去化验了。
李处匆匆赶来：监控拍到周叙白往西跑了。
重点保护林晚。沈牧说。
已经安排了。
夜里沈牧发烧了。我给他量体温，38度5。
去医院我问。
不用。他吞了片退烧药，你睡吧。
凌晨三点，他手机响了。李处发来消息：抓到了。
周叙白是在化工厂废墟被找到的，服毒自杀。遗书上写着：我恨医疗系统。
早晨沈牧的烧退了。他慢慢喝着粥，眼睛下有青黑。
今天请假我问。
不了。他放下碗，有台手术。
医院走廊贴着告示：周叙白案件结案通知。
胖护士凑过来：听说没周叙白临死前录了视频...
说什么了
说当年的事都是徐天华指使的。她压低声音，还提到你爸...
沈牧从手术室出来，手套上还有血。
顺利我问。
嗯。他摘下口罩，3床找你。
3床是那个截肢患者。他递给我一个U盘：沈医生让转交的。
U盘里是段模糊的监控视频。2009年9月16日凌晨，我爸病房里，徐天华亲自调整了输液速度。
沈牧推门进来：看了
嗯。
还怀疑我爸吗
从来没怀疑过。
他嘴角微微上扬：晚上吃什么
随便。
煮面
行。
窗外夕阳西沉。我们一前一后走着，影子拖得很长。
护师证什么时候发他突然问。
下个月。
然后呢
继续上班啊。
嗯。他脚步轻快了些，回家。
护师证寄到医院那天，正好是我生日。沈牧把信封扔给我：拆啊。
急什么。
看看照片丑不丑。
照片上的我表情僵硬，像被人拿枪指着。
还行。我把证塞进包里。
就这样沈牧挑眉，不请客
食堂
小气。
胖护士凑过来：林护师，院长找你。
院长办公室空调开得很冷。他推过一份表格：填一下。
什么
转正申请。他敲敲桌子，沈牧推荐的。
表格最后一栏需要导师签字。沈牧的字迹龙飞凤舞：考核合格。
什么时候签的我问。
早上。院长收起表格，下个月起工资涨到5800。
沈牧在走廊给患者换药。我走过去：谢谢。
谢什么
转正的事。
哦。他头也不抬，换药包。
中午食堂加了个鸡腿。沈牧把自己那份也夹给我：多吃点。
干嘛
今天不是你生日么。
我筷子顿了下：你怎么知道
人事档案。他擦擦嘴，下午有台硬膜下血肿，跟我上
行。
手术持续六小时。结束时我的洗手衣全湿透了。沈牧递来运动饮料：还行
嗯。
明天还有台更长的。
几点
七点。他脱掉手术帽，早点睡。
夜班时送来个脑出血的农民工。沈牧看完CT：准备开颅。
家属是个穿工装的中年男人，手上全是老茧：医生，要多少钱
先交五万。
男人脸色变了：能...能便宜点吗
沈牧转向护士：走绿色通道。
手术到凌晨三点。出来时家属跪在地上就磕头。沈牧一把拉住他：别这样。
恩人啊...男人抹着眼泪，我老婆还在老家等钱治病...
沈牧掏出钱包：先拿着。
我拦住他：违反规定。
那就违反。他抽出两千块塞给家属，术后护理找林护士。
早晨交班时，护士长拿着投诉单过来：沈医生，有人举报你收红包。
谁
匿名。她压低声音，财务科查账发现的。
院长叫我们去办公室。桌上摆着监控截图：沈牧递钱的画面清清楚楚。
解释一下院长敲桌子。
借款。沈牧说，有借条。
胡闹！院长拍桌子，停职检查！
走廊上，我拉住沈牧：哪来的借条
现在写。他掏出便签纸，你作证。
家属红着眼眶按了手印。沈牧把借条拍在院长桌上：够了吗
风波平息了。但沈牧被扣了季度奖，工资条上少了三千块。
亏了。我说。
还行。他翻着病历，下个月多发两篇论文就赚回来了。
周末去他家改论文。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卡得要死，文档十分钟才打开。
格式不对。沈牧指着屏幕，参考文献要标号。
麻烦。
嫌麻烦别发。
改到第三稿，窗外已经黑了。沈牧煮了两碗泡面，加了火腿肠。
下周医学会年会。他递过筷子，去吗
我能去
我助手。
火车上沈牧一直在改PPT。我靠着窗户打瞌睡，醒来发现肩上多了件外套。
会场人很多。沈牧的报告排在下午，我们在后排找了个位置。
紧张我问。
还行。他松了松领带，帮我看看幻灯片。
报告很成功。提问环节有个秃顶专家刁难：这个术式有并发症风险吧
沈牧不慌不忙：比传统方法低37%。
数据来源
我院三年病例统计。他调出表格，林护士做的统计。
突然被点名，我坐直了身子。秃顶专家转向我：样本量多少
286例。我脱口而出，并发症11例。
散会后沈牧被围住请教。我在走廊等，有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过来。
林护士他递名片，协和神外张主任。
有事
有兴趣来我们医院吗他压低声音，待遇翻倍。
沈牧突然出现：挖我墙角
张主任笑了：人才流动嘛。
回程火车上，沈牧一直看窗外。
生气了我问。
没。
那不说话
累了。
他闭上眼睛假寐。我掏出协和的名片，撕成两半扔进垃圾袋。
沈牧嘴角微微上扬：明年带你去美国开会。
真的
嗯。他调整座椅，睡会儿。
医院年终考核，我们科拿了先进。奖金发下来那天，沈牧请全科室吃饭。
胖护士喝多了：沈医生，你和林护士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什么沈牧装傻。
哎呀！她拍桌子，就那个嘛！
回家路上飘起小雪。沈牧的白大褂上落满雪花，像撒了盐。
冷吗他问。
还行。
手套呢
忘带了。
他握住我的手，塞进自己口袋：暖和没
嗯。
路灯下我们的影子融在一起。沈牧突然说：明年考主治吧。
太难。
我教你。
再说吧。
雪越下越大。到家时他肩膀全白了。我伸手去拍，被他抓住手腕。
林晚。他难得叫全名，留下吧。
不是一直住这么
不是这个意思。
我抬头看他。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很快融化成水珠。
好。我说。
他笑了，低头吻下来。嘴唇很凉，有雪的味道。
值班室的电话突然响了。沈牧松开我：我去接。
电话那头是急诊科：重大车祸，十人受伤，需要神外会诊！
马上到。他挂断电话，走吧。
我也去
嗯。他递过白大褂，我的护士。
雪夜的路灯下，我们一前一后跑向医院。急诊科的红灯亮得刺眼。
准备手术！沈牧边跑边喊，第一台我来！
我追上他，把听诊器挂在他脖子上：手套。
他接过戴上，眼睛在手术灯下亮得惊人：开始了，护士。
是，医生。
戒指戴了三天，护士长才注意到。
林护师！她抓住我的手，这是...
地摊货。我抽回手，20块。
沈牧正在写医嘱，闻言笔尖顿了下，没抬头。
胖护士凑过来：骗谁呢，这光泽至少200。
嗯。我顺着说，砍价到180。
沈牧的耳朵尖红了。
午休时在更衣室撞见他。他反手锁上门：地摊货
不然呢我故意晃了晃戒指，沈医生打算承认
他把我抵在柜子上，白大褂有淡淡的漂白水味：今晚别走了。
值班呢。
换班了。
夜里他的单人床吱呀作响。凌晨三点，我摸黑找水喝，踢翻了垃圾桶。
吵醒了沈牧开台灯。
没睡。
他伸手把我捞回被窝：想什么
排班表。我盯着天花板，下周你连值三个夜班。
心疼了
怕你猝死。
他低低地笑起来，胸膛震动：死不了。
早晨交班，护士长眼神狐疑地在我和沈牧之间扫视。胖护士突然啊了一声：你们...
什么我面不改色。
情侣表！她指着沈牧的手腕，和林护师同款！
沈牧淡定地翻病历：医院门口超市买的，买一送一。
院长叫我们去办公室。桌上摊着投诉信，落款是徐薇。
怎么回事院长敲桌子，说你们伪造她父亲病历
证据呢沈牧问。
监控截图。院长推过照片，去年你们在档案室...
查资料而已。我打断道，合规操作。
院长将信将疑：注意影响。现在医患关系紧张...
出门就遇见医务科小王。他神秘地压低声音：徐薇在找律师，说要翻案。
翻什么案沈牧脚步不停。
说她爸是被冤枉的...小王追上我们，你们小心点。
食堂电视正在播新闻：徐氏医疗集团新任董事长徐薇宣布重启抗癌药研发...
沈牧的筷子停在半空：找死。
什么
那药有问题。
下班时下起大雨。我们共撑一把伞，沈牧的白大褂湿了半边。
徐薇想干什么我问。
垂死挣扎。他揽紧我肩膀，别管。
家门口停着辆黑色轿车。穿西装的男人递来名片：林女士我是徐薇的律师。
有事
关于令尊死亡一案...他递过文件夹，我们发现了新证据。
沈牧夺过文件夹：法庭见。
文件散落一地。照片上是我父亲的遗体，胸口有可疑针孔。
尸检报告。律师捡起纸张，证明死于药物过量。
伪造的。沈牧冷笑。
法院会判断真伪。律师整整领带，徐小姐愿意和解。
条件
沈医生公开道歉，承认诬告。
雨更大了。我捡起照片：法庭见。
律师走后，沈牧在阳台抽了半包烟。我煮好泡面，他一口没动。
怎么办我问。
找李处。
李处电话关机。第二天医院传出消息：他被停职审查了。
护士站议论纷纷。胖护士拉住我：听说了吗徐薇捐了五台CT给咱们医院！
院长亲自带人安装新设备。路过沈牧时，他故意提高音量：某些人好自为之。
手术排班突然减少。沈牧连着三天只分配到清创缝合。
故意的。他甩掉手套，施压。
医务科通知沈牧去谈话。回来时他手里拿着停职通知。
理由我问。
涉嫌学术不端。他揉碎纸张，那篇《脑干出血术式改良》。
论文原始数据在我电脑里。下班回家，发现门锁被撬了。
别进去。沈牧拉住我，报警。
警察取证到半夜。笔记本电脑不见了，还有沈牧的移动硬盘。
重要资料警官问。
论文数据。沈牧说，还有...
还有什么
患者隐私。我接口，涉嫌违法。
第二天徐薇高调宣布成立医疗监督委员会。电视上她妆容精致：净化行业风气...
沈牧的停职延长到两周。我们去人社局申诉，窗口工作人员打着哈欠：材料不全。
缺什么
单位盖章。
院长拒绝见面。医务科小王偷偷透露：上面打过招呼...
公寓楼下开始有记者蹲守。沈牧买了两顶鸭舌帽，我们低头快步走。
这样不行。我说，得反击。
等李处消息。
李处终于来电：找到当年化验员了，在郊县养猪场。
乡间小路颠簸不堪。化验员老张头发全白，正给猪喂食。
记得我吗沈牧问。
老张手一抖，饲料撒了一地：沈...沈医生...
化验单。沈牧单刀直入，2009年9月16日的。
老张哆嗦着摸出旱烟：徐家会杀了我...
他们自身难保。我亮出录音笔，现在作证还能减刑。
猪圈臭气熏天。老张蹲在饲料袋上，终于开口：徐天华让我改的数据...
回城路上沈牧急刹车。轮胎爆了，路边窜出两个戴口罩的男人。
U盘交出来！他们敲车窗。
沈牧猛打方向盘，撞开拦路摩托车。后视镜里，那两人爬起来追了几步放弃了。
报警吗我问。
先找李处。
电视台大楼戒备森严。李处带着我们直奔新闻部：直播敢上吗
现在主持人惊讶地看着我们。
对。沈牧整了整衣领，关于徐氏医疗案真相。
化妆师匆忙给我扑粉。沈牧拒绝上妆：就这样。
红灯亮起。主持人开场白后，沈牧直接放出老张的视频证词。
徐天华篡改化验数据，导致三名患者死亡...他语气平静，包括我妹妹。
直播结束手机就被打爆。院长第一个来电：沈医生！误会！明天就复职！
徐薇的律师发来和解书：放弃一切指控，赔偿五百万。
签吗我问。
不。沈牧撕碎文件，要她坐牢。
证据提交检察院那天，飘着小雪。李处搓着手出来：立案了。
多久开庭
三个月。
医院恢复沈牧的手术权限。护士长笑眯眯地递来排班表：特意给你们排一起。
徐薇被捕上了热搜。开庭前一天，沈牧带我去了墓园。
三块并排的墓碑：沈志明，沈琳，林建国。
他放下三支白菊：爸，案子要结了。
风吹起枯叶。我拂去父亲碑上的雪：爸，凶手伏法了。
庭审很快。徐薇被判十二年，当庭晕倒。记者围住我们：沈医生，感想如何
正义迟到而已。他拉着我挤出人群，回家。
医院给沈牧发了杰出贡献奖。颁奖典礼上，院长亲切地拍他肩膀：年轻人有前途...
庆功宴沈牧喝多了。回家路上他忽然单膝跪在雪地里：补个正式的。
什么
求婚。他摸出戒指盒，林晚，嫁给我。
戒指不是戴着了
不一样。他固执地举着，要说愿意。
雪落在睫毛上。我拉起他：愿意。
第二天医务科通知：夫妻不能同科室。院长特批：下不为例。
搬家那天整理出两箱医学书。沈牧舍不得扔：放床底下。
占地方。
有用的。
最后妥协：卖掉旧的，买新的。书店老板点完数：三千二。
沈牧皱眉：去年买的四千。
折旧费。老板递过钞票，要不留着
不用。他揣好钱，走，买婚戒。
金店柜台琳琅满目。销售小姐热情推荐：这款新款钻戒...
简单的。沈牧指指玻璃柜，素圈就行。
女戒刻着SM，男戒刻着LW。销售疑惑：字母反了吧
没错。沈牧给我戴上，她是我的。
婚礼定在三月。请柬刚印好，急诊电话来了：重大车祸，速来！
伤者是孕妇，颅脑损伤。沈牧手术到凌晨，出来时脚步发飘。
成功吗我问。
嗯。他靠着墙滑坐在地，母子平安。
我蹲下抱住他。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他的心跳快得不正常。
回家我问。
嗯。他借力站起来，明天拍婚纱照。
摄影师是患者家属，非要免费。外景地选在医学院，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笑一个！摄影师喊。
沈牧扯了扯嘴角，比哭还难看。
别勉强。我捏他手指。
没勉强。他低头吻我，开心。
婚礼很简单。胖护士当司仪，院长证婚。交换戒指时，沈牧手抖得戴不进去。
紧张我小声问。
嗯。他终于套上戒指，比开颅紧张。
敬酒轮到护士长，她红着眼睛：看着你们一路走来...
沈牧偷偷把白酒换成矿泉水。晚上回家，发现礼金里夹着李处的纸条：蜜月礼物已安排。
两张去三亚的机票，明天一早。
收拾行李。沈牧卷起袖子，我帮你。
你会
学。
箱子塞得太满，关不上。他坐上去压，拉链崩开了。
算了。我抽出两件衣服，少带点。
凌晨四点，闹钟响了。沈牧闭眼按掉：再睡五分钟...
机场安检排队很长。他让我坐着等，自己拖着两个箱子往前挪。
蜜月计划我问。
睡觉。他打了个哈欠，三天三夜。
空姐送来毛毯。沈牧很快睡着，头歪在我肩上。舷窗外云海翻滚，阳光刺眼。
我轻轻拉下遮光板。他咕哝一句：到了叫我...
嗯。我握住他的手，睡吧，医生。
他的手粗糙温暖，戒指微微发亮。空姐经过，微笑着放轻脚步。
飞机落地时沈牧才醒。他揉着眼睛：到了
嗯。
行李呢
传送带上。
酒店接机的司机很健谈：来度蜜月
嗯。沈牧靠窗闭目养神。
推荐你们去海鲜市场...司机滔滔不绝。
房间比想象中小。沈牧检查床单：还行，没霉斑。
饿吗我问。
有点。
出去吃
叫客房服务吧。他拿起菜单，海南鸡饭
饭后他倒头又睡。我拉开窗帘，海景被隔壁楼挡了一半。
半夜沈牧突然坐起来：几点了
三点半。
睡迷糊了。他躺回去，梦见手术室。
早晨七点，护士长的电话把我们吵醒：沈医生！3床术后发热！
休假呢。沈牧挂断。
电话又响。这次是院长：特殊情况，患者点名要你...
沈牧打开免提：什么患者
徐薇。
我们改签最近一班飞机。医院走廊上，院长拦住我们：监狱送来的，说是脑瘤复发。
片子呢沈牧问。
在这里。
CT室门口站着狱警。徐薇躺在平车上，脸色灰败。
沈医生...她虚弱地伸手，救救我...
沈牧看完片子：胶质瘤复发，要开颅。
能做吗院长问。
能。沈牧脱外套，准备手术。
更衣室里，我帮他系手术衣带子：为什么答应
职业要求。他洗手消毒，无关私人恩怨。
手术持续八小时。出来时沈牧的白大褂湿透了：成功了。
预后呢狱警问。
三个月。沈牧摘下口罩，最多半年。
徐薇被推去ICU。院长拍拍沈牧肩膀：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不。沈牧说，等病理报告。
病理科加班到凌晨。报告出来时，沈牧正在喝第三杯咖啡。
和去年一样。他指着显微镜，药物诱发。
故意
嗯。他调出数据库，监狱用药记录显示，每周注射一次不明药物。
李处连夜提审狱医。天亮时案情明朗：狱医收了徐家余党贿赂，定期给徐薇注射致癌药物。
为什么我问。
灭口。李处合上笔录，她知道太多。
第二次手术前，徐薇突然抓住我的手：林护士...对不起...
别说话。我调整输液速度，保存体力。
有件事...她呼吸急促，你父亲...不是沈志明害的...
沈牧停下术前检查：谁
我叔叔...徐天华...她剧烈咳嗽，他调换了药...
手术很顺利。但徐薇再没醒来，成了植物人。
回程机票改到晚上。沈牧带我去海边走了走。浪很大，打湿了裤脚。
还恨她吗我问。
谁
徐薇。
沈牧踢开一个贝壳：不重要了。
酒店退房时，前台递来一个信封：延迟退房费免了，祝你们幸福。
飞机上沈牧睡得很沉。降落时颠簸，他下意识抓住我的手。
做噩梦了我问。
嗯。他揉揉脸，梦见考试。
医院恢复了平静。胖护士辞职结婚去了，新来的小护士笨手笨脚。
棉签！沈牧伸手，快点！
来了来了！小护士差点打翻弯盘。
我接过换药包：我来吧。
下班路上，沈牧突然说：想换个工作。
为什么
太累。他踢着石子，想开个小诊所。
钱呢
有存款。
地点
学校旁边。他指着街角的招租广告，那儿就不错。
诊所装修很简单。沈牧自己刷墙，白大褂沾满涂料。
招牌怎么定我问。
沈林诊所。他量着尺寸，简单好记。
开业第一天来了个感冒的小孩。沈牧仔细听诊：扁桃体发炎。
不开药家长问。
多喝水。他写下医嘱，三天不好再来。
月底算账，亏了两千。沈牧不着急：会好的。
社区老人来量血压，他免费服务。渐渐地，口碑传开了。
沈医生！隔壁老板娘跑来，我老公摔伤了！
沈牧拎着药箱就往外冲。清创缝合一气呵成，只收了五十块成本费。
卫生局来检查，挑了一堆毛病。最严重的是：执业医师不能与护士单独执业。
怎么办我问。
招人。沈牧贴出招聘启事，全职医生一名。
来应聘的都是刚毕业的医学生。沈牧一个没看上：基本功太差。
最后录用了个退休儿科医生。张医生慈眉善目，孩子们都喜欢他。
冬天流感高发期，诊所挤满了人。沈牧连续工作十二小时，嗓子哑了。
休息会儿。我递上胖大海。
最后一个。他嘶哑着说，看完就关店。
最后一个患者是流浪汉，脚上冻疮溃烂。沈牧蹲下来处理，白大褂拖在地上。
多少钱流浪汉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沈牧写好医嘱，三天后换药。
晚上数钱时发现抽屉多了张纸条：谢谢医生，好人一生平安。下面压着五块钱。
沈牧把纸条钉在墙上：值了。
春节诊所休业三天。我们窝在沙发上看春晚，主持人倒数时，外面烟花炸响。
明年目标我问。
招个牙医。他掰着橘子，扩大规模。
还有呢
要个孩子。
橘子汁滴到沙发上。我擦了半天：认真的
嗯。他递过一瓣橘子，你喜欢男孩女孩
都行。
那就都生。他关掉电视，睡觉。
春天来时，诊所后院开了野花。沈牧移植了几株到窗台，每天浇水。
能活吗我问。
能。他调整花盆位置，生命力强着呢。
就像我们的诊所，像我们的生活，像这段从血与泪中生长出来的爱情——
平凡，坚韧，向着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