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被天之骄子爱过是什么体验最高赞匿名回答:
他送我的绝版诗集里写着聂鲁达的情诗,却在三年后娶了门当户对的女孩。
但我不后悔,因为那个冒雨送我的少年,早已把最好的爱给了十八岁的时尹。
1
整理宿舍时,那本蓝色笔记本从书架上掉了下来,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惊醒了发呆的我。
弯腰捡起时,一张照片从扉页滑落。我愣在原地,指尖微微发颤。照片上,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并肩站在教学楼前的樱花树下,男孩笑容明亮,女孩羞涩地抿着嘴,阳光透过树叶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莫淮辞。
这个名字像一把钝刀,缓慢而坚定地刺入我的心脏。三年了,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至少不再疼痛。可当他的笑容再次闯入视线,那些刻意封存的记忆如洪水决堤。
我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轻轻抚过照片上他模糊的轮廓。毕业季的宿舍楼里,行李箱滚轮的声音此起彼伏,而我却仿佛回到了高二那年的初秋,回到了故事开始的地方。
2014年9月1日,高二开学分班的日子。
我攥着分班名单,在走廊上踮起脚尖寻找自己的名字。高二(3)班,还好,和闺蜜林小雨同班。视线继续下移,突然一个名字让我呼吸一滞——莫淮辞。
那个莫淮辞年级第一的莫淮辞学生会副主席的莫淮辞附中女生私下评选的最想约会男生榜首的莫淮辞
我猛地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做梦。
时尹!林小雨从背后拍我肩膀,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倒吸一口冷气,卧槽!你和莫淮辞一个班
嘘——我慌忙捂住她的嘴,左右张望,生怕被人听见。莫淮辞的迷妹们可不是好惹的。
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同学。我低着头快步走向后排靠窗的位置,这是我一贯的选择——不起眼,但能看见窗外那棵老槐树。
刚放下书包,教室突然安静了一瞬,接着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我抬头,看见莫淮辞单手拎着书包走进来,阳光从他身后打进来,给他镀上一层金边。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校服裤,却像是从青春电影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他环顾四周,目光——我发誓绝对是我的错觉——在我这边停留了一秒,然后迈步走来。
这里有人吗他指着与我隔着一个过道的座位问。
我摇头,喉咙发紧。
他笑了笑,放下书包。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柠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太近了。我甚至能看清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
我叫莫淮辞。他说。
我、我知道。我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是时尹。
时尹。他念了一遍我的名字,像在品味什么,很好听。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就在这时,班主任王老师走进教室,开始例行开学讲话。我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却控制不住用余光偷瞄身旁的人。他专注听讲的侧脸棱角分明,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几笔,字迹潇洒有力。
现在宣布座位表。王老师的话让我回过神来。
我紧张地攥着笔。按照附中传统,高二开始实行同桌制,为了促进学习交流。
第三排,莫淮辞和...时尹。
我的笔掉在了地上。
弯腰去捡时,额头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嘶——我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没事吧莫淮辞递来一张纸巾。
我道谢接过,慌乱中碰倒了墨水瓶。深蓝色的墨水泼洒而出,在他的白衬衫袖口晕开一大片污渍。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盯着那片不断扩散的蓝色,大脑一片空白。开学第一天就把墨水洒在校草身上,这大概能载入附中史册了。
对不起!我、我赔你一件新的!我手忙脚乱地用纸巾去擦,却越擦越花。
出乎意料的是,莫淮辞笑了。没事,正好我不喜欢这件衬衫。他脱下外套盖在污渍上,看,解决了。
他的幽默化解了我的尴尬,但我仍内疚不已。放学后我一定要问清楚衬衫牌子,买件新的赔给他。
下周有月考,王老师继续说,这次按两人一组计算平均分,最后五组要参加周末补习班。
教室里一片哀嚎。我偷偷看了眼莫淮辞,他若有所思地转着笔。年级第一的他肯定不想被拖后腿吧和我一组,他完蛋了。
下课铃响,我鼓起勇气转向他:关于月考...我会努力的,尽量不拖你后腿。
他挑眉:谁说你会拖后腿了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顿,明天开始,放学后图书馆见
啊
小组项目啊。他笑得眼睛弯弯,还是说,你有更好的地方
图书馆很好!我急忙说,心跳快得不像话。
走出校门时,林小雨一把拽住我:老实交代!你和莫淮辞什么情况他为什么对你笑
没什么情况,我摇头,只是...他好像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
我想了想:更真实,更...温柔。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莫淮辞说明天见时的样子。我打开台灯,在日记本上写道:今天认识了莫淮辞。他不像传说中那么高不可攀。他笑起来很好看,像夏天的风。
写完后,我看着这行字,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时尹,好像对附中的天之骄子莫淮辞,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2
小组项目确定后的第三天,我在图书馆熬到闭馆。
昏黄的路灯下,我抱着厚重的参考资料往家走,手指被书袋勒出深深的红痕。为了不拖莫淮辞后腿,我几乎翻遍了图书馆所有相关书籍,连管理员都认识我了。
生物多样性保护…我边走边默念重点,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转过街角时,一辆自行车突然从暗处窜出,我慌忙闪避,资料散落一地。
看着点路啊!骑车人头也不回地喊。
我蹲下来捡拾纸张,手指发抖。一张张整理好,发现缺了最重要的数据表。我趴在地上查看车底,急得眼眶发热——那是我花了三个小时整理的精华。
在找这个吗
一张纸递到眼前。我抬头,莫淮辞背着光站在我面前,手里正拿着我遍寻不着的表格。
你...你怎么在这我接过纸,声音因惊讶而变调。
我家在附近。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别墅区,这么晚还在用功
我低头拍打资料上的灰尘,不想让他看到我泛红的眼圈。明天就要讨论了,我怕准备不充分…
他沉默了几秒,突然伸手接过我怀里的书。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又立刻为自己的失态懊悔,我的意思是...不顺路。
你知道我住哪他挑眉。
我哑口无言。我当然知道,全校女生都知道莫淮辞住在紫荆花园,附中最贵的学区房。
走吧。他没给我拒绝的机会,已经迈开步子。
我跟在后面,盯着他挺拔的背影。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的影子小小一团,像是依偎在他身边。这个念头让我耳根发烫。
公交车上空荡荡的,我们并排坐在后排。莫淮辞把资料放在中间,手指轻轻敲打封面。那双手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
你喜欢Coldpy他突然问。
我愣了下,才意识到手机铃声泄露了我的音乐品味。嗯...特别喜欢《Yellow》这首歌。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也是。说着从包里取出耳机,分我一只,听吗
我迟疑地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像被静电击中般缩了一下。耳机里传来《Fix
You》的前奏,温柔而忧伤。
当你努力付出,却得不到回报…Chris
Martin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莫淮辞跟着轻轻哼唱,声音低沉好听。
我偷偷看他。车窗外的霓虹灯在他侧脸投下变幻的光影,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这一刻的他,与学校里那个光芒四射的学生会副主席判若两人。
你也读马尔克斯他注意到我包里露出的书角。
《百年孤独》是我最爱的。我小声回答,惊讶于他的观察力。
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痴迷于科学的样子,总让我想起我父亲。他笑着说,眼神却有些飘远。
我想问他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但公交车已经到站。他坚持送我到家楼下,月光下我们道别,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
回到家,我靠在门上深呼吸,心跳仍然不稳。餐桌上留着晚饭,妈妈已经睡了。我轻手轻脚地洗漱,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手机震动了一下。未知号码:资料第27页有个数据错了,应该是3.7不是7.3。PS.我是莫淮辞,问林小雨要的号码。
我猛地坐起来,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翻开资料,果然错了。更让我震惊的是,他居然特意要了我的电话号码。
谢谢!明天我会更正。我回复,删了又改,最后发出去一个简短的版本。
别太拼,明天别睡着了。他很快回复,加了个笑脸。
我把手机贴在胸口,在床上滚了一圈。莫淮辞给我发消息了!这个念头让我既兴奋又惶恐。兴奋自不必说,惶恐的是——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这太荒谬了。他是莫淮辞啊,多少女生的梦中情人。而我,只是时尹,成绩中等,长相普通,连当他的朋友都像是高攀。
第二天早晨,我顶着黑眼圈去上学。昨晚太兴奋,几乎没怎么睡。
时尹!林小雨在校门口拦住我,眼睛闪闪发亮,莫淮辞问我要你的电话!什么情况
就是小组项目的事…我支支吾吾。
少来!他可从没主动要过女生电话。她神秘兮兮地凑近,据可靠消息,莫淮辞初中拒绝校花时说过,他只喜欢聪明有内涵的女生。
我苦笑。聪明有内涵那更不可能是我了。
教室里,莫淮辞已经坐在位置上,正在翻看笔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了层金边。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
早。他抬头微笑,睡得好吗
还、还行。我结结巴巴地回答,放下书包时不小心碰倒了水杯。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一滴水都没洒出来。小心点。他笑着说,语气里没有丝毫不耐烦。
第一节课是生物,正是我们小组项目的科目。我强打精神听讲,但昨晚的失眠开始报复。老师的讲解声越来越远,我的眼皮越来越沉...
时尹!
我猛地惊醒,发现全班都在看我。生物老师站在讲台前,脸色阴沉。
请你回答刚才的问题。
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这时,一张纸条从旁边推过来。我偷偷瞄了一眼,上面工整地写着答案。
生物多样性包含遗传多样性、物种多样性和生态系统多样性三个层次…我照着念完,声音越来越小。
坐下吧。老师皱眉,下次认真听讲。
我羞愧地坐下,偷偷看了眼莫淮辞。他专注地看着黑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当我翻开笔记本,发现里面多了一页工整的笔记——是他趁我睡着时帮我记的。
下课铃响,我红着脸向他道谢。
下次别熬夜了。他轻声说,你的资料已经很充分了。
我点点头,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他居然注意到我熬夜了。
放学后的小组讨论异常顺利。我修正了那个错误数据,莫淮辞则提出了一个创新的展示方案。我们约好周末再碰一次面,完善最后的细节。
一起走吗收拾书包时,他问。
我刚要回答,一个女声插了进来:淮辞,学生会临时会议,马上开始。
我抬头,看见林薇站在桌前。她是学生会文艺部部长,公认的校花,据说从初中就开始追莫淮辞。
什么会议莫淮辞皱眉。
艺术节筹备,王老师刚通知的。林薇的目光扫过我,带着明显的轻蔑,快走吧,别让老师等。
莫淮辞犹豫了一下,转向我:明天见
嗯,明天见。我勉强笑了笑。
林薇挽住他的胳膊,几乎是拖着他往外走。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胸口莫名发闷。
别在意。林小雨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林薇喜欢莫淮辞是人尽皆知的事,但她没戏。
为什么
莫淮辞不喜欢太张扬的女生。她神秘地眨眨眼,而且,他最近好像对某个安静有内涵的女生很上心哦。
我拍了她一下:别胡说。
但回家的路上,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公交车上共享的耳机,想起他帮我记的笔记,想起他说的明天见...这些小小的温柔像种子一样,在我心里生根发芽。
那晚,我在日记本上写道:今天发现莫淮辞喜欢Coldpy和马尔克斯。他帮我记笔记,还送我回家。我知道不该多想,但心跳加速的感觉,停不下来。
写完后,我盯着这行字发呆。这感觉太危险了。喜欢上莫淮辞,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单恋。可心动的感觉一旦开始,就像脱缰的野马,再也拉不回来了。
窗外,月光如水。我轻轻哼起《Yellow》,想起他跟着哼唱时温柔的声音。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星星确实在闪耀,但它们为谁而亮,谁知道呢
3
月考前的最后一次随堂测试,我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黑洞。
第三道选择题的题干在我眼前模糊成一片。明明昨晚复习到凌晨两点,此刻大脑却一片空白。右手不受控制地发抖,汗水从额头滑落,滴在试卷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还有十分钟。生物老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绝望地盯着试卷,胃部拧成一团。这次测试占月考总成绩的百分之二十,而我至少有三道题完全不会。想到会拖累莫淮辞,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
铃声响起,我木然地交了卷,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时尹。收拾书包时,莫淮辞叫住我,放学后有空吗
我僵硬地转身,对上他平静的目光。有...有事
我想再复习一下生态系统那块。他合上笔记本,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一起
我眨了眨眼。他在给我台阶下。明明是他帮我,却说成需要我陪他复习。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冲淡了刚才的挫败感。
好。我轻声回答。
放学后的教室空荡荡的,只有我和莫淮辞。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他搬了椅子坐到我旁边,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柠香气。
先从你不太确定的部分开始他翻开我的笔记本,声音出奇地温和。
我指了指食物链能量传递那块,羞愧得抬不起头。
这部分确实容易混淆。他抽出一张白纸,画了个简单的金字塔,记住,能量在传递过程中有百分之九十以热能形式散失…
他的讲解清晰明了,不时用生活中的例子帮助理解。当我不懂时,他没有丝毫不耐,反而换种方式再讲一遍。这与传闻中高冷的莫淮辞判若两人。
你讲得比老师还好。我忍不住说。
他笑了笑:家教严格,从小就被训练怎么高效学习。语气轻松,眼神却黯了一瞬。
你父母一定很骄傲有你这样的儿子。我随口道。
莫淮辞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他们更在意结果而非过程。他声音低了下来,莫家三代都是省状元,我不能是例外。
我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谈及家庭。传闻他父亲是著名企业家,母亲出身学术世家,没想到光环背后是这样的压力。
那...你自己呢我小心翼翼地问,你喜欢这样吗
他沉默了片刻,窗外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远处有学生在打闹。
小时候喜欢拉小提琴。他突然说,后来课业紧了,父亲说那是浪费时间。他转了转笔,现在想想,可能我拉得确实不好。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这个在所有人眼中完美无缺的男孩,原来也有不得不放弃的梦想。
我觉得…我鼓起勇气,一个人优秀不只体现在成绩上。你帮同学解题的样子,你在学生会调解矛盾的方式...这些都特别棒。
他抬头看我,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谢谢。他最终说,声音柔软得不像话,继续吧,还有生物群落的部分没讲。
我们一直复习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保安来催了几次,我们才收拾书包离开。刚出教学楼,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要下雨了。莫淮辞皱眉看着天空,你带伞了吗
我摇头。早上天气预报说晴天,我压根没想过带伞。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我们退回屋檐下,雨幕已经将整个世界模糊。初秋的雨带着凉意,我打了个喷嚏。
穿上。莫淮辞脱下校服外套递给我。
那你呢
我体质好。他已经把外套披在我肩上,你家住哪个方向
我指了指东边。他家在西边的别墅区,完全相反方向。
走吧,我送你。他弯腰卷起裤腿,动作利落得像早就决定好了。
不用!我可以等雨小一点…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他看了眼手表,已经七点半了,你父母会担心。
没等我再反对,他已经冲进雨里,回头对我伸出手:跑快点,少淋些雨!
那一刻的冲动让我抓住了他的手。我们冲进雨中,雨水瞬间打湿了全身。他的手掌温暖干燥,紧紧包裹住我的,在冰冷的雨里像个小小的避风港。
跑到公交站时,我们已经成了两只落汤鸡。莫淮辞的白衬衫湿透贴在身上,黑发不断滴水,却还笑着问我:没淋湿吧
我低头看着身上他的外套——只有袖口微微沾湿,心里某个角落悄悄融化了。
你傻啊我声音发颤,你自己都湿透了。
我说话算话。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答应了要送你回家的。
公交车迟迟不来。雨越下越大,站台的顶棚开始漏水。莫淮辞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挡在我和漏水之间。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问题脱口而出,我立刻后悔了。
他转头看我,雨水从他的睫毛上滴落。因为你是时尹啊。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明显的事。
公交车终于来了。车上暖气开得很足,我们坐在最后一排,湿衣服冒着淡淡的白气。我把外套还给他,他接过后却没有穿,而是轻轻拧干水分。
下周就月考了。他突然说,别太紧张,你基础其实很好。
我苦笑:今天小测我至少错了三道题。
我知道。他点头,但你知道吗你犯的都是理解性错误,不是粗心。这种错误最好纠正。
你怎么知道我错哪几道我惊讶地问。
交卷时看了一眼。他轻描淡写地说,你犹豫的地方我都记下了,刚才重点讲的就是那些。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他不仅注意到我的困境,还默默记下我需要帮助的部分。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到站下车时,雨小了些。莫淮辞坚持送我到家楼下。
周一见。他站在雨中挥手,湿透的白衬衫在路灯下几乎透明,勾勒出少年精瘦的身材。
等等!我跑进楼道又折返,你这样会感冒的!我慌乱地翻出包里的折叠伞,拿去用。
他摇头:就这么点路了。
拿着!我强硬地把伞塞给他,不然...不然我明天不去考试了。
他挑眉,终于接过伞,指尖轻轻擦过我的手心。威胁我他笑了,好吧,谢谢。明天见。
看着他撑伞离去的背影,我靠在楼道墙上深呼吸。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心却像泡在温水里,暖得发胀。
那晚我辗转难侧,一闭眼就是他雨中微笑的样子。凌晨一点,手机突然震动。
莫淮辞:伞明天还你。PS.别熬夜,好好休息。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足足一分钟,才回复:你也是,别感冒了。
已经喝姜茶了,母亲准备的。他很快回复,然后又发来一条,,时尹。
我把手机贴在胸口,无声地尖叫。莫淮辞给我发!这个简单的词汇在我脑中炸开烟花。理智告诉我不要过度解读,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
月考那天,我出乎意料地平静。看到试卷时,那些和莫淮辞一起复习过的知识点清晰地浮现在脑海。特别是最后一道大题,正是他重点讲解过的生态系统能量流动。
交卷后,我在走廊上遇到他。他对我眨眨眼,没说话,但那个默契的小动作比任何鼓励都有效。
成绩公布那天,全班哗然。我考了年级第35名,比上次进步了二十多名。更让人惊讶的是,我和莫淮辞的小组总分位列第三,远高于预期。
时尹!林小雨冲过来抱住我,你太厉害了!怎么做到的
我下意识寻找莫淮辞的身影。他站在人群外围,对我竖起大拇指,笑容比阳光还耀眼。那一刻,他看起来比我还要高兴。
放学后,他在走廊拐角等我。恭喜。他递给我一杯奶茶,就知道你能行。
都是你教得好。我接过奶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一股电流顺着指尖窜上脊背。
不,是你自己的努力。他认真地说,我只是帮忙梳理了一下。
我们并肩走在校园里,秋日的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路过布告栏时,我看到艺术节的海报,突然想起什么。
林薇说学生会要筹备艺术节
嗯。他表情淡了些,不过我已经辞去学生会职务了。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他是副主席,而且做得很好。
时间不够。他简短地回答,想专注在学习上。
我想起那天他说父亲认为小提琴是浪费时间,心里一阵酸涩。他大概又被迫放弃了什么吧。
我们班准备排个话剧。我转移话题,班长让我试试写剧本。
真的他眼睛一亮,你文笔很好,肯定能写出精彩的剧本。
你怎么知道我文笔好我疑惑地问。
你月考作文被语文组选为范文了。他笑着说,贴在教师办公室外面,我去交表时看到的。
我张大嘴。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事。
题目是《平凡中的光芒》,写你常去的那家书店对吧他回忆道,描写很细腻,特别是那句旧书页的气味像沉淀的时光…
他竟然记得我作文里的句子。这个认知让我耳根发烫。
走到校门口,我们该分道扬镳了。他犹豫了一下,说:剧本写好后,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我点头,不过可能写不好…
你总低估自己。他轻声说,就像你以为月考会考砸一样。
我抬头看他,他逆光站着,轮廓被阳光描了一层金边,眼神温柔得不像话。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嗒一声归位了。
莫淮辞,我鼓起勇气问,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他思考了一会儿,风吹起他的额发。因为在你眼里,我不仅仅是年级第一或者莫家的儿子。他顿了顿,这很难得。
回家路上,我不断回味他的话。原来被看见、被理解的感觉这么好。不仅是对我,对他也是。
那晚我在日记本上写道:今天发现,莫淮辞也会脆弱,也有不得不放弃的梦想。他像一本精装书,人人都赞美装帧,却很少有人认真内容。我想做那个读懂他的人,哪怕只是在角落里做一个安静的读者。
写完后,我盯着窗外的月亮发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原来这么复杂,既甜蜜又酸涩,既想靠近又害怕惊扰。但有一点我很确定——今天的莫淮辞,比昨天更加真实,也更加让我心动。
4
时尹,班会上睡着了班长敲了敲我的桌子,全班一致推选你写艺术节的剧本。
我猛地抬头,发现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我。大脑还停留在午睡的迷糊状态,我下意识转向莫淮辞求助。
他嘴角噙着笑,轻轻点头。
我...我没写过剧本。我结结巴巴地拒绝。
你月考作文不是范文吗班长林昊晃了晃手中的纸,而且莫淮辞已经答应参演了,你们可以多交流。
我的目光猛地转向莫淮辞。他什么时候答应参演的
我看过你写的短篇。他低声说,只有我能听见,那个关于书店老人的故事,很动人。
我耳根发烫。那是我随手写在周记里的,他怎么会知道
就这样定了!林昊一拍桌子,时尹负责剧本,莫淮辞、林小雨、张远主演,两周后排练,艺术节压轴演出!
班会结束后,我抓着书包就想溜,莫淮辞却拦住了我。
不想写的话,我可以帮你推掉。他认真地说。
我咬了咬下唇。不是不想...是怕写不好。
你会的。他递给我一本笔记本,参考下这个格式。题材想好了吗
我摇头,翻开笔记本,里面是工整的剧本格式范例,还有几处批注——是他的字迹。
你...准备这个多久了
上周。他轻描淡写地说,猜到你可能会被选中。
我怔住了。他不仅提前预见到,还默默做了准备。这种被细心关照的感觉让我胸口发紧。
为什么答应参演我忍不住问。
他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一下。想尝试些新东西。站起身时,他补充道,而且,我相信你写的剧本。
那天晚上,我对着空白文档发呆。写什么好爱情故事太俗套,励志剧又太说教。窗外下起小雨,打在玻璃上的声音让我想起和莫淮辞在公交车上听的那首《Fix
You》。
灵感突然闪现。
我飞快地敲起键盘,故事逐渐成形——一个表面完美却内心孤独的优等生,一个平凡但善于观察的图书管理员,通过一本被遗落的日记相识。两个世界的人,因为理解而走近。
写到凌晨三点,初稿完成。我读了一遍,心跳加速——主角周远的某些特质,怎么那么像莫淮辞我下意识把我对他的观察都写了进去:转笔的习惯,思考时皱眉的样子,还有那种藏在优秀背后的孤独感。
第二天,我把打印好的剧本塞给莫淮辞,不敢看他的反应。
这么快他惊讶地接过,当场翻看起来。
我紧张地绞着手指。他会发现吗会发现周远身上有他的影子吗
他的表情从好奇逐渐变成专注,最后停在了某一页,久久不动。那正好是周远独白的一段——关于被期望压得喘不过气的内心剖白。
怎么样我小声问,声音发颤。
他慢慢合上剧本,眼神复杂。很好。声音有些哑,比我想象的...真实得多。
需要修改吗
不用。他摇头,就这样。很完美。
他用的词是完美。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排练安排在每天放学后。作为编剧,我需要在场指导。莫淮辞饰演周远,林小雨演图书管理员陆晓,张远则扮演周远的朋友。
第一次对台词,莫淮辞一站到教室中央,整个空间的气场就变了。他念台词时不像在背诵,而像真正变成了那个被光环所困的少年。特别是那段独白,他演绎得如此真实,让我不禁怀疑——他是否也在借着角色,表达些什么
天啊,林小雨偷偷掐我,莫淮辞演得太好了吧他是不是上过表演课
我摇头,目光无法从他身上移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他每说一句台词,都像在轻轻拨动我的心弦。
第三天排练结束得晚,我留下来整理道具。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我一个人,夕阳把整个空间染成橘红色。
需要帮忙吗
莫淮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转身,他靠在门框上,白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你不是走了吗我惊讶地问。
回来拿水杯。他走进来,拿起讲台上的黑色保温杯,剧本我读了很多遍,有些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我紧张起来。
周远这个角色…他停顿了一下,你是怎么构思的
我咽了咽口水。就...想象出来的。
真的他靠近一步,他的一些小习惯,太具体了。比如这个——他翻开剧本,周远思考时会无意识转笔,但在重要场合会刻意控制这个习惯。这种细节不像凭空想象的。
我的心跳快得发疼。他发现了。
我…我攥紧手中的道具书,可能...下意识参考了认识的人。
谁他又近了一步,现在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柠香气。
你。这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教室里安静得可怕。夕阳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很荣幸。最终他说,声音轻柔,这说明你观察得很仔细。
我鼓起勇气抬头,发现他在微笑,眼神温暖得像融化的蜜糖。
你把他写得很真实。他补充道,不只是优秀的一面,还有...脆弱的部分。很少有人看到那部分。
那是因为你很少让人看到。我脱口而出。
他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你说得对。他拿起我的书包递给我,走吧,再晚没公交车了。
走到教学楼拐角处时,我们同时停下了脚步。林薇站在梧桐树下,明显在等人。她看到我们,眼睛一亮,快步走来。
淮辞,能单独谈谈吗她直接无视了我。
莫淮辞看了我一眼,我识相地后退几步,假装对地上的落叶产生兴趣。
他们走到不远处,林薇激动地说着什么,莫淮辞则安静地听。即使刻意不去看,一些片段还是飘进耳朵。
...喜欢了你三年…
...为什么是时尹她那么普通…
...给我一个机会…
我的心揪成一团。林薇在表白,而且提到了我。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我盯着地面,数着裂缝里的蚂蚁。
抱歉。莫淮辞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而且,时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请不要这样评价她。
朋友。这个词本该让我高兴,却莫名刺痛了我。是啊,我们只是朋友,我有什么资格感到难过
走吧。莫淮辞回到我身边,表情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们默默走向校门,谁都没提刚才的事。直到公交站,他才开口:
别在意林薇的话。
我没在意。我勉强笑了笑,被表白是常事吧,对你来说。
并不多。他看着远处驶来的公交车,我拒绝过的人不超过五个。
这个回答让我惊讶。以他的条件,应该每天都有女生表白才对。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
大多数人喜欢的只是年级第一或者莫家少爷。他耸耸肩,他们并不真的了解我。
就像我剧本里写的那样。这个认知让我心跳加速。
艺术节当天,后台一片忙乱。我们的节目被安排在压轴,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莫淮辞已经换好戏服——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却衬得他越发清俊挺拔。
紧张吗他问我。
有点。我老实承认,第一次看自己的剧本被表演。
会成功的。他轻轻捏了捏我的肩膀,这个小小的接触让我浑身一颤。
表演确实成功了,甚至超出预期。当莫淮辞念出最后一段独白时,整个礼堂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灯光打在他身上,他眼神真挚,声音微微发颤:
所有人都看见我的光环,却没人问我是否疲惫。直到你出现,看见光环下的我——不完美,但真实。
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目光越过观众,直直看向后台的我。那一刻,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掌声雷动。谢幕时,莫淮辞拉着我一起上台,把编剧的荣誉让给了我。刺眼的灯光下,我看不清台下观众的脸,却能清晰感受到站在我身边的他,呼吸的频率,温度的辐射,还有那种无需言说的支持。
庆功宴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十几个人挤在一张大圆桌旁,气氛热烈。服务员端上一盆水煮鱼,红油上漂着一层辣椒。
时尹不能吃辣。莫淮辞突然说,把水煮鱼转到远离我的方向,换了一盘清炒时蔬过来,她胃不好。
我惊讶地看着他。我确实有轻微胃炎,但从未告诉过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哇哦,观察入微啊!林小雨起哄,莫淮辞你怎么知道时尹胃不好
上次生物课她胃疼,我看到她在吃药。他平静地回答,耳尖却微微发红。
这个细节连我自己都忘了。他总是这样,默默记下关于我的小事,然后在最恰当的时候展现出来。每一次,都让我心动多一分。
回家路上,月光洒在空荡的街道上。我们并肩走着,谁都不想打破这舒适的沉默。
剧本里那段话,他突然开口,看见光环下的我...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就是...观察吧。你虽然很优秀,但有时候看起来...很累。
真神奇。他轻声说,我们认识才几个月,你却比那些认识我几年的人更了解我。
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不再是那个完美无缺的校园男神,只是一个普通的、会疲惫的男孩。
莫淮辞,我鼓起勇气问,你私下里和公开场合很不一样,你知道吗
是吗他饶有兴趣地看向我,比如
在学校你总是很完美,举止得体,笑容恰到好处。我回忆道,但私下里你会发呆,会讲冷笑话,思考时会咬笔帽…
他大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清亮。咬笔帽我自己都没注意到。
就是这样。我指着他的笑脸,这种大笑,你在学校从来不会。
他渐渐收起笑容,眼神变得认真。时尹,他说,你是我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让我能完全放松做自己的人。
这句话在我心里炸开,甜蜜的痛楚蔓延到四肢百骸。我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词汇全部逃离了我的大脑。
那晚的日记写得很长。我详细记录了艺术节的每个细节,特别是莫淮辞在台上看向我的那一刻。写到一半,我停下笔,翻到之前的一页,那里夹着一张纸条——是他某天塞在我课本里的,写着今天的发型很好看。
我把纸条贴在日记本上,在旁边写道:喜欢一个人最可怕的是什么是他每一个温柔的细节都像一块拼图,等你发现时,整幅图画已经深深刻在心上,再也无法剥离。
合上日记本,我望着窗外的月亮。莫淮辞说他能在我面前做真实的自己,可他不知道,那个真实的他,正一点一点占据我的心,而我,无力抵抗。
5
高三开学第一天,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黑板上方的倒计时牌赫然写着距离高考还有287天,鲜红的数字像一把利剑悬在每个人头顶。课桌上摞起的复习资料越来越高,几乎挡住了前排同学的背影。
我咬着笔帽,盯着物理试卷最后一道大题发呆。虽然暑假里莫淮辞帮我补习过,但电场强度与电势差的关系还是像天书一样。
需要帮忙吗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莫淮辞站在我桌前,手里拿着一叠笔记。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洒进来,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这道题,我指了指试卷,完全没思路。
他拉过椅子坐到我旁边,清新的皂香若有若无地飘来。这里,他修长的手指指向题干关键条件,电势差不变,意味着…
他的讲解简洁清晰,时不时观察我的表情调整节奏。当我终于恍然大悟时,他笑得比我还开心。
图书馆见放学时他问我,老位置。
我点头。自从暑假前那次艺术节合作后,老位置成了我们的暗号——图书馆三楼靠窗的那个角落,安静、采光好,而且很少有人打扰。
高三的图书馆比往常拥挤,但我们的角落奇迹般地空着。莫淮辞放了两本书占座,然后去借参考资料。
我翻开笔记本,突然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今天头发上别的蓝色发卡很好看。——C
我下意识摸了摸左鬓角的发卡——这是今天早上随手别的,几乎被头发遮住。他是怎么注意到的而且,这是他第几次留下这样的小纸条了上个月在我课本里发现的今天回答问题的声音很清晰,上周夹在作业本里的蓝色很适合你...
找到你要的了吗他回来了,怀里抱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
我迅速把纸条塞进笔袋,心跳加速。嗯,在复习电场了。
我们埋头学习到闭馆铃响。走出图书馆时,夜空繁星点点,初秋的风带着凉意。莫淮辞突然停下脚步。
差点忘了,他从书包侧袋掏出一个小盒子,生日快乐。
我愣住了。今天确实是我生日,但因为高三紧张,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你怎么知道...
学籍表。他有点不好意思,上学期帮老师整理资料时看到的。
我接过盒子,轻轻打开——是一本小巧精致的诗集,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而且是绝版的八十年代译本。
你上次说想读聂鲁达的原文但找不到好译本…他解释道。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扉页,上面有一行手写字:
给时尹,
愿你的文字如星辰般闪耀。
——莫淮辞
2015.9.16
下面还抄了一小段诗: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我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不止是一份礼物,而是一个证据——证明他记得我随口提过的每一件小事,我的喜好,我的梦想。这种被珍视的感觉太过强烈,几乎让我承受不住。
谢谢。我声音发颤,不敢抬头,怕他看到我发红的眼眶,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还没完。他神秘地笑了笑,从书包里又拿出一个纸袋,我妈烤的蛋糕,知道你爱吃甜食。
纸袋里是一块精致的抹茶千层,上面用巧克力酱写着18。
你妈妈...知道我的生日我惊讶地问。
我跟她说的。他自然地回答,仿佛这再正常不过,她总问我跟谁一起学习,我就提了你。
我们一起坐在图书馆台阶上分享那块蛋糕。夜风轻拂,树影婆娑,他讲述着暑假和家人去云南旅行的见闻,而我则小口品尝着甜而不腻的奶油,心里满溢着说不出的情绪。
你父母一定很恩爱。我忍不住说。从他偶尔提及的家庭片段中,我能拼凑出一个温暖和谐的画面。
嗯。他点头,虽然父亲很忙,但每个重要日子都会回家。顿了顿,他补充道,他们当年是大学同学。
真好啊。我轻声感叹。我的父母是相亲认识的,感情平淡如水,从没有过那种浪漫。
你呢他转向我,将来想考哪所大学
本地的师范就很好。我老实回答,以我的成绩,能考上就不错了。
他皱眉:你低估自己了。上次月考你已经是年级前三十。
那是有你帮忙。
不,他摇头,我只是点拨了一下,真正努力的是你。他认真地看着我,时尹,你比你自己想象的优秀得多。
夜风吹乱了他的额发,路灯在他眼里投下细碎的光。这一刻的他,真诚得让我心颤。
回宿舍后,我把那本诗集放在枕边,反复扉页上的题词。蓝色发卡被我取下来,和之前收集的那些小纸条一起,放进一个浅蓝色信封里。信封背面,我小心翼翼地写上日期,然后塞进抽屉最深处。
那晚的日记只有一行字:今天,莫淮辞让我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高三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每天六点起床,凌晨一点睡觉,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唯一的亮色,是每天和莫淮辞在图书馆的时光。
十月底的物理实验课,我们被安排做电磁感应实验。我和莫淮辞一组,林小雨和张远在旁边操作台。
把线圈接这里。莫淮辞指导我连接电路,手指偶尔碰到我的手背,触感温热。
正当我调整线圈位置时,张远那边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拽过去,眼前一黑——莫淮辞用整个身体护住了我,把我紧紧按在实验台下。
别动!他在我耳边低喝,呼吸急促。
几秒钟后,老师确认只是张远操作失误导致电容爆炸,没有危险。莫淮辞这才松开我,但我仍能感觉到他的手臂在微微发抖。
没事了。他低头检查我是否受伤,眼神里的担忧让我心跳漏拍。
你反应太快了。林小雨后怕地说,要不是莫淮辞拉开你,那些玻璃碎片可能就…
我这才注意到莫淮辞右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而他只是随便擦了擦,就继续帮我完成实验报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放学后,我执意要陪他去医务室。
真的只是小划伤。他无奈地笑。
那也要处理。我坚持。
校医给他消毒时,我紧盯着那道伤痕,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保护我
本能反应而已。像是读懂了我的疑问,他轻声说,看到危险,身体比大脑先行动。
这个回答让我既甜蜜又苦涩。甜蜜的是他的保护,苦涩的是——这可能只是他善良的本能,而非对我有什么特别感情。
十一月的月考,我破天荒地考进了年级前二十。莫淮辞比我还高兴,送了我一支钢笔作为奖励——他知道我一直想练字。
寒假有什么计划发完成绩单后他问我。
大概就是复习吧。我叹气,我妈给我报了补习班。
12月20号有空吗他突然问,我生日,家里有个小聚会...想邀请你。
我瞪大眼睛。莫淮辞邀请我参加他的生日聚会这意味着我将见到他的家人和朋友,进入他更私人的生活圈。
我...当然有空。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太好了。他眼睛亮了起来,地址我到时候发你。很随意的聚会,不用准备什么。
怎么可能不准备那天晚上,我翻遍衣柜,发现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最终决定周末去商场买条新裙子。至于礼物...我苦思冥想了好几天。
最终,我决定亲手做一个笔记本。每天放学后躲在房间里,用蓝色丝线一页页装订,在扉页画上星空图案,抄写了他最喜欢的诗句。这花了我整整两周的课余时间,手指被针扎了好几次,但想到他收到时的表情,一切都值得。
生日前一周,莫淮辞请假了三天。回来后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家里有些事。他简短地解释,明显不想多谈。
直到生日前一天,他才给我发来地址。我在手机地图上搜索那个位置,倒吸一口冷气——那是城郊有名的别墅区,最贵的几栋临湖别墅被称为富豪区。
需要接你吗他发信息问。
不用!我飞快回复,我自己能去。
聚会当天,我穿着新买的淡蓝色连衣裙,在镜子前转了无数个圈才鼓起勇气出门。公交车上,我小心护着精心包装的礼物,手心全是汗。
随着公交车驶入别墅区,窗外的景色越来越奢华。整齐的法国梧桐,精心修剪的草坪,还有那些我只能在杂志上看到的豪宅。当车停在紫荆花园站时,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小区门卫森严,我报了莫淮辞的名字才被放行。沿着指示牌走了十分钟,一栋三层欧式别墅出现在眼前,门前停着几辆豪车。透过落地窗,能看到里面人影绰绰,男士西装革履,女士裙摆翩翩。
这哪里是小聚会分明是上流社会的社交场合。
我站在铁门外,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莫淮辞和我,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6
我站在莫家别墅的铁门外,双腿像灌了铅。透过栏杆,能看到修剪完美的草坪中央摆着长桌,上面铺着雪白的桌布,银质餐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衣着光鲜的宾客三三两两交谈,侍者端着香槟穿梭其间。
低头看了看自己精心挑选的蓝色连衣裙——商场里最贵的一条,此刻却显得如此廉价。手中的礼物盒突然重若千钧,我几乎想转身逃走。
时尹!
莫淮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他穿着深蓝色西装站在不远处,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他快步走来,西装剪裁精良,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形。
你来了。他笑得眼睛弯起,伸手自然地接过礼物,怎么不进去
我…我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怯场。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笑容淡了些。别紧张,就是些亲戚和父母的朋友。他犹豫了一下,突然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又扯松了领带,看,现在我们都随意了。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我鼻子一酸。他看出了我的不安,在用他的方式让我放松。
走吧。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肘,介绍你认识我父母。
穿过花园时,几位穿着礼服的女孩投来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我下意识低头,却感觉莫淮辞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步,像是无声的支持。
妈,这是时尹,我同学。他把我带到一位优雅的女士面前。
莫夫人穿着淡紫色旗袍,发髻挽得一丝不苟。她微笑着打量我:淮辞常提起你,说你文笔很好。
阿姨好。我声音发紧,手心冒汗。
时尹月考进了年级前二十。莫淮辞补充道,语气里带着骄傲。
真厉害。莫夫人温和地说,淮辞,带你朋友去吃点东西吧,别饿着了。
离开他母亲的视线后,我长舒一口气。你妈妈真优雅。
她很喜欢你。他递给我一杯果汁,她总嫌我朋友太少。
我环顾四周,宾客们举杯交谈,气氛轻松而高雅。不远处,一位中年男子被几个人围着,言谈举止间透着威严。
那是我父亲。莫淮辞顺着我的目光解释,要去打招呼吗
我摇头,本能地退缩。莫先生看起来严肃得吓人。
那就在这边吃点东西。他领我到长桌旁,给我夹了几块点心,这个三文鱼挞很好吃,厨师是专门从酒店请来的。
点心精致得像艺术品,我小口品尝,生怕弄脏裙子。莫淮辞站在我身边,不时介绍路过的亲戚,巧妙地挡掉那些好奇的目光。
淮辞!一个洪亮的声音插进来。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拍了下莫淮辞的肩,听说你保送清华了
只是有资格参加自主招生,叔叔。莫淮辞谦虚地回答。
这孩子就是太谦虚!男子大笑,老莫,你儿子将来肯定比你强!
莫先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克制的骄傲:他还差得远。目光扫过我,这位是
我同学时尹。莫淮辞介绍道,声音比平时紧了些。
我紧张地问好,莫先生点点头,目光在我和莫淮辞之间转了一圈,没说什么就离开了。但那短暂的一瞥让我如坐针毡——那眼神里没有轻蔑,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件不符合预期的物品。
别在意,莫淮辞低声说,他对谁都那样。
派对持续到下午三点。我大部分时间待在角落,看着莫淮辞周旋于宾客之间,谈吐得体,举止优雅,与学校里那个会跟我抢最后一块饼干的他判若两人。
累了吧人群散去后,他找到我,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还要陪家人…
都说好了。他已经拿起外套,等我两分钟,我去拿个东西。
他跑进别墅,很快又出来,手里多了个背包。走吧。
我们默默走到公交站,他仍穿着白衬衫和西裤,但领带已经不知所踪,袖口随意地卷着,又变回我熟悉的那个莫淮辞。
抱歉,他突然说,没想到会这么正式。
没关系。我勉强笑了笑,你家...很漂亮。
他沉默了一会儿。时尹,那只是我住的地方,不是家。语气里有一丝我从未听过的落寞,家应该是温暖的,像你描述的你妈妈做的红烧肉,爸爸看电视的鼾声...那些真实的、不完美的东西。
我惊讶地看着他。在我眼中,他拥有的一切都那么完美——豪宅、精英父母、光明前途...
给你。我从包里拿出精心准备的礼物,生日快乐。
他小心地拆开包装,取出那本手工装订的笔记本。翻开扉页,看到我抄写的聂鲁达诗句和手绘的星空图案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做的他轻轻抚摸纸张,声音发紧。
嗯,可能不太精致…
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他打断我,眼神真挚得让我心跳加速,谢谢。
公交车来了,我们并肩坐在后排。他翻看着笔记本,不时轻笑——我在某些页角画了小小的涂鸦,有他思考时咬笔帽的样子,有他被雨淋湿的狼狈模样。
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他指着其中一幅笑道。
不像吗
像,太像了。他合上本子,转向我,时尹,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我下意识屏住呼吸。
我喜欢你。他直接得让我措手不及,不是同学那种喜欢,是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知道这很突然,他继续道,声音低沉,但今天看你一个人站在角落,那么不自在却坚持留下...我突然不想再等了。
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脱口而出,有那么多人喜欢你…
因为你是时尹啊。他理所当然地说,像在莫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在你面前,我可以只是莫淮辞,不是莫家的儿子,不是年级第一...我喜欢你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普通人,一个有缺点但值得被喜欢的人。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他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我从未见过的柔情。
你不用现在回答。他轻声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我也喜欢你。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很久了。
他的笑容像花一样绽放,悄悄在座位下握住了我的手。我们的手指纠缠在一起,温暖而坚定。
下车后,他没有直接送我回家,而是带我去附近的公园。秋日的阳光温柔地笼罩着我们,他讲述着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我——从我第一次在课堂上回答问题时声音发抖却坚持说完,从我在周记里写的那篇关于旧书店老人的短文,从我为他挡掉他不喜欢的食物...
你记得这么多细节我惊讶地问。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记得。他轻声说。
夕阳西下时,他送我到家楼下。分别前,他犹豫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明天见。他红着脸说,转身跑开了。
我站在原地,摸着被他亲过的地方,心跳快得不像话。莫淮辞喜欢我。莫淮辞是我的男朋友了。这个事实让我既兴奋又惶恐——他那么好,我配得上吗
接下来的日子像梦一样美好。虽然高三的压力越来越大,但每天早晨在教学楼下的短暂相见,午休时交换的纸条,放学后图书馆里并肩学习的时光...这些零碎的甜蜜支撑着我度过最疲惫的日子。
莫淮辞是认真的。他开始帮我规划学习计划,针对我的弱项加强训练。在他的帮助下,我的成绩稳步提升,期末考进了年级前十五。
照这个趋势,我们真能上同一所大学。他兴奋地说,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南京大学,怎么样文学院和商学院就在相邻的两栋楼。
我的分数还差一点…我犹豫道。
还有半年呢。他信心满满,相信我。
寒假短暂而甜蜜。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学习,偶尔看场电影,在公园长椅上分享同一副耳机。下雪那天,他跑到我家楼下,只为让我看他堆的一个丑丑的雪人——戴着我的蓝色发卡。
像你。他笑着说,鼻子冻得通红。
春天来临时,我们开始为自主招生做准备。莫淮辞完全有实力冲击清华北大,但他坚持要和我报考同一层次的学校。
别傻了,我反对,你应该去最好的学校。
最好的学校没有你,有什么用他固执地说。
最终我们达成妥协——他报考清华的自主招生,我则努力冲刺南京大学。如果他被录取而我考不上北京的好学校,我们就异地四年。
四年很快的。他安慰我,而且寒暑假都能见面。
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我出人意料地考了年级第十。放榜那天,莫淮辞比我还激动,抱着我在操场转了一圈,引来无数目光。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他得意地说,你是个天才。
高考如期而至,又匆匆结束。走出考场那天,阳光灿烂,莫淮辞在校门口等我,手里拿着两杯奶茶。
结束了。他如释重负地说,感觉怎么样
还行。我接过奶茶,应该能上南大。
太好了。他眼睛亮了起来,我查过了,从南大商学院到文学院只要走五分钟…
成绩公布那天,我们守在电脑前刷新页面。我的分数足够上南大文学院,而莫淮辞——不出所料地考了全省前五十。
清华肯定抢着要你。我既为他高兴,又忍不住失落。
他却神秘地笑了:我报了南大商学院。
什么我震惊地看着他,你疯了吗
清华的自主招生我放弃了。他平静地说,南大给了我全额奖学金,还有去伯克利交换的机会。我父亲虽然不高兴,但也接受了。
为什么…我的声音发抖。
因为这是我们的计划啊。他理所当然地说,握住我的手,而且南大商学院确实很好,不亏。
我扑进他怀里,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他为我放弃了清华,这个认知让我既感动又愧疚。
整个暑假我们都形影不离。七月底,我们开始计划期待已久的毕业旅行——玉龙雪山。
我查了攻略,我兴奋地指着电脑屏幕,可以坐缆车上到4506米,然后徒步到4680米的观景台。
听说山顶的星空特别美。他凑过来看,下巴轻轻搁在我肩上,我们订能看到雪山的酒店吧。
这个怎么样我指着一家民宿,有露台,早上可以直接看到日照金山。
完美。他吻了吻我的发顶,就订这个。
八月中旬,我们做好了所有准备:机票、酒店、行程,甚至买了登山装备。出发前一天,莫淮辞来我家帮我检查行李。
防晒霜、墨镜、氧气罐…他一项项核对,羽绒服带了吗山上很冷。
带了。我笑着展示打包好的衣物,你比我还紧张。
当然紧张。他从背后环住我,声音闷在我的颈窝,第一次和女朋友旅行呢。
我们笑闹着倒在我床上,他小心地撑着手臂不压到我。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他的眼睛在近距离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我能看清每根睫毛的弧度。
时尹,他突然认真地说,以后我们的婚礼就在玉龙雪山办好不好穿着藏式礼服,在雪山前交换戒指…
好啊。我笑着应和,心里却泛起一丝不安——我们才十八岁,谈婚礼是不是太早了但看着他闪亮的眼睛,我不忍心打破这个美好的幻想。
晚上七点,他接到一个电话。原本带笑的脸在看到来电显示时瞬间凝固。
父亲他接起电话,声音变得正式。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说话声。我看着他脸色逐渐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桌沿。
什么时候的事...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他匆忙收拾东西:家里出了点事,我得回去一趟。
严重吗我担忧地问。
还不清楚。他勉强笑了笑,亲了亲我的额头,别担心,明天见。
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留下满室不安。我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身影融入夜色,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
那晚,我等到凌晨两点,手机始终沉默。最终我撑不住睡着了,梦里全是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的背影。
第二天一早,我被电话铃声惊醒。是莫淮辞,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
时尹...旅行得取消了。我父亲突发心梗,现在在医院...我得留下来照顾公司的事。
严重吗我彻底清醒了,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他顿了顿,实际上...我可能要出国了。家里安排我去美国读大学,顺便...接手一些业务。
我握紧手机,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昨天还在计划婚礼,今天就要面对分离
什么时候我听见自己问。
很快。他声音低沉,对不起...我昨晚才知道。
沉默在电话两端蔓延。我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时尹,他最终打破沉默,不管发生什么,记住我爱你。好吗
嗯。我勉强应道,眼泪已经滚落下来。
挂断电话,我盯着已经打包好的行李,雪山梦想在眼前碎裂。窗外阳光依旧灿烂,却照不进我突然灰暗的世界。
7
南京的九月,暑气未消。
我拖着行李箱站在南大校门口,汗水顺着后背滑下。校园里人头攒动,新生和家长们来来往往,喧嚣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时尹!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莫淮辞小跑过来,白T恤被汗水微微浸湿,贴在身上。两个月没见,他似乎又长高了,肩膀也宽了些。
怎么不告诉我车次他接过我的行李箱,手指自然地与我交缠,我等了一上午。
想给你个惊喜。我笑着看他晒黑的脸,云南好玩吗
一般。他撇撇嘴,没有某人,去哪都没意思。
我红着脸拍了他一下。莫父康复后,莫家取消了所有旅行计划,莫淮辞被派去云南分公司学习,实则是家族对他放弃清华的惩罚。
宿舍分配出来了,你在16栋,我在7栋。他边走边介绍,不远,骑车五分钟。
校园比我想象的还要大。梧桐树荫下,莫淮辞如数家珍地指着一栋栋建筑:那是教学楼,那边是图书馆,远处红色屋顶是食堂…
你来过我惊讶于他的熟悉程度。
提前来踩点了。他得意地笑,还标记了所有文学院到商学院的最短路线。
我的鼻子突然发酸。他总是这样,把每件事都考虑得那么周到。
宿舍是四人间,我的床位靠窗。莫淮辞帮我擦桌子、铺床,动作利落得像演练过无数遍。室友们陆续到来,每次有人进门,他都会礼貌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时尹的男朋友,商学院的莫淮辞。
够了够了。第三次后我拉他出门,再这样下去,全楼都要知道我了。
我巴不得全校都知道。他捏捏我的脸,莫淮辞的女朋友,时尹同学。
开学后,我们很快适应了大学生活。虽然专业不同,但莫淮辞总能找到时间陪我——早上在教学楼前等我一起去上课,中午在食堂占好位置,晚上图书馆闭馆后送我回宿舍。他甚至记住了我所有的课表,比我还要清楚什么时候在哪栋楼上课。
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某个雨天,他冒雨送伞到我上课的教学楼时,我忍不住说。
那就宠坏吧。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反正我乐意。
文学院的课程比想象中繁重,我常常在图书馆熬夜写论文。无论多晚,莫淮辞都会陪着我。有时我抬头,会发现他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着了,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我悄悄给他披上外套,他总会立刻惊醒,揉揉眼睛说我没事,你继续。
十月底的院系篮球赛,商学院对阵工学院。我坐在啦啦队里,看莫淮辞在场上奔跑。他打球时特别专注,眉头微蹙,汗水顺着脖颈滑落。每次进球,他都会在欢呼声中寻找我的位置,对我眨眼。
你男朋友太帅了吧!旁边的女生羡慕地说,还那么体贴,听说他每天给你送早餐
我笑着点头,心里像灌了蜜。中场休息时,莫淮辞跑过来,我递上水和毛巾。
累吗我帮他擦汗。
看到你就不累了。他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滚动,晚上想吃什么
食堂吧,你明天还有期中考试。
听你的。他快速亲了下我的额头,跑回球场。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孩。
大一的冬天格外冷。圣诞节前夜,莫淮辞神秘兮兮地把我带到校外的一家小旅馆。
干嘛我警惕地停在门口。
想给你看个东西。他拉着我上楼,打开顶楼的一扇门——是个小小的阁楼,窗户正对校园,此刻灯火通明的南大在夜色中宛如童话城堡。
听说今晚有烟花。他铺开准备好的野餐垫,最佳观赏点。
我们肩并肩坐等烟花,分享同一杯热可可。窗外开始飘雪,为圣诞夜增添了几分浪漫。
时尹。他突然严肃起来,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嗯我紧张地转向他。
下学期...我想搬出来住。他小心地观察我的反应,当然不是要你一起!就是...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你想租房子我松了口气。
嗯,离学校近一点的那种。他解释道,宿舍熄灯太早,有时候想多学习一会儿都不行。
我点头同意。莫淮辞向来自律,搬出去住确实更方便。
寒假回家前,他已经找好了房子——学校附近的一室一厅,虽然不大但干净明亮。我们一起购置了简单的家具,我选了蓝色的窗帘,他坚持要买一张大书桌。
够我们两个一起学习。他比划着,你写论文,我看财报,互不干扰。
谁要和你一起学习。我红着脸推他,心里却甜滋滋的。
大二开始后,我们有了更多独处时间。不上课的下午,我常常在他的小公寓里看书,他则安静地处理学生会工作。有时我抬头,会发现他正看着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看什么我总会问。
看你。他答得理所当然,怎么都看不够。
二月份的情人节,他送我一台笔记本电脑。
以后写论文不用跑图书馆了。他帮我开机,配置足够用四年。
太贵了!我翻看价签,倒吸一口冷气。
打工赚的。他得意地说,这学期在证券公司实习,有点小收入。
我这才知道他每天早出晚归的原因。感动之余又有些心疼——他既要保持成绩,又要实习,还要抽时间陪我。
别太累。我抚摸他眼下的青黑。
为你值得。他握住我的手,暑假我们去玉龙雪山吧,补偿去年。
于是我们开始计划这次旅行。我负责查攻略,他安排行程。每天晚上视频通话,我们都会讨论新的发现——这家民宿视野好,那条徒步路线风景绝佳...
听说山顶求婚成功率百分之百。某天他开玩笑说。
想得美。我扔过去一个抱枕,才大二就想着求婚
早晚的事。他笑着躲开,先练习一下嘛。
五月份,我们订好了机票和酒店。莫淮辞甚至买了专业的登山装备,每天晨跑锻炼身体。
我要在4680米的高度给你拍照。他信誓旦旦,证明我家尹尹有多厉害。
然而,就在出发前一周的晚上,我们正在他公寓里核对行李清单,他的手机突然响了。看到来电显示,他的表情瞬间凝固。
父亲。他接起电话,声音紧绷。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说话声。我看着他脸色越来越白,手指无意识地抓紧桌沿。
什么时候...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他匆忙抓起外套:父亲又住院了,说是心脏问题复发。我得立刻回去。
我陪你一起…
不用。他打断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生硬,随即又软下来,抱歉...家里现在很乱,你去了不方便。我保持联系。
他匆匆吻了下我的额头就离开了,甚至没带行李。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跑下楼梯的背影,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那晚,我等到凌晨三点才收到他的短信:情况不太好,需要手术。旅行得取消了,对不起。
我回复让他别担心旅行的事,专心照顾家人。之后两天,他的回复越来越简短,有时隔十几个小时才回一条还在忙。
出发前一天,我不得不取消了所有预订。坐在空荡荡的公寓里,看着收拾好的行李,眼泪终于决堤——我们期待了整整一年的旅行,就这样化为泡影。
第三天晚上,莫淮辞终于回来了。我听到敲门声跑去开门,差点认不出眼前的人——他胡子拉碴,眼睛布满血丝,西装皱巴巴的,身上有浓重的烟味。
你还好吗我拉他进门,心疼得不行。
他摇摇头,瘫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公司出了大问题。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父亲这次...可能挺不过去了。
我坐到他身边,轻轻抱住他。他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需要我做什么我问。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我得去美国。马上。
什么
父亲在纽约有个项目出了问题,几千万的投资要打水漂。他机械地解释,我必须过去处理,顺便...在那里完成学业。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美国那意味着...
多久我听见自己问。
至少...两年。他不敢看我的眼睛,但寒暑假可以回来…
我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两年,隔着十二小时的时差,半个地球的距离。
什么时候走
下周。他抓住我的手,时尹,我不会放弃我们的感情。我们可以视频,写信...等我处理好那边的事,很快就能见面。
我点头,说不出话来。理智上理解这是他家族的责任,情感上却难以接受突如其来的分离。
那一周,我们形影不离。他忙着办手续,我则帮他收拾行李。有时半夜醒来,会发现他站在窗前抽烟,背影孤独得像座雕像——他从不在我面前抽烟的。
少抽点。某天我忍不住说。
压力大。他掐灭烟头,抱歉,以后不会了。
临走前一晚,我们躺在那张一起挑选的床上,谁都不想睡,珍惜最后的每一分钟。
每天都要视频。他紧紧抱着我,不许看别的男生。
你才是。我戳他胸口,美国金发美女那么多…
我心里只有你。他吻我的发顶,从高二开始,就一直是你。
机场送别时,我强忍着没哭。他一遍遍嘱咐我要好好吃饭、按时睡觉、有事随时联系...
我会想你的。登机前,他最后抱了抱我,等我回来。
嗯。我点头,一路平安。
看着他走向安检的背影,我突然想起高二那个雨天,他也是这样,冒雨送我回家。只是这一次,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最初几周,我们坚持每天视频。但十二小时的时差让沟通变得困难——我的白天是他的深夜,他的早晨是我的睡前。渐渐地,视频变成了语音,语音又缩短成几条文字信息。
今天课上得怎么样
还好。你那边的项目有进展吗
还在处理。早点睡,。
校园里,我常常不自觉地看向手机,期待那个熟悉的头像弹出消息。路过我们一起吃饭的食堂,一起自习的图书馆,胸口总是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十月份,我加入了文学社,试图用忙碌填补空虚。某个熬夜改稿的晚上,手机突然震动——是莫淮辞的视频请求。我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屏幕上出现他疲惫的脸。
还没睡他皱眉,都凌晨两点了。
在改稿子。我贪婪地看着他的样子——他似乎瘦了,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你那边应该是...下午
嗯,刚开完会。他揉了揉太阳穴,想看看你。
我们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曾经无话不谈的我们,现在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我获奖了。最终我打破沉默,文学社的新人奖。
真的太棒了!他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又黯淡下去,抱歉我没能第一时间知道…
没关系。我勉强笑了笑,你工作忙。
又是一阵沉默。
时尹…他欲言又止,再给我一点时间,等这边稳定下来…
我知道。我打断他,你专心处理你的事。
挂断视频后,我盯着漆黑的屏幕发呆。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改变,而我无能为力。
十一月的某个深夜,我接到他的电话,背景音嘈杂,他听起来醉醺醺的。
时尹...我好想你…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这里的一切都那么复杂...每个人都戴着面具…
你喝酒了我担忧地问。
一点点…他含混地说,今天见了投资人...他们只关心利益...不像你…
电话突然断了。我回拨过去,无人接听。那晚我辗转难眠,脑海里全是他痛苦的声音。我认识的莫淮辞从不酗酒,更不会深夜买醉。纽约到底给了他怎样的压力
第二天中午,他才回复:昨晚抱歉,喝多了。别担心。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我们正在变成彼此通讯录里最熟悉的陌生人。他面对的困境我不了解,我经历的日常他无法参与。大洋彼岸,我们活在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十二月初,文学社的学长徐朗邀请我参加省里的文学比赛。他是研究生,为人温和有礼,经常帮我修改稿子。某次讨论后,他委婉地表达了对我单身状态的好奇。
你好像总是独来独往。他递给我一杯热茶,没考虑过谈恋爱吗
我有男朋友。我下意识回答,他在美国。
哦他挑眉,从没听你提起过。
我苦笑。怎么提起呢说我们曾经多么亲密,现在却连基本的交流都困难说我想他想得发疯,却不敢打扰他的工作
圣诞节那天,我等到凌晨,终于等来了莫淮辞的视频。他背后是一棵小小的圣诞树,看起来是在公寓里。
圣诞快乐。他微笑着举起一杯红酒,抱歉礼物要晚点到。
没关系。我裹紧被子,你一个人过
嗯,同事都回家了。他的笑容有些勉强,你呢
和室友吃了火锅。我顿了顿,徐朗学长送了我一本书。
徐朗他皱眉,谁
文学社的学长,很照顾我。
屏幕那头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那很好。他喝了口酒,有人陪你过节。
我们聊了些近况,但都避开了真正重要的话题——他的工作进展,我的孤独感受。挂断前,他突然说:
时尹,你还爱我吗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当然。我轻声回答,你呢
永远。他的眼神无比认真,无论发生什么,记住这一点。
那晚我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站在雪山之巅,却怎么也等不到说好要一起来的人。醒来时,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
寒假开始后,校园变得空荡。我申请了留校,每天除了去便利店打工,就是窝在莫淮辞的公寓里写作——他走前把钥匙留给了我。
一月份的一个雪夜,我正翻看他留下的相册,手机突然响起。是莫淮辞,但接起来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是时尹小姐吗对方语气急促,我是淮辞的同事王磊。他发高烧了,一直喊你的名字…
我的心脏几乎停跳:严重吗
39度5,不肯去医院。王磊无奈地说,你能不能...劝劝他
电话那头传来窸窣声,接着是莫淮辞虚弱的声音:时尹...别听他的...我没事…
莫淮辞!我几乎喊出来,马上去医院!现在!
不想去…他声音含糊,只想听你说说话…
那一晚,我隔着电话陪他到天亮。他说胡话,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反复问我是不是还爱他,会不会等他。我一次次回答是,直到嗓子发哑。
第二天中午,王磊发信息说莫淮辞终于退烧了。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脱力。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个事实:我们相爱,却无法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这种无力感,比任何争吵都更伤人。
开学前一天,我做出了决定。拨通视频电话,看着屏幕上他憔悴的脸,我深吸一口气:
莫淮辞,我们需要谈谈。
8
莫淮辞,我们需要谈谈。
视频那头,他疲惫的脸瞬间绷紧。窗外纽约的夜色与他眼下的青黑融为一体,屏幕冷光映出他嘴角细微的抽动。
谈什么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是预感到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宿舍里暖气很足,我却感到一阵阵发冷。书桌上摊着明天要交的论文,电脑旁是去年圣诞节他寄来的马克杯——杯身上印着我们的合照。
我们...这样下去没意义。我盯着杯子上他的笑脸,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几个月见不了一次面,连基本的交流都…
我会改。他打断我,声音突然急切,这段时间是特殊情况,项目马上收尾了,之后就有更多时间…
莫淮辞。我轻声叫他的名字,这个在我舌尖滚过千百次的名字,问题不只在时间。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他身后纽约公寓的灯光洒在肩上,勾勒出一个孤独的轮廓。我们之间隔着十二小时的时差,八千公里的距离,还有那些越来越难以跨越的、无形的鸿沟。
给我一点时间。他最终说,声音低沉,等这边稳定下来,我马上回国。
多久一个月半年我苦笑,然后呢你父亲会放你自由吗莫家会接受一个普通女孩做儿媳吗
这些问题像刀子一样悬在我们之间。两年来,我们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现实,假装只要相爱就能战胜一切。但爱不足以填补时差带来的空白,不足以减轻每次需要对方却触不可及的痛苦。
时尹…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别这样。
屏幕上的他模糊了。我抬手擦眼泪,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还记得我们约定过什么吗我努力控制声音不发抖,如果有一天,这段关系带给彼此的痛苦多过快乐,就诚实地放手。
我没有痛苦。他固执地说。
但我有!这个爆发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每次看到情侣在校园里牵手,每次获奖没人分享,每次生病一个人硬撑...我都在想你。想到心都疼了,却连个电话都不敢打,怕打扰你工作!
他僵在那里,脸色苍白。我从未这样直白地表达过我的痛苦,总是假装理解,假装坚强。但现在,伪装裂开了一道口子,所有压抑的情绪决堤而出。
我只想要一个能随时和我分享生活的男朋友。我哽咽着说,而不是一个永远在忙,连回消息都要隔半天的...陌生人。
再给我一次机会。他的声音几乎是在乞求,我马上申请调回国内分公司…
然后呢继续被家族牵制,继续让我等我摇头,莫淮辞,我不想等了。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刺穿了屏幕两端。他猛地抬头,眼睛通红。
你爱上别人了他突然问,那个...徐朗
什么我震惊地看着他,当然没有!
那为什么…
因为我累了!我几乎是喊出来的,不想再做你生命中的一点点!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他低下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最终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是他的,我尊重。
这句话像最后的宣判。我们谁都没有挂电话,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仿佛在等待对方改变主意。我知道他在哭,虽然他没发出一点声音。骄傲的莫淮辞,从不示弱的莫淮辞,此刻肩膀微微发抖,眼泪砸在键盘上。
保重。我最终说,手指悬在挂断键上方。
时尹。他突然喊住我,记住,无论何时,只要你需要我…
我没有听完,按下了结束键。屏幕黑掉的瞬间,我瘫坐在地上,抱紧双膝无声痛哭。胸口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块,冷风呼啸着穿过。
手机又亮起来,是他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我没有回复。那个蓝色头像从此沉寂在我的通讯录最底端,像一个不愿触碰的伤疤。
分手后的日子像行尸走肉。我机械地上课、写论文、参加社团活动,表面一切如常,内心却空荡荡的。室友们体贴地不提莫淮辞的名字,但每次路过商学院,每次听到有人提起纽约,甚至每次看到蓝色衬衫,心脏都会尖锐地疼一下。
徐朗学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频繁出现在我周围——图书馆偶遇,社团活动后顺路送我回宿舍。他是个温柔的人,从不越界,只是安静地陪伴。四月份文学社组织春游,回程的大巴上,他递给我一杯热奶茶。
你最近写的东西,他斟酌着词句,很有力量。那种痛感...很真实。
我握紧奶茶杯,热度透过纸杯传到掌心。谢谢。
有时候,最好的创作源自最深的伤口。他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如果你愿意,可以写出来。也许...会好受些。
那天晚上,我打开一个空白文档,开始写下我们的故事。从高二初遇,到高三相恋,再到大学的甜蜜与分离。写到他雨中送我回家,写到他为我补习功课,写到他生日会上那个让我自卑的别墅...文字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写到凌晨三点,我瘫在椅子上,眼睛酸痛。屏幕上已经有两万多字,却只写到我们大二那年。最痛苦的部分——分手,我还没勇气触碰。
五月份,我凭借短篇《一点点》获得校文学大赛一等奖。站在领奖台上,闪光灯刺得眼睛发疼。台下掌声雷动,我却下意识寻找一个永远缺席的身影。
恭喜。颁奖结束后,徐朗递给我一束向日葵,这是你应得的。
我勉强笑了笑。手机里满是祝贺消息,唯独没有那个最想看到的名字。鬼使神差地,我点开莫淮辞的朋友圈——最后更新还停留在半年前,是一张纽约的夜景。背景图却是模糊的雪山远景,我眯起眼睛,隐约看到角落里有个小盒子一样的物体,但看不清是什么。
打算怎么庆祝徐朗问。
不知道。我收起手机,也许...完成一个未竟的旅行。
毕业典礼那天,阳光灿烂。我穿着学士服在校园里拍照,和室友、同学、教授合影。文学院的传统是放飞写有梦想的气球,我盯着那片渐远的蓝色,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去玉龙雪山。晚上聚餐时,我宣布道。
一个人林小雨瞪大眼睛。
嗯。我点头,完成一个约定。
七月初,我踏上了前往云南的旅程。飞机上,我翻看着手机相册里存留的几张我们的合照——大部分已经删了,只留下这几张作为纪念。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开心,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将我们分开。现实多么讽刺。
丽江古城比想象中热闹。我住在预定好的民宿,房间里就能看到远处的玉龙雪山。老板是个热情的纳西族大叔,听说我要登山,特意准备了抗高反的红景天茶。
一个人来他递给我茶杯。
嗯。我望着雪山,本来应该是两个人。
他了然地点头,没再多问。
第二天一早,我坐缆车上了4506米的高度。高原反应让我头晕目眩,但坚持徒步到4680米的观景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呼吸变得艰难,但我固执地向前走。
慢慢来,别急。同行的驴友扶了我一把,第一次来高原
我点头致谢。他是个三十出头的摄影师,叫徐朗——和学长同名,让我愣了一下。
这名字很常见吗我开玩笑地问。
可能吧。他笑着帮我调整氧气瓶,我认识三个徐朗。
走走停停两小时,我终于站在了4680米的标志牌前。雪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天空蓝得不像话,仿佛触手可及。这里本该是我们一起到达的地方,本该是他兑现在雪山前求婚玩笑的地方。
要拍照吗徐朗举起相机。
我点点头,站在标志牌旁,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拍完后,他突然指向远处:看,那是冰川!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到一片耀眼的白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一刻,一种奇异的平静涌上心头。所有的痛苦、遗憾、不舍,似乎都被这亘古的冰雪净化了。我深吸一口气,稀薄的空气让头脑异常清醒。
谢谢。我对徐朗说,能帮我再拍一张吗
这一次,我摘掉氧气面罩,对着镜头露出真心的笑容。身后是巍峨的雪山,而我在它的见证下,终于释怀。
下山后,我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站在4680米标志牌前的照片。文案很简单:【我再也不要成为任何人生命中的一点点。】
刷新页面时,一条新动态跳出来——是莫淮辞。三年来的第一条朋友圈。
一张结婚证的照片。他穿着白衬衫,依旧英俊逼人,身旁的女孩明眸皓齿,笑靥如花。配文:【你好,莫太太。】
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亲眼看到这个画面还是像一把刀直插心脏。我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视线模糊,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但奇怪的是,这眼泪不像想象中那么痛苦。更像是一种告别,一种释然。我轻轻点了个赞,然后关掉手机,望向窗外的雪山。
晚上回到民宿,老板准备了热腾腾的火锅。怎么样,登顶的感觉
很特别。我搅动着碗里的蘸料,像是...结束了一段很长的旅程。
那就好。他给我倒了杯青稞酒,人生就像登山,有时候必须轻装上阵。
我举杯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烧到胃里。回到房间,我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写那个搁置已久的故事。这一次,我写到了结局——女孩独自站在雪山之巅,终于明白有些爱情注定成为成长的养分,而非归宿。
写完后,我合上电脑,躺在床上。窗外的雪山在月光下泛着银辉,静谧而永恒。明天,我将启程返回,开始新的生活。不再是莫淮辞的女朋友,只是时尹——一个热爱写作,刚刚毕业,有着无限可能的女孩。
手机又亮了一下,是徐朗学长发来的消息:听说你去丽江了玩得开心吗
我看着这条消息,突然笑了。回复道:很开心。回来请你吃饭。
发完这条,我翻出相册里最后几张合照,一张张删除。最后一张是我们高中毕业时在教学楼前的合影,阳光透过树叶在我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删,而是设置成了隐藏相册。
窗外,第一缕晨光已经爬上了雪山之巅。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我的生活,也将翻开新的一页。
9
点赞那个朋友圈后,我关掉手机,仰头望向4680米处的天空。这里的蓝纯粹得不真实,像是能吸走所有杂念。胸口那阵尖锐的疼痛渐渐化作绵长的钝痛,最后变成一种奇异的平静。
要下山了!领队在不远处挥手,再晚天气要变。
我最后看了一眼雪山之巅,转身跟上队伍。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膝盖承受着巨大压力,每走一步都像老了十岁。走到半山腰时,我一脚踩空,右脚踝传来剧痛。
嘶——我蹲下身,疼得眼前发黑。
扭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昨天那个摄影师徐朗,他蹲下来检查我的脚踝,肿了,得处理一下。
不等我回答,他已经从背包里拿出弹性绷带,熟练地包扎起来。他的手指温暖干燥,动作轻柔却利落。
能走吗他抬头问。
我试着站起来,脚踝一阵刺痛。可能...需要扶一下。
我来背你吧,这段路不好走。他转身蹲下,露出结实的后背。
不用!太麻烦你了…
别逞强。他回头笑了笑,高原上受伤不是闹着玩的。
最终我妥协了,趴上他的背。他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我僵硬地保持着距离,生怕被误会什么。
放松点。他调整了下姿势,你轻得像片羽毛。
为了缓解尴尬,我问他为什么一个人来雪山。
采风。他简短地回答,我是《旅行家》杂志的摄影师。你呢为什么一个人来
我沉默了一会儿。本来应该是两个人。
他识趣地没再追问。就这样,他背着我走了近一小时,直到缆车站。分别时,我执意要请他吃饭表示感谢。
就今晚吧。我写下民宿地址,老板做的菌子火锅很棒。
他爽快地答应了。
回到民宿,老板看到我一瘸一拐的样子,立刻拿出药酒。登山扭伤很常见,擦这个,明天就好。
我道谢上楼,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坐在窗前发呆。手机屏幕亮起,是几条朋友对我朋友圈的评论。我机械地回复着,刻意避开那个刺眼的红色通知——莫淮辞给我点赞了。
多讽刺啊。
我们最后的互动,竟是他宣布婚讯的动态。
傍晚六点,徐朗准时敲门。他换了件深蓝色衬衫,头发还带着水汽,显然是刚洗过澡。
脚好点了吗他递给我一束野花,路上采的。
好多了。我接过花,有些不知所措,请进,火锅马上好。
民宿的小院里,老板已经支起了火锅桌。热气腾腾的铜锅里,各种野生菌子在乳白色的汤底中翻滚,香气扑鼻。徐朗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红酒。
云南本地的,味道不错。
三杯下肚,我的脸颊开始发烫,话也多了起来。徐朗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讲述着走遍世界的见闻——撒哈拉的星空,冰岛的极光,喜马拉雅的山民...那些我只能在书上看到的风景,在他口中栩栩如生。
所以,他给我添了杯酒,那个本来应该是两个人的故事,愿意讲讲吗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雪山之巅已经释放了我的一部分执念,我第一次完整地讲述了和莫淮辞的故事。从高二初遇,到高三相恋,再到大学的甜蜜与分离。讲到动情处,我的声音哽咽,但奇怪的是,眼泪没有掉下来。
徐朗安静地听着,不时点头。当我说到昨天看到的那条婚讯朋友圈时,他轻轻啧了一声。
你还在乎他吗他直白地问。
我转动着酒杯,思考这个问题。在乎,但不是那种在乎了。我慢慢组织语言,就像...在乎一个曾经很重要的人。
那你为什么哭
我没有哭。我摸了摸干燥的脸颊,惊讶于自己的平静。
你的眼睛在哭。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即使没流泪。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我紧锁的某道门。是的,我的心还在为那段感情哀悼,但已经不再撕心裂肺。就像雪山上的经幡,随风飘动却不为风所困。
会过去的。他举起酒杯,敬成长。
那晚我们聊到很晚。回到房间,我打开电脑,继续写那个搁置的。这一次,文思如泉涌,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凌晨三点,我写完最后一个句点,合上电脑,沉沉睡去。
没有梦,没有回忆,只有黑甜的睡眠。
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我的脚踝已经消肿,能正常走路了。手机上有徐朗的留言:临时接到任务去香格里拉,先走了。保重,有缘再见。
我笑了笑,回复:一路顺风,谢谢你的照顾。
收拾行李时,我发现床头柜上留着一张照片——是昨天在4680米标志牌前他帮我拍的。照片背面写着:你站在雪山前的样子,像一首诗。——徐朗
我小心地把照片夹进笔记本,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回程的飞机上,我靠着舷窗发呆。云海在脚下翻滚,阳光刺眼得让人流泪。我忽然想起高二那年,莫淮辞在雨中将外套给我的情景。那时的我们,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时间、距离、阶层差异。多么天真,又多么美好。
空姐送来饮料,我接过橙汁,不小心洒了一点在裙子上。这个小小的意外让我笑了——如果是以前,莫淮辞一定会立刻掏出纸巾帮我擦干净。而现在,我自己抽了张纸,轻松处理了这个小麻烦。
看,没有他,我一样能活得很好。
飞机开始下降,耳膜感到微微压迫。我嚼着口香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的出现,不是为了陪你走到最后,而是为了教会你如何独自前行。莫淮辞给了我最好的初恋,也给了我最痛的成长。两者同样珍贵。
落地后,我打开手机,给妈妈报了平安。朋友圈有新动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莫淮辞的那条婚讯下面,已经有两百多个赞和祝福。我轻轻划过,没有留下评论。
回到家,我把关于他的所有东西——照片、票根、小纸条,都收进了一个蓝色盒子里。这不是埋葬,而是珍藏。就像雪山封存千万年的冰川,美丽而永恒,但不再属于我的日常生活。
晚上,出版社编辑打来电话,说对我的《一点点》很感兴趣,想约时间详谈。我欣然答应,然后打开文档,开始构思新的故事——关于一个女孩在雪山之巅找回自我的故事。
一周后的咖啡馆,编辑推给我一份合同。写得很好,那种青春的痛感和成长的释怀,很打动人。
谢谢。我签下名字,这是我最真实的故事。
走出咖啡馆,阳光正好。我深吸一口初夏的空气,决定步行回家。路过一家书店时,橱窗里摆着新上市的《聂鲁达诗选》,和我那本被莫淮辞题过词的一模一样。
我驻足看了一会儿,然后微笑着离开。不再心痛,只有淡淡的怀念。
转过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让我停下脚步。徐朗背着相机包,正在报亭前翻看杂志。他抬头看到我,眼睛一亮。
这么巧他走过来,我刚从云南回来。
采风顺利吗我问,注意到他晒黑了些。
还不错。他晃了晃手中的《旅行家》,封面正是玉龙雪山,正好,这期有我拍的照片,送你一本。
翻开杂志,雪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忽然想起那天在4680米处的感觉——那么接近天空,那么自由。
有空吗他突然问,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的云南菜。
我看了看表,点点头。正好我有些写的素材想请教你。
我们相视一笑,并肩走进阳光里。前方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此刻,阳光温暖,微风正好,而我的心,像雪山顶上的天空一样澄澈明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