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遇战火中的羁绊
暮春的风卷着焦土气息扑进护国寺山门前的香客长廊,玄烬手中的铜铃在摇晃时发出细碎声响。他青灰色僧袍的下摆早已沾满尘灰,腕间佛珠随着步伐轻撞,目光掠过满地残垣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佛头坠
——
那是他剃度时师父亲手为他戴上的,此刻却沾着不知谁家孩子的血渍。
小师父,那边还有位军爷!
同行的小沙弥突然指着街角残破的酒肆惊呼。玄烬转身时,正看见断梁下伸出半截染血的护腕,甲胄上的鎏金纹路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像极了去年深秋他在藏经阁见过的,边疆地图上蜿蜒的长城。
断木在他掌心裂开细响,玄烬蹲下身时,才看清那护腕主人的面容。女子左额碎发黏着血痂,眉峰却仍如刀刻般凌厉,铠甲接缝处渗出的血已经凝成紫黑色,长枪断刃斜插在身侧,枪缨上的红穗被硝烟熏成暗褐。他指尖在她颈侧摸到微弱脉搏的刹那,僧袍下摆已沾满她铠甲上的泥血。
当心她腰间佩剑。
小沙弥抱着药箱踉跄跑来,声音里带着颤音。玄烬却伸手按住女子握剑的手,触到她掌心磨出的硬茧
——
比藏经阁里抄经三十年的老比丘还要粗粝。她睫羽突然颤动,他掌心一紧,听见她气若游丝地呢喃:还有...
百姓...
护国寺的禅房向来清冷,此刻却因火盆中跳动的炭光添了几分暖意。玄烬解下她铠甲时,指节数次顿在她肩甲的暗扣上
——
那是只有常年穿甲的人才知道的机关,他曾在戍边归来的将军口中听过一二。当铠甲
铿
地坠地,月白色中衣上的血渍触目惊心,左胸位置的布料已被利器划开,露出狰狞的伤口。
疼...
女子在昏迷中蹙眉,玄烬这才惊觉自己捏碎了手中的棉球。他慌忙用帕子拭去掌心的药汁,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她手臂上交错的刀疤
——
有几道显然是旧伤,愈合后形成的淡褐色纹路,竟与他在经文中见过的降魔杵图案相似。
水。
沙哑的声音惊破禅房寂静。玄烬抬头,正撞见她微睁的凤眼,眼尾因失血泛着青灰,却仍像淬了冰的刀。他连忙捧起陶碗,指尖触到她唇畔时,感觉到她下意识的僵硬
——
那是常年在战场上养成的戒备。
姑娘且放宽心,此处是护国寺。
他将她半扶起来,腕间佛珠垂落在她胸前,城外百姓已由官兵护送进山,将军...
可是镇北王府的叶将军
她喝水的动作顿住,碗沿碰着牙齿发出轻响:你认得我
声音里带着讶异,却因虚弱而发颤。玄烬注意到她指尖仍虚虚扣着腰间,那里本应挂着佩剑,此刻却空无一物
——
方才搬运时,他已将那柄断剑收在禅房角落。
去年冬月,将军曾率部在寺中借宿。
玄烬低头调配金创药,药钵与杵碰撞的声音混着窗外的松涛,那时您在山门前立了整夜,第二日黎明却独自去了后山碑林。
他忽然抬头,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碑上刻着镇北军将士的名字,共三百七十六人。
药汁在瓷碗里泛起涟漪,叶昭宁盯着眼前僧人的面容
——
清瘦的下颌线被火光镀了层金边,眉心中点着浅红的戒疤,却比她见过的所有文弱书生都要清亮。她忽然想起那日在碑林,看见个小沙弥跪在雪地里拓印碑文,僧袍下摆全被雪水浸透,却仍执着地对着
李长庚
三个字反复描红
——
那是她麾下最年轻的副将,牺牲时不过十七岁。
疼就喊出来。
玄烬的声音突然低沉,指尖按住她肩窝要穴,待她肌肉放松后才敢清理伤口。叶昭宁咬住下唇,看着他指尖在药碗与伤口间往返,动作轻得像在擦拭一尊易碎的佛像。当冰凉的药膏渗进伤口,她忽然发现他僧袍领口处露出半截红绳,那是俗家弟子才会佩戴的平安结。
小师父出家几年了
她忽然开口,想分散些伤口的剧痛。玄烬的手微微一抖,药棉上的药汁滴在她锁骨下方的旧疤上:三年零四个月。
他垂眸避开她的目光,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音,将军...
为何总是独自冲锋
叶昭宁忽然笑了,牵动伤口的疼让她睫毛上凝了层细汗:小师父可知,战场上的士兵看见主将的旗帜,就像溺水的人看见浮木。
她盯着禅房梁上的蛛网,任他为自己包扎绷带,我爹临刑前告诉我,镇北叶家的女儿,生来就要做士兵的浮木。
玄烬的指尖在绷带打结处顿住。他当然知道镇北王的事,三年前那场轰动朝野的冤案,满门抄斩那日,他刚在佛前许下宏愿。此刻看着眼前女子锁骨处的胎记
——
那是片极小的枫叶形状,与他在卷宗上见过的镇北王府纹章一模一样,忽然明白为何初见时便觉得她眼熟。
将军可曾想过...
他忽然抬头,撞见她眼中转瞬即逝的痛楚,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叹息,先喝些粥吧,厨房煮了粟米粥。
他转身去端案上的陶碗,却听见身后传来铠甲碎片落地的声响。
叶昭宁不知何时撑起半个身子,正摸索着去够墙角的断剑。她铠甲下的中衣已被冷汗浸透,伤口渗出的血在绷带上晕开暗红的花:敌军斥候...
若发现我在寺中...
玄烬慌忙按住她欲拔剑的手,却被她反扣住手腕。她掌心的力道虽弱,却带着经年习武的狠劲:放我走,莫连累佛门清净地。
她凤眼微眯,映着炭盆里将熄的火光,像头受伤后仍要护崽的母豹。
玄烬忽然想起师父常说的
众生皆苦,此刻看着她眼中的血丝,忽然觉得这四个字从未如此具象。他反手扣住她腕间麻筋,待她力道松卸后,才轻声道:寺后有密道通后山,百姓已撤空,将军且安心养伤。
他松开手,腕间佛珠却缠上了她甲胄的流苏,昨日已让人去县城报信,援军三日内必到。
叶昭宁盯着他认真的神情,忽然发现这个小沙弥的眼睛像极了寺前放生池里的水
——
明明映着人间疾苦,却始终清清澈澈。她靠回床头时,瞥见他僧袍下摆的泥印,那是方才抱她回来时沾的,形状竟像极了她曾在边疆见过的,被战马踏碎的莲花。
玄烬。
他忽然开口,将粟米粥吹凉递到她唇边,我法名玄烬。
叶昭宁张嘴喝了口粥,温热的米汤熨帖着干涸的喉咙:昭宁。
她看着他耳尖忽然漫上的薄红,忽然觉得,这乱世里竟还有这样干净的人,真好。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玄烬收拾药箱时,听见她在身后轻声说:断剑上的穗子,是用战马鬃毛编的。
他回头,看见她已阖目养神,唇角却带着极淡的笑,每杀一个敌军,就取三根鬃毛,这穗子...
有三千零七根。
药箱
咔嗒
扣合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玄烬望着墙角那柄断剑,穗子上的鬃毛在夜风里轻轻摇晃,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雪夜,他在刑场看见的,被血染红的经幡。
他忽然转身,对着佛龛方向合十闭目。掌心的佛珠硌得指节发疼,却压不住心口翻涌的潮声
——
原来这世间最苦的,不是众生皆苦,而是明知众生皆苦,却偏要在这苦海里,遇见一朵开错了季节的莲。
第二章:相处红尘中的牵挂
晨钟穿透薄雾,第三声余韵尚未散尽,叶昭宁已立在禅房外梅树下。残雪压枝,白花簌簌落在她肩头,单手持着玄烬削制的木剑,腕间绷带早被晨露洇湿,暗红血渍正顺着木纹缓缓晕开。
伤口要再裂开,怕是要养到立夏。
玄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竹编食盒轻轻搁在石桌上。他望着她手背暴起的青筋,木剑在青石板上划出歪斜的剑痕
——
那是镇北军破阵步法的起势,每个落点都带着不顾伤势的狠绝。
叶昭宁收势时踉跄半步,木剑
当啷
坠地:小师父又来监工
转身扯下汗巾,却见玄烬目光紧锁她左肩的绷带,血渍比昨日更浓。
玄烬蹲身拾起木剑,指尖抚过她方才站立处的水痕:佛经说
,将军这般折腾,可是要在伤口上开花
抬眸时,撞见她唇角微扬,晨光穿透梅枝,在她眼尾旧疤镀上金边,恍惚间竟与壁画里怒目降魔的金刚重叠。
食盒里青菜粥热气袅袅,配着两碟腌笋。叶昭宁端碗时,瞥见玄烬正在石桌上铺晒她的铠甲。甲胄内侧绣着细密梵文,是去年在此求的平安咒。他指尖划过护心镜,那里半朵残莲的刻痕凹凸不平,边缘还留着兵器撞击的凹痕。
这是...
玄烬摩挲着残莲纹路,忽想起藏经阁焚毁的《华严经》插图,剥落的莲瓣下,也曾藏着相似刀刻。
十六岁首战,父亲所赠。
叶昭宁咽下一口粥,咸鲜腌笋混着温热米香,却填不满空荡荡的心,他说莲心虽苦,却能护人周全。
目光落在玄烬褪色的平安结上,红绳里隐约露出半截银穗,小师父的平安结...
是俗家时戴的
玄烬如遭电击,佛珠滚落石桌:将军快用粥,凉了伤胃。
转身走向梅树,无意识摩挲着戒疤
——
那是三年前得知全家入狱,在佛前燃香留下的灼痕。记忆翻涌,刑场那日乌云蔽日,圣旨宣读声与母亲的哭喊交织成噩梦。
午后的碑林浸在春阳里,叶昭宁跟着玄烬拾级而上。每块墓碑前都摆着新折的山花,她驻足在
李长庚
碑前,见碑脚新画的莲花墨迹未干。
昨日誊抄阵亡名册...
玄烬蹲下身擦拭碑面,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亡灵,发现长庚副将生辰,竟与我胞弟相同。若他还在,应与将军同岁。
抬眼望向远山翻涌的云雾,恰似当年刑场遮蔽天日的阴霾。
叶昭宁忽然按住他擦碑的手,触感如触枯叶,清瘦却藏着隐忍的力道。她看见他睫毛剧烈颤动,指腹无意识抚过她掌心薄茧,仿佛在确认某种早已消逝的温度。
玄烬。
她第一次唤他法名,惊飞碑顶山雀,可知我为何总来碑林
指尖划过
镇北军
三字,笔画比别处深三分,每块石头,都是活着的人心里的疤。而你...
让这些疤,有了温度。
玄烬猛然起身,僧袍扫落山花。他不敢直视她眼中倒影,那个被佛经浸泡三年的灵魂,正被她的目光灼出裂痕。忽然瞥见山脚下官道烟尘四起,心跳骤然失序。
将军,怕是有战事。
他掐紧掌心强迫冷静,西南方向的烟尘,是骑兵急行。
叶昭宁望去,凤眼瞬间收紧:是漠北狼骑的讯号。
转身欲走,却被玄烬攥住手腕,佛珠滑落,在两人之间晃出细碎银光。
你的伤...
他声音发颤,军医说至少静养半月。
叶昭宁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忽忆起昨夜换药时,他指尖在她腰侧旧疤上停留的瞬间
——
轻得像触碰琉璃,却烫得惊人。反手将他手掌按在心口:这里,比伤口更疼。
玄烬如遭雷击,猛地抽手,踉跄撞上墓碑。掌心还残留着她铠甲下的温度,滚烫得令他惊惶。只见她解下腰间玉佩,羊脂玉温润生光,正是镇北王府传世之物。
替我收着。
玉佩塞进他掌心,指尖擦过他掌纹处的烫疤,若我...
若回不来...
不会的!
玄烬打断她,声音尖锐得连自己都陌生,佛前长明灯昼夜未熄,菩萨会...
菩萨
叶昭宁笑了,笑声却凉如碎冰,我杀人时,菩萨可曾闭眼
转身踏响石板,铠甲碰撞声清脆如裂帛,替我告诉住持,叶某欠护国寺一场香火。
暮色漫进禅房,玄烬盯着掌心玉佩出神。羊脂玉上莲花纹路与铠甲残莲如出一辙,背面
昭
字刻痕,与断剑穗子如出一辙。忽忆起她离去时决绝又温柔的眼神,心口泛起钝痛。
玄烬!
小沙弥撞开房门,叶将军带伤骑马走了,缰绳缠着血布!
玄烬起身撞翻经卷,冲到山门前。残阳余晖中,那抹银甲疾驰如流星,染血绷带在风中翻飞,恍若母亲刑场飘落的绣鞋。他跪倒台阶,玉佩硌得掌心生疼,散落的佛珠滚向四方,正如他破碎的心。
夜露浸透僧袍时,玄烬发现玉佩内侧刻着
见玉如晤,落款
庚午年霜降——
竟是镇北王府抄家前三月。想起她铠甲里的梵文平安咒,想起她抚摸
李长庚
碑时的温柔,终于明白,这场相遇,不过是将早已深种的牵挂,在乱世里酿成了无药可解的毒。
山风送来远处隐约的马蹄声,玄烬将玉佩贴在胸口,心跳如擂鼓。从废墟中抱起她的那一刻起,这具本该献给佛祖的躯体,就已在红尘里,种下了永远不会结果的牵挂。
第三章:征战宿命的纠葛
护国寺的铜钟敲罢子时,玄烬的经卷已被指腹磨出毛边。烛泪堆成赤莲形状,映得案上羊脂玉佩忽明忽暗,他每诵一段《药师经》,就忍不住望向窗外
——
自叶昭宁离去,山间的云便凝在西南方,像极了她铠甲上未干的血渍。
玄烬师兄,山下传来急报!
小沙弥撞开静室门,衣襟沾着晨露,漠北狼骑破了青石关,叶将军的旗号...
在离城三十里的乱葬岗!
经卷
啪
地合上,玄烬指尖掐进掌心月牙痕。三日前收到的信笺还藏在袈裟暗袋,素白信纸上
勿念
二字力透纸背,末尾晕开的墨点,分明是笔尖在纸上停顿许久的痕迹。他忽然想起她上马时的侧影,绷带渗血的手却将缰绳攥得死紧,仿佛那不是战马,而是摇摇欲坠的山河。
乱葬岗的风裹着铁锈味,玄烬的僧袍被冷汗浸透。当他在倒伏的军旗旁看见那截断枪穗子时,喉间突然泛起腥甜
——
三千零七根战马鬃毛,此刻只剩零星几缕缠在枯枝上,像被夜风扯碎的经幡。
大师可是来找叶将军
濒死的士兵抓住他脚踝,瞳孔里映着烽火,将军让我们...
带话...
鲜血从嘴角涌出,在玄烬僧袍上画出蜿蜒的红,她说...
佛前的灯...
别灭...
玄烬跌坐在地,佛珠散落在焦土上。他终于明白那封
战死
的信为何没有字迹洇染
——
原来她早算到,自己会循着血迹寻来,却偏要在最后留一句
佛前的灯,让他在绝望里还留半盏希望。远处传来狼骑的呼哨,他突然想起她教他握剑时说的话:握不住佛珠时,就握住刀柄。
镇北军的临时营帐搭在废弃的土地庙,叶昭宁靠在香案上,听着帐外军医的争执。右肩新伤还在渗血,却比不过心口的钝痛
——
方才隔着烽烟,她看见那抹青灰僧袍在尸堆里跌撞,像极了三年前刑场捡尸的老仵作。
将军,护国寺的小师父...
在帐外。
副将李安浑身是血,甲胄下露出半截平安符,正是三日前她分给亲兵的镇北王府旧物。
叶昭宁猛地抬头,撞翻烛台。火舌舔舐着案上未写完的信,愿君...
二字即将湮灭,她突然想起玄烬为她换药时,指尖在她腰侧停留的温度
——
那不该是佛子该有的温度,却成了她在寒夜里唯一的暖。
让他走。
她抓起断剑撑地,铠甲摩擦香案发出刺耳声响,就说...
叶某已死。
李安欲言又止,帐外却传来佛珠落地的轻响。玄烬掀开帐帘,僧袍下摆全是泥血,腕间红绳不知何时扯断,平安结坠在脚边。他望着她肩头新缠的绷带,比离开时宽了两倍,绷带边缘还渗着黑血
——
是毒箭。
原来菩萨真的会骗人。
他的声音像被风沙磨过,说什么护佑众生,不过是让众生在苦海里互相折磨。
叶昭宁看见他胸前玉佩在晃动,那是她故意留在禅房的,想着若自己战死,至少留个念想。此刻他眼中倒映着帐中烛火,却比刀光更刺眼:小师父该知道,战场之上...
别叫我小师父!
玄烬突然逼近,佛珠缠上她断剑的穗子,你可知我每日在佛前叩首,求的不是众生平安,是你能少杀一人
喉结滚动,指尖抚过她眼下乌青,可你偏要在信里写
勿念
,偏要让我以为你死了,偏要...
帐外传来箭矢破空声,李安突然撞进帐内:将军,敌军骑兵合围了!
叶昭宁猛地推开玄烬,断剑出鞘三寸:带小师父从密道走!
我不走!
玄烬抓住她手腕,触感比半月前更凉,当年我看着全家被斩,连母亲的绣鞋都捡不回来,如今...
他低头看着她铠甲上的残莲,如今你若死了,我连块像样的碑都立不起。
叶昭宁的手突然颤抖,想起他在碑林为副将描红时的认真,想起他熬药时总把米粒吹凉才递过来。帐外喊杀声更近,她忽然扯下颈间狼牙项链,塞进他掌心:拿着这个,去城南找我副将王猛,他会...
我不要!
玄烬甩落狼牙,项链坠在血水里,我只要你活着,像在寺里养伤时那样,清晨练剑惊飞梅枝积雪,午后在碑林给亡兵画莲花,晚上...
晚上让我给你换药...
箭簇穿透帐顶的瞬间,叶昭宁猛地将他扑倒。锋利的箭头擦着他耳际划过,在他僧袍领口割出细长血口。她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睫毛,突然发现他戒疤旁有颗极小的痣,像落在雪地里的红梅。
玄烬,听我说。
她按住他剧烈起伏的胸口,自己的心跳却比战鼓更响,漠北狼骑的主帅,是当年灭我满门的仇人。
指尖划过他掌心烫疤,而你的平安结,是我母亲亲手编的,那年你父亲在朝堂弹劾我爹,我娘还说要给你做件新襕衫...
玄烬如遭雷击,终于想起为何初见时她的胎记如此熟悉
——
镇北王府的枫叶纹章,曾绣在母亲常穿的霞帔上。原来命运早在十年前就埋下伏笔,让两家的孩子,在佛前与沙场间,结下这解不开的劫。
杀了我吧。
他忽然笑了,笑得泪落如雨,反正我早已破了杀戒,那日在废墟抱你时,就该知道,这具身子早该随红尘焚尽。
叶昭宁堵住他的嘴,用的是握枪的手。铠甲的冷硬硌着彼此,她却尝到他唇上的咸涩
——
是泪,是血,是十年未见的青梅酒。帐外的喊杀声突然变了调子,李安的声音穿透硝烟:将军!援军旗号!是朝廷的黑鳞卫!
她猛地起身,断剑砍断帐绳:玄烬,你听着
——
烽火在她身后燃起,将她身影投在帐布上,像尊即将崩塌的战神,若我今日不死,定去护国寺向佛祖请罪;若我死了...
她摸出那封未写完的信,塞进修罗场般的夜色,就把这封信烧了,权当...
权当我们从未见过。
玄烬抓住那封被火燎过的信,只见残页上写着
愿君菩提...
不染,墨迹在血渍里晕开,像极了她铠甲下的彼岸花。他望着她转身的背影,银甲在火光中碎成万千光点,忽然明白,有些牵挂从相遇那刻就已注定
——
就像她断剑上的鬃毛穗子,每一根都缠着杀业,却偏要在他心头,结成解不开的佛结。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硝烟时,玄烬跪在乱葬岗新添的坟茔前。他数着三百七十六块木牌,每一块都刻着镇北军的名字,却独独没有她的。手中的信笺被夜露打湿,愿君
二字洇开成两个模糊的墨团,恰似她临走时,眼中没来得及落下的泪。
第四章:破戒最后的救赎
子时三刻,玄烬的木鱼声在藏经阁梁上打转。他盯着《涅槃经》某页空白处,那里不知何时被朱砂描了半朵莲花
——
是叶昭宁养伤时趁他抄经画的,笔尖掠过
诸行无常
四字,像给庄严经文添了道温柔的疤。
忽有夜鸦惊啼,檐角铜铃乱响。玄烬手中木槌
当啷
落地,发现砚台里的墨汁正朝西南角渗去,轨迹竟与三日前叶昭宁离开时的血迹一模一样。他踉跄着撞开雕花窗,看见月光下三道歪斜的血脚印,从山门前延伸至放生池
——
铠甲碰撞的轻响,混着压抑的咳嗽,正从假山后传来。
昭宁!
他的声音惊飞池面寒鸦,看见她靠在太湖石上,银甲裂成碎片,左胸伤口外翻着血肉,露出半截染血的中衣。她右手还攥着断剑,穗子上的鬃毛只剩三根,在夜风里摇晃如濒死的蝶。
叶昭宁听见他声音,勉强扯动唇角:小师父...
还是被你发现了...
话未说完,断剑
砰
地坠地,人顺着石面滑下,血珠溅在放生池里,惊碎满池月影。
玄烬接住她时,触到她后背的冰凉
——
铠甲下的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伤口渗出的血混着雨水,在他僧袍上画出狰狞的花。他抱着她冲向禅房,僧鞋踩过自己方才描红的莲花,墨迹与血渍交融,像极了她铠甲内侧的残莲。
别动,是金创药。
玄烬的手在发抖,药棉刚碰到伤口,叶昭宁便疼得闷哼。他这才看清,伤口周围泛着青黑
——
是毒,比三日前在乱葬岗中的箭毒更烈,此刻正顺着血管向心口蔓延。
叶昭宁望着他颤抖的睫毛,看见他戒疤旁的红梅痣上凝着细汗:别白费力气了...
漠北狼王的毒,无药可解...
指尖划过他腕间断裂的佛珠,那里还留着她方才抓住他时的指甲印,让我...
死在你身边就好。
玄烬突然抬头,眼中布满血丝:谁说无药可解
他扯开袈裟,露出左胸淡红的刺青
——
那是护国寺禁术
燃灯往生
的印记,三年前他曾在密室见过师父为濒死香客施展,代价是十年阳寿与半世修为。
叶昭宁瞳孔骤缩:不可!
她想抬手阻止,却被玄烬扣住手腕按在床头,这是佛门禁术,会让你...
让我堕入阿鼻地狱
玄烬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自从在废墟里抱起你的那一刻,我的袈裟就已经被红尘染透了。
他取出佛前请来的舍利子,放在她心口,你说过,要做士兵的浮木;可你知道吗,你才是我在苦海里的浮木。
当舍利子发出微光,玄烬开始吟诵禁术经文。每念一句,腕间佛珠便碎一颗,檀木碎屑落在叶昭宁伤口上,竟化作点点金芒。她望着他逐渐苍白的面容,想起十年前元宵节,两家在宫门前相遇,他往她手里塞了串糖葫芦,自己却被父亲骂
佛门弟子不该近女色。
玄烬...
她的泪落在他手背上,你还记得吗那年你偷拿藏经阁的《金刚经》给我抄,说女孩子也能读佛经...
别说话。
玄烬的声音发颤,舍利子的光开始黯淡,他忽然扯开自己的平安结,露出里面藏着的半片银锁
——
正是她母亲当年给陆家小公子的满月礼,我什么都记得,记得你父亲教我射箭,记得我娘给你绣肚兜,记得灭门那晚,你抱着我从狗洞逃出的温度...
叶昭宁猛地怔住,终于明白他掌心的烫疤从何而来
——
是那年她为救他,用身体挡住刽子手的烙铁。此刻他正在透支生命为她续命,每道经文都像刻在他骨血里,僧袍下的皮肤渐渐浮现出梵文咒印,如同被火舌舔舐。
够了!
她拼尽全力推开他,舍利子滚落在地,我宁可带着杀业下地狱,也不要你为我破戒!
伤口的血再次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刺青,你看,连佛祖都在罚我们...
十年前的劫,终究是躲不过...
玄烬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得比战鼓还急:罚就罚吧!
他低头吻她眼角的泪,咸涩混着药味在舌尖炸开,当年你替我受刑,今日我为你破戒,这因果,就该我们一起担。
禅房外突然响起暴雨,经幡被狂风撕扯得哗哗作响。玄烬抱起她走向浴桶,热水早已凉透,他却用体温焐热毛巾,一遍又一遍擦拭她身上的血污。当布巾滑过她腰侧的枫叶胎记,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去护国寺找住持,他会护你周全。
玄烬,你听我说。
叶昭宁靠在他胸前,感受着他逐渐虚弱的心跳,等我死后,把我的铠甲熔了,给寺里铸口钟吧。
她摸着他腕间残留的佛珠,这样...
每次钟声响起,就当是我在对你说...
不准说死!
玄烬突然怒吼,惊得梁上积雪簌簌而落,你还没告诉我,断剑穗子上的三千零七根鬃毛,是不是每一根都对应着我抄经时漏掉的字你还没带我去看镇北王府的枫叶林,你还没...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低头看见她已阖目昏睡,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浴桶里的水早已泛红,像极了那年刑场流成河的血。他颤抖着取出她塞在他掌心的玉佩,背面
见玉如晤
四字被血浸透,忽然想起她在碑林说的话:每块石头,都是活着的人心里的疤。
此刻,他胸口的刺青灼痛难忍,却比不过心口的空洞。原来破戒最痛的不是梵文灼身,而是明知不该心动,却偏要在这乱世里,为她燃尽最后一丝菩提。当第一缕晨光穿透雨幕,他看见她伤口的毒已退,而自己的戒疤,不知何时变成了枫叶的形状。
玄烬...
叶昭宁在昏迷中呢喃,别难过...
你看,彼岸花又开了...
他望向窗外,放生池里的睡莲不知何时全部凋零,唯有池边的彼岸花抽出红茎,在晨露里轻轻摇曳
——
那是他亲手种下的,用三年来为她抄经的血,混着寺后黄土。原来有些花开错了季节,不是因为宿命,而是因为,总有人愿意用体温,焐热整个寒冬。
禅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沙弥的哭喊穿透雨帘:玄烬师兄!官兵来了,说要搜查逆党余孽...
玄烬猛地抬头,看见叶昭宁的睫毛在颤动。他知道,这或许是他们最后的时光。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将玉佩重新系回她颈间,转身走向门口
——
僧袍下的刺青还在发烫,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定。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跪在刑场捡绣鞋的少年。这一次,他要亲手握住命运的刀,哪怕,要在佛前,为她造一座永远无法往生的桥。
第五章:城破真相的揭露
护国寺的飞檐在火光中崩落时,玄烬正跪在大雄宝殿的残垣前。焦木香气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他却闻不出任何味道
——
三日前叶昭宁被官兵拖走时,他的嗅觉就随那声
逆党余孽
一起死了。
南无阿弥陀佛...
佛珠在指间碾碎第三颗,檀木碎屑落进掌心血洼,他盯着佛像坍塌的莲台,忽然想起叶昭宁铠甲内侧的残莲。那日官兵闯入禅房,她竟用染血的指甲在他掌心刻了个
逃
字,自己却转身握住断剑,银甲在晨光里碎成万千残雪。
暮色漫过经幡时,他听见瓦砾堆里传来金属轻响。断剑的穗子只剩三根鬃毛,正从焦黑的梁柱间垂下,像极了她临别时未说完的半句话。玄烬爬过去,僧袍被木刺划破的声音,混着远处传来的狼嚎
——
是漠北狼骑攻破城门的讯号。
剑刃上的焦痕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他指尖划过刃身,忽然触到凹凸不平的刻痕。借着火折子的光,三行梵文显现在崩裂的剑身上,字迹歪斜却异常工整,分明是用指尖血混着金粉刻就。
第一句是
玄烬亲启,他浑身血液仿佛凝固。第二句
愿以杀业换你菩提不染,每个字都嵌着细碎的肉屑
——
那是剜心时才能留下的深痕。最后一句
若见此字,我已归尘,末尾的血点晕开,像她落在他僧袍上的最后一滴泪。
昭宁...
他的声音碎在风里,想起她被拖出禅房时,故意撞向门框的决绝。原来那日她偷偷离开,不是为了不连累他,而是独自去了敌军大营,用心脏最后的跳动刻下这行字,用自己的杀业,换他余生的菩提。
佛珠突然全部崩断,一百零八颗珠子滚向燃烧的经卷。玄烬想起她养伤时说的话:每杀一个敌军,就取三根鬃毛,原来那些鬃毛不是为了计数,是为了在濒死时,有足够的发丝混着心血,刻下这行让他痛彻心扉的誓言。
他抱着断剑跌坐在地,火焰映得梵文忽明忽暗,恍若她在眼前轻笑。记得她第一次在碑林落泪,是看见他为副将画的莲花,她说:若有来世,我定要做你案头的砚台,看你抄经,陪你听钟。
如今砚台碎在火场,来世却连个约定都来不及说。
玄烬!
小沙弥的哭喊从后山传来,他却听不见。指尖反复摩挲着
换你菩提不染,忽然想起禁术发作那晚,她摸着他胸口的刺青说:原来佛祖早知道,我们的缘分,是要用痛来偿还的。
焦土下渗出的水渍,在断剑旁积成血洼。玄烬看见自己的倒影里,戒疤与她的枫叶胎记重叠,像极了他们曾在放生池见过的并蒂莲
——
一朵生在佛前,一朵长在沙场,终究被战火烧成了灰烬。
当狼骑的马蹄踏碎山门,玄烬忽然笑了。他解下染血的袈裟,裹住断剑,任火星溅在肩头。僧袍下的刺青早已蔓延成彼岸花的形状,正如叶昭宁铠甲上的血,早就在他心里开成了永不凋零的劫。
将军可曾想过...
他对着虚空呢喃,仿如她还靠在梅树下练剑,你护了众生,却独独没护好我这颗,早已为你堕入红尘的心。
断剑上的梵文突然发出微光,那是她剜心前最后一丝灵力。玄烬终于明白,她从来不是需要他救赎的人,反而是她,在刀山血海里,为他铺了一条通向菩提的路,自己却永远留在了红尘的业火中。
泪水混着血水滴落剑刃,将
愿以杀业
四字染得更红。他想起十年前元宵夜,她塞给他的糖葫芦,糖衣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就像此刻断剑上的梵文
——
原来最甜的糖,从来都裹着最苦的核,正如最真的情,从来都藏在最深的痛里。
狼骑的弯刀劈来时,玄烬正低头吻剑。刀刃划破他左肩的瞬间,他仿佛看见叶昭宁站在火光中,朝他伸出手,银甲下的中衣染着彼岸花的红,就像他们初见时,她倒在废墟里的模样。
昭宁,我来了。
他轻声说,任由鲜血浸透袈裟。断剑上的梵文渐渐模糊,却在他闭上眼的刹那,清晰地映在脑海
——
那是她用生命写就的情书,是他们在劫火中,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告白。
火舌吞没藏经阁时,玄烬怀里的断剑突然发出清鸣。那声鸣响,穿透了漫天烽火,穿透了十年恩怨,穿透了佛前与沙场的距离,最终,落在了叶昭宁早已冰冷的心脏上。
原来有些真相,总要等一切都烧成灰烬时,才会显现在世人眼前。而有些爱,总要等生命走到尽头,才会明白,早已在彼此灵魂里,刻下了永不磨灭的,烬千秋。
第六章:结局烬千秋
暮春的雨丝斜斜坠在护国寺的飞檐上,玄烬握着扫帚的手比檐角铜铃更轻。僧袍已洗得泛白,腕间佛珠却颗颗圆润,唯有佛头坠上的裂痕,是三十年前那场大火留下的印记。
师父,后山的彼岸花开了。
小沙弥抱着新抄的经卷,看见他扫到放生池时忽然停步
——
池面漂着几片残破的莲花瓣,像极了那年她铠甲上的残莲。
玄烬望向寺后青山,石碑在绿树间若隐若现。三十年来,他亲手在碑前种了九百九十九株彼岸花,每到四月,就会连成血色的河,漫过
叶昭宁之墓
五个鎏金大字。
碑前石案上,羊脂玉佩凝着水珠。他指尖抚过
见玉如晤,触感与三十年前相同,只是当年的少年掌心已满是茧子,戒疤旁的红梅痣也添了岁月的痕。
昭宁,今年的经又抄完了。
他盘腿坐在碑前,袈裟铺过丛生的花茎,你说要做我案头的砚台,如今砚台在藏经阁,可你看,每笔墨痕里都有你的影子。
山风掠过碑顶,吹得经幡哗哗作响。他忽然想起破戒那晚,她靠在浴桶里说的话:等我死后,把我的铠甲熔了,给寺里铸口钟吧。
如今那口
昭宁钟
悬在山门,每次撞击都会震落碑前花瓣,像她当年练剑时惊飞的梅雪。
佛珠滑落在石碑基座,他摸着碑侧的暗纹
——
是他亲手刻的枫叶与莲花,叶脉里嵌着细碎的银粉,那是从她断剑穗子上拆下来的战马鬃毛。三十年前安葬时,他替她穿上了镇北王府的素白中衣,胸口用金粉描着
愿君菩提不染,与断剑上的梵文首尾相衔。
师父,山下有人送来了狼图腾。
小沙弥的声音打断回忆,捧着半幅残旗恭敬递上,说是漠北降将带来的,旗角绣着...
不用看了。
玄烬指尖抚过旗面血迹,忽然笑了,那是三十年来极少出现的温柔,替为师收在藏经阁吧,与断剑放在一处。
暮色漫过碑林时,他解开袈裟领口,露出心口淡红的刺青
——
早已褪成浅褐色的彼岸花,却在每年忌日都会泛起微光。那日城破,他被住持救回后,发现叶昭宁的断剑竟被人供在佛龛,剑鞘里藏着半片染血的护心镜,镜面上刻着他从未说出口的三个字。
玄烬,你后悔吗
三十年前的深夜,住持曾这样问他。他望着禅房外的彼岸花,想起她剜心前刻下的梵文:不后悔,若再来一次,我仍要在废墟里抱起她,仍要为她破戒,仍要...
钟声忽然响起,惊飞碑顶栖息的夜鸦。玄烬摸着石碑上她的名字,忽然听见风中传来细碎的金戈声
——
是幻觉,又像是真实。那年她倒在他怀里时,铠甲下的心脏早已停止跳动,可他总觉得,那声
愿以杀业换你菩提不染,还在他骨血里轰鸣。
小师父!
记忆里的叶昭宁穿着银甲,在梅树下朝他挥手,木剑上挂着新折的花枝,今日教你镇北军的破阵步法如何
他低头笑了,泪落在彼岸花上。三十年来,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那日她偷偷离开禅房,在断剑穗子上留了根发丝
——
如今那根发丝混在他的白髯里,像极了当年她铠甲下藏着的,那抹未及绽放的温柔。
该回去了。
他站起身,僧袍沾满红色花汁,明日还要给新弟子讲《华严经》,讲众生皆苦,讲因果轮回。
小沙弥接过扫帚,看见他走向山门时,袈裟下摆掠过彼岸花的姿态,像极了三十年前那个在废墟里奔跑的少年
——
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女将军,僧袍上沾满的,是比战火更绚烂的,爱情的颜色。
当月光漫过墓碑,叶昭宁
三字忽然泛起微光。玄烬知道,那是她用最后一丝灵力,在护佑着这座她曾用生命守护的寺庙。而他,终将带着她的爱与愿,在这菩提路上,替她走完未竟的轮回。
经幡在夜风中翻动,玄烬摸着腕间佛珠,忽然明白:有些爱,从来不是相逢时的惊鸿一瞥,而是离别后的细水长流。就像她断剑上的梵文,就像他心口的刺青,就像这漫山遍野的彼岸花
——
哪怕历经千年劫火,也依然会在每个春天,用血色的花瓣,诉说着那个,永远不会被时光掩埋的,烬千秋。
晨钟响起时,玄烬站在
昭宁钟
前。铜钟上的莲花纹路里,隐约可见当年铠甲的残片。他轻轻敲响钟摆,声音穿透山林,惊起一片红色花雨。
这一声钟响,是他对她的回应,是跨越生死的告白,是他们在时光里,永远不会凋零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