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我是一只向往自由鱼 本章:第一章

    腐肉味。

    这是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知。

    眼皮像被胶水黏住般沉重,耳边嗡嗡作响,鼻腔里塞满潮湿木头朽烂的腥气。我试图抬手,腕骨处传来麻绳深深嵌入皮肉的刺痛,猛然惊醒——这阴冷的所在,绝非医院病床所能比拟!

    我强行撑开沉重的眼睑,瞬间,一抹血红色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我的视网膜彻底吞噬。

    龙凤烛幽火摇曳中,我看见自己穿着刺绣嫁衣,袖口金线蜿蜒如蛇行。三指粗的麻绳将身体呈大字形捆在棺材板上,棺盖缝隙正缓缓渗出沥青般的黏液,顺着朱漆棺身滴落,在青砖地上积成一摊蠕动的黑影。

    吉时到——

    祠堂外,一阵嘶哑的唱礼声突兀地响起,那声音仿佛声带被砂纸狠狠磨砺,令我的血液瞬间凝固,寒意直透心底。

    是三天前打电话说我病重快死的二叔公。

    棺材里的抓挠声在这一刻陡然加剧,伴随着鳞片刮擦木板的声响,有什么东西从内部重重撞向棺盖。绑住左手的麻绳应声崩断,我本能地缩手躲避,却摸到棺侧一个凹陷的刻痕。

    就着烛火低头看去,那是三个歪斜的繁体字,像是用指甲反复刻了无数遍:

    快逃。

    落款小字在血色中依稀可辨——林秀姑,1999.7.15

    那是我母亲的名字。而她死于我出生的那一天。

    1

    蛇庙惊魂

    我的指甲狠狠抠进棺材的缝隙,瞬间,沥青般的黏液侵蚀了我的指尖,带来一阵刻骨铭心的剧痛。

    三天前,当我接到二叔公的电话时,我就应该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他在电话中告诉我,我得了急性血液病,只有村里蛇神庙的香灰才能救我的命。如今细细回想,那通电话的背景音中,隐约飘来的唢呐声,竟是送葬的哀鸣。

    吱呀——

    棺材盖突然被顶开一条缝,一根惨白的手指死死扣住边缘。那绝不是活人的手——青灰色的皮肤上布满了黑色的血管,指甲缝里塞满了潮湿的泥土。

    新娘子看棺呐——二叔公拖长的尾调刺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绑住我右脚的麻绳猛然间被棺内某物拽紧,那股不可抗拒的巨力几乎要将我的脚踝生生扯断。我发狠咬破舌尖,血腥味激得我的神志清明了几分,我抬起腿狠狠地踹向棺盖。

    哗啦!

    棺盖滑开的瞬间,我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躺在猩红锦被上的男人穿着同款喜服,半边脸已经腐烂见骨,另半边却完好得诡异。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金褐色的竖瞳正死死盯着我,像极了我在梦中见到的那条缠住我脖颈的巨蛇。

    槐夏,该合卺了。腐烂的声带挤出带着蛇类嘶鸣的人声。

    我拼命向后仰头,后脑勺重重地磕在棺材板上。嫁衣的领口滑出一截红绳,系着的银镯突然发烫。母亲临终前把这个按进我怀里的画面闪过——她七窍流血却笑得温柔:戴着它,千万别回村……

    滋啦!

    捆住我右手的麻绳突然崩断,我摸到之前发现的刻痕,旁边是母亲用指甲刻下的快逃二字,以及一行新鲜的血字:镯子沾血,按于心口。字迹犹自未干,在摇曳的烛光下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棺材里的新郎官突然抽搐起来,裸露的胸腹部皮肤下鼓起数条游动的长条状物体。我毫不犹豫用银镯边缘划破掌心,沾血按向左胸。

    啊——!

    惨叫声中,新郎官腐烂的半边脸迅速碳化,两条拇指粗的黑蛇从他眼眶钻出。我趁机扯断最后一道麻绳滚下棺材,后腰却撞到冰冷硬物——是堆在供桌下的青铜钉,和梦里钉穿童女四肢的一模一样。

    就知道你会选这条路。

    戏谑的男声自梁上响起,身着白大褂的沈砚宛如一片落叶,轻盈落地。这个据说在村里行医十年的男人,面容年轻得过分。他指尖夹着的黄符无火自燃,灰烬落在新郎官身上,那些躁动的黑蛇瞬间化为血水。

    为什么帮我我攥紧青铜钉后退。

    沈砚忽然逼近,冷白手指拂过我颈间被蛇鳞刮出的血痕:毕竟当年,是我亲手给你母亲接生的。他袖口滑出的怀表链上,赫然刻着第七代族长沈砚!

    祠堂大门突然被撞开,二叔公高举火把,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吉时已逝,是时候将新娘送入蛇窟了!他身后的村民们,眼球被一层白翳所覆盖,嘴角夸张地咧开,直至耳根,显得异常诡异。

    沈砚突然将我推进棺材,俯身深呼吸扫过我耳垂:想知道林秀姑真正的死因,就按族谱第七页写的做。他往我掌心塞了张染血的符纸,我瞥见背面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正是我的出生日期。

    在棺盖轰然闭合的那一刻,我指尖触碰到内侧,感受到密密麻麻、凹凸不平的刻字。就着符纸的微光,我看见三百多个快逃,最后一道刻痕还沾着皮肤碎屑。最下方有行小字:他每世都在骗你,杀了他才能——

    字迹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三道深深的抓痕。

    棺材突然剧烈震动,失重感袭来。缝隙里渗进的水越来越冷,我听见二叔公沙哑的咒骂和沈砚的闷哼。当水漫到下巴时,银镯突然迸发青光,照亮棺壁上一幅褪色的壁画:

    被铁链锁在祭坛上的少女,腕间银镯与我的一模一样。执刀站在她身后的男人长衫染血,侧脸与沈砚分毫不差。壁画角落标注着日期——光绪二十九年七月初七。

    那正是我的农历生辰。

    2

    血染嫁衣

    当棺材猛烈撞击到坚硬的岩石上时,我本能地蜷缩起身体,用那件华丽的嫁衣紧紧包裹住头脸,以抵御即将到来的冲击。腥臭的河水开始倒灌进棺材,冰冷而令人窒息。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我腕间的银镯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声,那青色的光芒照亮了四周,使得棺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从中间裂开,向两侧缓缓分开。

    咳咳!我用力推开棺材盖,挣扎着爬上了河滩。我的嫁衣下摆缠绕着几缕黑色的长发,那是那个新郎官的。远处,此起彼伏的犬吠声与铜铃急促的脆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交响乐。

    我的掌心猛地一痛,恍然间,沈砚给我的那张符纸竟似活物般渗出血迹。原本用朱砂清晰勾勒的生辰八字,此刻竟如被无形之手揉搓,扭曲变形,最终幻化成一张隐约指向后山乱葬岗的模糊地图。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淤泥,却发现指缝间沾着一些细小的蛇蜕。

    找到你了。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沙沙的脚步声从竹林中传来,我迅速躲进了废弃的碾米房。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照亮了老人的脸庞,那是住在村尾的哑婆。然而,她此刻的举动却让我震惊不已,她四肢反折着地爬行,嘴角咧到了耳后,露出了沾着肉沫的尖牙。

    啪嗒。

    一滴黏液突然落在我的肩头。我抬头的瞬间,哑婆倒吊在房梁上的脸几乎贴到了我的鼻尖。她的瞳孔已经变成了蛇类的竖线,脖颈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体而出。

    我迅速抄起地上的碾米杵,用力捅进了她张大的嘴中。黑血喷溅在我的嫁衣上,而袖口上绣着的金线蛇纹突然开始游动起来。哑婆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紧接着,她皮肤下数十条黑蛇仿佛挣脱了束缚,猛然破体而出。银镯骤然变得滚烫,我心念电转,迅速将沾满鲜血的镯子按向最近的一条黑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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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青色的火焰顺着蛇身燎成了一个火圈,空气中弥漫着焦煳的肉香。我趁机撞开后窗,狂奔而出,却听见更多窸窣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走这边!

    沈砚如鬼魅般突然从榕树后闪出,他的白大褂上,斑斑点点的血手印触目惊心。他拽着我钻进地窖,反手撒了一把骨粉在入口处。追击声顿时变成了愤怒的撞击声,腐臭味透过门缝丝丝渗入。

    为什么救我我攥紧手中的青铜钉,抵住了他的咽喉。

    他轻笑一声,扯开自己的领口,心口处赫然钉着三枚青铜钉,与我在棺材下找到的一模一样: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是被命运腌渍的傀儡。伤口渗出的血珠竟然是靛蓝色的。

    地窖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曳的声音。沈砚脸色骤变,抓起我的手按在墙壁的某处:看仔细了,这才是真正的护村三则。

    青砖上浮现出了血字:

    一、守村人需剜目饲蛇,见不该见者死二、嫁衣染血须自裁谢罪,留全尸者祸及三代三、凡窥族谱第七页者——

    字迹在此处被利器反复刮削,只留下了斑驳的抓痕。

    第三条从来不是被抹去的,沈砚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后,是看见它的人,都成了养蛇的肥料。

    铁链声突然逼近,我转身将青铜钉刺向声源,却扎了个空。沈砚的手电光扫过角落,我的胃部猛地抽搐——十几个村民被铁钩刺穿锁骨,悬空而挂,腹腔空荡,脊椎上缠绕着蜕皮的蛇群,宛如一幅恐怖的画卷。

    他们在转化前就被掏空了。沈砚用手术刀挑开一具尸体的眼皮,露出浑浊的白翳,从你回村那刻起,整个村子都成了蛇巢的孵化器。

    手机突然在嫁衣暗袋中震动,我颤抖着划开屏幕。三天前收到的病危通知彩信照片正在扭曲,原本的诊断书逐渐显露出真实样貌:是张泛黄的婚书,男方姓名处写着蛇君,而我的生辰八字被朱砂圈出,批注着癸亥年七月初七,大凶。

    该走了。沈砚突然劈手打灭手电。几乎同时,地窖顶棚传来指甲抓挠的声音,二叔公变调的笑声刺入耳膜:沈大夫,您把祭品藏哪儿了

    沈砚将我推进暗道,往我怀里塞了个冰凉的金属物件:去祠堂地宫,用你母亲的血打开——

    他的话被血肉撕裂声打断。我回头时,正看见二叔公的骨刀捅穿沈砚左肩,而他徒手捏碎了对方两颗眼球。飞溅的黏液在墙面滋滋作响,腐蚀出快逃的字样。

    暗道尽头传来潺潺水声。我摸出沈砚给的东西,是他从不离身的怀表。表面玻璃如蛛网般裂开,指针竟逆时针疯狂旋转,内侧刻着两行小字:

    阿秀,这次别再选错了。——庚申年沈砚绝笔

    怀表盖突然弹开,夹层里掉出半张照片。穿着白大褂的沈砚站在手术台前,台上躺着的女人浑身缠满蛇纹绷带。露出的手腕上,银镯与我的一模一样。

    那是

    1999

    年的母亲。

    3

    轮回真相

    在昏暗的地道中,怀表齿轮的转动声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寂静中敲打着时间的节拍。我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湿滑的石壁,缓缓前行。我身着繁复嫁衣,裙摆轻拂过满地蛇蜕,发出细碎而令人心悸的沙沙声响,这声音在空旷的地道中回荡。

    手机的屏幕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微弱,却足以照亮前方那扇古老的青铜门。门环雕琢着两条相互缠绕的衔尾蛇,其眼在黑暗中仿佛两点幽冥之火,闪烁着诡异而诱人的光芒。我按照沈砚的指示,咬破食指,将血液按在蛇眼处——本应是母亲的血,但我的伤口渗出的却是令人惊异的靛蓝色液体。

    咔嗒。

    门内涌出浓重的腐臭味,令人窒息。三十七盏人皮灯笼在黑暗中次第亮起,它们的光芒照亮了祠堂地宫中央的青铜祭坛。祭坛底部堆积着上百个银镯,每一个都与我腕间佩戴的那一个一模一样。

    叮——

    银镯突然从我的手中脱出,如同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准确无误地嵌入祭坛顶端的凹槽。地面开始震动,砖缝中渗出黏稠的黑血,在祭坛表面汇聚成字:

    第七代祭品:林槐夏罪孽:弑神刑罚:永堕蛇冢

    青烟袅袅升起,于空中凝结成一幅幅生动的画面。画面中,暴雨倾盆,沈砚身着民国长衫,面色冷峻地将一名哭喊的少女压制在祭坛之上。当我看清少女与自己相同的泪痣时,青铜钉已经穿透了她的心脏。

    这是你的第一世。沈砚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你本该乖乖地作为祭品,却用发簪刺穿了蛇君的心脏。

    我猛然转身,看到他白大褂的襟前还沾着二叔公的黑血:所以你现在是来讨债的吗

    不,我在还债。他抬手轻挥,祭坛后方的石壁轰然开裂,露出嵌在墙内的族谱,每当你轮回至

    24

    岁,我都会用禁术重启时间,直到找出破除诅咒的方法。

    族谱第七页被血雾笼罩,我不由自主地伸手触碰,瞬间,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1999

    年,产房内,沈砚戴着橡胶手套抱起浑身青紫的婴儿。母亲突然抢过手术刀刺入自己的心脏,鲜血喷溅在银镯上:用我的命换她平安!

    2015

    年夏夜,15

    岁的我被卡车撞飞前,沈砚扑过来时瞳孔变成蛇类竖瞳。时间倒流三秒,车轮擦着我衣角碾过。

    手机突然震动,三天前的通话录音自动播放:

    急性血液病需要……刺啦……回村治疗……电流杂音逐渐消退,露出沈砚原本的声音:……必须在她

    24

    岁前完成仪式……

    你竟敢篡改我的记忆!我怒不可遏,猛地抓起祭坛上那支泛着冷光的青铜簪,直冲他刺去,却不料被他迅速擒住手腕,重重按在了泛黄的族谱之上。泛黄的纸张突然浮现血色字迹:

    林秀姑自愿献祭条款第柒项:若女槐夏活过廿四,秀姑魂魄永镇蛇窟。

    沈砚的体温骤然下降:现在明白了吗是你母亲与蛇君立契,用你的轮回苦难换她转世机会。

    祭坛突然塌陷,我们坠入冰冷刺骨的水潭。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潭底伸出,我认出其中几具浮尸戴着银镯——那是前几世的我。

    沈砚划破手掌,靛蓝色血液驱散怨灵。他把我推上潭边石台,自己半个身子还泡在血水里:1937

    年那时,你也是这样把我从万人坑里拉出来的。

    石壁上突然亮起磷火,照出密密麻麻的正字刻痕。每道刻痕旁都标注着日期,最新的是2023.7.15

    第

    101

    次轮回。

    你总在关键时刻心软。他湿透的白大褂贴在身上,心口的青铜钉正在生锈,就像现在——

    手机突然自动拨号,接通瞬间传来母亲的尖叫:他把你每个转世都做成了活蛊!快毁掉祭坛!

    几乎同时,沈砚的金瞳完全蛇化。他掐住我的脖子按向祭坛,嘴角却淌下血泪:真可惜,这次只差七天就能……

    扑哧!

    我掏出藏在袖中的青铜钉扎进他心口。银镯猛然爆裂,碎片如流星般划破水面,映照出两道身影:我,带着蛇尾;沈砚,则是一身民国长衫的模样。

    潭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手机屏幕疯狂弹出消息:

    未知号码:恭喜触发真相支线下段记忆将在

    30

    秒后销毁

    5...4...3...

    最后的画面里,穿白大褂的沈砚抱着女婴跪在蛇神像前。神像的面容,正是我自己。

    4

    契碑觉醒

    沈砚的血滴在怀表表面,锈迹斑斑的指针突然逆时针飞转。地宫墙壁渗出腥甜雾气,那些被铁钩穿透的村民尸体竟跟着指针转动的节奏抽搐起来。

    快闭气!沈砚扯下半截袖口捂住我口鼻,瘴气会唤醒蛇骨契。

    我触及嫁衣暗袋,取出那阴冷的骨笛,它竟在掌中震颤,逐渐升温。借着怀表幽光细看,笛子末端刻着蛇鳞纹路——这分明是截蛇骨。

    不能吹!沈砚劈手来夺,你母亲就是……

    迟了。

    笛子贴上唇瓣的瞬间,凄厉的哭腔调自动从喉间涌出。吊在半空的村民齐刷刷转头,青紫嘴唇张合间发出蛇类嘶鸣。最前排的尸体突然裂开嘴角,细长绳子卷住我的脚踝。

    这是你母亲当年的劫数。沈砚挥刀斩断信子,将我拽到祭坛后方。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三枚闪烁着寒光的青铜钉,其上正缓缓渗出奇异的靛蓝色血珠,每代吹笛人都会被蛇骨反噬,除非……

    地宫顶棚轰然塌落,二叔公举着火把跃下,半边脸爬满鳞片:吉时已到,请新娘为蛇君蜕皮!

    我这才发现沈砚的皮肤正在龟裂。他反手折断心口的青铜钉,新生出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宛如宣纸,而旧皮则如同枯叶般簌簌落下,瞬间化作数十条蜿蜒游动的黑蛇。

    守契人每十年蜕皮续命。他喘息着将我护在身后,但这次,我想换种活法。

    二叔公猛然间吹响了手中的竹哨,伴随着尖锐的哨音,那些村民的尸体竟如同被无形之线牵引的木偶,僵硬而迅速地扑来。我被迫再次吹响蛇骨笛,这次曲调却不受控制地变成安魂咒。最靠近的村民突然跪地干呕,吐出大团缠绕着胎发的蛇蜕。

    原来是你!二叔公独眼暴凸,当年林秀姑临产前偷走蛇君逆鳞,原来炼成了这支骨笛!

    记忆随着笛声汹涌而来:母亲跪在祠堂,将染血的鳞片按进自己肋骨。匠人剜出那截骨头打磨时,她始终哼着哄我入睡的童谣。

    沈砚突然夺过骨笛折成两截,暗红骨髓滴落处,地面显出血色地图:去蛇冢焚毁契碑,这是最后……

    他的话被破空而来的青铜钉打断。二叔公嘴角扭曲,狞笑着拧动钉柄,冷声道:你以为藏匿第七页族谱便能逆天改命林槐夏的生辰八字,早已镌刻于蛇君头骨之上!

    我趁机滚到祭坛边缘,嫁衣触到符咒的瞬间,袖口金线蛇纹活过来般游动。依循蛇首所指,我撬开地砖,一股腐臭猛然袭来——一条丈余长的蛇骨蜿蜒于尸山之上,其天灵盖处,赫然镌刻着我生辰八字。

    手机从嫁衣暗袋滑落,自动播放起被删除的语音留言:

    【2003.7.1523:30

    母亲:槐夏,当你听见这段话时,娘已经成了契碑的养料。沈大夫会用蜕皮术保你到廿四岁,但要真正解脱,就得亲手把蛇君骨……

    录音被刺耳的骨裂声打断。我抬头看见沈砚徒手掰断二叔公的脊椎,自己后背却插满青铜钉。他踉跄着跌进蛇冢,靛蓝色血液浇在蛇骨上滋滋作响。

    快走!他嘶吼间,嘴角鳞片翻涌,眼中满是急切,子时已近,契碑即将苏醒!

    蛇骨突然震颤,我的腕骨随之传来灼痛。银镯嵌进皮肉化为鳞片,剧痛中竟能看清黑暗中的墓碑——那分明是竖葬的沈砚蜕下的旧皮,裹着森森白骨矗立在尸山中央。

    你以为他为何能活百年二叔公的残躯在地上爬行,每代守契人都要把心爱之人……

    沈砚的匕首贯穿他咽喉,但已经晚了。我触摸到契碑的瞬间,无数画面灌入脑海:

    1900

    年的沈砚抱着溺亡的少女跪在蛇冢,颤抖着将青铜钉刺入自己心口;

    1999

    年的母亲用肋骨制笛后,在碑前自剜双目;

    此刻的我站在碑前,手中握着沈砚刚蜕下的,还带着体温的人皮。

    契约需要至亲至爱之人的痛楚为祭。沈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蛇类嘶鸣,你母亲用命换了廿四年阳寿,现在该我了。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向契碑,人皮触到蛇骨的刹那燃起青焰。我挣扎间咬破他的手腕,咽下的血竟让碑文显出新字:

    林沈两家世为血契。

    以妻骨饲蛇,可保百年安宁。

    碑底堆积的银镯在火中熔化,露出内圈刻字——全都是历代被献祭的林家女子名字。最上方那个镯子刻着林秀姑,旁边却新添了林槐夏。

    还不明白吗沈砚的金瞳在火光中流出血泪,从你出生起,就是为我这次蜕皮准备的活祭品。

    子时的更鼓在此时响起。我的指甲突然暴长如刀,不受控地刺向沈砚心口。他毫不躲闪,任由我剖出那颗靛蓝色心脏。

    吞了它。他将心脏按进我嘴里,这才是破契的最后一步。

    血肉滑入喉管的瞬间,我听见此起彼伏的碎裂声。契碑崩裂成灰,蛇骨寸寸化作齑粉,沈砚的身躯却在我怀中逐渐冰冷。

    祠堂外忽然传来唢呐声,一群穿红衣的村民抬着喜轿走近。阴风骤起,轿帘翻飞,新娘盖头轻掀,露出我覆满蛇鳞的容颜。

    5

    完美嫁衣

    沈砚的心脏在喉间剧烈跳动,每一次收缩都似乎挤出了那些腥甜而苦涩的回忆。喜轿深处,新娘伸出缠绕红绳的纤手,腕上银镯与我轻触,发出幽怨的鸣响,仿佛低语着尘封的古老秘密。

    吞下守契人的心脏,你便能成为新的蛇君。她轻轻掀开盖头,露出我那长满鳞片的脸庞,就如同百年前我吞下沈砚祖父的心脏一样。

    嫁衣倏然紧缩,金线编织的蛇纹如利刃般深深刻入我的肌肤。我踉跄着撞向祠堂的廊柱,裂缝中涌出的黑水浸泡着历代新娘的骸骨。最上方那具骷髅套着母亲的外衫,指骨死死抠着青砖,砖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逃字。

    你以为破坏的是契约吗新娘的指甲划开我的衣襟,我们不过是在完成最后一次蜕皮,这是命运的安排。

    沈砚冰冷的躯体突然抽搐起来,心口的血洞中钻出一条青蛇。小蛇顺着我的脚踝游至耳畔,吐出他最后的声音:把银镯戴回蛇骨……

    阴骨笛突然从我的袖中滑落,我踩碎笛身抽出母亲那截肋骨。白骨插入沈砚心口的瞬间,他的瞳孔重新聚焦,恢复了人类的模样:阿秀,动手!

    喜轿新娘尖叫着扑来,我拽断嫁衣束腰缠住她的脖颈。金线蛇纹突然暴起,反将我们捆成茧蛹。肌肤相接的瞬间,记忆如毒蛇般噬咬心田,一幕幕过往如潮水般涌现:

    光绪年间的我穿着嫁衣,将匕首刺入沈砚胸膛;他咽气前把银镯套回蛇骨,祠堂地动山摇;穿着染血嫁衣的新娘从地缝爬出,朝我伸出利爪……

    这才是真正的轮回。沈砚掰开我握簪的手刺向自己咽喉,蛇君从来不是蛇,而是怀着滔天怨恨的新娘亡魂。

    鲜血溅落在银镯之上,暗红的锈迹逐渐褪去,宛如揭开了岁月的面纱,露出内圈镌刻的字迹——林沈同心,契断魂消。喜轿新娘突然哀嚎着融化,三百具新娘骸骨从地底升起,在空中拼成巨大的蛇骨。

    戴回去。沈砚的指尖开始消散,这次别再摘了……

    我纵身扑向蛇骨,银镯扣上颌骨的瞬间,漫天骸骨轰然坍落。嫁衣突然自焚,火焰中浮现出母亲的身影。她将襁褓递给沈砚,转身走进蛇冢:等槐夏廿四岁那年……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攥着沈砚半透明的衣襟,每年生日送的银镯,都是在加固封印

    他抚过我颈间鳞片:若不让你恨我,怎会乖乖戴着它最后一丝体温消散时,祠堂梁柱上所有喜字突然倒转成冥。

    子时更鼓敲响,我穿着焦黑的嫁衣走向村口。月光照在腕间银镯上,内侧新浮出一行小字:癸卯年七月初七,沈砚代契。

    身后传来唢呐声,穿嫁衣的少女们从井中爬出,手捧青铜镜跪成两列。镜中映出沈砚孤寂的背影,他正小心翼翼地将银镯套在仿佛穿越时空的我的腕上,那里,鳞片已悄然浮现,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等到了。最年长的少女咧开蛇吻,这次轮回,终于完整了。

    嫁衣的残片仿佛有了生命,猛然间紧紧缠绕,无情地将我拽向那幽深的枯井。在坠入黑暗的前一秒,我看见无数个自己从井壁伸出手,腕间银镯拼成完整的蛇骨。最深处传来沈砚的叹息:你终于成为最完美的嫁衣……

    井水吞没头顶时,我听见产房婴啼。接生婆笑着说:恭喜林夫人,是位千金。这银镯子要戴稳了,能保孩子长命百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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