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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诡画
我站在周记丧仪店斑驳的牌匾下,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木门。五年前,父亲在一场暴雨夜驾车离家,前往城郊处理紧急订单,却连人带车消失在雾中。警方判定为车祸,可周家人都心知肚明——这与三年前祖父的意外如出一辙。
店里停业整顿的布满灰尘的案台上,压着父亲留下的泛黄信纸。上面用他特有的工整字迹写着:槐儿,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无法归来。周家从祖父那辈起便与这行结缘,外人不知这行水有多深。你务必接管店铺,哪怕只做表面功夫,切记不可深入探究订单背后。
我原以为只是家族式的老行当传承,可当他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夹在旧账本里的死亡威胁信、半夜打烊后灵堂自动亮起的诡异灯光、以及那些老顾客们讳莫如深的神情,我才意识到,我可能被亲爹坑了。心里吐槽到:上班摸鱼不好么,摸鱼是我上班的原动力啊,接了这活后摸鱼是不可能了,
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正文)
中元节的月亮挂在丧仪店窗外,像一块发霉的铜镜子。我正在给寿衣画纹路,朱砂笔在绸缎上划过,发出细微的声音。但在我的耳朵里,这声音就像指甲在刮骨头。
第三十七针...我心里默数,左手无名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自从三年前那个中元节后,只要我碰到布料,就会听见类似濒死者的呻吟声。
我正在给城南的李掌柜准备寿衣。我知道明天李家人来取衣服时,不会有人关心这些纹路是什么意思。活人只在乎死人的外表体不体面,谁管他们死后走不走得安稳。
周师傅!突然有人喊我。
我手一抖,朱砂点在手上,像一滴血。抬头一看,鸿运酒楼的赵老板正靠在门框上,满身酒气混着香水味飘进来。
赵老板,是要提前准备寿衣吗我把笔插回笔洗里,水立刻染红了。
赵老板脸涨得发紫,金牙在灯光下反光:晦气!我是来找你做新招牌的!他踉跄着走进来,皮鞋踩碎了地上的纸钱,金鼎街要改建,我们酒楼得换个气派点的门脸。
我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我看见赵老板西装纽扣上沾着酱色污渍,形状像只扭曲的手。
霓虹招牌该找广告店...
屁的广告店!赵老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供桌上的牌位都晃了晃,就要你三年前给醉仙楼做的那种——红得像剥了皮的人!
我后颈一凉。三年前醉仙楼的招牌,那些食客说红得喜庆的绸缎,在我梦里永远滴着血。我至今记得中元节那晚,醉仙楼王老板被自己的招牌勒断脖子时,喉骨碎裂的声音和布料撕裂声一模一样。
那种...已经没人做了。我摸了摸左手腕上的疤,那是我曾经想剜掉自己神经时留下的。
赵老板凑近,满嘴酒气喷在我脸上:两万毛爷爷。明天日落前交货。他扔下一卷红绸,料子我自备,听说...用这个更显色。
绸缎展开时发出声音,我耳朵里却炸开女人的尖叫。我猛地后退,撞翻了笔洗,朱砂水在地上流成诡异的形状。
半夜,丧仪店二楼的工作间亮着惨白的电灯。我用剪刀裁红绸时,布料竟然像活物一样在我手里扭动。冷汗从我额头滑下,滴在绸缎上立刻被吸收。
只是幻觉...我自言自语,却听见剪刀下传来细弱的哭声。我强迫自己继续,直到整匹绸缎突然自己撕裂——
裂痕组成一张扭曲的哭脸。我瞳孔收缩,我分明看见绸缎缝隙间渗出淡黄色油渍,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幌子上绣人脸,那是向阴间赊命的契书啊!
沙哑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我差点割破手指。我推开窗户,看见棺材铺的老薛蹲在防火梯上,枯瘦的手指正指着那块哭脸绸缎。
薛叔您怎么...
闻着死人气来的。老薛翻窗进来,腰间的桃木令牌撞在桌角上,裂了条缝。他盯着绸缎:这料子哪来的
我指了指角落的包裹:赵老板带来的。
老薛用指甲刮了下绸面,手指间拉出黏丝:人油浸过的苏州缎,民国三年上海租界灭门案裹尸用的。他突然揪住我的衣领,你小子三年前那桩祸事还没吃够教训
我手腕上的旧伤突然疼起来。我想起醉仙楼招牌悬挂那晚,我在暴雨中听见绸缎里传出七种不同的哭喊声。此刻,工作间的电灯开始闪烁,那块哭脸绸缎在灯光下仿佛在...眨眼。
我欠了高利贷...我嗓子发紧,赵老板说...做完这单就...
放屁!老薛从怀里掏出半截犀角,在绸缎上狠狠一划,布料渗出更多油渍,那姓赵的早该死了,现在是要借你的手续命!
远处传来凌晨的梆子声,我发现自己掌心全是血——不知何时,我竟把左手疤痕重新抠破了。老薛叹着气给我包扎,桃木令牌的裂缝里掉出些香灰。
天亮前我帮你做场法事。老薛用香灰在绸缎四周撒出八卦图形,但招牌...你得自己决定。
天快亮时,我缝完了最后一针。血红色的鸿运酒楼四个大字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而那些被老薛用香灰掩盖的油渍,此刻正从布缝里缓缓渗出,在地上聚成小小的、手掌状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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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绸惊魂
我突然剧烈干呕起来。我的幻觉从未如此严重——此刻我不仅听见布料在尖叫,甚至看见每个字的笔画里都浮出模糊的人脸。最可怕的是,当我把招牌卷起来时,分明摸到绸缎背面有规律的搏动,就像...皮肤下流动的脉搏。
我抱着卷好的招牌站在鸿运酒楼门口,布包在我怀里轻轻跳动,像颗不安分的心脏。赵老板正在指挥两个工人搭梯子,他的金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周师傅,您这手艺真不错...赵老板接过招牌时突然停住了,他的胖手刚碰到布就缩了回去,指尖沾了一层黏糊糊的黄油,这布怎么...
我没说话。我耳朵里全是布料摩擦的呜呜声,从凌晨开始就没停过。更吓人的是,我清楚地看见赵老板西装第三颗纽扣上的污渍变大了,现在看起来像五根完整的手指。
吉时到!随着赵老板一声喊,红布包着的招牌被慢慢吊了起来。我突然发现雾气变成了淡红色,空气里飘着一股炸腐肉的味道。我转头看向街角,老薛蹲在棺材铺门口,正用烟斗在地上画着什么。
嘶啦——红布揭开的瞬间,整条街的玻璃窗都开始震动。我眼前闪过奇怪的画面:那鸿运酒楼四个红字在阳光下根本不是静止的,每一笔都在动,像皮肤下面的虫子。
好!这红色真喜庆!赵老板拍着大腿大笑,却没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被招牌的红光慢慢吃掉。我往后退了两步,我的特殊感觉这时候特别强烈——挂招牌的钢丝在我耳朵里变成了千万根紧绷的肠子,随时可能断掉。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街对面饭馆的刘老板正在擦自家招牌,那木匾突然渗出了黄色的油。刘老板的手粘在匾上,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了下去,像被吸干的皮袋。
救...命...刘老板的喊声卡在喉咙里,他的眼珠凸了出来,碰到招牌红光的瞬间啪地爆开了。更可怕的是,那些飞溅的液体在半空中就被拉成了丝,全都流进了鸿运酒楼的招牌。
我的胃开始绞痛。我看见老薛冲了过来,桃木令牌重重地拍在我背上。
闭眼!别看那光!老薛的喊声带着血腥味,这是广灵教的饲主术!
我被拽着衣领拖进巷子时,余光看见赵老板站在原地微笑,西装上的手形污渍已经爬到了领口,像要掐住他的脖子。
中午的太阳毒得像蘸了盐水的鞭子。我缩在丧仪店后院,画往生纹的朱砂撒了一地。老薛正在用烟斗刮我虎口处的皮肤,每刮一下就有黄水流出来。
你碰过那布的手已经沾了尸油。老薛的烟斗里飘出奇怪的青烟,现在它认得你的味道了。
我突然抓住老薛的手腕:什么是饲主术
老薛的眼珠缩成了针尖大小,正要说话时巷口传来了三长两短的竹板声,一个穿着破衣服的老太太一瘸一拐地走近,头发上的骨簪在阳光下闪着青光。
陈半仙...老薛的声音突然变得特别恭敬。
老太太干枯的手指直接戳进我的锁骨:画血霓虹的她指甲缝里的香灰掉了下来,年轻人胆子真大,敢接广灵教的活。
我的锁骨突然烧了起来,陈半仙的指甲划出了血痕,那血珠居然悬在空中变成了小镜子的形状。镜子里闪过许多碎片般的画面:被剥皮的人泡在桐油里、写满符咒的布包着婴儿尸体、赵家祖坟的墓碑全都朝北...
霓虹吃够十三人...陈半仙的口水喷在血镜上,就要找个画匠当替身。她突然掰断头发上的骨簪,塞给我半截锋利的断片,拿着,子时前把它插进招牌运字的那一捺。
我接过骨刀时,手心立刻被烫出了焦痕。更可怕的是,我听见刀身里传出了和我特殊感觉完全一样的耳鸣声。
天快黑时,我蹲在鸿运酒楼对面的屋顶上。招牌在暮光中显得特别诡异,那些红字边缘开始长出绒毛般的细丝,随风摆动时掉下红色粉末。街上的人经过招牌下面时,都会不自觉地抬头,然后像丢了魂一样呆住。
我的表指向晚上九点四十五,骨刀在裤兜里发烫。我刚要行动,却看见老薛弯着腰出现在酒楼后巷。老人抱着个罐子,正把里面的液体泼向墙壁。
薛叔!我刚喊出声就僵住了——老薛泼的根本不是驱邪的符水,而是黏糊糊的血!那些血一碰到墙就活了过来,往上爬去,直奔招牌。
招牌的红光突然变强了。我眼前炸开无数光点,在那些闪烁的空隙里,我看见老薛的皮肤正在融化,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鳞片
骨刀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我掏出来时差点脱手——刀面上出现了细小的文字,正是往生纹的变体!我突然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招牌,那鸿运酒楼四个字正在重新组合。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的瞬间,鸿运酒楼变成了周槐之墓。更吓人的是,招牌中间慢慢凸起一张人脸,那扭曲的五官正以可怕的速度变得清晰...变得像我!
我的血都冻住了。骨刀上的往生纹这时候烫得像烙铁,我终于明白陈半仙的意思——这根本不是驱邪的法器,而是...认主的契约书。
我跌跌撞撞地从屋顶爬下来,双腿软得像两根煮烂的面条。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那道狭窄的逃生梯下来的,只记得耳边呼啸的风声和眼前不断闪烁的血色霓虹——周槐之墓四个大字像烙铁般印在我的视网膜上,即使闭上眼睛也挥之不去。
跑什么跑血契已成,你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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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主之秘
一个沙哑的女声突然从巷子阴影处传来,吓得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我扭头看去,陈半仙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从黑暗中浮现,她今天没戴那副墨镜,露出浑浊发白的眼珠,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你...你说什么我喘着粗气,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陈半仙拄着那根蛇头拐杖,慢悠悠地踱到我面前。她身上那股檀香混合着某种腐败气息的味道让我胃部一阵抽搐。
你家的往生纹,和招牌上的是一脉相承。陈半仙干枯的手指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周家祖上有人修过这种邪术,现在报应落在你头上了。
我想挣脱,却发现老太太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我低头看去,惊骇地发现陈半仙的手背上浮现出细密的鳞片,和我梦中见到的如出一辙。
放开我!我猛地一甩,终于挣脱开来,踉跄着后退几步。
陈半仙阴森地笑了:血契一旦形成,你的命格就和那招牌绑在一起了。想砸了它可以试试看——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每砸一下,都会反噬到你身上。皮开肉绽都是轻的,小心魂飞魄散。
我感到一阵眩晕,想起那把突然断裂的锤子,想起手上莫名出现的伤口。难道这一切真的...
滚开!别来烦我!我转身就跑,身后传来陈半仙嘶哑的笑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回荡,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耳膜上爬行。
我一瘸一拐地回到丧仪店,推开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我反手锁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店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橱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摸索着去开灯,手指触到开关的瞬间,头顶的日光灯管啪地一声亮起,随即开始疯狂闪烁。
该死!我咒骂一声,正要去检查电路,突然僵在了原地。
墙上有东西。
在闪烁的灯光下,原本素白的墙面上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扭曲的符咒像藤蔓一样爬满了四面墙壁,有些地方还在往下滴落粘稠的液体,在墙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像一道道血泪。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缓缓走近一面墙,伸手触碰那些符咒。指尖传来的触感让我浑身发冷——那些纹路不是画上去的,而是从墙内部渗出来的,带着微微的体温和脉搏般的跳动。
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突然发现墙上的符咒开始移动、重组,逐渐形成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那张脸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裂到耳根的嘴,正对着我无声地笑。
我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工具架。锤子、凿子叮叮当当散落一地,其中一把刻刀弹起来,在我小腿上划出一道口子。疼痛让我稍微清醒了些,再抬头时,墙上的人脸已经消失了,只剩下那些静止的符咒。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我吓得一哆嗦。我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是派出所的张警官。
喂...喂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周槐张警官的声音异常严肃,你能来一趟老薛的棺材铺吗出事了。
什么事我的心沉了下去。
老薛死了。张警官顿了顿,死得很...奇怪。我觉得你应该来看看。
挂断电话,我呆立在原地。老薛死了就在他警告我小心招牌的第二天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我突然想起屋顶上看到的幻觉——被剥皮的人影悬挂在铁钩上...
我跌跌撞撞地赶到棺材铺,外围满了人,警戒线在夜风中轻轻摆动。我挤过人群,被张警官拦在了门口。
做好心理准备。张警官脸色发青,我从警二十年,没见过这样的现场。
我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店铺。浓重的血腥味立刻扑面而来,混合着某种腐朽的甜腻气息,让人作呕。
然后我看到了老薛。
确切地说,是老薛的皮。
那具被剥得精光的尸体悬挂在店铺中央的铁钩上——正是我用来挂招牌的那种铁钩。尸体的皮肤被完整地剥下,像一件衣服似的挂在旁边的人体模型上,露出下面青灰色的肌肉组织。最骇人的是,那些肌肉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鳞片,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法医初步判断,剥皮是在活着的时候进行的。张警官低声说,但奇怪的是,现场几乎没有血迹,就像...就像血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
我的视线无法从老薛的尸体上移开。那些鳞片...和陈半仙手背上的一模一样。我突然注意到老薛的右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他手里...是什么我艰难地问道。
张警官叹了口气: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掰开。他递过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块染血的布料碎片,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三个字——广灵教。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广灵教...那个传说中的邪教组织,专门收集活人魂魄进行某种古老仪式。我祖父的笔记里提到过,但一直以为那只是民间传说。
还有更奇怪的。张警官指向天花板,你看那里。
我抬头,看到天花板上用血画着一个巨大的符号——正是往生纹的变体,和周家祖传的纹样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道扭曲的线条,看起来像一条盘踞的蛇。
这符号你认识吗张警官锐利的目光盯着我。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我该说什么说我家祖传的往生纹和这个邪教符号几乎一样说我可能被某种血契诅咒缠上了
我...我不清楚。最终我只能这样回答。
离开棺材铺时,我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夜空中飘起了细雨,打湿了我的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金鼎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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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契之门
霓虹招牌在雨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周记丧仪四个字变成了暗红色,像是吸饱了鲜血。我站在街对面,死死盯着那块招牌。恍惚间,我看见招牌后面浮现出无数张模糊的人脸,他们大张着嘴,像是在无声地尖叫。
下一个就是你。
陈半仙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猛地转身,发现老太太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蛇头拐杖抵着我的后背。
广灵教要收集四十九个魂魄才能完成仪式。陈半仙的白眼珠在雨中泛着微光,老薛是第四十八个。
雨越下越大,我浑身湿透,却感觉不到冷。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我是第四十九个。
为什么是我我听见自己问,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陈半仙的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因为你三年前中元节那晚,亲手画了这块招牌。血契从那时就开始了,只是你忘了。
中元节我努力回想,却只记得每年的中元节我都会喝得烂醉,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记忆模糊。三年前...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家看看吧。陈半仙用拐杖指了指丧仪店的方向,答案就在那里。
说完,她转身消失在雨幕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店里,浑身发抖。我打开所有的灯,疯狂地翻找着可能存在的线索。抽屉、柜子、保险箱...最后,我在一本旧账本里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三年前的我,站在金鼎街的商铺前,手里拿着画笔,正在给一块崭新的招牌描红。日期显示正是三年前的中元节。奇怪的是,照片上的我眼神呆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完全不像是喝醉的样子。更可怕的是,招牌上画的不是周记丧仪,而是血霓虹三个扭曲的大字,和我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我的手剧烈颤抖着,翻过照片,背面用暗红色的墨水写着:
血契已成,无路可逃。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整条金鼎街。在那一瞬间的光亮中,我看见对面楼顶站着一个人影——穿着黑色长袍,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的纹路赫然是往生纹的变体。
闪电过后,人影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但我知道,那不是幻觉。
广灵教在看着我。
血契已成。
我无处可逃。
雨水拍打着丧仪店的玻璃窗,我坐在祖父的老檀木桌前,双手紧握着那张泛黄的照片。三年前的中元节,我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我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祖父遗像。黑白照片里的老人面容严肃,眼窝深陷,嘴角下垂,仿佛生前就预见了死后会发生的一切。我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紧紧抓着我的手说的那句话:槐儿,千万别碰往生纹的变体,那是...
话没说完,老人就咽了气。当时我以为祖父只是神志不清说胡话,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最重要的警告。
往生纹的变体...我喃喃自语,目光扫向店内堆积如山的旧物。祖父生前有个习惯,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收在那个老式皮箱里。
皮箱就放在储物间的角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我用袖子擦了擦箱盖上的铜锁,手指触到冰凉的金属时,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我缩回手,发现指腹上渗出一滴血珠,正好落在锁孔里。
咔嗒一声,锁开了。
这不可能...我盯着自动弹开的锁,后背一阵发凉。我深吸一口气,掀开箱盖。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草药的气息扑面而来,箱子里整齐地码放着几本线装书、一叠发黄的信纸,还有...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箱底静静躺着一本黑皮笔记本,封面上用暗红色的墨水写着往生录三个字。那颜色像极了干涸的血迹。
我颤抖着拿起笔记本,翻开第一页。纸张已经泛黄脆化,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可辨,同样是用那种暗红色的墨水写成:
周氏一族,世代为广灵教篆刻往生纹,超度亡魂。然此纹非渡魂,实为囚魂之术...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我快速翻阅着笔记本,祖父的字迹越来越潦草,有些页面甚至被某种液体浸透后皱起,像是被泪水打湿过。
...往生纹实为锁魂纹,可将亡者魂魄禁锢于器物之中。广灵教以此收集四十九个魂魄,用以唤醒沉睡的鳞主...
...每至中元节,阴气最盛之时,需以周氏血脉描画血霓虹,作为引魂之灯...
...余欲断绝此孽缘,然血契已成,无力回天。唯望后世子孙远离此道...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我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上面记载的日期正是三年前的中元节。那一页的字迹格外凌乱,像是书写者在极度恐惧中仓促写就:
槐儿今夜被召去画血霓虹,余知大限将至。广灵教已选中他作为第四十九个祭品,血契将在他不知情时缔结。若他日后见此记录,务必警告他——
文字在这里戛然而止,页尾有一大片喷溅状的红褐色痕迹。我的胃部一阵绞痛,我认出了那是什么。祖父是在写下这些字时被杀害的。
不...这不可能...我摇着头,却无法否认眼前的事实。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的封底,突然感觉到内页似乎有异样。仔细检查后,我发现封底内侧有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夹层。
用刻刀小心翼翼地挑开封皮,一张对折的薄纸滑了出来。展开后,是一张手绘的地图,标注着金鼎街地下管道的走向,其中一个位置被红圈标记,旁边写着鳞巢二字。
原来在这里...我喃喃自语,突然听到店门被推开的声音。
我猛地抬头,陈半仙拄着蛇头拐杖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她的蓑衣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滩小小的水洼。今天她戴上了那副墨镜,黑色的镜片后看不出任何情绪。
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陈半仙的声音比往常更加嘶哑,像是声带被砂纸磨过。
我下意识地把笔记本和地图藏在身后:你来干什么
陈半仙没有回答,而是缓步走到祖父的遗像前,从袖中掏出三支香,就着蜡烛点燃,插在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形成奇怪的螺旋状。
你祖父是个聪明人,她突然开口,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认识我祖父我警惕地问。
陈半仙的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周家世代为广灵教服务,你祖父是最后一个知道全部真相的人。她转向我,墨镜反射着烛光,直到他试图反抗。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是你...杀了祖父
陈半仙摇摇头:我只是个传话的。你祖父的死,是他自己选择的。她顿了顿,就像老薛一样。
老薛知道什么为什么要杀他我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老薛知道得太多了,关于往生纹,关于血霓虹...陈半仙慢慢走近,他本可以活得更久,如果不是为了警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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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巢迷影
我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墙壁:广灵教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要收集四十九个魂魄
陈半仙突然笑了,那笑声像是玻璃碎片在金属上刮擦:你以为只是简单的收集魂魄她摘下墨镜,露出那双浑浊的白眼,他们是要用这些魂魄作为祭品,唤醒沉睡的鳞主——一个比死亡更古老的存在。
我想起笔记本中提到的鳞主,胃部又是一阵绞痛:那我呢为什么我是第四十九个
因为血契。陈半仙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像是哄孩子入睡的摇篮曲,三年前的中元节,你在无意识状态下画下了血霓虹,那不仅是一块招牌,更是一道门。当第四十九个魂魄——也就是你的魂魄——被收入其中时,门就会打开,鳞主将重返人间。
我的视线因恐惧而模糊,我想起照片中自己那诡异的微笑,和完全陌生的状态:我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
当然不记得,陈半仙冷笑,广灵教用了忘忧散抹去你的记忆。你以为那晚只是喝醉了不,你是被操控了。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陈半仙的脸。在那一瞬间的光亮中,我看到她脖子上浮现出细密的鳞片,和她手背上的一模一样。
你...你也是广灵教的人我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陈半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在很久以前和你一样,被选中作为祭品。但我找到了...另一种生存方式。她伸出手,露出那些青灰色的鳞片,有时候,臣服比反抗更明智。
我感到一阵恶心:我绝不会像你一样。
随你便。陈半仙重新戴上墨镜,但记住,继续探究往生纹的秘密只会加速你的死亡。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说完,她转身向门口走去,蓑衣上的雨水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在跨出门槛前,她回头看了我最后一眼:那张地图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但不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门关上了,陈半仙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我呆立良久,才回过神来。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地图,那个被标记为鳞巢的红圈仿佛在跳动,像一颗遥远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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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那是什么,我都要去看看。我下定决心,开始收拾必要的工具——手电筒、绳索、祖父留下的那把刻有往生纹的青铜匕首...
当我推开店门准备出发时,雨已经小了。月光从云层间隙洒下来,给湿漉漉的街道镀上一层银色的光晕。我深吸一口气,踏入夜色中。
我没有注意到,在对面的屋顶上,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正静静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面具上的往生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
我按照地图的指引,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这里远离主街,没有路灯,只有月光勉强照亮前路。我的脚步声在潮湿的墙壁间回荡,听起来像是有人在身后跟着我。
走到巷子中段时,我突然停下,竖起耳朵。除了自己的呼吸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还有一种细微的声响——像是鳞片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我猛地回头,巷子空无一人。但就在我转回头的瞬间,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个黑影迅速闪进旁边的岔路。那身影异常高大,肩膀处有不自然的隆起,像是衣服下藏着什么东西。
我的心跳加速,手心渗出冷汗。我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向前。地图显示再转过两个弯就能到达地下管道的入口,那里直通鳞巢。
沙沙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脑后。我不敢再回头,只能拼命向前跑。转过最后一个弯时,我的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手电筒滚出老远,光束正好照在前方一个圆形的铁盖上——正是地下管道的入口。
我刚要爬起来,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后颈。我缓缓回头,在月光下,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高大人影站在巷口,面具上的往生纹正缓缓蠕动,如同活物。
人影没有立即靠近,只是站在那里,仿佛在欣赏我的恐惧。借着月光,我看到那人肩膀处的隆起突然蠕动起来,几条细长的黑影从衣领处探出——那是蛇,至少有四五条,正吐着信子,冰冷的眼睛盯着我。
广灵教的护法...我想起祖父笔记本中的记载,这类人被称为蛇使,是教中高阶成员,专门负责追踪和惩罚叛逃者。
蛇使慢慢抬起手,指向我,又指向地下管道的入口,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姿态优雅而残忍,仿佛在说:去吧,我们早就知道你会来。
我的血液几乎凝固。我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广灵教的监视之下。这张地图,这个入口,甚至这次追踪...都是设计好的。
但此刻,我已经无路可退。
铁盖掀开的瞬间,一股腐臭的霉味混合着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捂住口鼻,手电筒的光束照向下方——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梯延伸进黑暗深处。
身后的沙沙声越来越近。我没有选择,只能快速爬下梯子。当我的双脚踩到潮湿的水泥地面时,头顶的铁盖被无声地合上了,最后一丝月光也被隔绝在外。
手电筒成为唯一的光源。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圆形隧道中,直径约两米,墙壁上布满深绿色的苔藓和某种黑色粘液。那些粘液在手电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彩虹色,像极了霓虹灯油。
这是...我凑近观察,突然发现那些粘液并非随意分布,而是形成了某种图案。我后退几步,让光束覆盖更大面积,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整面墙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往生纹,比我在丧仪店见过的任何版本都要复杂,纹路中填充着那种黑色粘液,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蠕动。
隧道深处传来低沉的声响,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呼吸,又像是无数人同时发出的叹息。每一声都让我的心脏跟着震颤。我握紧祖父的青铜匕首,强迫自己向前走去。
越往深处,墙壁上的往生纹越密集,最后几乎覆盖了每一寸表面。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纹路似乎在向我传递某种信息,就像祖父笔记本上说的锁魂纹。我不敢多看,怕自己的魂魄也被吸走。
隧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越来越陡。我不得不扶着墙壁前行,手掌接触到那些粘液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手臂。我猛地缩回手,发现掌心沾满了黑色液体,正迅速被皮肤吸收。
该死!我拼命在裤子上擦拭,却无济于事。更可怕的是,吸收了那些液体后,我突然能看清隧道全貌了——不需要手电筒,墙壁上的往生纹自行发出微弱的青光,照亮了前路。
呼吸声越来越响,空气中开始弥漫着血腥味。转过一个弯,隧道豁然开朗,我踏入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鳞巢。
这是一个直径至少二十米的洞穴,墙壁上镶嵌着无数霓虹灯管,但发出的不是常见的彩色光芒,而是病态的血红色。灯光组成一个庞大的往生纹图案,覆盖了整个穹顶。
洞穴中央是一个石制祭坛,上面摆放着一个由人皮和广告布拼接而成的巨大灯笼,足有两米高。灯笼内部跳动着血红色的光芒,像一颗巨大的心脏在搏动。灯笼周围的地面上,摆放着四十八盏小灯,全部熄灭,灯座上都刻着名字——我认出了老薛的那盏。
四十八个...我喃喃自语,想起笔记本中提到的四十九个魂魄。我颤抖着走近祭坛,发现灯笼表面的人皮上布满了细小的往生纹,每一道纹路里都嵌着霓虹灯丝。
当我伸手想要触碰灯笼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那些熄灭的小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幽蓝的火光,灯笼内的红光暴涨,将整个洞穴染成血色。
我的视野开始扭曲,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拖入幻境——
三年前的中元节,金鼎街张灯结彩。我被几个穿黑袍的人带进一家废弃的霓虹灯厂。他们给我灌下一碗苦涩的液体,然后引导我拿起一支特制的毛笔,蘸着混有自身血液的霓虹灯油,在一块巨大的广告布上描绘...
那不是普通的广告,而是一个变体的往生纹,复杂程度远超我见过的任何版本。我的手臂不受控制地移动,每一笔都精准得可怕,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操控我。画完后,黑袍人将广告布制成招牌,挂在了金鼎街最显眼的位置——血霓虹诞生了。
幻象切换,我看到祖父在丧仪店的后屋,正匆忙地写着什么。突然,门被撞开,三个戴青铜面具的人闯了进来。祖父抓起桌上的笔记本想要藏起,却被其中一人用蛇形匕首刺中腹部。鲜血喷溅在笔记本上...
槐儿...快逃...这是祖父的最后一句话。
幻象消散,我跪倒在祭坛前,泪水模糊了视线。现在我全都想起来了——三年前的中元节,我被下了药,亲手画下了那个作为门的血霓虹招牌。而祖父,是因为想要保护我才被杀害的。
现在你明白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猛地转身,蛇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洞穴入口,青铜面具上的往生纹闪烁着青光。他肩上的几条黑蛇昂起头,吐着信子。
你们杀了我祖父!我怒吼道,握紧青铜匕首。
蛇使发出低沉的笑声:周老先生太固执了。他本可以活得更久,如果他愿意交出你的话。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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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封之术
交出我为什么就为了凑齐那该死的四十九个魂魄
不全是。蛇使缓步向前,普通的魂魄哪里都能收集。但周家的血脉...特别是你这样的纯血,是唤醒鳞主的关键。
我后退几步,后背抵上了祭坛:什么意思
你以为周家世代为广灵教服务是巧合吗蛇使的声音带着嘲弄,你们家族的血脉中流淌着鳞主的恩赐。每一代都会诞生一个像你这样的容器,最适合作为鳞主降临的载体。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我想起了自己偶尔会做的那些噩梦——梦中我变成了某种非人的存在,浑身覆盖着青灰色的鳞片...
不可能!我怒吼着冲向蛇使,青铜匕首直刺对方胸口。
蛇使轻松闪避,反手一挥,袖中窜出一条黑蛇,狠狠咬在我手腕上。剧痛让匕首当啷落地,我跪倒在地,感到蛇毒迅速在血管中扩散,半边身体开始麻木。
别挣扎了,蛇使俯视着我,你的命运在出生时就已经注定。就像你父亲一样。
我猛地抬头:你...你认识我父亲
蛇使没有回答,而是摘下了青铜面具。面具下是一张布满疤痕的脸,但最让我震惊的是,那人左臂上有一个独特的胎记——三条线组成的三角形,和我父亲失踪前一晚给我看的完全一样。
爸...我的声音颤抖着。
蛇使的表情出现一丝波动,但很快恢复冷漠:我不是你父亲。但我和你父亲一样,曾经反抗过,最终选择了臣服。他重新戴上面具,鳞主的恩赐是痛苦的,但拒绝它的代价更可怕。
我趁对方分神的瞬间,抓起地上的匕首,猛地刺向蛇使腹部。匕首刺入肉体,却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蛇使的长袍下竟然覆盖着鳞片!
愚蠢。蛇使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将我踢离地面,你以为这种小把戏能伤到我
我呼吸困难,视野开始变黑。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祭坛上的巨大灯笼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整个洞穴剧烈震动起来。
蛇使松开手,惊恐地后退:不...还没到时候...
红光中,灯笼表面的人皮开始剥落,露出里面跳动的东西——那不是火焰,而是一团不断变换形状的血肉,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青灰色鳞片。
鳞主...蛇使跪倒在地,声音中充满敬畏与恐惧。
我趁机爬向洞穴边缘,手碰到了某个硬物。低头一看,是一个腐朽的木箱,箱盖已经半开。里面堆满了各种物品——怀表、钢笔、发黄的纸张...还有一张照片。
我颤抖着拿起照片,上面是两个年轻人站在某个仪式现场。我一眼认出了左边的那个——是年轻时的祖父。但让我血液凝固的是,照片中的祖父竟然戴着广灵教高阶成员的青铜面具,右手搭在旁边人的肩上,那人赫然是...
教主...我喃喃道,认出旁边的人正是广灵教现任教主,三十年来从未变老的传说人物。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与挚友明德共庆鳞主苏醒之期将至,1943年夏。
明德——这是祖父的名字。我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崩塌。我一直以为祖父是广灵教的受害者,但照片证明,祖父曾是教中高层,甚至是唤醒鳞主计划的核心人物!
洞穴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灯笼中的血肉开始伸出触须般的突起,向四周探索。蛇使跪在地上念念有词,几条黑蛇从他衣袍中窜出,疯狂地扭动着,仿佛在承受巨大痛苦。
我知道这是逃跑的最后机会。我抓起照片塞进口袋,向隧道方向爬去。就在我即将到达入口时,一个冰冷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周家的孩子...我们很快会再见...
我不敢回头,拼命爬上铁梯,推开顶部的铁盖。当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小巷,回到金鼎街的主干道时,第一缕晨光正刺破云层。
血霓虹的招牌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我现在终于明白,那不仅是一块招牌,更是一道门——而自己就是那把钥匙。
晨光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金鼎街的夜幕。我站在街角,汗水浸透了我的后背,手中的照片几乎要被捏碎。我抬头看向那块悬挂在霓虹灯厂门楣上的血霓虹招牌——三年前我亲手绘制的死亡图腾。
阳光照射下,招牌表面的红色漆料开始呈现出诡异的质感。我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看错——那些往生纹的线条正在微微蠕动,像是有血液在透明的管道中流动。招牌边缘渗出黑色的油脂,滴落在人行道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却闻到一股熟悉的刺鼻气味——是那种混合了尸油和化学试剂的霓虹灯油味道,和三年前我被操控时使用的一模一样。
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我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每个经过血霓虹招牌下方的路人,影子都会短暂地扭曲变形,仿佛被招牌吸走了一部分。一个穿校服的女孩走过时,招牌上的往生纹突然亮了一下,女孩随即踉跄几步,扶住墙壁干呕起来。
它在收集魂魄...我想起鳞巢中那四十八盏小灯,胃部一阵绞痛。还差最后一个——我自己。
我必须回到丧仪店,重新检查祖父的笔记本。那里一定还有更多线索。
转过街角时,我听到一个声音——不是来自耳朵,而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的低语:
周家的孩子...钥匙...归来...
那声音如同千万只昆虫同时振翅,震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捂住耳朵狂奔起来,直到撞开丧仪店的门才停下。
店内一片狼藉。货架倒塌,纸钱散落一地,祖父的遗像从墙上掉了下来,玻璃相框碎成蛛网状。最让我心惊的是——那个老皮箱被打开了,里面的物品被翻得乱七八糟。
有人来过...我警觉地环顾四周,从地上捡起青铜匕首握在手中。我轻手轻脚地检查每个角落,确认没有入侵者后,才走向皮箱。
祖父的笔记本还在,但明显被翻动过。我快速翻阅,突然发现有几页的边缘有细微的齿痕——像是被某种动物啃咬过。我想起蛇使肩上的那些黑蛇,一阵恶寒爬上脊背。
当翻到记载血霓虹制作方法的那一页时,我注意到纸张上有几处微小的凸起。我拿起祖父的放大镜仔细观察,发现这些凸起实际上是针尖扎出的微型孔洞,组成了某种密码。
摩斯电码我皱眉,从柜台下找出祖父的老电报机手册,开始对照翻译。
半小时后,我破译出了那段隐藏信息:
血霓虹非招牌,实为门。周氏血脉为钥,四十九魂为引。门开则鳞主临世,万物归墟。余以毕生之力封门,然血契已成,唯毁钥可止。槐儿,若见此讯,速离金鼎,永勿回返。——明德绝笔
我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我早该想到的——祖父留下的每一个警告,笔记本中的每一句话,都在试图保护我。血霓虹不是简单的招牌,而是一道连通现实与鳞主领域的门。而我,周槐,就是开启这道门的活体钥匙。
毁钥可止...我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突然明白了祖父的深意。只有我的死亡,才能阻止鳞主降临。
窗外,血霓虹的方向传来一阵低频震动,玻璃橱窗随之嗡嗡作响。我走到窗前,看到招牌上的红光在白天依然清晰可见,如同一颗悬在空中的血珠。
不,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我拒绝接受这个命运。我快速翻动笔记本,寻找任何可能逆转仪式的线索。
在记载符咒的章节中,我找到一个被反复涂改的图案——倒置的往生纹,旁边标注逆封二字。我眼前一亮,或许不需要毁掉钥匙,只需要逆转门的开启方向
我立刻行动起来,按照笔记上的指示准备材料:朱砂、黑狗血、我的七根头发,以及最重要的——一块从原招牌上取下的碎片。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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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真相
我拿起青铜匕首,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口。现在是正午时分,街上行人稀少,正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当我接近血霓虹招牌时,那块金属广告牌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我强忍不适,爬上旁边的消防梯,用匕首撬下招牌右下角一块巴掌大的碎片。
碎片脱离的瞬间,一股黑血从缺口喷涌而出,溅在我脸上。那血液滚烫如沸油,带着浓重的腥臭味。我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死死抓住栏杆才稳住身体。
回到丧仪店,我按照笔记上的图案,用混合材料在地板上画出一个倒置的往生纹,然后将招牌碎片放在图案中央。
以血为引,以魂为祭,逆封此门,永绝祸端...我念出祖父笔记上的咒文,割破手掌,让鲜血滴在碎片上。
血液接触碎片的刹那,整个房间的光线突然扭曲。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抛入了一个万花筒般的隧道。当我重新能够聚焦视线时,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
血霓虹招牌悬浮在丧仪店半空中,膨胀到原来的十倍大小。招牌表面不再是金属板,而是一层半透明的人皮,上面密密麻麻浮现出四十八张人脸,每张脸都在无声地尖叫。我认出了老薛和祖父的面容,他们的眼睛空洞无神,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统一的笑容。
招牌中央缓缓裂开一道缝隙,像一张正在张开的大嘴。缝隙中,一只巨大的、覆盖着青灰色鳞片的眼球转动着,锁定了我的位置。
钥匙...那个在巷子里听过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终于找到你了...
我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法移动。眼球周围的缝隙越裂越大,露出后面无尽的黑暗空间,隐约可见某种庞然大物的轮廓在蠕动。
突然,一块碎玻璃从破碎的窗户射入,划过我的脸颊。这短暂的疼痛让我从僵直状态中惊醒。我猛地向后跌去,撞翻了祭坛,倒置的往生纹被破坏,空中的幻象立刻开始扭曲消散。
不!还没结束!我挣扎着想要修复图案,但为时已晚。血霓虹招牌的幻象如同退潮般消失,只留下一地狼藉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腐臭味。
我知道,自己刚刚差点打开了那道门——不是关闭,而是彻底开启。逆封仪式失败了,反而加速了进程。
我必须离开这里,离开。
抓起笔记本和青铜匕首,我冲向店门。就在我拉开门帘的瞬间,一个黑影从侧面袭来,将我撞回店内。
蛇使站在门口,青铜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肩上的黑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从衣领中伸出的几条触须状附肢,末端长着细小的眼睛。
愚蠢的尝试。蛇使的声音比上次更加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感,逆封只会加速门的开启。你祖父当年也犯过同样的错误。
我握紧匕首,强迫自己冷静:你对我父亲做了什么他手臂上的胎记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蛇使沉默片刻,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你以为这是胎记他拉起袖子,露出那个三角形标记,这是鳞主的恩赐印记。你父亲还活着,比我更完整地接受了这份恩赐。
他在哪我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在门的那边。蛇使指向血霓虹的方向,等待最后的钥匙。
我想起幻象中那只巨大的眼球,胃部一阵绞痛。我必须做出选择——是继续逃避,还是直面这个恐怖真相
我祖父...他真的是广灵教的人吗我突然问道,手中悄悄翻开了笔记本的某一页。
蛇使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周明德曾经是教中护法,地位仅次于教主。但他背叛了我们,偷走了最重要的秘典。
所以他是在保护我
保护蛇使冷笑,他是在赎罪。当年正是他亲手将你父亲献给了鳞主。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击中我胸口。我踉跄后退,撞翻了货架。各种丧葬用品散落一地,纸钱如同雪花般飘散。
你撒谎!我怒吼,同时将笔记本上撕下的一页符咒贴在掌心。
蛇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扑来。我早有准备,将掌心的符咒拍向对方胸口。符咒接触蛇使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青光,蛇使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如同触电般痉挛。
我趁机冲出店门,头也不回地狂奔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知道必须远离血霓虹,远离那道即将开启的门。
转过几条小巷后,我发现自己来到了金鼎街最古老的地段——一排民国时期的老建筑,外墙斑驳,长满青苔。我靠墙喘息,突然注意到脚下的一块地砖上刻着熟悉的纹路——是往生纹,但比常见的要古老得多。
顺着纹路看去,我发现墙根处有一个几乎被杂草完全掩盖的小门,不足一米高,像是某种地下室的入口。门板上同样刻满了往生纹,但排列方式与广灵教的版本略有不同。
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从门后传来——不是鳞主那种令人发狂的低语,而是一段熟悉的口哨声,是我父亲生前最爱吹的《夜来香》。
我跪在门前,手指颤抖着触碰那些古老的纹路。门后传来一个模糊的人声:
槐儿...终于找到这里了...
那声音,毫无疑问,属于我失踪多年的父亲。
我的手指在门板的往生纹上摩挲,那些凹槽里积满了黑色的污垢,像是干涸的血迹。口哨声断断续续从门缝中飘出,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击中我记忆中最柔软的部分——那是父亲在我五岁生日时吹的曲子,连走调的地方都一模一样。
爸...真的是你吗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门内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接着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槐儿,门闩在第三块砖下。
我跪下来,手指探入砖缝,果然摸到一个生锈的铁环。用力一拉,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小门缓缓向内打开。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霉味、油脂和某种肉类腐败的甜腥。
门后是一段向下的石阶,每一级都刻满了往生纹,比我见过的任何版本都要古老复杂。墙壁上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灯笼——不是电灯,而是真正用动物皮蒙制的古老灯笼,内里跳动着幽绿色的火光。
我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光线照在最近的灯笼上时,我差点惊叫出声。那不是动物皮,而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人皮,薄如蝉翼的皮肤上还能看到青色的血管纹路。灯笼底部用朱砂写着一个名字:林秀娥,民国二十三年。
别怕,这些都是失败品。父亲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带着奇异的回响,下来吧,我们时间不多了。
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迈出第一步。石阶异常冰冷,寒意透过鞋底直窜上来。随着深入,空气变得越来越稠密,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粘稠的液体。
下到约三层楼深度时,台阶终于到了尽头。眼前是一个圆形石室,直径约十米,地面用黑白两色的石材铺成太极图案。但让我血液凝固的是石室中央的祭坛——那是一个缩小版的霓虹灯厂广告牌,完全由人骨拼接而成,顶部悬挂着一盏巨大的血霓虹灯笼。
灯笼表面不是普通的红布,而是由数十块人皮拼接而成,每一块都写着名字和日期。我的手电筒光扫过时,赫然看到一块较新的皮子上写着周正阳,日期正是父亲失踪那年。
别看那些。父亲的声音突然从右侧传来,我在这里。
我猛地转身,看到祭坛旁立着一面青铜古镜,镜中映出的不是我自己,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消瘦男子——灰白头发,深陷的眼窝,左眉上那道疤痕与记忆中的父亲完全吻合。
爸...我向前迈了一步,却发现镜中人没有同步移动。镜里的父亲只是静静看着我,嘴角挂着悲伤的微笑。
二十年了,你长得真像你爷爷年轻时候。镜中人说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槐儿,告诉我,外面的血霓虹招牌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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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脉之祭
我点头,喉咙干涩得发痛:我三年前亲手做的,现在它...它在吸收人的魂魄。
镜中父亲的表情突然扭曲,双手拍打在镜面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果然如此!明德这个老疯子,他骗了所有人!
爷爷说那是为了封印什么...我向前走去,想触碰镜面,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某种直觉警告我不要这么做。
封印镜中父亲发出刺耳的笑声,他告诉你血霓虹是封印那老东西临死前还在撒谎!他突然压低声音,槐儿,你知道广灵教最初是做什么的吗
我摇头,目光扫过祭坛周围。在青铜镜后方有一个石龛,里面放着一本皮面书,封面上烫金的往生纹在手机光下微微闪烁。
民国十六年,上海第一家霓虹灯厂的老板从西藏带回一卷密宗经文,说能让人死后魂魄不散。镜中父亲的声音变得飘忽,他找了四十八个广告画师,把经文改造成往生纹,刻在灯箱上...
我走向石龛,小心地取出那本书。翻开第一页,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滑落出来——十几个穿长衫的男人站在金鼎霓虹灯厂招牌下,正中坐着穿西装的老板,手中捧着一盏人皮灯笼。照片底部用毛笔写着:广灵教初代集会,民国十七年元月。
他们发现往生纹能吸收刚死之人的魂魄,转化为霓虹灯的能量。镜中父亲继续说道,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贴在我耳边,但普通人的魂魄太弱,只有特殊血脉才行...比如我们周家。
我的手指颤抖着翻动书页,在中间部分发现了一张家族图谱。周明德的名字赫然在列,旁边标注着护法二字,而周正阳的名字下则写着圣子。
爷爷是广灵教的人我猛地抬头看向铜镜。
镜中父亲的脸突然贴近,几乎占满整个镜面:不止是成员,他是最后一代护法,地位仅次于教主。二十年前那场大火,根本不是意外...是他故意放的!
书页上的记载证实了这一点。最后几页是祖父的笔迹,详细记录了如何用特制血霓虹封印鳞主之门。但有一段文字被反复涂抹,只能辨认出几个词:不得已...正阳...献祭...原谅...
他拿我献祭给鳞主!镜中父亲突然尖叫,整面铜镜剧烈震动起来,为了得到封印门的力量,他亲手把自己的儿子...啊!
尖叫声戛然而止,镜面如同水面般波动起来。当波纹平息时,镜中景象完全变了——父亲站在一个巨大的血霓虹招牌前,招牌上的往生纹如同血管般脉动。更可怕的是,父亲身后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庞大身影,像是由无数人体扭曲拼接而成的怪物。
槐儿,听我说。镜中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你爷爷确实背叛了广灵教,但不是为了害我。他发现了教派的终极秘密——鳞主不是神,而是一种...能量形态。它能通过特定频率的霓虹光波进入我们的世界。
我感到一阵眩晕,手中的书差点掉落。我看向祭坛上的血霓虹灯笼,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往生纹是...一种频率转换器
聪明。镜中父亲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个表情让我心脏绞痛,周家血脉特殊,能与鳞主产生共鸣。你爷爷发现这点后,本想带我一起逃,但教主提前察觉了...
镜面再次波动,景象变成了一间密室。年轻的祖父跪在地上,怀中抱着昏迷的父亲,周围站着十几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教主手持一盏人皮灯笼,正在念诵咒语。
他们强迫你爷爷亲手启动献祭仪式,把我作为媒介与鳞主沟通。镜中父亲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但你爷爷在最后时刻做了手脚...他把我的一部分魂魄藏在了这面镜子里,其余的被鳞主...啊!
镜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黑色的液体渗出。镜中父亲的表情变得极度痛苦,身体开始扭曲变形。
槐儿,快走!它发现我了!父亲的声音扭曲成非人的尖叫,记住,毁掉祭坛才能...才能...
话音未落,整面铜镜轰然炸裂。我本能地护住脸部,却仍被碎片划伤了手臂。当我再次看向祭坛时,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血霓虹灯笼上的那块写着周正阳的人皮正在蠕动,像是有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灯笼表面的其他人皮也开始起伏,四十八个声音同时低语:
钥匙...最后的钥匙...
我踉跄后退,撞翻了石龛。那本皮面书掉在地上,翻到了最后一页。一行用血写的小字映入眼帘:
正阳未死,已成鳞仆。槐儿若见此,速毁祭坛,切莫听信镜中谎言。——明德绝笔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如果父亲真的已经成为鳞主的仆从,那么刚才镜中的是谁那个知道童年口哨的父亲又是怎么回事
血霓虹灯笼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表面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里面黏腻的红色光团。我知道没时间多想了,我抓起一块锋利的铜镜碎片,冲向祭坛。
就在我即将刺向灯笼的瞬间,地下室的门突然砰地关上。整个石室陷入黑暗,只有血霓虹灯笼发出诡异的红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次带着明显的非人特质:
乖儿子,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摆脱命运吗
我转身,看到黑暗中浮现出父亲的脸——不是镜中那个憔悴的形象,而是我记忆里健康英俊的模样。只是这张脸现在漂浮在半空,脖子以下连接着一条粗大的、布满鳞片的触手。
爸...我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嘘...父亲的脸露出温柔的笑容,这个表情在红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恐怖,别怕,很快我们全家就能团聚了。你、我,还有...你爷爷。
灯笼的红光突然暴涨,我看到光中浮现出祖父的身影,正被无数黑色触手缠绕。更远处,一个如山岳般巨大的阴影正在缓缓蠕动,那是...鳞主的真面目吗
我握紧铜镜碎片,感到温热的血液顺着手腕流下。
我后退一步,后背贴在冰冷的石壁上。那些干枯的人皮碎片像秋天的落叶一样往下掉,露出灯笼里面黏糊糊的红光。那光好像在动,在墙上投下血色的波纹。
钥匙...最后的钥匙...
我脑子里突然响起四十八个人的声音,虽然音调不同,但都在说同样的话。我捂住耳朵,声音却直接从脑子里冒出来。太阳穴像被人用烧红的钉子扎了一样疼。
不...我跪在地上,手里的铜镜碎片掉在地上,弹了几下停在血迹旁边。这才发现右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了个口子,血正顺着手指往下滴。
血滴在铜镜上的时候,镜面突然闪出一道刺眼的金光。我赶紧闭眼,再睁开时,灯笼的红光变得更亮了,在半空中形成一张模糊的人脸。
槐儿。
那张脸说话了,是我爸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碎。脸越来越清楚,露出我爸四十岁时的样子。但脖子下面不是人的身体,而是七八条长着鳞片的触手,每根触手末端都长着像人手一样的东西,但多出两节指头,在空中扭来扭去。
我们很快就能团聚了,我爸笑着,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和那些扭动的触手形成可怕的对比,你,我,还有你爷爷。我们周家三代,终于可以...
爷爷我的声音沙哑,他...不是被你...
被我献祭了我爸的笑声带着苦涩,槐儿,你根本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你爷爷背叛广灵教,不是为了害我,而是为了保护你。
灯笼的红光突然扭曲,我爸的脸像坏掉的电视画面一样闪动起来。那些触手疯狂地挥舞,抽打空气发出鞭子一样的声音。
他在撒谎!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红光里传来。
我瞪大眼睛。红光里又出现一个身影——我爷爷被黑色的触手缠着,像提线木偶一样挂在半空。老人的嘴没动,声音却清楚地传进我耳朵。
别信他...鳞主已经吃掉了他大部分灵魂...他在骗你完成最后的仪式...
我爸的脸突然变得狰狞,触手猛地伸向红光中的爷爷。老东西!当年要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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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血门幻影
幻影消失又重组,爷爷的声音断断续续:...毁掉祭坛...用你的血...铜镜...
我的脑子像被劈成两半。一边是我爸温柔地说着爷爷如何在我五岁那年想用邪术夺取周家的力量;另一边是爷爷断断续续地警告,说我爸已经被鳞主控制,现在出现的只是残留的人形碎片。
看看这个,槐儿。我爸的一条触手卷起什么东西扔到我面前。
那是个褪色的小红灯笼,只有巴掌大,是我五岁生日时我爸做的。灯笼骨架已经变形,但上面用毛笔画的歪歪扭扭的小马还在——那是他握着我的手一起画的。
记得吗你说要骑着这匹小马和我一起去...
我的手指颤抖着碰了碰小灯笼。记忆一下子涌上来:我爸把我扛在肩上,在院子里转圈;夏夜星空下,他用口琴吹着走调的生日快乐歌;还有那个承诺——等我六岁生日,就带我去城里的游乐园坐旋转木马。
铜镜碎片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我低头一看,发现我的血已经在镜面上形成一个奇怪的符文。那图案我从没见过,却莫名觉得熟悉,好像血脉深处早就记着这东西。
你的血...爷爷的声音突然变清楚了,周家的血不仅能打开封印...也能伤害它...趁现在...刺穿灯笼...
我爸的脸突然变了,所有触手都绷直了:别听他的!槐儿,只有完成仪式才能救回你妈!她还在血门后面等着我们!
我妈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三岁那年,我妈就病死了。我爸很少提起她,家里连张照片都没留下。
红光里突然出现新的画面:一个模糊的女人站在一扇巨大的血色门前面,拼命拍打着门。虽然看不清脸,但我心里突然一阵剧痛——那是血脉相连的感觉。
她没死...我爸的声音带着哭腔,当年鳞主选中了我们家,你爷爷为了阻止仪式,把我献祭给了血霓虹灯笼...但你妈...我用自己的灵魂换,把她藏在血门里面...
我的视线在铜镜碎片、小灯笼和红光中的我妈之间来回移动。爷爷说我爸在撒谎,但我妈的身影又那么真实。我的血在铜镜上画的符文越来越亮,手腕上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流血了。
时间不多了...爷爷的声音越来越弱,血门马上就要完全打开了...一旦鳞主拿到完整的钥匙...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我看到祭坛上的四十八盏灯笼同时亮了,那些掉下来的人皮碎片像活物一样爬回灯笼表面。我爸的脸开始扭曲变形,鳞片从触手蔓延到脸上。
快决定!槐儿!我爸的声音开始夹杂着非人的嘶叫,是救你妈...还是听那个老疯子的话...
铜镜上的血符突然闪出刺眼的金光,我感到一股热流从手掌直冲心脏。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更多画面:爷爷跪在同样的石室里,用刀割开自己的手腕;我爸小时候被绑在祭坛上,胸口画着和铜镜上一样的血符;还有...还有我自己,站在一扇巨大的血门前,手里拿着完整的铜镜...
不...我猛地抓起铜镜碎片,朝血霓虹灯笼冲去。
我爸的触手像闪电一样拦截,但沾了我血的铜镜碎片像烧红的刀子一样切断了两条触手。黑绿色的黏液从断口喷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你敢——我爸的脸完全扭曲了,嘴咧开到不可思议的宽度,露出层层叠叠的尖牙。
我没停下。我扑向灯笼,把铜镜碎片狠狠刺进那团黏糊糊的红光。一阵骇人的尖叫从四面八方传来,震得石室顶部落下灰尘。灯笼表面刚修好的人皮又爆开了,红光像血一样喷出来,在空中凝结成无数小血珠。
你会后悔的...我爸的声音渐渐消失,等鳞主完全醒来...你会发现...我才是...真的想保护...
红光完全消失的瞬间,我看到爷爷的幻影对我点了点头,然后像烟一样散了。石室陷入黑暗,只有铜镜碎片还发着微弱的金光。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我的手腕又开始流血,但这次血带着淡淡的金色,滴在铜镜上时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我到底该信谁...我自言自语。我爸说我爷爷背叛了家族,爷爷说我爸被鳞主控制了,而我的血又显示出奇怪的反应...
石室一角突然传来石块移动的声音。借着铜镜的微光,我看到墙上出现了一条窄缝——那是我之前没注意到的秘密通道。更诡异的是,通道深处飘来一段音乐,正是我爸在我五岁生日那天用口琴吹的走调生日快乐歌。
我握紧铜镜碎片,血里的金色光点随着心跳忽明忽暗。是进通道去追那可能是陷阱的音乐,还是另想办法对付鳞主我的每个选择都可能决定这个纠缠了三代人的诅咒能不能结束。
通道里的音乐突然变了调,变成了我妈哄我睡觉的摇篮曲。我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我知道,不管前面等着我的是真相还是陷阱,这场血脉之祭都还没完。
通道比想象中狭窄,我必须侧着身子才能前进。石壁上的往生纹在铜镜碎片的微光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那些螺旋状的刻痕像是无数只眯起的眼睛,随着我的移动而缓缓转动。
父亲吹奏的生日快乐歌断断续续地从深处传来,每个走调的音符都精准地戳在我记忆中最柔软的部位。我三岁时发高烧,父亲彻夜不眠用酒精棉球擦拭我的腋窝;五岁那年掉进池塘,父亲连皮鞋都来不及脱就跳进浑浊的水中;还有七岁生日那天,父亲用半个月工资买来的奶油蛋糕,虽然被雨淋得塌陷变形...
都是假的。
我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往生纹开始发光,那些记忆画面突然扭曲变形——父亲擦拭我额头的手掌指缝间渗出黏液;从池塘里捞起我的那双手指甲暴长、泛着青灰色;奶油蛋糕上融化的白色奶油变成了细小的虫卵。
通道突然向下倾斜,我踉跄了几步,铜镜碎片不慎划过掌心。血珠滴落在往生纹上,那些螺旋刻痕立刻变成血管般的鲜红色,整个通道壁开始有节奏地搏动起来,仿佛突然有了生命。
母亲的摇篮曲就在这时响起。不是从通道深处,而是直接从我左耳鼓膜内侧传来,声调频率与我的心跳完全同步。我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石壁上的往生纹突然投影出立体画面:
穿月白色旗袍的女人背对着我,乌黑的长发用木簪松松挽着,正轻轻摇晃怀里的襁褓。我喉咙发紧——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母亲。女人哼唱的调子突然中断,她缓缓转头,我却只看到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平滑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槐...儿...
石壁上的投影突然被拉长变形,母亲的旗袍下摆伸出七八条章鱼般的触须,那些灰白色的软体组织缠上襁褓,婴儿的啼哭声瞬间变成非人的尖啸。我发疯似的用铜镜碎片划向石壁,投影碎裂成千万片光影,每一片都映出母亲被触手逐渐吞噬的画面。
这是往生纹制造的幻象。我喘着粗气对自己说,却发现右手腕的伤口又开始渗出金色血珠。那些血珠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空中,排成一道箭头的形状指向通道更深处。
通道尽头的空间豁然开朗。椭圆形的石室中央矗立着一扇约三人高的血色门扉,门板表面布满类似人体毛细血管的网状纹路,此刻正随着母亲摇篮曲的节奏明暗闪烁。我的金色血珠像被磁铁吸引般飞向血门,在门板上组成一个复杂的符文——正是铜镜上曾出现过的那个。
你来了。
血门前突然浮现出母亲的完整身影。月白色旗袍,木簪束发,这次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与我梦中所见一模一样,只是左眼瞳孔是诡异的竖瞳。她向前伸出手,腕间戴着的银镯叮当作响,那是周家祖传的锁魂镯。
妈...妈我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理性告诉我这是陷阱,但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向前迈步。铜镜碎片突然变得滚烫,在我掌心烙出一个符文形状的灼痕。
母亲的笑容突然凝固。旗袍从领口开始裂开,露出下面覆盖着细密鳞片的皮肤。那些青灰色的鳞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她面部蔓延,而她的右手却仍然保持着召唤的姿势。
快...碰触血门...母亲的声音开始夹杂着嘶嘶的杂音,用你的血...完成契约...
我忽然注意到血门底部堆积着数十个红纸灯笼,全都和我五岁生日那个一模一样。最上方那个灯笼突然无火自燃,烧焦的纸灰组成一行字迹:别信她
你母亲早就死了。
石室剧烈震动起来,血门上的毛细血管纷纷爆裂,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结成父亲的面容。与灯笼里出现的不同,这个父亲面容憔悴,半张脸已经鳞片化,但眼神却清明锐利。
槐儿听好!父亲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母亲当年自愿成为血门守护者,是为了把鳞主封印在自己体内!现在她身体里的是...
母亲的身影突然暴起,旗袍完全碎裂,露出下面完全异化的躯体。她的腹部裂开一道横贯的嘴,里面层层叠叠的尖牙间还挂着半截银镯。但更可怕的是她的双手仍然维持着人类形态,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救...我...母亲的人类双手拼命撕扯着自己异变的身体,杀...了...我...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金色血液从耳孔渗出。铜镜碎片上的符文突然投射出第三组画面:二十年前的祭坛前,祖父用匕首划开父亲手腕,将血滴在母亲眉心的鳞片上;母亲哭着拥抱还是婴儿的我,然后主动走向血门;父亲发狂般撞向祭坛,后脑渗出的血在石板上画出一道符咒...
10
10
血脉契约
血门上的符文突然完整显现,我看清了那是什么——一个用古老文字书写的契字,落款处是三个血色手印,大小明显分别属于成人、妇女和婴儿。
周家血脉...本就是封印的一部分...父亲的面容开始消散,选择吧槐儿...用你的血重启封印...或者...
巨大的轰鸣声中,血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我看到门内的母亲被无数触手贯穿身体,而那些触手又连接着门后无边血海中一个山岳般的黑影。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母亲被触手刺穿的伤口处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和我一样的金色液体。
铜镜碎片突然自动飞向血门,我感到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两种截然不同的冲动在血管里厮杀:一种是冲向血门拥抱母亲的强烈渴望,另一种是毁掉眼前一切的暴虐欲望。我的视网膜上浮现出两行重叠的文字:
饮母血可得永生
弑至亲方成封印
血门缝隙中突然射出数十条触须,却在距离我一寸处被金色血雾挡住。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血液不知何时已在周围形成一道屏障,而那些悬浮的血珠正在空中重组铜镜碎片——原本残缺的镜面以血为媒逐渐补全。
母亲的人类双手突然抓住两根刺穿自己胸口的触手,用尽全力掰断。记住...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你小时候...最怕苦...吃药总要...加三勺糖...
这句平凡的话语像利剑刺穿我的心脏。我咆哮着举起重组近半的铜镜,镜面反射出的金光如利刃劈向血门。母亲在金光中微笑,竖瞳变回圆润的人类眼睛,而异化的躯体开始崩解。
不!!!
血门后的黑影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整条通道开始崩塌。我被气浪掀翻,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完全复原的铜镜自动飞入怀中,镜面清晰地映出血门上的真相——那三个手印旁还有第四个小巧的掌印,属于某个不足月的胎儿。
父亲的声音似叹息似解脱:你终于知道了...
我睁开眼睛时,世界是一片模糊的红色。我眨了眨眼,睫毛上凝结的血珠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暗斑。喉咙里泛着铁锈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了一把碎玻璃。
我还活着这个念头在我混沌的大脑中缓慢成形。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声。身体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又草草拼凑起来,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着抗议。我咬着牙撑起上半身,碎石和玻璃碎片从身上簌簌落下。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下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多年的防空洞,拱形的混凝土天花板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缝,几盏应急灯苟延残喘地闪烁着,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墙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往生纹,那些扭曲的符号在灯光下仿佛活物般蠕动。更诡异的是,地面上散落着无数印有广灵教字样的广告布碎片,它们被某种力量撕得粉碎,却诡异地排列成一个巨大的环形图案。
我的记忆像被搅浑的水,慢慢沉淀出几个片段:爆炸、尖叫、铜镜碎片刺入掌心...还有那个自称是我父亲的男人。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的伤口已经结痂,但皮肤下隐约有暗红色的纹路蔓延,如同植物的根系般向手臂延伸。
这是...什么我触碰那些纹路,指尖传来异常的灼热感。
就在这时,一阵剧痛突然从掌心炸开。我闷哼一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液从伤口渗出,却没有滴落,而是悬浮在空中,扭曲、变形,最终形成一个与墙上往生纹相似的符文。这个血符缓缓飘向墙壁,与其中一个刻痕完美重合。
刹那间,整个地下空间的往生纹同时亮起暗红色的光芒,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我感到一股古老而强大的力量在血脉中苏醒,我的视野突然被无数破碎的画面淹没:
——一个身着古装的男人跪在祭坛前,手持铜镜割开自己的手腕;
——无数扭曲的黑影从地底涌出,又被某种力量强行拉回;
——一面铜镜被分成四份,分别由四个不同的人带走...
啊!我抱住头,那些不属于我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我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后背。
你终于觉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我猛地抬头,看到父亲——或者说,那个自称是我父亲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应急灯的光线照在他身上,我这才看清,父亲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可怕的变化:他的右半边身体还保持着人形,而左半边则覆盖着类似鱼鳞的角质层,手指间连着蹼状物,左眼完全变成了爬行动物般的竖瞳。
你...到底是什么我本能地向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我是你父亲,周明远。男人停下脚步,异化的半边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虽然现在看起来不太像了。
我注意到父亲说话时,人类的那半边脸表情痛苦而克制,而异化的半边则完全僵硬,如同面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记忆是什么为什么我的血...我举起仍在微微发光的手掌。
父亲叹了口气,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费了他大量力气。周家血脉是特殊的。三百年前,我们的先祖周玄与鳞主立下契约,以血脉为代价封印了它。每一代周家人都要献祭一个子嗣维持封印。
献祭我感到一阵恶寒,你是说...
你本有个孪生妹妹,叫周萱。父亲的声音低沉下去,她...没能活着出生。但她的灵魂被用于封印,而你,是封印的另一半。
我如遭雷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我从未听说过自己有个妹妹,更无法想象父母竟然...
我们别无选择。父亲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如果不这样做,鳞主早就破封而出了。但现在,广灵教找到了打破平衡的方法。
父亲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四块铜镜碎片,已经重新拼合在一起,只是接缝处仍有裂痕。他将铜镜递给我:看吧,这就是真相。
我颤抖着接过铜镜。镜面并不映照我的脸,而是浮现出一幅幅活动的画面:一个孕妇躺在产床上,痛苦地挣扎;医生摇头叹息,抱出一个死婴;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接过婴儿,在她额头画下往生纹...
这是...我妹妹我的声音哽咽了。
画面变换,显示出广灵教内部的分裂:一部分人坚持继续封印鳞主,另一部分则想利用它的力量。分裂导致铜镜被分成四份,由四位掌印分别保管。
广灵教早就不是铁板一块了。父亲解释道,第四掌印背叛了其他人,他想利用你的血脉唤醒鳞主,而不是封印它。
我突然想起什么:那妈妈...她知道这些吗
父亲的表情更加痛苦:她...不完全知道。我骗她说孩子夭折了。但这些年,她一直在怀疑...特别是当你开始做那些噩梦后。
那些梦是真的我想起自己反复梦见的黑暗水域和低语声。
那是鳞主在试图与你沟通。封印正在减弱,它越来越强大。父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异化的半边身体抽搐着,鳞片下渗出暗绿色的液体。
爸!我下意识上前扶住他,却被父亲推开。
没时间了。父亲喘息着指向房间另一头,那里有个密室,里面有你需要的一切。现在你必须做出选择:牺牲自己重启封印,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找到另一种方法彻底消灭鳞主。但这几乎不可能。父亲苦笑道,三百年来,周家无数人尝试过,都失败了。
我握紧铜镜,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从中传来:如果...如果我选择第三条路呢
父亲怔了怔:什么第三条路
既不牺牲自己,也不逃跑。我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而是主动出击,在鳞主完全苏醒前找到它的弱点。
父亲沉默良久,异化的半边脸突然扭曲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挣扎。他痛苦地抱住头:快...快走...它要控制我了...
爸!
11
11
黑暗觉醒
密室...契约书...会告诉你一切...父亲艰难地说着,突然一把推开我,快走!
我踉跄着后退,看到父亲的身体正在加速异化,鳞片蔓延到脖颈,人类的眼睛也开始变成竖瞳。我咬咬牙,转身向父亲指的方向跑去。
在墙角,我发现了一块松动的砖块。按下后,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狭小的密室。我闪身进入,墙壁在我身后迅速闭合,将父亲——或者说正在变成怪物的那个东西——关在外面。
密室中只有一张石桌,上面放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和一个青铜小刀。我走近,看到羊皮纸上写着血脉之契四个古体字。我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记载的文字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血脉之契,非死不能解。立约者周玄,以子孙血脉为引,封鳞主于九泉之下。然每甲子需献祭一子,以血饲镜,以魂镇邪...
我继续往下读,发现了一段关于广灵教分裂的详细记载,以及周家先祖与鳞主交易的真实目的——不是为了封印,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控制鳞主的力量。
原来如此...我喃喃自语,先祖根本不是想永远封印它,而是...
就在这时,密室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灯光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我陷入完全的黑暗中。我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耳边响起低沉的呢喃声,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千万人同时低语,又像是深海中某种庞然大物的呼唤。
你终于来了,我的孩子。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我们血脉相连,你逃不掉的...
我惊恐地发现,自己掌心的往生纹正发出刺眼的红光,而羊皮纸上的文字也开始燃烧,化作点点火星在空中飞舞。在火光熄灭前的最后一瞬,我看到了密室墙上浮现的巨大黑影——那是一个长满眼睛和触手的可怖形体,正向我缓缓伸出爪牙...
密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的指尖触碰到那张泛黄的羊皮纸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往生纹突然灼热起来,像有一块烧红的烙铁压在皮肤上。
这是......我强忍着疼痛,小心翼翼地展开羊皮纸。上面的文字是用一种暗红色的颜料书写的,经过数百年时光的侵蚀,依然清晰得可怕。那不是墨水,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是血,干涸的人血。
血脉之契,非死不能解。
开篇第一行字就让我的呼吸为之一滞。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羊皮纸上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在我眼前扭曲、蠕动。
周家血脉为钥,鳞主之力为锁......我轻声念出上面的文字,声音在狭小的密室里回荡,先祖周明德与鳞主立约,非为永封,实为......我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收缩。
羊皮纸上的文字清晰地记载着一个颠覆我所有认知的真相:周家先祖从未打算永远封印鳞主。相反,他们与那个可怖的存在达成了交易——周家血脉将成为控制鳞主力量的容器,待时机成熟,驾驭那股力量。
不,这不可能......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往生纹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我猛地抬头看向那面铜镜,镜中自己的倒影正在扭曲变形,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就在这时,密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灯泡发出刺耳的爆裂声,黑暗如潮水般瞬间吞没了整个空间。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我本能地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周家血脉......终于等到你了......
那声音不是从外界传来的,而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黏腻、冰冷,像无数条蛇在耳道里爬行。我的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但那声音依然清晰可闻。
看看你的手臂,我的孩子......那声音低语道,我们的契约正在履行......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往生纹正散发着诡异的红光,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延伸。更可怕的是,那些纹路正在向我的心脏位置蔓延。
不!我发出一声嘶吼,右手胡乱抓向桌面,碰到了那把青铜小刀。就在我的手指握住刀柄的瞬间,羊皮纸上的文字突然燃烧起来,幽蓝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密室。
借着这诡异的火光,我看到密室墙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那是一个难以名状的轮廓,像是无数扭曲的人体纠缠在一起,又像是某种远古海洋生物的剪影。黑影中央,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接受你的命运......鳞主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成为我的容器,你将获得超越凡人的力量......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破碎的画面:我看到先祖周明德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中,面前是一潭漆黑的液体;我看到广灵教的信徒们分裂成两派,在火光中厮杀;我看到自己的父亲跪在地上,往生纹爬满了他的全身......
不!我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我暂时夺回了意识的控制权。我低头看向手中的青铜小刀,刀身上刻着与铜镜相似的符文,此刻正微微发烫。
羊皮纸已经燃烧殆尽,但最后一行字在火焰中格外清晰:唯周家血脉可持此刃,破契需以血引血......
密室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碎石从天花板上掉落。我知道,我必须立刻做出选择——屈服于鳞主,成为它的傀儡;或者......
我的目光落在青铜小刀上,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形。
父亲......我突然明白了父亲这些年反常行为的原因——他一直在抵抗鳞主的控制,但往生纹最终吞噬了他。我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我握紧青铜小刀,猛地划破自己的手掌。鲜血滴落在铜镜上,镜面顿时泛起涟漪般的波纹。墙上的黑影发出愤怒的嘶吼,整个密室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般摇晃。
你竟敢......鳞主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周家血脉终将属于我!
我没有理会那声音,我抓起铜镜和青铜小刀,冲向密室出口。就在我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掀翻在地。
槐儿......
这个声音让我浑身血液凝固。我缓缓转头,看到父亲站在密室门口——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父亲的话。周父的身体已经严重异化,皮肤上覆盖着鱼鳞般的角质,手指间长出了蹼状物,眼睛变成了浑浊的灰白色。
父亲......我的声音哽咽了,你还认得我吗
异化的父亲歪了歪头,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我的孩子......加入我们......他的声音已经不像人类,而是混合了多种声调的诡异和声。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握紧青铜小刀,强迫自己站起来:对不起,父亲......我必须这么做。
我猛地冲向父亲,在对方反应过来前,用青铜小刀划过父亲的掌心。异化的父亲发出一声骇人的尖叫,伤口处冒出阵阵黑烟。我趁机从他身边挤过,冲出了密室。
身后传来愤怒的咆哮和沉重的脚步声,我不敢回头,沿着来时的路拼命奔跑。防空洞的通道似乎比来时更长、更曲折,我的肺部火辣辣地疼,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不断前进。
终于,我看到了防空洞出口的微光。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冲了出去,瘫倒在祖宅后院潮湿的草地上。我大口喘着气,回头看向防空洞黑漆漆的入口——
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洞口凝聚,两点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醒目。更可怕的是,我看到防空洞的墙壁上,无数细小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向外蔓延,与我手臂上的往生纹一模一样。
时间不多了......我低头看向手中的铜镜和青铜小刀,镜面上浮现出新的符文,组成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图案——那似乎是一个地点,一个可能与鳞主起源有关的地方。
远处传来警笛声,我这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我艰难地爬起来,将铜镜和小刀藏进外套内袋。往生纹的灼热感依然没有消退,反而有加剧的趋势。我知道,这只是开始——鳞主已经锁定了我,而那个非死不能解的契约,正将我一步步拖向无法回头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