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
到医院检查一番后，我向医生说着最近的情况。
鼻血不怎么流了，但是越来越疼了，就像是骨头里长了一片刺，不依不饶得饮血食肉，好几次我以为我自己挺不过去了。
齐司礼笔走龙蛇的字迹忽然断了，他严肃的注视着我:换骨髓吧！靠化疗和吃药撑不了多久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还能活多久
最多一个月，在积极配合治疗的情况下。
一个月，足够我摆脱陆沉舟好好感受这个世界了。
医生，安排我住院吧。比起和陆沉舟住在一起，医院反而更加清净自在。
办理好住院手续之后，我回家收拾了行李。整理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和陆沉舟有关的东西。
他戴过的手表，爱用的香水，喜欢的领带，喝过水的杯子......
当年收集时有多欢喜，如今看到就有多厌烦。我直接将这些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此时的程雪正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她像一个胜利者一样，对我冷嘲热讽。
呦！你这是打算离家出走吗离开了可就不能回来了哦，林星妍，你追了六年的男人我勾勾手指就到手了，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有滋味！
我装作没听见，继续收拾着行李。
见我不理她，程雪变得更加猖狂，她翻开我的抽屉，将一只玉镯猛摔到地上——那是我外婆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你怎么不说话啊！是哑巴吗
翠绿的镯子被摔得稀巴烂，我浑身发抖，再也忍不住，照着她的脸狠狠甩了一巴掌。
你是狗吗咬着人不放！我提起程雪的头发，另一只手疯狂抓她的脸，直到有血染红指尖才停下来。
程雪被我这副样子吓傻了，哆哆嗦嗦拿起手机，按了好几次都没能拨出一通电话。
我对和你抢男人这件事不感兴趣，陆沉舟归你了，我不要了。
说完，我看着没有任何我的痕迹的房子，提着行李箱转身离开，再不看一眼。
当晚，我正在机票界面浏览，计划着我的云南之旅——配合治疗半个月，剩下半个月可以不太痛苦的度过，最后死在花海里，蛮划算的。
程雪推门而入，身后是陆沉舟。
他一身笔挺西装，眉目英俊，眼神却无比狠厉:是你把小雪打成那样的
一比一，我们两清。我指了指头上还没拆的纱布。
陆沉舟强压着怒火:我不是说会补偿你了吗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小雪她说话刻薄了些，但也不止于此。
我被他气笑了，笑的浑身都疼:她一个逛谎言，你就把我打进了医院。今天她故意摔碎了我外婆留给我的遗物，我不该动手吗
你这个贱人！程雪抓起我的头发，抬手照着我的脸打了上去。
刚刚我说了太多话，现在只觉得疲惫，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而陆沉舟，就这样看着程雪打我，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意思，而是平静的解释。
你抓花了小雪的脸，她打你五十个巴掌，这样就扯平了。
啪又一个巴掌落下，火辣辣的疼。
林星妍，陆沉舟根本不在乎你，我才是他最重要的人。程雪俯身在我耳边低语。
我挣扎着想反抗，可手腕却被陆沉舟紧紧扣住，无法动弹。
啪！啪！啪！
整个病房里充斥着巴掌砸下来的声音。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脸颊已经疼到麻木，胀胀的热热的。一阵悲哀涌上心头，夫妻一场，竟落成这般田地。随着最后一个巴掌落地，一股腥甜涌了上来，我居然吐了血！
恍惚间，我听到了齐司礼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这是医院！她是病人！
......
我第一次觉得失去意识的感觉也不错。
4
穿刺针扎进皮肤带来强烈痛感，我忍不住哭出声来，下一秒，眼泪被温热的指尖拂走，我这才惊觉自己靠在了齐司礼的怀里。
别怕。我听见他对我说出这两个字。
很奇怪，明明化疗疼的要死，可这次的痛感居然轻了不少。
不要紧张，我在这里。齐司礼的声音平静而柔和，让人感到莫名心安。
我很快又昏睡过去。
梦里，我被人小心的托起，力道很稳。耳边响起一阵呢喃:他对你那么差，你不要喜欢他了。
陆沉舟就仗着我喜欢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可他忘了，爱并不是毫无底线。
是时候该结束了。
翌日，陆沉舟又来医院找我，我看到齐司礼就在门外注视着，生怕我会受伤。
你为什么总是和程雪过不去他拧着眉问我。
她和你领证了吗我反问他。
陆沉舟脸色一沉，语气开始变得不耐烦。
闹脾气也要有个度，更何况你们之间已经扯平了。
嗯。我发出一个单音节回应。
我要去一趟法国，会给你带礼物的。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等我回来，我们就办婚礼吧！
婚礼换做是以前的我一定会欣喜若狂，可现在我已经不稀罕了。
还不等我回答，陆沉舟已经离开了病房，所以他来看我的目的就是通知我这个天大的恩赐。
我在医院住了十天，比计划提前五天出院。
因为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做最后的收尾。
律师事务所内，我在拟好的离婚协议书上签好自己的名字，然后拨通了程雪的电话。
出来见一面。
咖啡厅里，程雪满脸胜利者的姿态，用眼神藐视我:你找我做什么沉舟不是解决好我们之间的问题了吗
我不想和她争辩，从包里把那份离婚协议书推到她面前:等陆沉舟回来，把这个给他。
他喜欢的一直是你，至于为什么和我结婚，是因为我心口有一个和你相似的纹身。
程雪的脸色变了又变，震惊，惊喜，疑惑......
等我起身离开时，她才回过神来:林星妍，你要去哪儿
我没回头:离婚了，给自己找个清净的地方当墓地。你们两个可要好好过日子，别再来打扰我了。
林星妍！你斗不过我的！
接下来，我依次和我的家人朋友做了告别，而后坐上了前往云南花海的飞机。
登机前，手机突然震动——是陆沉舟发来的消息。
一张图片，附上文字:马上回国，给你带了礼物。
我点开一看，礼品袋里是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多嘲讽，爱吃巧克力的是程雪，而我，对巧克力过敏。
下一秒，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陆沉舟，我不爱你了，你在我的生活里彻底杀青了。
5
陆沉舟回到家，程雪笑嘻嘻的跑出来勾住他的脖子。
你回来啦！
陆沉舟没回答，视线扫视着四周，家里变得很空旷，好像一下子少了很多东西。
他推开程雪径直来到我的卧室——里面也空荡荡的，像是从来没有人住过。
所有我留下的生活痕迹都被带走了。
陆沉舟的眉头紧蹙在一起，周身温度骤降到冰点。
程雪跟了上来，扑倒他怀里，仰着脸撒娇:
林星妍离开了，现在你终于是我的了！
陆沉舟抱着她，却丝毫感受不到喜悦。
他掏出手机，拨打我的电话，却提示对方已关机。
随后又打开聊天框，尝试给我发消息，刚发出去却弹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还在闹脾气
陆沉舟思索了很久，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因为我向来对他百依百顺，从来不会有任何脾气。
他拨打了我闺蜜周周的电话号码。
喂！林星妍呢！让她接电话。
对面沉默了片刻，语气讥讽:
阿妍不在我这里，她早就离开有你生活的这所城市了。
陆沉舟手里拎着的巧克力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响。
原本丝毫不信的他，现在也一点点认清了现实。
她去哪了不是说好回来就筹办婚礼的吗
陆沉舟自言自语道。
对面一声冷笑:陆沉舟，你不是喜欢那个程雪吗现在阿妍成全你们了，你何苦还要找她仅凭借她爱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折磨她吗
曾经那么明媚大方的女孩子，嫁给你后变成了什么样，她满心满眼都是你，可你对她都做了些什么把她扔在半路打车回家当众扇他耳光放纵你的小情人欺负她恐怕你连她生病这件事都不知道吧！
陆沉舟嗓音嘶哑:她生病了
周周没做任何解释，直接挂了电话。
程雪这时候拿出了那份离婚协议书:别打了，她不会回来了。
这是什么
离婚协议书，她把这个交给了我，说她要去给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做坟墓。
陆沉舟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起。他开车奔向医院。
拿到我的病历档案的那一刻，他僵在原地，大脑嗡嗡作响。
很快，陆沉舟和程雪成为了光明正大的情侣。
接下来的几天，程雪像一个随身挂件一样，寸步不离的缠着陆沉舟。
耍小性子，撒娇样样不落，甚至连吃饭都要腻歪在一起。
陆沉舟耐心的陪着她，极尽纵容。
这天两人来到一家网红餐厅来吃饭，当服务员把一盘虾端上桌时，程雪不满的撒娇。
我不喜欢吃虾！能换掉吗
陆沉舟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亲爱的，你在想什么程雪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只是想起这家餐厅他和我也来过，那天我给他剥了满满一碗虾，眼睛亮晶晶的递上前来。
那时的我，满心满眼都是他。
你怎么又走神！程雪声音娇而嗲，晃着陆沉舟的胳膊不放。
曾经最吃这套的陆沉舟现在也有些厌烦，开始怀念起我的好来。
因为我总是尽全力迁就他，甚至不惜委屈自己。
可惜幸福总是后知后觉。
6
下飞机后，我意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齐司礼微笑着走向我，伸出手。
又见面了！
我回握住他的手，笑的眼睛发酸。
看吧陆沉舟，你不喜欢我，总会有人喜欢我。
很快，我在云南安定了下来，在洱海旁租了一间小院子，日常赏花看海喝茶，过起了慢悠悠的生活。
我的病更重了，成日成日的恶心，全身的都是皮下出血导致的淤紫痕迹，预示着生命即将进入倒计时。
不过我不在乎，现在能够这样纯粹的活着，我真的非常满足。
齐司礼穿着睡衣朝我跑来，脸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笑的干净漂亮。
我心情很好的抱住了他，在云南的这段时间，齐司礼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在这段关系里，我感受到了被爱的滋味。
院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只见陆沉舟面色憔悴，身边散落着各种礼品袋。
林星妍，我没同意离婚，你一声不吭跑来云南是什么意思。
我拉近齐司礼的手，笑的灿烂:陆沉舟先生，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要求我呢
我故意顿了顿，补充到:这是我男朋友，我们现在很幸福
其实在程雪回国后，我不止一次想离开他。
尤其是看到行车记录仪里两个人亲密的视频之后，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可惜那时我糊涂，天真的以为只要对陆沉舟好，他就会爱上我。
后来为了陪程雪吃饭，将我扔在半路，丝毫不考虑那时很难打到车的郊区。
我的病严重到必须化疗，需要家属签字，护士诧异的问我:你家属呢
我打了十多个电话都无人接听，下一秒，我却看到他陪着程雪出现在妇产科，笑的甜蜜幸福。
最后还是我自己签了字。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已经开始失望了。
我不肯再与陆沉舟纠缠，便拉着齐司礼转身回了院子。
可陆沉舟却格外执着。
他追了上来，挡在我的前面，胸口剧烈起伏着:别闹脾气了，跟我回去。
我无视他，打算绕过他离开。
下一秒，他捏起拳头朝着齐司礼砸去。
这是我老婆，我们领证了！婚礼就在下周举办！她爱了我六年，怎么会轻易喜欢上你！
齐司礼敏捷的躲开，嘴角勾着一抹讥讽。
你就是那个不负责任还脚踏两只船的前夫哥啊！阿妍这么好的女孩子，被你耽误了六年，真是可惜。
我忍不住扬起嘴角，内心一片柔软。我牵起齐司礼的手，语气严肃的通知陆沉舟:
你已经有程雪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陆沉舟，你知道吗人的心是会死的。
我不爱你了。
7
陆沉舟心口一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说了这么多话，我的身体早已透支，此时已经累的靠在齐司礼的怀里。
他将我打横抱进房间里，而后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原本执着站在门口的陆沉舟很快离开了。
之后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我的直觉告诉我，齐司礼的身份不可能仅是一名医生，于是我威胁他坦白。
果不其然，眼前这个温柔体贴的男人，背地里却是个养尊处优的的京圈少爷，而陆沉舟之所以能配合离婚且再也没找过我，是因为齐司礼暗中打压他的生意以示警告。
我的生活恢复了平静，齐司礼一直陪在我身边。
滇池浩渺连天，大片海鸥盘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震撼。
还记得我少女时期，对命理星座格外相信，给我算姻缘的老先生说过，我的正缘就在云南，这也是我之前一直想和陆沉舟来云南的原因。
但这趟旅程始终没能完成，不料冥冥之中早已有安排。
齐司礼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怜惜的亲吻我的额头:
阿妍，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看着自己青紫的胳膊，苦笑:
可我的一辈子太短了，你不该把心思花在我身上的。
我找到和你匹配的骨髓了。
民政局内，齐司礼一身西装，汗水却从发际线突围。
新郎，可以深呼吸环节一下紧张情绪！摄影师好心提醒。
我毫不留情的嘲笑他，下一秒，一只潮湿的手就附上了我的手心。
我回握住他的手。
三，二，一。闪光灯亮起，画面被定格。
二位很有夫妻相呢！祝你们百年好合，新婚快乐！工作人员微笑着把红本本递给我们。
后来我和齐司礼回了京城。
骨髓匹配很成功，恢复期间，齐司礼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边。
陆沉舟来探望过我，被齐司礼拦在了门口。
8
vip病房外的走廊格外安静，落针可闻。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陆沉舟难得开口求人:把阿妍还给我吧！
你喜欢上她了齐司礼挑眉。
我不习惯家里没有她，至于程雪，我已经处理好了，她现在已经出嫁了。
阿妍不是挂件，也不是你家里的摆设，你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明白，我凭什么要让给你。
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和你交换。
假如我让给你后，你打算怎么对她
陆沉舟陷入了沉思。
你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或者说，你尝试过了解她吗
一阵沉默。
齐司礼忽然笑出声来:你现在也没明白，林星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她不是商品或者摆设。
她曾经把真心都给了你，你却对她连最基本的了解都没有。
齐司礼站起身来，推开门前轻飘飘的留一句话:陆少爷，您还是先学会什么是爱吧。
陆沉舟愣在原地，最终落魄的离开。
随着身体的恢复，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
齐司礼，我爱你。
我靠在病床上，眉眼弯弯的朝着给我削苹果的男人笑。他和陆沉舟在门外的对话，全部落到我的耳朵里。
你现在是我老婆。他将苹果递到我的手里，满眼温柔。
9
后来我见到过陆沉舟两次。
第一次是在我的婚礼现场，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站在台下，西装皱巴巴的穿在身上，脸上还长着青茬，头发凌乱的垂在额前。
和之前的意气风发截然不同。
第二次是在新闻报道上，陆沉舟那家公司因总经理去世宣布破产。
而去世的总经理就是陆沉舟，经警方调查，死亡原因为中毒。
投毒之人正是程雪。
据我了解，程雪以自杀相逼要求陆沉舟和她结婚。
林星妍已经离开了，你现在只能和我结婚，不然我死在你面前！
两人就这样闹了一段时间，最后陆沉舟将程雪嫁给了一个圈内出了名的浪荡子。
程雪嫁过去后备受折磨，于是怀恨在心，趁陆沉舟不注意，一剂毒药杀了他，锒铛入狱。
我觉得荒唐，不过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婚礼过后，我和齐司礼搬去了云南定居。
可没过多久，我觉得身体有些异样，这可把齐司礼吓得不轻。
检查一番过后，他拿着报告咧嘴傻笑。
老婆，我们有宝宝了！
支付彩礼费吧！这是另外的价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