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异日瞳 本章:第一章

    一

    程立掐灭第五支烟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医院发来的检查报告在黑暗中格外刺眼——肝功能异常,疑似晚期纤维化,建议立即复查。

    他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手机。三十岁,不抽烟不喝酒,每周健身三次,怎么会突然被判了死刑

    喂,你听说了吗办公室隔间后传来同事的窃窃私语,老赵今天突然晕倒了,医生说像是七十岁老人的身体...

    程立猛地抬头。赵明就是上周和他大吵一架的那个赵明当时赵明气得脸色铁青,而他却莫名其妙感到一阵舒畅,连持续半年的胸闷都缓解了。

    听说城南有个茶馆...另一个声音压低了几分,老板懂些旁门左道...

    当晚十一点,程立站在忘忧茶馆斑驳的木门前。门缝里渗出的灯光像稀释的血水,在青石板上蜿蜒。他刚要推门,木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等你很久了。柜台后的老人头也不抬,枯枝般的手指摩挲着一个布满裂纹的茶杯,肝衰竭

    程立的血液瞬间凝固。他从未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病情。

    老人抬起浑浊的眼睛,瞳孔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黑影在蠕动:想活命有法子。但借来的命...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黑牙,要拿魂来抵。

    茶馆角落的煤油灯突然剧烈摇晃,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程立看见老人投在墙上的影子——那根本不是人形,而是一团纠缠蠕动的触须。

    每收集一份怒气,就能多活七天。老人蘸着茶水在纸上画出一个扭曲的符号,但记住两点:第一,必须让对方真正恨你入骨;第二...他的声音突然变成数十个人的合声,...他们会一直跟着你。

    程立咽了口唾沫。墙上的触须影子正缓缓向他蔓延。

    我该怎么做

    老人推来一杯墨绿色的茶水:先付定金。

    茶水表面浮着一张模糊的人脸——赫然是赵明的模样。

    第二天上班,程立选择了第一个目标——总是和他作对的同事赵明。会议结束后,程立故意撞翻了赵明的咖啡。

    你他妈的眼瞎啊赵明果然暴跳如雷,脸涨得通红。

    程立立刻在心中默念咒语,手指在裤兜里悄悄画出那个符号。他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流从赵明身上飘出,钻进了自己的掌心。与此同时,赵明突然打了个寒颤,脸色变得苍白。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赵明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程立没有回答,快步离开了。回到座位上,他感到一股久违的活力在体内流动。医生说的那种持续的疲惫感减轻了不少。那股流入体内的温热气息让他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就像干旱的沙漠突逢甘霖。三个月来第一次,他感觉肺部不再像塞满了棉花,太阳穴持续的刺痛也奇迹般消退了。

    真的有用...他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诡异的灼热感。

    短暂的兴奋之后程立起身去到卫生间,双手捧起水拍向自己的脸。

    我刚刚做了什么他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水珠顺着鼻梁滑落,像极了眼泪,那不只是简单的吵架...我偷走了赵明的一部分生命。

    镜中人嘴唇蠕动着,眼神中闪过一丝惶恐。赵明最后那个突然苍白的脸色和困惑的表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程立突然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他的胃袋像被那只枯瘦的茶馆老板的手攥住了一样绞痛。

    这是谋杀...程立滑坐在潮湿的地砖上,后脑勺抵着冰冷的墙面。但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感涌上心头,久违的食欲突然苏醒。身体每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这种重获新生的快感立刻冲淡了那点愧疚。

    程立摸出手机,相册里存着上周拍的CT片子。那些触目惊心的阴影此刻仿佛淡了些——或许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但这个念头已经足够让他心跳加速。

    只是借一点点...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在洗手间产生诡异的回声,赵明那么健康,少活几天根本不会察觉...而我...

    隔间突然传来冲水声,程立触电般跳起来。在同事推门而出前,他已经调整好表情,甚至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个自然的微笑。但当他转身时,余光瞥见镜中的自己还站在原地,嘴角挂着毛骨悚然的弧度。

    走廊灯光突然忽明忽暗的闪了一下,程立摸着手腕内侧突突跳动的脉搏。那里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形成一个小小的凸起。当他定睛看去时,凸起又消失了。

    值得的。程立心中坚定的想到。

    还给我...赵明尖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程立加快脚步,丝毫不敢向后看去。

    再试一次,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在夜雾中,程立站在公交车内,他的呼吸在玻璃幕墙上留下转瞬即逝的白痕,就一次...

    三天后,程立站在公司楼下的吸烟区,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打火机。自从第一次借命后,那种充沛的活力感正在迅速消退。今早刷牙时,他吐出的漱口水里飘着血丝,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活像具行走的骷髅。

    不够...他盯着对面便利店进出的顾客,喉咙里泛着铁锈味,还需要更多。

    一个穿红色外套的年轻女孩推门而出,手里捧着关东煮。程立认识她——财务部的实习生小雨,上周还帮他整理过报销单。女孩嘴角沾着一点酱汁,年轻的脸庞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健康的粉晕。

    程立的舌尖抵住上颚。茶馆老板说过,越是鲜活的生命,能借来的生气就越浓郁。

    小雨!他换上工作时常用的笑容迎上去,上次的报销多亏你帮忙。

    女孩受宠若惊地睁大眼睛。程立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在闪光。

    程经理太客气了,那是我应该...她的客套话突然卡在喉咙里——程立不小心打翻了她手中的纸杯,滚烫的汤汁全泼在那件崭新的羊绒外套上。

    啊!小雨尖叫着跳开,胸前瞬间洇开一大片油渍。程立立刻掏出手帕,却在擦拭时故意用力摩擦她锁骨处的敏感皮肤。

    你干什么!女孩猛地推开他,眼眶瞬间红了。程立看到她瞳孔里腾起的怒火,那簇火苗在他眼中化作诱人的金色光点。

    藏在口袋里的左手飞快画出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符咒。这一次,咒语几乎是自己从齿间蹦出来的。程立感到掌心裂开般灼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骨髓里刺出。

    小雨的怒骂声突然卡住。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原本饱满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一缕金红色的雾气从她张开的嘴唇间飘出,像活物般缠绕上程立的手腕。

    剧痛。快感。程立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比上次强烈十倍的暖流顺着血管奔涌,他听见自己全身骨骼发出爆豆般的脆响。指甲缝里渗出黑血,但伴随而来的却是久违的、近乎狂喜的轻松感。

    变态!我要告诉HR!小雨虚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程立恍惚地看着她跌跌撞撞逃向大楼的背影,注意到她浓密的栗色长发变得干枯,发尾甚至出现了几丝显眼的白发。

    掌心的灼热感久久不散。程立摊开手掌,惊恐地发现生命线上多出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红色疤痕,像条寄生在皮肤下的蜈蚣。当他用拇指按压时,疤痕下面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

    便利店玻璃映出他的倒影——那个身影正在贪婪地舔舐手掌,而程立确定自己的舌头根本没有动。

    这次效果不错。耳畔响起茶馆老板沙哑的声音,但四下空无一人。程立摸到裤袋里的符咒纸条不知何时已经自燃,只剩下一撮灰烬。

    回到工位时,整个办公区鸦雀无声。小雨的座位围着几个义愤填膺的同事,有人正在拨打电话。但当程立经过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噤声,像躲避瘟疫般让出一条路。

    赵明的工位空荡荡的。程立假装关心地问了句,邻座同事眼神闪烁:请病假了,说是...全身无力。

    程立打开电脑,锁屏壁纸上突然浮现出水渍般的污痕,渐渐组成小雨扭曲的脸。他猛地合上笔记本,逃也似的冲向洗手间,却听到脑中传来小雨凄厉的惨叫声。

    才两次而已...他对着空气辩解,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洗手间镜子里,他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像两滴凝固的血。

    人事部档案室里,林总监将第七封投诉信放进标着程立的文件夹。纸张摩擦声在密闭空间里异常清晰,像某种昆虫在啃噬木头。

    这个月第十四个了。她揉了揉太阳穴,眼下挂着两轮青黑,市场部小吴今早送来的,说程立故意删除了她熬通宵做的方案。

    助理小王递来平板电脑,监控视频显示凌晨三点的办公室,程立站在小吴工位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令人不适的是,他全程面对着墙壁说话,仿佛那里站着什么人。

    要命的是...小王调出另一段录像,同一天市场部集体食物中毒,但只有小吴没吃那家外卖。

    这个人我们不能留。林总监突然打了个寒颤。屏幕里的程立突然转头看向摄像头,嘴角咧开的弧度超出人类极限,露出牙龈上密密麻麻的黑色斑点。

    总经理办公室的落地窗映出程立扭曲的倒影。明明晴空万里,他的影子周围却仿佛笼罩着一圈污渍般的阴影。

    公司决定立即终止劳动合同。总经理推过解聘书,钢笔突然漏墨,在纸上洇开血丝般的痕迹,这一个月你引发的冲突事件已经——

    赵明还好吗程立突然打断,手指摩挲着桌面木纹,听说他白细胞数值是零

    林总监手里的咖啡杯突然炸裂。滚烫液体溅到程立手背上,却像滴在烧红的铁板上般瞬间蒸发。她惊恐地发现程立的瞳孔收缩成两道竖线,类似冷血动物的眼睛。

    你们没发现吗程立凑近时带着停尸房般的寒气,生病的都是和我吵过架的人。

    办公室灯光突然频闪。在明灭的间隙中,林总监看到程立身后站着十几个模糊人影,最前排的赵明正用腐烂的手指搭在程立肩上。

    一阵尖锐的头痛袭来,林总监踉跄着扶住墙壁。她感到有冰凉的东西顺着耳道往里爬,同时闻到口腔里泛起尸臭味道。恍惚间听到总经理在尖叫,而程立只是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转身时外套下摆扫过盆栽,那株绿萝瞬间枯黄萎靡。

    程立抱着纸箱走向电梯时,办公区突然响起接二连三的倒地声。先是市场部的小吴抽搐着从转椅上滑落,接着财务室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前台小姐的尖叫刺破混乱。她正扶着口吐白沫的策划专员,那人吐出的黑色粘液中漂浮着类似指甲的硬块。

    程立站在骚乱中心,像暴风眼般平静。保安队长冲过来想拦住他,却在靠近时突然跪地干呕,吐出一团缠着黑发的黏液。监控录像后来显示,程立全程与所有人保持着一米以上距离。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程立对着摄像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金属壁上倒映出他真实的模样——面部皮肤下有无数的凸起物在蠕动,像被困住的昆虫正在破茧。

    张毅的警车急刹在科技园区B栋前时,三辆救护车的顶灯正将玻璃幕墙染成不断变幻的蓝红色。他推开旋转门的瞬间,混合着呕吐物与刺鼻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像是某种肉类在密闭空间里变质多日的气味。

    现场什么情况张毅向最先到达的巡警出示证件,橡胶手套在寒风中发出脆响。

    上午十点十五分,七名员工同时出现呕吐、抽搐症状。巡警的笔记本上画着简易座位图,最先发病的是财务部的小林,据说是喝了茶水间的咖啡后...

    张毅跨过警戒线,锃亮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黏腻的回响。地板上残留着几处尚未完全清理的黑色呕吐物,其中隐约可见细小的颗粒状物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

    办公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电脑屏幕依然亮着,一份未保存的财务报表在24寸显示器上闪烁;半杯冒着热气的奶茶倒在键盘上,粘稠液体正顺着键盘缝隙渗入;某个工位的抽屉半开着,露出半包拆封的苏打饼干和一瓶已经沉淀出黑色物质的维生素片。

    张队,这边。法医助理小吴站在东南角的工位旁,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布满血丝。

    第一位发病者小林被固定在担架上正往外运送。她的白衬衫领口沾满黑色黏液,左手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五指痉挛成爪状。最令张毅注意的是她裸露的手腕内侧——那里有三道螺旋状排列的红痕,像是被某种高温器具短暂灼烧过。

    生命体征

    血压6040,体温31.5度。小吴的声音发颤,但奇怪的是,所有常规解毒剂都...

    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打断了他的话。茶水间方向,一名穿白大褂的法医踉跄着退出来,手里的培养皿摔得粉碎。张毅快步上前,看到茶水间的景象时,后颈汗毛瞬间竖起。

    咖啡机正在自主运作,出液口不断滴落着粘稠的黑色液体,在托盘上积成一小滩。更诡异的是,那些液体表面漂浮着类似眼球的球状物,每当液滴落下,那些眼球就会同步转动。

    断电!马上断电!张毅喝道,同时注意到咖啡机根本就没插电源。

    他转向饮水机,透过半透明的水箱看到里面漂浮着絮状物。当他的影子投在水箱上时,那些絮状物突然聚集成人脸形状,又迅速消散。身后传来小吴的干呕声——这位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实习生正盯着自己突然渗出黑色液体的指甲缝。

    封锁整层楼。张毅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区产生轻微回声,所有接触过饮水设备的人员单独隔离。技术科的人呢马上提取这些液体样本!

    技术科长老周蹲在咖啡机前,镊子尖端刚触碰到黑色液体,那滴液体就突然顺着金属镊子爬了上来。老周惊叫一声甩开镊子,金属落地的脆响中,张毅清楚地看到那滴液体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地落回了咖啡机托盘。

    这...这不符合流体力学...老周的脸色变得惨白。

    张毅的视线移向墙角的监控摄像头。在摄像头与咖啡机之间的地面上,有几滴尚未完全干涸的黑色液体正组成一个箭头形状,直指东南角某个工位——那里贴着程立的名牌。

    查这个人的所有资料。张毅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还有,联系疾控中心,按生物危害三级预案处理。

    法医实验室的紫外线灯嗡嗡作响,张毅盯着离心机里分层的样本。黑色絮状物顽固地聚集在试管中央,拒绝按密度分离。这已经是第六次尝试了。

    所有检测都做完了张毅揉了揉太阳穴,三天没合眼的疲惫让他的声音沙哑。

    小林法医摘下橡胶手套,摇了摇头:气相色谱显示未知有机物,但数据库里没有匹配项。最奇怪的是...她调出显微镜画面,黑色物质在400倍放大下呈现出规则的螺旋结构,这像某种人工合成的纳米材料,但...

    但什么

    它会对声波产生反应。小林轻敲桌面,画面中的螺旋结构立刻重组为更复杂的图案——与中毒者手腕的灼痕一模一样。

    张毅的手机突然震动。技术科发来的监控分析报告显示:程立在事发当天曾触碰过每位发病员工的物品,但监控始终没拍到他投放任何物质。更诡异的是,所有拍到程立的画面中,他的影子都比本体动作快0.5秒。

    头儿,要不...技术员小王挠着手腕上新出现的红疹,去庙里求个平安符

    张毅正要训斥这种迷信说法,突然想起三年前那起诡异的古曼童走私案。当时结案后,协助调查的民俗学教授曾私下对他说:有些东西,科学暂时解释不了。

    他在皮夹最里层找到了那张泛黄的名片:【姜成礼

    民俗与非自然现象研究所】。

    师范大学的非自然研究所藏在图书馆地下一层。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时,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刺耳的颤音。

    警察同志,稀客啊。满头白发的姜教授从古籍堆中抬头,鼻梁上的圆片眼镜反射着台灯暖光。他面前摊开的《地方志异闻录》正翻到离魂症章节。

    张毅谨慎地选择着措辞:教授,我想请教一些...特殊的投毒手法。

    哦姜教授推了推眼镜,比如让人七窍流黑水还是腕上长螺旋纹

    张毅的钢笔停在记事本上,墨水洇开一个小点:您怎么知道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樟木箱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布:先看看这个。绢布展开后是幅古画,十三具干尸呈放射状排列,每具尸体心口都引出一条红线,汇聚到中央的青铜鼎中。

    嘉靖年间,云南有个知县为治顽疾,找术士设七星续命阵。姜教授的手指划过那些红线,用七名童男童女的精气炼丹,结果...

    我们遇到的是集体食物中毒。张毅打断道,只是有些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的细节。

    姜教授突然抓起张毅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比如这种细节老人拇指按在张毅不知何时出现的淡红印记上——三个针尖大的点排列成三角。

    张毅猛地抽回手。那个位置从昨天开始隐隐作痒,他还以为是蚊虫叮咬。

    气虫标记。姜教授起身点燃三支线香,烟气诡异地垂直上升,你接触过施术者的媒介物,现在它们开始找宿主了。

    什么气虫什么施术者张毅努力保持专业语气,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我们怀疑有人使用新型生物毒素...

    毒素不会让影子自己动。老人突然说。

    张毅的后背渗出冷汗。他从未提及监控里影子的异常。

    姜教授从博古架取下一个铜匣:告诉我,中毒者是不是都与某人有过节尤其是第一个发作的

    张毅想起案件记录:小林曾举报程立报销作假;市场部李强与程立竞争晋升职位;财务小王拒绝过程立的借钱请求...

    铜匣打开的瞬间,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频闪。匣内红绸上摆着三枚生锈的青铜钉,钉身刻满与样本中相同的螺旋纹。

    找到他温养的法器,用这个钉穿。姜教授的声音在灯光闪烁中忽远忽近,要快,等印记蔓延到肘部就...

    整栋大楼突然断电。黑暗中,张毅看到铜钉表面的纹路正渗出暗红色光泽,像休眠的血管突然复苏。更可怕的是,借着应急灯的微光,他发现手臂上的三个红点已经连成了线,正缓慢向肘部延伸。

    窗外惊雷炸响。借着一闪而逝的电光,张毅看见玻璃窗上密密麻麻贴满了苍白的脸——正是那些中毒昏迷的员工,他们的眼睛全都没有瞳孔。

    张毅盯着手臂上蔓延的淡红色细线,指腹轻轻按压,皮肤下传来细微的刺痛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蠕动。

    姜教授,您说的这些……没有实质证据。他放下袖口,声音低沉,我不能因为‘民间传说’就申请搜查令。

    姜教授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只黄铜罗盘,指针无风自动,微微震颤着指向西北方向——正是程立居住的公寓区。

    科学解释不了,不代表不存在。老人将罗盘推向张毅,你若不信,可以带上这个。它会告诉你,你们要找的东西在哪。

    张毅犹豫片刻,最终伸手接过。罗盘入手冰凉,指针却在他触碰的瞬间剧烈摇晃,最终稳稳停住,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

    好。他深吸一口气,但请您跟我一起调查。

    行,你等我一下

    我准备点东西。姜教授边说边寻找着什么东西。

    警局的会议室里,张毅将案件资料投影到屏幕上,刻意避开了超自然部分,只强调程立行为异常,且与所有受害者存在矛盾。

    我们需要对程立的住所进行突击检查。他敲了敲桌面,但必须谨慎,不能打草惊蛇。

    姜教授坐在角落,手指间捻动着一串暗红色的木质念珠,低声念诵着什么。几名警员交换了疑惑的眼神,但没人多问。

    出发前,姜教授递给每人一张折叠的黄符,嘱咐道:贴身带着,别让程立碰到你们。

    张毅皱眉,但还是将符纸塞进了内袋。

    程立的公寓门锁着,但电子门禁系统在张毅出示搜查令后自动失效,仿佛电路被某种力量干扰。

    奇怪……技术员嘀咕着,系统显示正常,但就是打不开。

    姜教授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轻轻贴在门锁上。铜钱表面迅速爬满锈迹,门锁咔哒一声弹开。

    屋内光线昏暗,窗帘紧闭,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朽气息。程立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抬头时嘴角挂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张警官,真是稀客。他的声音温和,眼神却冰冷如蛇,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张毅出示搜查令:例行调查,希望程先生配合。

    程立摊手,姿态放松:请便。

    警员们分散搜查,张毅则仔细观察着程立的反应。对方神色自若,甚至主动倒茶招待,但姜教授的罗盘却在靠近程立时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了书架上的某处。

    张毅走过去,手指刚触碰到一本古籍,程立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那本书是我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张警官也对民俗学感兴趣

    张毅翻开书页,里面却是空白的。

    姜教授眯起眼,低声念咒,但程立只是微微一笑,仿佛早已看穿一切。

    两小时后,搜查结束。

    没有毒药,没有可疑物品,甚至连程立的电脑和手机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涉案证据。

    抱歉耽误您的时间。张毅沉声道,尽管直觉告诉他,程立一定隐藏了什么。

    程立送他们到门口,笑容依旧:不客气,配合警方调查是公民义务。

    就在张毅转身的瞬间,他感觉手腕上的红痕猛地刺痛了一下。他回头,正对上程立的眼睛——那双瞳孔深处,似乎闪过一丝猩红的光。

    姜教授在电梯里低声说:他早有准备。

    张毅握紧拳头,指节发白。

    下一次……他咬牙,我们不会给他机会。

    警局会议室里,空气沉闷得几乎凝滞。

    张毅双手撑在桌面上,盯着投影屏幕上的案件资料——所有线索都指向程立,却又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监控录像里,程立的行为虽然古怪,但无法证明他与中毒事件有关;搜查他的公寓,更是一无所获。

    所以,我们忙活一天,唯一的收获就是——技术员小王举起姜教授的罗盘,指针仍在微微颤动,这玩意儿在程立家里疯转

    姜教授坐在角落,指间捻动着一串暗红色的念珠,眉头紧锁:罗盘不会错,那里确实有东西。

    但法律不看罗盘。张毅揉了揉太阳穴,手臂上的红痕又蔓延了一分,像一条细蛇悄然爬向肘部,我们需要能摆在法庭上的证据。

    法医小林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新的化验报告:张队,最新发现——所有中毒者的血液样本里,都检测出一种未知微生物,结构类似某种……真菌孢子。

    真菌张毅皱眉。

    理论上,它们不具备自主活动能力,但……小林调出显微镜下的影像,那些黑色丝状物在培养皿中缓慢蠕动,甚至能对外界声波产生反应,它们的行为模式,更像某种……生物机械。

    姜教授突然抬头:不是机械,是‘虫’。

    众人一愣。

    气虫食怨,以人为巢。姜教授的声音低沉,程立用这些‘虫’作为媒介,抽取他人的生气。它们平时蛰伏,一旦宿主情绪波动剧烈——尤其是愤怒或恐惧时——就会苏醒,开始吞噬。

    张毅盯着影像中蠕动的黑色丝状物,突然想起程立那双冰冷的眼睛。

    所以,我们需要的不是毒药证据……他缓缓说道,而是证明程立能控制这些‘虫’。

    理论上,是的。小林点头,但科学上,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

    科学解释不了,不代表不存在。张毅低声重复姜教授的话,目光转向会议室的白板——那里贴满了受害者的照片,每个人手腕上都有螺旋状灼痕。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所有中毒者,都和程立有过矛盾。他快步走到白板前,手指划过照片,江晚晴举报过他报销作假,卢森和他竞争晋升,林沭阳拒绝过他借钱……程立不是随机下手,他在报复。

    报复只是表象。姜教授摇头,他真正需要的,是他们的‘怨气’——越强烈的负面情绪,越能喂养那些‘虫’。

    张毅沉默片刻,突然问:如果这些‘虫’需要怨气激活……那程立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张毅。

    张毅站在程立公司楼下,抬头望着那扇透出冷光的窗户。

    他的手臂上,那道红痕已经爬过肘部,像一条毒蛇缓缓缠绕。每一次脉搏跳动,都能感受到皮肤下的细微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爬行。

    警局的同事们劝他别冒险,姜教授甚至给了他一张保命符,但张毅只是将符纸折好,塞进了抽屉。

    如果程立真的在等我愤怒……那我就给他一个机会。

    程立见到张毅时,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张警官,又见面了。他的声音温和,却透着一丝戏谑,案子有进展了

    张毅盯着他的眼睛,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带上压抑的怒意:程立,别装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程立的眉毛微微挑起,似乎对他的直接感到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游刃有余的神情: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那些中毒的人,每一个都跟你有过节。张毅逼近一步,声音压低,你在报复他们,对吧

    程立笑了,眼神却冷得像冰:张警官,指控需要证据。

    张毅猛地拍桌,茶杯里的水剧烈晃动:你以为你藏得很好那些‘虫’——你以为科学解释不了,就没人能抓你

    程立的瞳孔微微一缩。

    但下一秒,他忽然放松下来,甚至悠闲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张警官,您太急躁了。他轻声说,愤怒会让人失去判断力。

    张毅一愣。

    程立的目光落在他手臂上——袖口微微滑落,露出那道蔓延的红痕。

    看来……您也已经被标记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但别担心,我不急。

    深夜,程立走到书架前,一团黑影突然出现,赫然是茶馆老板。

    老人头也不抬,警察盯上你了

    程立冷笑:他们查不到任何东西。

    老人终于抬眼,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红光:那本‘无字书’,用上了

    程立从怀中取出那本警方搜查时看到的空白古籍,轻轻翻开——在警方未曾注意的夹层中,残留着几页被撕去的痕迹,边缘泛着焦黑。

    他们只看到空白页。程立指尖抚过残缺的书页,却不知道,真正的内容早已被我吸收。

    老人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黑牙:‘食气之法’,不在纸上,而在魂中。

    程立闭目,掌心向上,皮肤下隐约有黑丝流动。那些被撕下的书页,早已化作某种无形之物,融入他的血肉。

    愤怒的‘气’太浅薄。他低语,现在,我能直接从他们的‘恐惧’中汲取养分——甚至不需要他们死亡。

    老人点点头,从柜台下取出一只红布包裹的木盒,掀开后,里面是一把刻满符文的骨刀。

    但警察已经起疑。老人幽幽道,下次他们再来,就不会只看‘空白书’了。

    程立握紧骨刀,刀身符文微微发亮:那就让他们看。

    看他们永远理解不了的东西。

    张毅回到警局时,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多了一只信封。

    没有署名,没有指纹,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他年幼的女儿,正在学校门口和同学说笑。

    照片背面,用血一般的红墨写着:

    书页已尽,新章将启。

    他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冰冷的认知——

    程立早已不是他们最初以为的那个下毒者。

    他进化了。

    张毅的汽车在乡间小路上急驰,轮胎碾过泥泞,溅起一片水花。

    他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发白,脑海中全是那张照片——女儿的笑脸,以及背面血红的字迹。

    书页已尽,新章将启。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家门口,张毅几乎是撞开车门冲了进去。屋内灯火通明,妻子正在厨房做饭,女儿坐在客厅地板上搭积木,听到动静后抬起头,眨着大眼睛:爸爸

    张毅紧绷的神经稍稍松缓,但心脏仍在狂跳。他蹲下身,仔细检查女儿的手腕、脖颈——没有红痕,没有异常。

    怎么了妻子擦着手走出来,皱眉问道。

    没事。张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就是想你们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警局值班室。

    张队,出事了!电话那头,值班警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恐,停尸房……停尸房的尸体不见了!

    张毅的血液瞬间冻结:什么尸体

    所有和程立案有关的死者……七具尸体,全部消失了!监控只拍到一阵黑影闪过,然后就失灵了!

    张毅猛地站起身,顾不上解释,抓起外套就往外冲。妻子在身后喊了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停尸房的门大敞着,冷气外溢,地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原本停放尸体的不锈钢抽屉全部被拉开,里面空空如也,只在金属表面留下几道诡异的黑色抓痕,像是被某种尖锐物硬生生刮开。

    监控呢张毅声音沙哑。

    技术员调出画面——凌晨2:17分,停尸房的灯光突然闪烁,紧接着,一团浓稠如墨的黑影从天花板渗下,像液体般在地面蔓延。当黑影触及第一具尸体时,监控画面剧烈扭曲,随后彻底黑屏。

    黑影持续了不到十秒。技术员咽了咽口水,等备用电源启动,尸体已经……全没了。

    张毅死死盯着屏幕,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倒回去,黑影出现前的画面。

    画面回放,停尸房角落的墙壁上,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符号——螺旋状,和受害者手腕上的灼痕一模一样。

    是程立干的。张毅咬牙,但他要尸体做什么

    姜教授蹲在地上,指尖轻触那些黑色抓痕,眉头紧锁。

    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况……老人喃喃自语,尸体消失得太过彻底,连残留的阴气都没有。

    会不会是某种邪术张毅问道。

    姜教授摇头:借命术通常只取活人生气,对尸体没有需求。除非……他顿了顿,除非程立已经突破了常规的界限。

    什么意思

    我需要回去查查古籍。姜教授站起身,神色凝重,这种手法,不像是普通的借命术,倒像是更古老的某种禁术。

    张毅深吸一口气:那尸体的事,我来查。

    会议室内,张毅快速部署:

    追踪尸体去向

    调取警局周边所有监控,寻找可疑车辆或人员

    联系交通部门,排查凌晨时段经过警局的运输车辆

    询问值班人员,是否有听到异常声响或见到可疑人物

    监视程立

    安排便衣24小时轮班盯梢

    监听程立的电话通讯

    记录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

    保护家属

    派专人暗中保护张毅的妻女

    在女儿学校增设警力巡逻

    记住,张毅敲了敲白板,程立很可能会再次行动,所有人保持警惕。

    监视小组很快传来消息:程立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没有出门,但——

    他的行为很奇怪。小王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他一直在书房里对着空气说话,好像那里有别人一样。

    张毅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

    他知道,这场博弈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张毅站在程立公寓门前,指节叩在门板上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三秒。五秒。十秒。

    门内一片死寂。

    他的手缓缓移向配枪,拇指挑开保险扣。

    程立,我知道你在里面。张毅的声音低沉而冷硬,开门。

    又过了几秒,门锁咔哒一声轻响,缓缓向内打开一条缝隙。

    黑暗。

    公寓里没有开灯,窗帘紧闭,只有客厅角落的一盏落地灯亮着昏黄的光,照出沙发上端坐的人影。

    程立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前,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张警官,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张毅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右手仍按在枪柄上。

    七具尸体。他开门见山,你偷走的。

    程立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偷尸体对我有什么用

    那它们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程立歪了歪头,眼神幽深,也许是自己走的

    张毅的指节绷紧,但面上仍维持着冷静。

    监控拍到了黑影。他盯着程立的眼睛,和你有关。

    程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向酒柜。他的影子在灯光下拉长,却在某一刻突然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影子里蠕动。

    张警官,你相信这世上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吗

    程立倒了一杯红酒,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像血。

    比如

    比如……他轻轻晃着酒杯,人死之后,灵魂会不会真的消失

    张毅的神经骤然绷紧。

    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立抿了一口酒,喉结滚动,嘴角沾上一抹暗红。

    我只是好奇……他放下酒杯,眼神陡然锐利,如果一个人注定要死,为什么还要挣扎

    空气瞬间凝固。

    张毅的右手已经握紧了枪柄,但程立却突然笑了。

    别紧张,张警官。他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我只是……打个比方。

    张毅没有放松警惕。

    那些尸体,我会找到。他一字一顿,而你,逃不掉。

    程立的笑意更深了。

    我拭目以待。

    法医实验室的灯光惨白刺眼,张毅和几名技术员围在电脑前,屏幕上的监控画面被放大到极限,一帧一帧地推进。

    凌晨2:17:33——黑影从天花板渗下,如粘稠的墨汁般在地面蔓延。

    2:17:41——黑影触及第一具尸体,不锈钢抽屉表面瞬间爬满细密的黑色纹路,像腐朽的树根。

    停!张毅突然抬手,倒回去三帧。

    画面回退,定格在黑影与尸体接触的瞬间。

    那不是偷尸……技术员小王的声音发颤,尸体在……在分解!

    画面中,尸体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皲裂,随后化作细碎的灰黑色尘埃,被黑影缓缓吸收。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七具尸体皆是如此。

    不是物理搬运,张毅嗓音沙哑,是吞噬。

    突然,小林法医指着屏幕一角:等等!那是什么

    在最后一具尸体化为尘埃的刹那,监控画面上方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扭曲,却依稀能辨认出五官。它张着嘴,像是在无声尖叫,随后被黑影彻底吞没。

    灵魂……小王喃喃道,那是死者的灵魂

    张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摸出手机,拨通了姜教授的电话。

    叮铃铃随着一阵电话铃声,姜教授推门而入。

    姜教授,来看这个。张毅指着监控画面说道。

    果然如此。姜教授颤抖的手指轻轻拂过《幽冥录》泛黄的羊皮纸页,古老的墨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这本相传源自明代的禁书,此刻正摊开在鬼书一章。

    你看这里。姜教授指着书页边缘干涸的血渍,那些暗褐色的斑点组成一个奇特的符文,这不是普通的血迹,是魄印——只有被鬼书选中之人才能留下的印记。

    张毅凑近细看,发现那些看似随机的血渍,实则构成了一个模糊的人脸轮廓。

    《幽冥录》记载,鬼书认主需满足三个条件。姜教授用银针蘸取特制的药水,轻轻涂抹在书页上,隐藏的文字渐渐显现:

    其一,必须用借命术亲手夺取十人性命。每害一人,其魄便会自动依附于施术者。

    其二,要在第七日的子时,于极阴之地举行认主仪式。将十魄注入无字鬼书,使其显形。

    其三...姜教授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需要一位命格特殊之人作为最后的祭品。

    书页上的插图突然变得清晰:十道模糊的人影跪伏在地,他们的天灵盖各引出一道血线,汇聚到中央一本悬浮的古书上。更可怕的是,书的封面上隐约可见第十一个空位,正等待填补。

    程立前七次借命,根本不是单纯为了续命。姜教授的手指停在插图上一个细节处——每具尸体的手腕内侧,都刻着与受害者相同的螺旋印记,他是在为鬼书收集魄印。

    张毅突然想起什么:所以那本我们看到的无字书...

    是未认主的鬼书。姜教授从木匣中取出一块龟甲,真正的鬼书平时看似空白,只有在月亏之夜,用魄墨才能书写。

    龟甲上刻着的古老文字在烛光下投射出影子,在墙上组成一段警示:

    【得书认主,可书人名】

    【名入书页,魄归书主】

    【十魄为契,百魄为力】

    【千魄聚时,人鬼难辨】

    最可怕的是这个。姜教授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画着一个没有五官的人影,手中捧着的书已经写满名字,一旦认主完成,程立只需在鬼书上写下名字,就能隔空夺魄。而且...

    老人的声音突然哽住,被夺魄者的灵魂将被九头乌吞噬,当九头乌吞噬足够灵魂之后将降临人间,到时候人间就会变成炼狱。

    姜教授,先不要管九头乌的事,程立我们该如何处理。他已经杀了7个人了,也就是说还要再杀三个人。

    不对,姜教授左手掐诀,右手拿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指向西北。不应该啊,程立才收集到7魄,为什么已经开始鬼书认主仪式了。

    姜教授,你的意思他已经杀了10个人了

    不,应该是9个人,因为你还活着。

    队长有新的发现,警员小曾推门而入程立在一个月之前还接触过两个人,赵明和敬风雨。他们两个一个月前突然请了长假。目前都在医院。已经有同事去了解情况了。

    让你同事保护他们两个,别让他们离开你们的视线。还有在我们回来之前保证他们两个活着。姜教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小曾说道。

    你知道我们在哪里能找到程立了张毅问到。

    西北方只有一处地方能满足仪式的要求,那就是厉山脚下废弃的火葬场。姜教授的双手死死按住剧烈跳动的罗盘,铜制指针在西北方位疯狂旋转,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窗外,一只夜枭突然撞上警局玻璃,鲜血在窗面溅开,恰好形成一个螺旋状的图案。

    来不及了。姜教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十魄归位的仪式已经开始,现在不是我们去找程立...

    他缓缓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倒映着张毅惊愕的面容:

    而是那些魂魄正在自行前往火葬场。

    技术员小王突然指着监控屏幕惊呼:张队!停尸房的监控!画面中,七个存放受害者遗体的冷藏柜同时冒出诡异的黑烟,柜门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缓缓打开。

    张毅抓起外套就要冲出去,法医小林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队长,你不能去。你要是出事了,那就更没人能阻止程立了。

    放手吧,他必须得去,或者说注定要去。姜教授用银针刺破张毅的红痕,黑血喷涌而出,在空中竟凝成七个微缩的人形,朝西北方向飘去。

    看见了吗老人收起银针,针尖已经腐蚀变黑,你身上有他的印记,十魄归位这是你的命数,现在的你就是引路祭品。

    警车在暴雨中疾驰,雨滴砸在挡风玻璃上,每一颗都映出扭曲的人脸。姜教授从布袋里取出一个青铜铃铛,铃身刻满与受害者手腕上一模一样的螺旋纹。

    这是镇魂铃,能短暂唤醒灵魂,让人保持三分清明。他咬破手指在铃身上画符,血迹却被迅速吸收。

    转过最后一个弯道时,张毅猛地踩下刹车。火葬场上空悬浮着七道血色光柱,在雨幕中组成一个巨大的螺旋图腾。更可怕的是,光柱中隐约可见人形轮廓正在缓慢上升。

    第一魄赵明,第二魄敬风雨...姜教授看着手中资料,突然脸色大变,第三魄卢森,木命;第四魄江晚晴,火命。。。。第九魄白露,金命!这是五行御敌阵。真不明白程立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张队,我们这次看来凶多吉少了。

    怎么了张毅不解的问。

    五行御敌阵,一旦成型,我们的攻击手段都将失效。程立一边用七魄写入鬼书让鬼书认主,现在又将七魄命格中的五行加入阵中,防止我们偷袭。我看现在赵明和敬风雨是两个阵眼,同时用日月风雨锤炼五行让阵法更加坚固。我们得尽快赶到火葬场,希望医生能尽力拖住,别让他们两个死了。姜教授看着上空的光柱递给张毅一把短刀说道。这个你拿好。

    与此同时,焚尸间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七盏青铜灯同时爆出七色火光。程立站在由骨灰勾勒的阵法中央,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得带出残影。

    方墨的水魄,起!

    第一盏青铜灯里的液体突然沸腾,浮现出方墨扭曲的面容。程立指尖一挑,那团泛着黑光的液体悬浮到半空,在阵法西北角凝结成一道水幕屏障。水幕表面不时浮现出溺亡者挣扎的手印——这是用壬子水命锤炼出的玄冥障,能化解一切金属武器的攻击。

    田炎的火魄,归位!

    第二盏灯里的心脏残骸突然复燃,化作一只火鸟扑向东南方位。火焰中隐约可见田炎生前的模样,只是那张脸被拉长变形,嘴角咧到耳根。这道离火阵能焚烧所有木系法器,正是针对姜教授准备的桃木剑。

    程立突然咬破舌尖,将血雾喷向剩余五盏灯:

    卢森的木魄为梁!

    腐烂的木质年轮纹路在空中交织,形成穹顶结构。

    江晚晴的金魄为刃!

    无数金属碎片在阵法边缘旋转,发出凄厉的破空声。

    杜岩的土魄为基!

    地板上浮现出血管般的泥浆纹路,开始缓慢蠕动。

    焚尸炉的火焰突然变成青黑色,林沐阳的身影在火中直立而起。程立一把扯下挂在颈间的骨牌——那是用白露的金属化血管编织的护身符。

    现在,该补全最后三才了。

    他掏出三张黄符,上面分别写着:

    【林沐阳】-甲木魂

    【白露】-辛金魄

    【钟子期】-丙火神

    符纸自燃的瞬间,整栋建筑的地基开始震动。程立脚下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七道,每道影子都连着一盏青铜灯。他狂笑着展开双臂,阵法上空浮现出一本由光影组成的无字书,正在缓慢翻动......

    张毅一脚踹开焚尸间铁门,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断裂声。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料中的腐臭,而是一股带着铁锈味的潮湿气息,像是暴雨前的闷热。七盏青铜灯在黑暗中围成完美的北斗七星阵,每盏灯芯都跳动着诡异的幽绿色火苗。

    还活着!小王突然惊呼。

    灯光映照下,赵明和敬风雨被铁链悬吊在阵法两侧。赵明的白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胸口剧烈起伏着,皮肤下隐约可见水波状的纹路在流动;敬风雨的情况更糟,她的嘴唇干裂出血,发梢却诡异地卷曲焦黄,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炙烤。

    程立站在阵眼位置,脚下是用骨灰勾勒出的繁复符文。听到破门声,他缓缓抬头,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正好赶上献祭仪式。

    张毅拔枪就射,子弹却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叮地钉入墙面。姜教授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别浪费子弹!方墨的玄冥阵扭曲了弹道!

    程立轻笑,手指结印。锁着赵明的铁链突然收紧,将他整个人吊到半空。赵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七窍开始渗出透明液体——那些液体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空中,渐渐凝聚成尖锐的冰锥。

    癸水化刃。程立轻语。数十根冰锥突然调转方向,朝众人激射而来。

    姜教授猛地扯开道袍,内衬上密密麻麻的朱砂符咒在黑暗中泛着血光。他咬破中指凌空画符: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轰!一道金光炸开,冰锥在距离众人半米处纷纷爆裂。飞溅的碎冰却突然汽化,化作浓稠的白雾笼罩了整个空间。

    能见度瞬间降到不足一米。张毅突然感觉后颈一凉,本能地侧身翻滚。唰!一柄冰刀擦着他耳朵划过,在脸颊留下一道血痕。雾气中,隐约可见数十个由水汽凝聚的赵明正在成型。

    小心水傀儡!姜教授的警告从雾中传来。话音刚落,张毅就听到小王发出痛呼——一个水傀儡的冰爪已经刺穿了他的小腿。

    张毅抄起消防斧劈向水傀儡,斧刃却直接穿透了液态身躯。水傀儡扭曲着重组,反手一记冰掌拍在他胸口。刺骨寒意瞬间穿透防弹衣,张毅咳出一口带着冰碴的血沫。

    用火!浓雾中传来姜教授的暴喝。一道燃烧的黄符飞来,贴在水傀儡额头。嗤——白雾升腾,水傀儡惨叫蒸发。但更多的水傀儡正从雾气中涌现。

    张毅突然注意到地面——那些骨灰勾勒的符文正在吸收水汽发光。他猛地醒悟:破坏阵法纹路!

    抡起斧头砸向地面,斧刃与骨灰符文接触的瞬间爆出刺目火花。整个房间剧烈震动,悬吊的赵明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程立脸色骤变,猛地扯开衣襟。他心口处嵌着的七枚青铜钉中,代表水的那枚正在剧烈震颤。想破阵他狞笑着拔出铜钉,狠狠刺入赵明眉心。

    赵明的身体瞬间绷成弓形,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脱水。在他彻底变成干尸的刹那,所有水傀儡同时僵住,继而爆裂成漫天水雾。

    日月炼阵。程立张开双臂。爆裂的水滴没有落地,而是在空中重组,化作一个三米高的透明巨人——那是赵明最后的形态,完全由癸水精华凝聚的阵灵。

    阵灵抬手一挥,焚尸间所有金属物品同时锈蚀崩解。小王的配枪直接炸膛,飞溅的碎片在他脸上划出深深的血口。张毅的战术腰带扣突然结冰碎裂,装备散落一地。

    姜教授突然掏出一个瓷瓶砸碎在地。瓶中液体遇空气即燃,形成一道火墙暂时阻隔阵灵。老人趁机咬破十指,在黄布上画出复杂血符:张毅!用你的血染斧!

    张毅割破手掌将血抹在斧刃。当阵灵突破火墙袭来时,染血的斧头竟劈开了液态身躯。被劈开的水流没有重组,而是像遇到烙铁般滋滋蒸发。

    就在众人以为占据上风时,程立突然掐住敬风雨的脖子。女子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头发无风自燃。风雨炼阵!随着这声厉喝,敬风雨的身体剧烈燃烧起来。

    更可怕的是,燃烧产生的火焰不是红色,而是诡异的青白色。火焰顺着铁链蔓延,瞬间点燃了整个阵法纹路。骨灰符文燃烧发出的不是焦臭,而是某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异香。

    尸毒幻瘴,起!雾气如活物般扩散,顷刻间笼罩整个焚尸间。

    快闭气!姜教授刚喊出口就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痰液中带着黑色颗粒。张毅也突然感到头晕目眩,视线中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形——那些香气竟是能致幻的尸毒!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张毅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旷野上。

    天空没有星辰,没有月亮,只有一片浓稠的、令人窒息的漆黑。脚下的土地松软潮湿,每一步都陷进泥泞里,像是踩在腐烂的血肉上。远处,隐约传来低沉的振翅声。

    爸爸……

    女儿的声音。

    张毅猛地转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在不远处。她背对着他,穿着那件他最熟悉的碎花睡衣,怀里紧紧抱着那只褪色的泰迪熊。

    爸爸,我害怕……

    她的声音颤抖着,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张毅冲过去,可无论他怎么跑,距离却始终没有缩短。脚下的土地开始蠕动,无数苍白的手臂破土而出,腐烂的手指抓向他的脚踝。

    滚开!

    他奋力挣脱,终于冲到女儿身边,伸手去拉她——

    别碰她。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张毅的手僵在半空。

    女儿缓缓转过头——

    她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光滑的、惨白的皮肤。

    爸爸,你看……

    她的脸突然裂开,像是一张被撕开的纸,露出里面漆黑的空洞。

    下一秒,天空被撕裂。

    九颗巨大的头颅从黑暗中垂下,每一颗都长着尖锐的鸟喙,眼睛是浑浊的暗黄色,瞳孔细如针尖。它们的脖颈扭曲缠绕,像巨蟒般缓缓逼近。

    九头乌。

    不……!张毅想抱起女儿逃跑,可她的身体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钉在原地。

    爸爸……救救我……

    她的声音变了调,像是无数人同时在尖叫。

    九头乌的喙刺入她的身体——

    第一颗头啄穿她的手臂,血肉飞溅。

    第二颗头撕开她的肩膀,骨骼碎裂。

    第三颗头刺入她的胸口,心脏被扯出。

    她的血不是红色,而是粘稠的黑浆,滴落在地面,竟化作无数细小的蠕虫,向张毅爬来。

    爸爸……为什么不来救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身体正在被九头乌分食。

    张毅疯狂地挣扎,想冲上去,可地面突然塌陷,他坠入无尽的深渊。

    黑暗中,只剩下九头乌的嘶鸣,和女儿最后的低语——

    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焚尸间内,张毅的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浮现出黑色的羽毛纹路,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类的低吼。他的眼角渗出血泪,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焚尸间内,尸毒幻瘴弥漫。

    程立站在五行御敌阵中央,嘴角挂着阴冷的笑意。青黑色的雾气从敬风雨的尸体中升腾而起,钻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口鼻。

    好好享受吧……

    警员小王跪在地上,脸上却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幻境中——他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雨夜,那个他没能救下的小女孩正站在他面前,浑身干爽,冲他甜甜地笑:叔叔,谢谢你……

    现实中——他的手指深深掐进自己的大腿,鲜血顺着裤管滴落,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痴痴地笑着,嘴里喃喃重复:我救到你了……这次我救到你了……

    小林法医蜷缩在角落,双臂紧紧环抱自己,泪水无声滑落。

    幻境中——她躺在解剖台上,而她的导师正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休息吧,孩子……你太累了……

    现实中——她的指甲划过自己的脖颈,留下一道道血痕,可她的表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解脱般的微笑。

    年近退休的老陈站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刀。

    幻境中——他穿着崭新的制服,胸前挂满勋章,局里的年轻警员们整齐列队,向他敬礼:陈队,辛苦了!

    现实中——他的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仿佛正握着某种无形的荣誉,嘴角扬起一抹久违的自信。

    阿杰躺在地上,四肢舒展,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幻境中——暗恋多年的女同事正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其实……我一直喜欢你……

    现实中——他的身体微微痉挛,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地面,喉咙里溢出低哑的喘息。

    姜教授盘膝而坐,面色灰败,嘴角溢出一缕黑血。

    幻境中——他的师弟站在面前,胸口插着那柄本该刺入邪祟的桃木剑:师兄……为什么……是你失手……

    现实中——他的双手死死扣进地板缝隙,指甲崩裂,却仍不住地颤抖,仿佛正承受着千钧重压。

    程立漫步在众人之间,像欣赏艺术品般观察着每一张扭曲的面孔。

    多美啊……他轻声感叹,人性的弱点,永远是最美味的养料。

    鬼书悬浮在他掌心,书页上,众人的名字正被一笔一划地书写……

    焚尸间内,尸毒幻瘴翻涌,众人的意识仍被困在各自最深的执念中。

    程立站在五行御敌阵中央,鬼书悬浮于身前,猩红的墨迹正一笔一划地勾勒着所有人的名字。

    快了……再有一刻,你们的魂魄就归我了……

    他冷笑着,指尖轻抚过书页上张毅二字,墨迹如血般蠕动,似要渗入纸背。

    就在张毅的皮肤即将被黑色纹路彻底覆盖时——

    叮——!

    一道清脆的铃声刺破死寂。

    镇魂铃突然从袖中滑落,在地上滚出清脆的声响。铃声穿透尸毒幻瘴的瞬间,张毅猛地睁开血丝密布的眼睛。

    教...教授...他嘶哑着喉咙,艰难地爬向那枚青铜铃。指尖触及铃身的刹那,一股清流顺着经脉直冲灵台。

    叮——

    第二声铃响,姜教授浑浊的双眼突然恢复清明。老人剧烈咳嗽着,吐出一团缠绕着黑发的血块。

    五行...相生...他死死抓住张毅的手腕,要破阵...需超脱五行之物...

    张毅的视线落在自己染血的警徽上。

    这个!他突然扯下警徽,边缘在掌心划出血痕。鲜血滴在警徽上,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程立站在阵眼处狂笑:区区凡铁,也妄想...

    金克木,先破东位青灯!姜教授喊道。

    张毅箭步冲向东方位的青铜灯,灯芯跳动的绿色火苗中隐约可见卢森痛苦的面容。他将警徽狠狠拍在灯座上。

    咔嚓!

    青灯应声炸裂,飞溅的铜水在空中凝结成树根状,又瞬间化为灰烬。整个焚尸间突然剧烈震动,程立一个踉跄,鬼书差点脱手。

    土克水,西北位!

    姜教授嘶吼着指向那盏泛着黑光的灯盏。张毅翻滚避开突然袭来的冰锥,警徽边缘在地面划出火星,顺势挑翻了黑色灯盏。

    灯盏倾倒的瞬间,里面的液体竟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在地面腐蚀出人脸状的坑洞。程立捂住腹部,指缝间渗出黑色黏液。

    火克金,西南金灯!

    张毅抄起燃烧的灯油泼向西南方位的鎏金灯座。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中,隐约传来江晚晴凄厉的惨叫。程立的右臂突然不自然地扭曲,骨骼发出断裂的脆响。

    木克土,中央土盏!

    姜教授掷出桃木钉,精准命中阵法中央的陶土灯盏。灯盏炸裂的瞬间,无数根须状的黑色物质从裂缝中疯狂涌出,又迅速枯萎碳化。程立跪倒在地,七窍同时涌出泥浆般的物质。

    最后——

    张毅将染血的警徽高高举起,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棂,在金属表面折射出刺目的光斑:

    水克火,以血破炎!

    他狠狠将警徽按在南方位的赤红灯盏上。血液与火焰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灯盏中的火苗凝聚成敬风雨的模样,在尖啸中灰飞烟灭。

    咔嚓——

    不可能!程立面容扭曲,这明明是...

    是信念。姜教授咳着血笑道,超脱五行的,从来都是人心。

    你们……毁了我的阵法……

    他的声音不再是那种游刃有余的阴冷,而是嘶哑、破碎,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张毅握紧染血的警徽,胸口剧烈起伏,但目光依旧锐利:结束了,程立。

    程立嘴角抽搐,忽然低笑起来:结束不……这只是开始。

    他的身体骤然暴起,速度快得不似人类,五指成爪,直取张毅咽喉!

    张毅侧身避让,可程立的指尖仍在他颈侧划出三道血痕,伤口瞬间泛黑,毒素蔓延。

    张队!小王强撑身体,举枪瞄准,可程立的身影如鬼魅般闪烁,子弹全部落空。

    姜教授咬牙掷出最后一张镇魂符,符纸在空中燃烧,化作金光锁链缠向程立。可程立只是抬手一挥,鬼书残页翻动,竟将金光吞噬!

    你们……拦不住我!

    他的皮肤正在加速崩裂,黑雾从伤口中涌出,可他的力量却越来越强,每一击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威势。

    张毅被他一掌击退,撞在墙上,喉间涌上一口腥甜。他咬牙站起,警徽在掌心发烫——那是唯一能伤到程立的东西。

    张毅,你拖住他。我和小王他们去封印鬼书。姜教授喊道。

    好!

    小林!红线!老人嘶吼着扯开道袍前襟,露出胸口一道陈年疤痕——那疤痕形状竟与鬼书封面的纹路一模一样。

    小林忍着右臂的剧痛,从急救包里扯出手术缝合线。姜教授咬破食指,以血染线,开始在鬼书周围布下七星锁魂阵:

    第一根血线穿过东北角的青铜灯残骸,线头没入地面时突然绷直,发出琴弦般的嗡鸣。

    第二根缠绕在老陈的警徽上,金属表面顿时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按住它!姜教授突然将第三根血线甩给小王。当小王的手指触及红线的瞬间,整本书突然剧烈震颤,书脊处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血管。

    天清地宁,万炁归宗!

    姜教授突然将七枚铜钱拍在自己胸口的疤痕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铜钱竟慢慢陷入皮肉,疤痕开始流血,血珠顺着红线流向鬼书。

    鬼书的翻动速度突然变慢,但书页间开始渗出更多黑血。那些血液在地面汇聚,竟渐渐组成一个倒五芒星阵。

    就是现在!姜教授猛地将最后一张紫符拍在书脊裂缝处。符纸燃烧的瞬间,老人念咒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老幼混杂的合声:

    封魂锁魄,万劫不复!

    鬼书突然像活物般弓起书背,书页间伸出无数黑色丝线缠向姜教授脖颈。就在丝线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七根血线同时发出刺目金光。

    咔嚓!

    鬼书封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所有黑血瞬间蒸发。那些挣扎着要爬出书页的人脸,全部凝固成凹凸不平的浮雕。

    姜教授瘫倒在地,胸口的铜钱已经变成漆黑色。

    鬼书被封印的瞬间,焚尸间内的空气骤然凝滞。

    程立踉跄后退,五指深深插入自己的头发,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喘息。他的皮肤下,那些原本蠕动的黑色纹路正在迅速消退,像是被抽干了力量。

    不……不可能……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节发白,青筋暴突,却再也感受不到那股汹涌的邪力。鬼书被封印,他与茶馆老板的契约——断了。

    程立的眼神从茫然转为狰狞。

    你们……毁了我的一切……

    他的手颤抖着探入怀中,缓缓抽出那把茶馆老板赐予的骨刃。刀身惨白,刻满血色的符文,此刻正微微发烫,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绝望。

    老板说过……这把刀,能让我……重生!

    他猛地抬头,嘴角咧开一个癫狂的弧度,随后——

    噗嗤!

    骨刃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膛!

    刀刃入体的刹那,程立的身体骤然僵直。

    骨刃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猩红如血,随后,刀身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无数细密的骨质纤维从伤口蔓延,像蛛网般爬满他的全身。

    呃啊啊啊——!

    程立的惨叫不似人声,他的皮肤被迅速覆盖,骨骼扭曲变形,整个人正在被某种恐怖的力量重塑——

    他要变成怪物了!

    姜教授厉声喝道。

    开枪!!

    张毅暴喝。

    小王和其余警员没有丝毫犹豫,数发子弹同时出膛!

    砰砰砰——!

    子弹穿透程立正在骨化的躯体,黑血喷溅,可那些骨质仍在生长,甚至开始修复弹孔。

    没用!必须毁掉那把刀!

    姜教授咳着血喊道。

    张毅眼神一厉,猛地冲上前,手中警徽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狠狠将警徽按在程立心口的骨刃上!

    警徽与骨刃接触的瞬间——

    轰!!!

    一股无形的冲击波炸开,程立周身的骨质外壳寸寸崩裂,黑血与碎骨四散飞溅!

    他的身体如破败的玩偶般摔在地上,胸口被炸出一个碗口大的血洞,骨刃断成两截,其中一半仍深深插在他的心脏位置。

    嗬……嗬……

    程立艰难地喘息着,黑血不断从嘴角溢出。他的眼神不再疯狂,反而透出一种解脱般的平静。

    我……只是……想活着……

    他的手指微微抽搐,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最终,只是无力地垂落。

    焚尸间内,死寂无声。

    张毅缓缓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

    程立的尸体正在迅速腐朽,皮肤干瘪,骨骼脆化,最终化作一滩黑水,渗入地缝。

    唯有那半截骨刃,仍插在原地,刀柄上刻着的茶馆印记——忘忧二字,在血泊中格外刺目。

    姜教授踉跄走近,盯着骨刃,面色凝重:

    这把刀……不是杀人的刀。

    是‘容器’。

    张毅低头看向自己的警徽——金属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与骨刃上一模一样的符文。

    远处,焚尸炉的阴影里,隐约传来锁链挣动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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