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朗把马克杯放在咖啡机下方,按下浓缩键,机器发出愉悦的嗡嗡声。周五下午三点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落地窗,在茶水间的白墙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老程,听说你昨天又加班到十点媒介部的小张靠在吧台边,手里转着一支没点燃的烟。
别提了,程朗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比稿方案改了七稿,甲方爸爸还是不满意,非要什么年轻化的表达。他做了个夸张的引号手势,我怀疑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茶水间里响起一片心有戚戚焉的笑声。程朗是这家4A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三十五岁,发际线尚在安全范围内,穿定制衬衫和限量版球鞋,办公室里摆着三座行业奖项。在同事们眼中,他是那种能把无聊brief变成爆款创意的天才,也是能在凌晨两点陪AE改PPT的好脾气上司。
要我说,现在甲方都魔怔了,美术指导老王插嘴,上次那个护肤品客户非要我们找具有螃蟹气质的女性做代言人,我特么找了半个月,最后发现他们想要的是——
——横行霸道还爱吐泡泡的呗!程朗抢过话头,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这种甲方就应该配个螃蟹女,看谁钳子硬!
茶水间爆发出更大的笑声。程朗正得意于自己的即兴发挥,忽然感到一阵寒意。笑声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戛然而止。他转头,看见门口站着新来的策划专员苏梦。
苏梦穿着剪裁利落的藏青色西装,黑色直发垂到锁骨,手里拿着一个印有公司logo的保温杯。她皮肤很白,鼻梁高挺,嘴唇涂着不太显眼的豆沙色口红。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黑得发亮,此刻正冷冷地盯着程朗。
不好意思,打扰各位讲冷笑话了。苏梦的声音像冰镇过的金属,不过建议程总监下次开玩笑前先照照镜子,油腻中年男的职场幽默真的很难笑。
茶水间安静得能听见咖啡机滴水的声音。程朗感觉有只苍蝇顺着食道爬进了胃里。他三十五年的人生中,被人说过固执、毒舌甚至混蛋,但油腻中年男还是头一遭。
苏专员,程朗放下马克杯,陶瓷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首先,我离中年还有五年;其次,如果幽默需要颜值门槛,那你应该去听德云社。
苏梦嘴角抽动了一下:看来程总监不仅创意平庸,连反击都这么缺乏想象力。
至少我的创意能卖出去,程朗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听说苏专员上周的提案被客户当场否决理由是不切实际
苏梦的眼睛眯了起来。程朗知道戳到痛处了——那个新能源车项目是苏梦入职后接手的第一个大案子,据说她熬了三个通宵做的方案被客户批得一文不值。
总比某些靠拍马屁上位的强。苏梦拧开保温杯,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对了,林副总让我通知你,下周一比稿会提前到九点。希望这次你的方案别再是百度前三页的拼贴。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一串清脆的声响。茶水间里没人敢动,直到那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
卧槽......小张敬畏地喃喃道,这新人什么来头敢这么跟你说话
程朗盯着咖啡表面逐渐消失的泡沫:螃蟹成精了呗。
下班时下起了雨。程朗站在大厦门口,看着雨水在台阶上溅起无数小水花。他想起苏梦最后那个眼神——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好像他是什么亟待清理的过期罐头。
手机震动起来,是总经理陈立发来的消息:明天高尔夫取消,临时有个会。对了,下季度比稿让苏梦跟你一组。
程朗皱眉。比稿是公司最重要的汽车客户,预算八位数起步。让一个入职不到两个月的新人参与
他拨通死党兼公司IT主管马强的电话:帮我查查苏梦什么背景。
早查过了,马强压低声音,简历漂亮得不像话,常春藤毕业,之前在奥美待过两年。但重点是——有人看见她上周和林副总共进晚餐,就在香格里拉。
程朗吹了声口哨。林志强是公司分管客户的副总,四十出头就秃了顶,最爱对女同事不经意地搭肩膀。公司里流传着他和某位已婚女总监的绯闻。
螃蟹女配乌龟男,绝了。程朗挂断电话,冲进雨中。
周末的办公室空无一人。程朗坐在电脑前,反复修改比稿方案的PPT。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凌晨一点十八分,咖啡已经喝到第五杯。
还没走
程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苏梦站在他身后两米处,手里抱着一叠文件。她换了身休闲装——黑色高领毛衣和直筒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看起来比白天柔和许多。
你不也没走程朗转动椅子面向她,林副总知道你这么拼命吗
苏梦的表情瞬间结冰:我跟林志强没有任何特殊关系。
我也没说什么啊。程朗无辜地摊手。
苏梦把文件重重放在相邻的工位上:我只是碰巧听到谣言,不想被某些人恶意揣测。
巧了,我也不喜欢被叫油腻中年男。程朗转回电脑前,门在那边,走时记得关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程朗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键盘敲击声,还有苏梦偶尔的轻咳。凌晨三点的办公室有种奇怪的亲密感,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程朗伸了个懒腰,发现苏梦正盯着他的电脑屏幕。
有问题他问。
第三页的消费者洞察数据过时了,苏梦指着屏幕,最新调研显示Z世代对国潮的认同度下降了12%。
程朗挑眉: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策划。苏梦递给他一份文件,这是我整理的近半年市场趋势。
程朗翻开文件,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分析和手写批注。他越看越惊讶——这些洞察角度刁钻但切中要害,远超出一般新人的水平。
为什么帮我程朗合上文件。
苏梦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只是不想被连累。,程总监。
她走到门口时,程朗突然开口:螃蟹女。
苏梦转身。
我道歉,程朗说,为那个不好笑的玩笑。
苏梦嘴角微微上扬:我也道歉,为那个不恰当的比喻。她顿了顿,不过你确实该换洗发水了,那个木质香太浓。
门关上了。程朗摸了摸头发,忍不住笑了。
周一早晨,程朗提前一小时到公司,发现比稿文件已经打印好装在文件夹里。他翻开一看,不仅数据全部更新,连他纠结许久的slogan都被修改得更加犀利。
会议室内坐满了人。总经理陈立、林副总、客户总监,还有甲方代表——某汽车品牌的市场总监和她的团队。程朗注意到林副总时不时瞄向苏梦,后者则全程盯着笔记本电脑。
开始吧。陈立说。
程朗站起身,连接电脑。当PPT投影到屏幕上时,他的血液瞬间凝固——这不是他最终确认的版本!首页公司logo被换成了一张表情包,核心策略页全是乱码,而竞品分析则变成了一段《猫和老鼠》动画。
会议室鸦雀无声。甲方代表的表情像是生吞了柠檬。
这是......新的创意形式汽车品牌的市场总监艰难地问。
程朗的余光看见林副总在偷笑。苏梦突然站起来:抱歉,系统可能出问题了。我这里有备份。
她迅速连接自己的电脑,一份完整的方案出现在屏幕上。程朗惊讶地发现,这几乎是他构思的升级版——结构更清晰,视觉更震撼,甚至加入了他想过但没时间实现的互动创意。
这部分社交裂变玩法是我们针对Z世代设计的,苏梦流畅地讲解着,通过AR技术让用户捕捉虚拟车模,分享到社交平台可获得真实试驾机会......
甲方的眼睛亮了起来。程朗接过话头,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像合作多年的搭档。提案结束时,甲方总监主动起身鼓掌:这是我近期见过最精彩的方案!
会议结束后,程朗在消防通道堵住苏梦:文件是你动的手脚
什么苏梦皱眉。
别装傻,程朗压低声音,你想让我出丑,好在林副总面前表现
苏梦的眼神变得危险:听着,我的电脑昨晚也被人入侵了,所有备份文件被删除。现在展示的是我凭记忆重做的版本。她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还有,这是监控录像的拷贝——昨晚有人进过你的办公室。
程朗接过U盘,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苏梦的手很凉,但出奇地柔软。
为什么帮我他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苏梦转身推开安全门:因为比起你,我更讨厌背后捅刀子的人。
阳光从门缝漏进来,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程朗突然发现,苏梦走路的姿势确实有点像螃蟹——不是横行的嚣张,而是那种随时准备战斗的警觉。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心想这场战争或许才刚刚开始。
《螃蟹女与创意狗》(续)
比稿成功的庆功宴上,程朗端着香槟穿过嘈杂的人群。市场部的同事已经喝嗨了,小张正站在椅子上用领带当绸带跳艳舞。角落里,苏梦独自坐着,面前摆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莫吉托。
庆功宴不喝酒,就像广告人不加班——不符合行业规范。程朗在她对面坐下,故意把香槟杯往她那边推了推。
苏梦抬起眼睛。今晚她化了淡妆,睫毛在酒吧变幻的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酒精会钝化嗅觉神经。
你对气味很敏感程朗想起她对自己洗发水的评价。
比一般人敏感大约37倍。苏梦用吸管搅动着杯中的冰块,比如现在,你右手边三米处有个用含砷古龙水的男人,应该是竞争对手公司的人。
程朗转头,看见一个穿深蓝西装的男人正在和林副总交谈。那人转头时,他认出是灵狮广告的创意总监赵东阳——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有趣。程朗眯起眼睛,林志强和敌司的人聊得这么开心
苏梦突然凑近,程朗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她的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耳廓:你办公室有股怪味,像苦杏仁和金属的混合。最近换过空调滤芯吗
程朗僵住了。这个距离能看清她睫毛的弧度,还有锁骨上方一颗小小的痣。没...没有。怎么
氢氰酸的气味。苏梦坐回去,表情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慢性剂量会导致记忆力减退、头晕,最后器官衰竭。很适合伪装成过劳死的症状。
程朗的香槟杯停在半空:你在开玩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苏梦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密封袋,里面装着几片空调滤芯碎片,昨天趁你不在时取的样。已经送去检测了,明天出结果。
程朗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为什么帮我
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苏梦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因为投毒是刑事犯罪,而我对犯罪行为有强烈的道德反感——这个答案满意吗
灯光突然暗下来,主持人宣布抽奖环节开始。在一片欢呼声中,程朗压低声音:监控录像显示林志强的助理动过我的电脑。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比稿搞砸对他有什么好处
苏梦的眼睛在昏暗中有种猫科动物般的反光:如果公司失去这个客户,陈立的总经理位置就危险了。而董事会最近在讨论接替人选。
程朗恍然大悟。陈立是两年前空降的改革派,而林志强是公司元老,一直对总经理位置虎视眈眈。
所以你是陈立的人程朗问。
苏梦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我只是个新来的策划专员。
主持人喊出程朗的名字,他中了头奖——马尔代夫双人游。在一片起哄声中,他走上台,余光看见苏梦悄悄离席,而林副总正盯着她的背影,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第二天早晨,程朗的办公室门上贴了张便签:检测结果阳性。建议假装生病。—S
他刚撕下便签,苏梦就出现在走廊拐角,手里抱着一叠文件。今天她穿了件墨绿色衬衫,衬得皮肤越发白皙。
早啊,中奖先生。她公事公办地点头,陈总要求我们十点去他办公室汇报。
程朗晃了晃便签:解释一下
苏梦左右看看,迅速闪进他的办公室关上门:空调系统被人为注入了氰化物前体,遇热会缓慢释放毒气。剂量很小,但长期接触足够造成不可逆损伤。
林志强想让我得阿尔茨海默程朗干笑一声,真贴心,连退休金都帮我省了。
不止你。苏梦从文件里抽出一份医疗报告,公司过去三年有七名中层意外死亡或重病,全是陈立的支持者。尸检显示五人血液中有微量氰化物。
程朗的笑容凝固了:你怎么搞到这些的
我父亲是法医。苏梦简短地说,十点汇报前,我们得先去找IT部的马强。
马强的办公室堆满了电子设备和泡面盒。这个头发蓬乱的技术宅是程朗的大学室友,也是公司少数知道他暗恋过前CEO女儿的人。
朗哥!马强从三台显示器后探出头,看见苏梦时明显愣了一下,呃,苏小姐。
监控录像。苏梦直奔主题,我需要7月12日晚上地下停车场的完整记录。
马强看向程朗,后者点点头。键盘敲击声中,马强小声问:你们俩什么时候成我们了
闭嘴干活。程朗踹了一脚他的转椅。
屏幕上很快出现停车场监控画面。凌晨一点十八分,一个戴帽子的身影从消防通道溜进来,熟练地避开所有摄像头。但在某个角度,帽子下的脸一闪而过——林副总的助理小李。
看他的手。苏梦突然按下暂停键,放大画面。小李右手无名指上有个明显的银色戒指。
这能说明什么程朗问。
苏梦调出另一段视频——比稿会前一天晚上,同一个戒指出现在程朗办公室的门把手上。证据链闭合了。
离开IT部时,程朗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要看停车场录像
通风系统控制室在停车场B区。苏梦按下电梯按钮,要往空调投毒,那里是必经之路。
电梯门开了,里面站着林副总。空气瞬间凝固。
巧啊。林志强笑得像涂了油的黄鼠狼,看来我们的比稿黄金搭档相处得不错
程朗感到苏梦的身体微微绷紧。他故意站得离她近了些:苏专员能力很强,难怪陈总这么器重她。
林副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小苏啊,上次说的晚餐还作数吗我订了Jean
Gees的位子。
抱歉,最近在跟一个重要项目。苏梦的声音冷得像北极冰层。
电梯停在15楼,林副总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程总监气色不太好啊,要注意休息。公司最近体检,别忘了参加。
电梯门关上后,程朗长出一口气:他在威胁我们。
体检是下周一。苏梦盯着楼层数字,在那之前我们必须拿到决定性证据。
什么证据
林志强挪用公款的证据。电梯到达28层,苏梦大步走出去,我查到他有个秘密账户,每月都有来自海外公司的转账。问题是,我们需要进入他的办公室。
程朗追上她:你疯了那是违法行为!
苏梦突然停下,程朗差点撞上她。她转身时,两人近得能交换呼吸:比起谋杀,非法入侵算什么
陈立的办公室宽敞明亮,窗外是城市天际线。这个四十出头的少壮派掌门人听完汇报,满意地点头:甲方对AR互动方案非常满意,准备追加30%预算。
谢谢陈总。程朗说,不过创意部需要更多人手,特别是技术支持的资源。
陈立摆摆手:找林副总协调,他管预算。他转向苏梦,对了,董事会下周要听三季度汇报,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程朗挑眉。一个新人对董事会汇报
已经完成了80%。苏梦从容地回答,只是财务部分还需要林副总确认几个数据。
离开总经理办公室后,程朗拦住苏梦:你到底是谁新人不可能负责董事会汇报。
苏梦看了看表:午休时间到了。天台说。
天台的风很大,苏梦的头发像旗帜一样飞扬。她靠在栏杆上,阳光穿透她的衬衫,隐约勾勒出纤细的腰线。
三年前,我姐姐从这栋楼跳下去。她突然说,官方说法是抑郁症,但她死前一周还在为升职欢呼。
程朗想起来了。2019年确实有个年轻女员工跳楼,当时闹得很大,但很快被压下去了。苏媛...是你姐姐
苏梦点点头:她死前发给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他们伪造财务报表。我花了两年时间调查,发现林志强一直在挪用客户款,而我姐姐发现了证据。
所以你入职是为了...
复仇。苏梦平静地说,仿佛在讨论午饭吃什么,但需要证据。林志强很谨慎,所有账目都经过层层伪装。
程朗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对犯罪行为如此敏感:为什么不报警
警察当年调查结论是自杀。苏梦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栏杆,我需要无可辩驳的证据,证明他不仅贪污,还谋杀。
一只麻雀落在不远处,歪头看着他们。程朗想起自己刚入行时被林志强抢过功劳的经历,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离职的同事。
算我一个。他说。
苏梦转过头,阳光在她的瞳孔中点燃两簇金色火焰:为什么
第四次回答:因为我对混蛋有强烈的道德反感。程朗模仿她之前的语气,而且我讨厌别人动我的空调。
苏梦笑了,真正的笑容,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程朗突然发现她左颊有个几乎不可见的小酒窝。
今晚加班。她说,林志强去参加行业晚宴,办公室没人。
深夜十一点,整层楼只剩下程朗和苏梦。保安例行巡逻后,苏梦从包里掏出一张门禁卡。
你连这个都搞到了程朗瞪大眼睛。
行政部小美暗恋马强。苏梦轻描淡写地说,一张签名照换的。
林副总的办公室比程朗想象中简朴,唯一的装饰是墙上与各路名人的合影。苏梦直奔电脑,插入一个U盘。
马强给的破解工具。她飞快地输入命令,需要三分钟。
程朗检查文件柜,发现一个上锁的抽屉。他用回形针做了个简易撬锁工具——大学时和马强在宿舍练就的技能。抽屉里是一叠酒店收据,全是香格里拉的,最近一张是上周。
看来林总很爱香格里拉的枕头。程朗翻看着收据,突然发现背面有手写数字,等等,这是...
银行账户和金额。苏梦凑过来,她的发丝扫过程朗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这些是贿赂记录。看日期,每次大比稿前都有交易。
电脑发出提示音,苏梦回到屏幕前:找到了!海外公司转账记录,每月固定日期,金额与项目尾数吻合。他在通过虚假外包合同洗钱。
程朗正要说话,突然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苏梦迅速拔出U盘,程朗关上抽屉。无处可逃,脚步声已到门外。
储物间!程朗拉着苏梦闪进办公室角落的小隔间。空间狭小,两人不得不紧贴在一起。程朗能感觉到苏梦急促的呼吸拂过他的喉结。
门开了,灯亮了。透过百叶窗缝隙,他们看见林副总醉醺醺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他的助理小李。
Jean
Gees的东西越来越难吃了。林志强瘫坐在椅子上,那个苏梦,查得怎么样了
背景很干净。小李说,但她在奥美的上司是我们认识的张总监,要不要...
先别打草惊蛇。林志强揉着太阳穴,程朗那边呢
体检安排好了,医生是我们的人。小李阴笑,三个月内就会自然发病。
林志强打开电脑,突然皱眉:有人动过我的电脑。
储物间里,程朗感到苏梦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的掌心冰凉但潮湿。
不可能。小李说,我亲自看着保安锁的门。
林志强检查了一会,摇摇头:可能是我多虑了。明天把程朗的体检报告样本给刘医生,就按之前那个模板改。
又交代了几句,两人终于离开。等脚步声完全消失,程朗和苏梦才从储物间出来,都是一身冷汗。
足够送他进监狱了。程朗说。
苏梦却脸色苍白:他们提到了体检报告模板...我姐姐死前一个月也做过公司体检。
两人沉默地离开办公室。电梯里,苏梦突然说:我需要去趟医院,查我姐姐当年的体检记录。
我陪你。程朗说。
电梯突然一震,灯光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紧急制动让程朗撞上墙壁,苏梦跌进他怀里。警报刺耳地响起,对讲机里传来保安慌张的声音:电梯故障,工程师马上到!
黑暗中有种诡异的亲密感。程朗能感觉到苏梦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快得像受惊的小鸟。
怕黑他试图缓解紧张。
怕死。苏梦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姐姐有幽闭恐惧症。小时候我们被困电梯,她panic
attack发作的样子我永远忘不了。
程朗摸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暖黄的光线下,苏梦的脸看起来年轻而脆弱,完全不像白天那个锐利的螃蟹女。
说说你吧。苏梦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为什么留在这种有毒的公司以你的能力,去哪儿不行
程朗也坐下来,肩膀轻轻挨着她的:我父亲是个不得志的画家,临终前说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是稳定。他苦笑,在4A公司当创意总监,够稳定了吧
所以你用幽默感武装自己。苏梦若有所思,就像我用攻击性。
我们是不是该做个童年创伤导致职场人格扭曲的PPT程朗调侃道。
苏梦笑了,但笑容很快消失:如果我姐姐的体检报告也被动过手脚...
我们会查清楚的。程朗不假思索地握住她的手,一起。
苏梦没有抽回手。在黑暗的电梯里,在生死未卜的瞬间,两个习惯全副武装的人奇迹般地卸下了盔甲。
灯光突然亮起,电梯开始缓缓上升。两人迅速分开,仿佛刚才的亲密从未存在。但程朗注意到,苏梦离开电梯时,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他想起冰层下流动的河水。
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马强的消息:紧急!林志强刚IT申请调取你电脑的所有操作记录,好像在找什么文件。小心!
程朗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进来,这次是陌生号码:苏小姐,关于你姐姐三年前的意外,我们有话要说。明天中午12点,老地方见。别告诉任何人,除非你想让程总监步你姐姐后尘。
程朗抬头,看见苏梦站在走廊尽头,她的手机屏幕亮着,脸色苍白如纸。
苏梦站在约定的咖啡馆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短信里的老地方是姐姐生前最后一条朋友圈定位的咖啡馆——旧时光,藏在金融区后巷的角落里,木质招牌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发白。
推门时风铃清脆作响。咖啡馆里光线昏暗,每张桌子上都摆着老式煤油灯造型的台灯。她的目光扫过角落,一个戴鸭舌帽的女人立刻低下头。
苏小姐女人声音沙哑,手指紧张地敲打咖啡杯。她约莫四十岁,眼角的皱纹很深,嘴角有道疤。
你是谁苏梦没有坐下。
林月,你姐姐的同事。女人从包里掏出一张工作证,确实是公司财务部的,三年前...我和你姐姐一起发现了那些账目问题。
苏梦的指尖开始发冷。她慢慢坐到女人对面:你说我姐姐不是自杀。
她发现了林志强挪用公款的事,准备向董事会举报。林月从钱包夹层取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她死前一周给我的,让我保管。
苏梦展开那张纸,是份体检报告的复印件,上面多项指标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数据被篡改。
公司体检后一周,你姐姐开始头晕、手抖。林月压低声音,她怀疑体检时被注射了什么。我们约好第二天一起去报警,但那天晚上她就...
苏梦的视线模糊了一瞬。纸上的字迹确实是姐姐的,那种独特的7字写法没人能模仿。
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我躲了三年。林月苦笑,指了指嘴角的疤,车祸,在医院躺了两个月。出院后发现所有证据都不见了。上周听说公司来了个新人,姓苏,调查林志强...
她的话戛然而止。苏梦顺着她惊恐的目光看向窗外——一辆黑色SUV缓缓停在巷口,车牌被泥巴故意遮住。
他们跟踪你了!林月猛地站起来,咖啡杯打翻在桌上,后门!快走!
苏梦抓起体检报告塞进口袋,跟着林月冲向厨房。身后咖啡馆的门被粗暴地撞开,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厨房后是一条堆满垃圾箱的窄巷。林月推着苏梦往前跑:分开走!明天中午,城市图书馆储物柜A17,密码你生日,里面有全部证据!
一起走!苏梦抓住她的手腕。
我拖住他们!林月挣脱开,突然压低声音,小心陈立,他和你姐姐的关系不简单...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截断了她的话。巷口那辆SUV不知何时绕了过来,正加速冲向她们。苏梦感到一股力量猛地推开自己,她踉跄着摔进垃圾堆,眼睁睁看着林月被车头撞飞,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砸在墙上。
SUV毫不停顿地倒车,准备第二次撞击。苏梦挣扎着爬起来,腿上一阵剧痛——不知道被什么划破了,血已经浸透裤管。她拐进一条更窄的岔路,身后引擎声越来越近。
就在绝望之际,一只手突然从侧门伸出,将她拽进一间昏暗的打印店。苏梦刚要挣扎,就闻到熟悉的木质调香水味。
别出声。程朗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关上门。透过磨砂玻璃,他们看见SUV缓缓驶过,驾驶座上的男人左右张望。
苏梦的呼吸急促得像是要窒息。程朗的手从她嘴边移开,转而扶住她发抖的肩膀:受伤了
林月...她...苏梦指向巷子方向,声音支离破碎。
我已经叫了救护车。程朗脱下外套裹住她,看到车牌了吗
苏梦摇头:遮住了。她突然抓住程朗的手臂,你怎么在这里
程朗掏出手机,上面是一条匿名短信:苏梦有危险,旧时光咖啡馆。——知情者
我猜到你会单独行动。程朗的声音里有压抑的怒意,下次能不能别这么鲁莽
警笛声由远及近。程朗拉着苏梦从打印店后门离开,穿过几条错综复杂的小巷,最终停在一家不起眼的诊所前。
我朋友的私人诊所。程朗敲门,安全。
诊所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看到程朗,挑了挑眉:又是你。这次是什么枪伤还是刀伤
腿伤。程朗把苏梦扶到诊疗床上,可能还有惊吓。
医生剪开苏梦的裤管,检查伤口:需要缝两针。你们招惹了什么人
公司内部矛盾。程朗简短地回答,眼睛盯着窗外。
苏梦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沾了咖啡渍的体检报告:能看看这个吗被圈出的指标有什么问题
医生扫了一眼,表情立刻严肃起来:这些指标组合...典型的慢性重金属中毒。病人有什么症状
头晕,手抖,记忆力减退...苏梦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跳楼自杀。
医生和程朗交换了一个眼神:报警了吗
证据不足。程朗说,而且我们怀疑警方有他们的人。
缝针的过程很疼,但苏梦几乎没感觉。她的脑海里全是林月被撞飞的画面,还有那句没说完的小心陈立。姐姐和陈立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从来没提过
你需要休息。缝完针后医生说,伤口不能沾水,三天后复查。
回程的出租车上,苏梦终于崩溃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她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出声,肩膀却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程朗沉默地递过手帕,然后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苏梦僵硬了一瞬,随即把脸埋进他的肩膀。他身上有淡淡的尼古丁和雪松的味道,温暖而踏实。
我们会查清楚的。程朗的声音从胸腔传来,震动着她的耳膜,我保证。
苏梦抬起头,发现程朗正注视着自己,他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棕色。某种微妙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流动,苏梦急忙坐直身体,假装整理头发掩饰发烫的脸颊。
第二天早晨,程朗在办公室门口遇见陈立。总经理看起来比平时憔悴,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程朗,来我办公室一下。陈立的声音异常严肃。
办公室里,陈立关上门,拉下百叶窗:听说昨天金融区后巷发生了车祸
程朗心跳漏了一拍:是吗我没关注新闻。
苏梦没事吧陈立突然问。
程朗握紧了拳头:为什么这么问
陈立长叹一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推到程朗面前。照片上是年轻时的陈立和苏媛站在大学校门口,两人穿着毕业袍,手臂亲密地搭在一起。
我和苏媛是研究生同学。陈立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死前一周联系过我,说发现了林志强的犯罪证据。我们约好第二天见面,但她...
程朗的大脑飞速运转:所以苏梦入职是你安排的
我只提供了机会。陈立摇头,她凭实力通过的面试。但我确实在暗中保护她,就像当年没能保护她姐姐一样。
程朗想起林月临死前的警告:你知道苏媛和林志强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不全知道。陈立揉了揉太阳穴,但我查到她死前修改过体检报告,原始数据被删除了。最近我发现公司多名离职员工的体检报告都有类似异常。
程朗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桌沿。他的视野边缘出现闪烁的黑点,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声。
程朗陈立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还好吗
水...给我杯水。程朗艰难地说。
陈立急忙倒了杯水递给他。程朗喝了几口,症状稍有缓解,但手仍然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你也被下毒了。陈立脸色铁青,最近做过体检吗
下周...程朗突然想起什么,不,林志强提前安排了体检,说是福利。
取消它。陈立斩钉截铁地说,我会安排你去我朋友的医院做全面检查。同时...他从钱包里取出一把钥匙,这是我私人公寓的钥匙,地址发你手机了。你和苏梦最近别回自己家。
程朗接过钥匙: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这是我欠苏媛的。陈立的目光落在照片上,也因为林志强必须被阻止。
离开总经理办公室,程朗直接去了策划部。苏梦不在工位上,电脑却开着,屏幕上是一份打开的邮件——关于程朗体检安排的内部通知,发件人是林志强的助理小李。
找什么呢苏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朗转身,看到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右腿因为伤口微微跛行。今天她穿了条黑色阔腿裤,衬得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
你该休息的。程朗接过咖啡,压低声音,陈立给了我们一个安全屋。另外,他和你姐姐是同学。
苏梦的瞳孔微微扩大:所以林月说的...
不是警告,是线索。程朗快速解释了情况,我们需要去城市图书馆,林月说那里有证据。
苏梦摇头:太危险了。那辆车里的人可能还在监视。
马强可以帮我们。程朗拿出手机,他有个做无人机研究的朋友。
午休时间,马强的无人机计划启动了。他那个穿格子衫的朋友操控着一架小型无人机盘旋在图书馆上空,实时画面传到程朗的平板上。
A17储物柜在二楼东南角。马强嚼着口香糖说,没有明显可疑人物,但那个穿灰夹克的男人十分钟内经过了三次。
程朗放大画面:是保安部的老刘,林志强的人。
我去。苏梦突然说,他们不认识我这身打扮。
她换了马强带来的连帽衫和棒球帽,戴上平光眼镜,看起来像个普通大学生。程朗想反对,但一阵突如其来的头痛让他眼前发黑。
你脸色很差。苏梦皱眉,在这里等着。
没等程朗回应,她已经消失在人群中。平板上的监控画面显示苏梦顺利进入图书馆,径直走向二楼。灰夹克男人正在一楼巡逻,暂时构不成威胁。
储物柜打开了。马强突然说,她拿到了什么东西...
画面里苏梦从储物柜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塞进怀里,转身时却僵住了——灰夹克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正对着对讲机说什么。
糟了。程朗抓起手机就要冲出去,被马强拦住。
看!马强指着屏幕。
苏梦敏捷地闪进一旁的阅览室,从另一个出口绕到了电梯间。灰夹克男人四处张望,显然跟丢了目标。
五分钟后,苏梦安全回到车上,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她掏出那个信封:拿到了。
信封里是一个U盘和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U盘需要密码,但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数字和代号,还有几张模糊的照片——其中一张清晰地显示林志强的助理小李在某个实验室里取药。
这是...毒药交易现场程朗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证据在通风口,B区。
通风口苏梦猛地抬头,公司装修时B区是财务部!我姐姐的工位就在那里!
他们决定当晚行动。陈立的安全屋是间高档公寓,落地窗外是城市夜景。程朗冲完澡出来,发现苏梦已经破解了U盘密码——她姐姐的生日。
U盘里是几段录音和扫描的财务文件。录音中林志强的声音清晰可辨:...体检报告要改得自然一点...那个多管闲事的财务部女人...处理干净...
苏梦的手紧紧攥住鼠标,指节发白。程朗无声地递给她一杯热茶,他们的手指在杯沿短暂相触。
明天我们去财务部找证据。程朗说,现在你需要休息。
安全屋只有一间卧室。苏梦坚持要睡沙发,但程朗已经抱着毯子走向客厅:伤员优先。
半夜,程朗被一阵啜泣声惊醒。他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口,看见苏梦蜷缩在床上,月光下她的脸上有泪痕。他犹豫片刻,还是敲了敲门。
做噩梦了他轻声问。
苏梦摇摇头,又点点头:梦见姐姐...还有林月...
程朗在床边坐下,笨拙地拍拍她的肩膀。苏梦突然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湿漉漉的脸颊上:有时候我觉得...如果我再早一点回来,如果我能更细心...
不是你的错。程朗轻声说,就像我父亲酗酒不是我母亲离开的错一样。有些事...我们控制不了。
苏梦抬头看他,月光在她的睫毛上洒下细碎的银光:你从来没提过你母亲。
她在我十岁时离开了。程朗耸耸肩,说受不了和一个失败的艺术家生活。讽刺的是,父亲死后他的画突然值钱了。
苏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掌,两人陷入沉默。某种温暖而脆弱的东西在黑暗中悄然生长。
留下来。苏梦突然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就...陪我一会儿。
程朗僵硬地点点头,和衣躺在床的另一侧。两人之间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远得足够随时抽身而退。
程朗许久,苏梦在黑暗中开口。
嗯
谢谢你来救我。
程朗转向她,在月光下看见她微微发亮的眼睛:第四次回答:不客气。
第二天清晨,他们早早来到公司。周末的办公楼几乎空无一人,只有保安在打瞌睡。财务部B区的通风口在苏媛旧工位正上方,需要踩着桌子才能够到。
我来。程朗脱掉外套,爬上办公桌。通风口的螺丝已经生锈,他费了些力气才拧开。
看到什么了苏梦在下面紧张地问。
程朗伸手在通风管道里摸索,指尖碰到一个硬物——是个防水袋,里面装着一个小型录音笔和几张化验单。
找到了!他跳下来,两人迫不及待地查看内容。
录音笔里的声音让苏梦倒吸一口冷气——是她姐姐的。今天是2019年4月15日,我是财务部苏媛。我已确认林志强通过虚假合同挪用公款超过两千万,并发现他篡改了我的体检报告。如果我遭遇不测...
化验单则是某私人实验室的报告,证实苏媛的血液样本中含有异常浓度的铊化合物。
这就是决定性证据。程朗握紧录音笔,足够送林志强上法庭了。
苏梦却盯着化验单上的日期:这是她死前三天做的检测...为什么不去报警
也许她试过。程朗想起陈立的话,或者她知道警方有林志强的人。
他们决定立即联系陈立。正当程朗拿出手机时,办公室的灯突然全亮了。林志强带着四个保安站在门口,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这里。他慢条斯理地说,擅自闯入公司机密区域,窃取商业文件...这次连陈立也保不住你们了。
程朗下意识把苏梦护在身后:我们只是来加班的,林副总。
是吗林志强向保安使了个眼色,搜他们身。
两个保安上前按住程朗,另一个走向苏梦。程朗奋力挣扎:别碰她!
混乱中,苏梦突然冲向窗户,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将录音笔和化验单扔出了28楼——窗外是繁忙的城市街道,那些证据瞬间消失在人海中。
林志强的脸扭曲了:你这个疯女人!
没有证据了,林副总。苏梦冷静地说,现在你要怎么解释非法拘禁我们
林志强怒极反笑: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他凑近苏梦,声音压低,你姐姐死前也这么天真。
程朗猛地挣脱保安,一拳打在林志强脸上。场面瞬间混乱,更多保安闻声赶来。在一片嘈杂中,程朗对苏梦大喊:跑!
苏梦犹豫了一秒,转身冲向消防通道。她知道程朗在为她争取时间,也知道接下来该去找谁——陈立有能力摆平这场冲突,而她要做的,是回到那条街道,寻找被扔出窗外的决定性证据。
奔跑中,她的耳边回响着林志强的话,还有姐姐录音里的声音。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任何人因她而死。尤其是程朗——那个会在黑暗中握住她手的男人。
《螃蟹女与创意狗》(第四部分)
苏梦在人群中穿梭,眼睛紧盯着人行道上的每一寸缝隙。二十八楼扔下的录音笔和化验单就像两片落叶,消失在城市的钢筋森林里。她的右腿伤口隐隐作痛,汗水浸透了后背。
手机震动起来,是马强的消息:朗哥被带到16楼医疗室!保安守门,进不去。
苏梦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查林志强的车在哪。还有,我需要公司建筑平面图,特别是通风管道。
她抬头看向公司大楼,十六楼的灯光异常明亮。程朗在那里,可能正在被注射某种加速毒素发作的药物——就像他们对姐姐做的那样。这个念头让她的胃部绞紧。
咖啡馆的电视正在播放午间新闻:...金融区后巷车祸死者身份确认,系某广告公司前员工林月,警方初步排除他杀可能...
苏梦攥紧了拳头。林月的死,姐姐的死,现在程朗的生命——这一切都像精心设计的多米诺骨牌,而推倒第一块的就是林志强。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陈立:董事会紧急会议,我被暂停职务。林志强暂代总经理。小心。
事情恶化得比想象中更快。苏梦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一个三年没打的号码——父亲的老同事,市立医院毒理科主任赵教授。
苏梦赵教授的声音透着惊讶,你父亲上周还提起你...
赵叔叔,我需要帮助。苏梦直接切入主题,慢性铊化合物中毒,有什么解毒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普鲁士蓝,但必须在72小时内使用。谁中毒了
一个朋友。苏梦咬住下唇,如果...如果剂量被故意加大了怎么办
立即血液透析,配合EDTA钙钠和二巯丙磺酸钠。赵教授的声音变得严肃,你在哪我派救护车。
还不能去医院。苏梦扫视着地面,突然眼前一亮——录音笔!它卡在下水道的铁栅栏上!赵叔叔,能帮我准备这些药吗私密渠道。
挂断电话后,苏梦跪在地上,手指勉强能够到录音笔。就在她即将触及时,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视线里。
找什么呢,苏小姐林志强的助理小李俯视着她,嘴角挂着猫捉老鼠般的微笑。
苏梦缓缓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滑进口袋:公司财产。林副总非法拘禁员工,你知道要判几年吗
证据呢小李摊手,程总监突发疾病,公司好心送医。至于你...他压低声音,精神不稳定,攻击同事,需要特殊照顾。
苏梦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停着辆白色面包车,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向这边走来。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跑但录音笔近在咫尺;硬抢腿伤会影响速度。
你们对我姐姐做了什么她突然问。
小李愣了一下:什么
2019年4月18日晚上8点27分,苏梦一字一顿,谁把她推下楼的
这个精确的时间点显然击中了小李。他眼神闪烁的瞬间,苏梦猛地将咖啡泼向他眼睛,趁他惨叫时抓起录音笔冲向马路对面。
刺耳的刹车声中,她翻滚着躲过一辆出租车,钻进了地铁站。身后传来小李气急败坏的喊声,但很快被地铁进站的轰鸣淹没。
车厢里,苏梦颤抖着检查录音笔——幸运的是它还能工作。姐姐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白塔计划不仅涉及洗钱,还有商业间谍活动。证据在...
关键部分被电流杂音覆盖。苏梦反复倒带,只能辨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香...格里拉...7305...
马强的消息再次弹出:林志强的车20分钟前去了生物科技园!朗哥的体检报告被发到行业论坛了!
苏梦点开链接,是一份伪造的体检报告,显示程朗有严重精神分裂倾向和攻击性人格障碍。评论区一片哗然,几个大客户表示要重新评估合作。
计划很清晰了——先抹黑程朗,再处理掉他,最后把苏梦送进精神病院。干净利落,就像三年前对苏媛做的那样。
苏梦在科技园站下车,拨通马强的电话:我需要林志强在生物科技园的具体位置,还有园区平面图。
太危险了!马强压低声音,我刚黑进医疗室监控,朗哥情况不好,一直在吐...
所以才要更快。苏梦打断他,另外,查查香格里拉酒店7305房有什么特别。
科技园戒备森严,但苏梦利用保洁员的推车混了进去。根据马强提供的定位,林志强的车停在一栋标着普瑞生物的小楼前。
这家公司专攻神经毒素。马强在耳机里说,创始人跟林志强是大学室友。
苏梦从侧门溜进实验室,敏锐的嗅觉立刻捕捉到一股苦杏仁味——和程朗办公室里的气味一样。她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突然听到林志强的声音从某间实验室传出。
...今晚必须完成,剂量足够引发急性肾衰竭...
苏梦贴着墙靠近,透过门缝看到林志强正和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交谈,桌上摆着几支注射剂。
程朗只是个开始。林志强继续说,陈立下周的体检安排好了吗
同样的配方,三个月后发作。白大褂谄媚地说,绝对查不出原因。
苏梦的血液几乎凝固。她悄悄掏出手机录像,却不小心碰到了门把手。林志强猛地转头:谁
没有犹豫的余地。苏梦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林志强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她拐进一条岔路,推开一扇标着危险的门——冷库!零下二十度的低温瞬间包裹了她,但她顾不上寒冷,迅速藏在一排货架后面。
门外脚步声渐近。每个房间搜!林志强咆哮道。
苏梦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手指很快失去知觉。她摸索着货架上的瓶子,突然摸到一个熟悉的标签——二巯丙磺酸钠!旁边还有EDTA钙钠和普鲁士蓝!这是解毒剂!
她迅速将几瓶药塞进口袋,正想离开,却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千钧一发之际,她发现冷库顶部有个通风口,勉强能够到。
当林志强推开门时,苏梦正缩在通风管道里,冻得几乎失去意识。她屏住呼吸,看着他们在冷库里搜查了一圈后离开。
扩大搜索范围!林志强的声音渐渐远去,她跑不远!
苏梦在黑暗的管道中爬行,每移动一寸都像有千万根针在扎。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一个通风口下方是女卫生间,便用最后的力气踢开栅栏,跌落在瓷砖地面上。
手机居然还能用。马强几乎立刻接起来:天啊你去哪了!林志强的人到处找你!
科技园...女厕...苏梦的舌头冻得发僵,程朗...在哪
被转移到香格里拉了!7305房!我刚查到那是林志强的长期包房!
香格里拉7305。和录音里姐姐说的一致。苏梦强撑着站起来,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苍白的脸,结霜的睫毛,活像个刚从坟墓爬出来的鬼魂。
叫救护车去香格里拉。她对着镜子说,再联系赵教授,说我有解毒剂了。
出租车司机频频从后视镜打量这位奇怪的乘客——浑身湿透,嘴唇发紫,却坚持把空调开到最高温。苏梦无视他的目光,专心研究马强发来的酒店平面图。
7305在顶层,需要员工卡才能到达。苏梦在酒店后门蹲守了十分钟,终于等到一个送餐服务员。三分钟后,她穿着服务员制服推着餐车进入电梯。
送餐服务。她敲响7305的门,声音刻意压低。
门开了一条缝,小李警惕地打量她:我们没点餐。
林先生预订的特别套餐。苏梦低头掩饰面容,说是给...客人的惊喜。
小李犹豫了一下,拉开房门。就在这瞬间,苏梦用尽全力将餐车撞向他,趁他倒地时冲进套房。
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逆流——程朗被绑在床上,脸色灰白,床头挂着输液袋,液体已经输了一半。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调整滴速,见状立刻拔出针头当武器。
又一个送死的。白大褂冷笑,正好一起处理。
苏梦的目光扫过程朗。他的眼睛半睁着,但目光涣散,显然已经神志不清。床头柜上散落着几支用过的注射器。
你给他注射了什么苏梦慢慢移动,把解毒剂从口袋转移到袖口。
维生素而已。白大褂向小李使了个眼色,后者悄悄绕到她身后,就像三年前给他姐姐注射的一样。
这句话点燃了苏梦体内的炸药。她突然转身,将藏在手中的冷冻药剂瓶砸向小李眼睛,趁他捂脸惨叫时扑向白大褂,将EDTA钙钠注射器扎进他的大腿。
白大褂怒吼着抓住她的头发,将她重重摔在地上。苏梦眼前一黑,但仍死死攥住另一支解毒剂。她看到小李掏出了电击器,白大褂重新拿起针筒,而程朗在床上微弱地挣扎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房门被猛地撞开。马强带着两个保安冲了进来:警察马上到!所有人不许动!
混乱中,苏梦爬到程朗身边,颤抖着将普鲁士蓝注射进他的静脉。他的皮肤冰凉得像大理石,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
坚持住...苏梦俯身做人工呼吸,无视周围打斗的声音。程朗的嘴唇有苦杏仁味,那是氰化物的特征。她一次又一次地为他渡气,眼泪滴在他苍白的脸上。
苏...梦...程朗突然微弱地咳嗽起来,眼睛聚焦在她脸上,你...头发...结冰了...
苏梦哽咽着笑了,将他的头扶到自己膝盖上:别说话,救护车马上到。
程朗的手艰难地抬起,碰了碰她湿漉漉的发梢:第四次...回答...你救了我...
警察和救护人员涌入房间时,苏梦仍保持着那个姿势。她看着医护人员给程朗接上各种仪器,看着警察给林志强的手下戴上手铐,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
苏小姐一个警官蹲在她面前,需要送您去医院吗
苏梦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这里有林志强谋杀我姐姐和苏月的证据。还有...她指向套房的保险箱,那里应该有更多东西,密码可能是7305。
保险箱打开了,里面是一叠文件和一个硬盘。最上面的文件夹上赫然印着白塔计划。
当医护人员用担架抬起程朗时,他虚弱地抓住苏梦的手:一起...
苏梦点点头,握紧他的手。在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独来独往的螃蟹女了。有些战斗,需要和别人并肩而行。
特别是当那个人,会在你坠落时抓住你的手。
《螃蟹女与创意狗》(最终章)
监护仪的滴答声是病房里唯一的节奏。程朗躺在病床上,眼前仍是一片模糊的灰雾——医生说这是铊中毒的后遗症,可能持续几天,也可能几个月。
门被轻轻推开,熟悉的雪松香气飘进来。程朗努力聚焦视线,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轮廓走向自己。
今天怎么样苏梦的声音比平时柔和,她放下什么东西,发出塑料袋的窸窣声。
能看见你头发的轮廓了。程朗试图坐起来,像一团黑色的云。
苏梦帮他调整床头高度,手指不经意地擦过他的后颈。这触碰让程朗想起香格里拉那个濒死的时刻,她也是这样,双手坚定而温柔地托住他的脸。
陈立早上来过。苏梦拆开塑料袋,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带了白塔计划的解密报告。
程朗摸索着接过文件,即使看不见,他也习惯性地做出动作:念给我听
林志强建立了一个商业间谍网络,五年间窃取了十七家竞争对手的机密。苏梦的声音平静得不自然,他利用广告公司接触高管的便利,在礼品、U盘甚至润喉糖里植入窃听器。
程朗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想象苏梦修长的手指如何划过那些残酷的真相。
我姐姐...苏梦停顿了一下,她负责的汽车客户被窃听了。当她把异常发现报告给上级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林志强的同谋。
程朗摸索着找到她的手,握紧。她的手很凉,像那天在电梯里一样。
硬盘里有邮件往来。苏梦继续说,林志强命令手下处理掉她,用词和后来对我的指令几乎一字不差。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很响。程朗想起林志强在办公室说你姐姐死前也这么天真时的表情,胃部一阵绞痛。
他会判死刑吗
商业间谍罪最多十五年。苏梦冷笑一声,但陈立找到了三起谋杀的直接证据,包括林月。
程朗听到她站起身,走到窗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他只能感受到光线的变化,却看不清具体的形状——就像这个案子,大框架已经明朗,但细节仍隐藏在迷雾中。
陈立还说什么了
公司要大换血。董事会提议我接任策划部总监,苏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思议,而你...他们想让你当副总经理。
程朗差点被水呛到:什么
陈立说这是危机公关。苏梦走回床边,床垫微微下陷,媒体已经把我们的故事炒成职场罗密欧与朱丽叶,公司需要正面形象。
程朗能想象那些耸动的标题——《广告公司惊现商业间谍》,《美女策划勇斗黑心上司》,《中毒创意总监的爱情故事》...他摸索着找到床头柜上的手机:马强说网上已经有人给我们组CP了
朗梦。苏梦居然准确地念出了这个组合名,还有螃蟹夫妇。
两人同时笑出声,这笑声在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珍贵。程朗突然希望自己的视力能立刻恢复——他想看清苏梦笑起来眼角的细纹,还有那个几乎不可见的小酒窝。
说真的,他转向她声音的方向,你打算接受吗那个职位
苏梦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三年来我活着的唯一目标就是揭露真相,现在...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甚至不知道早餐该吃什么。
程朗的心揪了一下。他想起父亲死后那段日子——当愤怒和悲伤都消耗殆尽,剩下的只有巨大的空虚。
嘿,他摸索着找到她的肩膀,要不要听听一个油腻中年男的建议
苏梦轻轻打了他一下,但没躲开他的手。
等我能看见了,程朗说,我们一起去吃遍这座城市所有难找的小馆子。从你姐姐最喜欢的那家开始。
苏梦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程朗感到她的手指缠上了自己的,像藤蔓找到支撑。
成交。她最终说,声音里有种新的东西,像是冰层下终于流动起来的水。
第三天早晨,程朗的视力恢复了30%。他能看清苏梦的眉毛弧度,和总是抿得太紧的嘴唇。她坐在病房角落的沙发上,全神贯注地浏览笔记本电脑——陈立送来的公司文件。
你看东西的样子像在拆炸弹。程朗说。
苏梦抬头,眉毛挑得更高:你偷看我多久了
十分钟。程朗得意地笑了,你挠了三次鼻子,咬了两次嘴唇。
苏梦合上电脑走过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能看清这个吗
五指山。程朗抓住她的手,但美甲颜色看不清。
裸色。苏梦任由他握着手,媒体下午要来采访。陈立建议我们...适当表现亲密。
程朗咧嘴一笑:比如
比如不要像平常那样互相讽刺。苏梦抽回手,从包里拿出一个领结,陈立说正装能增加可信度。
采访比预想的更疯狂。五家媒体同时挤进病房,闪光灯让程朗刚刚恢复的视力再次模糊。问题像子弹般射来:
程先生,中毒是什么感受
苏小姐,您姐姐的死和林志强直接相关吗
两位是恋人关系吗
苏梦像盾牌一样挡在程朗前面,冷静地回应每个问题。当被问及关系时,她停顿了一秒:我们是...
最好的搭档。程朗接过话头,摸索着找到苏梦的手,工作和生活上都是。
他看不见,但能感觉到苏梦瞬间的僵硬,然后是手指轻轻的收紧。
记者们离开后,病房突然安静得可怕。
最好的搭档。苏梦重复道,语气难以捉摸,这个定义很准确。
程朗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他想说些什么,但护士进来测血压打断了这个时刻。
下午晚些时候,程朗的视力恢复到能看清窗外梧桐树的轮廓。苏梦出去接电话,回来时脚步匆忙。
林志强保释了。她声音紧绷,陈立让我们小心,他可能狗急跳墙。
程朗坐直身体:他们怎么能给连环杀手保释
证据链有瑕疵,某个关键证人翻供了。苏梦在病房里来回踱步,而且他请了那个著名的无罪律师。
夜幕降临,医院走廊的灯自动调暗。程朗在半梦半醒间闻到一股不寻常的气味——昂贵的古龙水掩盖着汗水和恐惧。他猛地睁开眼,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床尾。
视力恢复得不错啊,程总监。林志强的声音比记忆中嘶哑,可惜太晚了。
程朗摸索着呼叫铃,但林志强更快地拔掉了床头的所有电线。
别紧张,我只是来道别。林志强在床边坐下,床垫凹陷,明天这个时候,我就在没有引渡条约的国家了。
程朗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能看清林志强浮肿的轮廓和乱糟糟的头发——完全不像往日那个一丝不苟的副总。
你杀了三个人。程朗保持声音平稳,试图拖延时间,苏媛,林月,还有那个实验室技术员。
商业代价而已。林志强耸耸肩,就像你改掉一个失败的广告创意。
程朗握紧拳头:苏媛发现了白塔计划,对吗
林志强突然倾身向前,呼吸里有威士忌的味道:聪明的小苏媛。她截获了一封不该看到的邮件,关于我们最大的客户。他冷笑一声,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那封邮件根本是假的,是竞争对手设的局!
走廊传来脚步声,林志强迅速退回阴影中。护士探头看了看,又关门离开。
为什么要来程朗低声问,就为了炫耀
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林志强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发出金属的轻响,苏梦偷走的U盘里,有些私人内容...涉及某些大人物。没有它,我活不过一个月。
程朗这才明白林志强为何冒险现身——那些证据不仅能定他的罪,也能牵连更高层的人。
U盘在警方手里了。
撒谎。林志强猛地掐住程朗的脖子,我的人查过证物清单。最后接触它的是苏梦,她一定做了备份!
程朗挣扎着去掰他的手,但毒素削弱了他的力量。就在视线再次模糊时,门被猛地撞开。
放开他!苏梦的声音像刀锋般锐利。
林志强松开手,转身面对她: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
程朗剧烈咳嗽着,勉强看清苏梦站在门口,手里举着手机:我已经报警了。
在他们来之前,足够我做很多事。林志强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黑色物体,认识这个吗塑胶炸弹,足够把这层楼送上天。
苏梦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你不敢。
试试我林志强狞笑着按下某个按钮,炸弹发出滴的一声,现在我们需要安静地离开,去找那个备份U盘。
程朗注意到林志强的手在微微发抖,额头上全是汗珠。这不是一个冷静的杀手,而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亡命徒。
苏梦,程朗艰难地说,把U盘给他...
苏梦的目光在程朗和林志强之间游移,突然皱起鼻子:等等...那不是什么炸弹。
林志强的表情凝固了。
塑胶炸弹应该有淡淡的杏仁味,但这个...苏梦又嗅了嗅,是电子元件和塑料的味道。是个仿制品!
林志强脸色大变,猛地将炸弹砸向苏梦,趁她闪避时冲向门口。苏梦想去追,但程朗的咳嗽让她停下脚步。
别管他了!程朗喘息着说,叫保安,封锁医院!
苏梦按下紧急呼叫按钮,同时拨通陈立的电话。十分钟后,整栋医院被封锁,但林志强就像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会逃出国吗程朗问正在给他重新接监护仪的护士。
护士摇摇头:所有出境口岸都收到通知了。
苏梦站在窗边,手机贴在耳边。月光勾勒出她紧绷的侧脸轮廓。挂断电话后,她转向程朗:陈立说,林志强在机场有个私人机库。
我们得阻止他!程朗试图下床,但双腿软得像棉花。
我已经联系了警方。苏梦按住他的肩膀,你现在的任务是休息。
程朗抓住她的手腕:那你呢你的任务是什么
苏梦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但不再是复仇了。她轻轻抽出手,睡吧,明天...明天我们再商量。
程朗想坚持,但药物开始起作用,眼皮沉重得像铅块。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觉苏梦的手指拂过自己的前额,轻得像一个不敢承认的吻。
林志强没能逃掉。他在前往机场的路上被警方拦截,车载录音显示他正准备联系某个大人物寻求庇护。这个电话成了最直接的证据——三天后,那位著名企业的董事长因涉嫌商业间谍和谋杀被捕。
程朗的视力在一周内完全恢复。出院那天,苏梦开着一辆银色SUV来接他——租来的,她说,为了装下同事们送的礼物。
陈立想给你办个欢迎派对。苏梦调整后视镜,我帮你推了。
明智的选择。程朗系上安全带,接下来去哪
苏梦没有立即回答。她发动车子,驶入车流,最终停在了城市北端的一个小公园旁。
这里...程朗环顾四周,有什么特别吗
我姐姐最喜欢的地方。苏梦解开安全带,我想...正式介绍你们认识。
他们坐在一棵老橡树下,苏梦从包里拿出一个相册。照片里的苏媛有着和苏梦一样的黑眼睛,但笑容更开朗,嘴角有两个对称的酒窝。
她比我活泼多了。苏梦轻轻抚摸照片,小时候我总跟在她后面,像个小影子。
程朗翻看着照片,突然停在一张合影上——年轻的苏媛和陈立站在某个校园活动上,陈立的手自然地搭在她肩上。
他们...
交往过。苏梦点头,陈立从来没提
程朗摇头。现在许多碎片拼在了一起——陈立的愧疚,他对苏梦的特殊关照,以及那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林志强绳之以法的决心。
我该早点告诉你的。苏梦收好相册,但那时候...我谁都不信。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程朗想起那天在病房里,自己脱口而出的最好的搭档,以及苏梦那一刻的僵硬。
关于公司提供的职位...他谨慎地开口。
我拒绝了。苏梦干脆地说,你呢
也是拒绝。程朗笑了,我在想...既然我们都这么难搞,不如...
合伙开个工作室苏梦接上他的话,嘴角微微上扬,专门接那些大公司不敢做的案子
程朗夸张地倒吸一口气:你偷看我的商业计划书了
不需要。苏梦站起身,向他伸出手,最好的搭档就该心有灵犀,不是吗
程朗握住她的手,这次没有立即松开。阳光照在苏梦的脸上,他第一次看清她眼中那些细微的色彩——不是纯黑,而是带着琥珀色的深褐,像融化的巧克力。
关于那个定义...程朗轻声说,我想修正一下。
苏梦挑眉:油腻中年男要改口了
最好的搭档,和...程朗向前一步,我想吻的人。
苏梦的眼睛瞪大了,但没有后退。当他们的嘴唇终于相触时,程朗尝到了咖啡和薄荷的味道,还有某种他无法命名的、只属于苏梦的气息。这个吻很轻,像是一个问题的开始,而非答案的终结。
分开时,苏梦的耳尖泛着可爱的粉红色:这个修正案...我原则上同意。
原则上
需要更多实验数据。苏梦故作严肃地说,但嘴角的弧度出卖了她,比如,第二次会更好吗
程朗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远处,城市的天际线在夕阳中闪烁,而树下两个身影靠得如此之近,仿佛再也无法分开。
三个月后,朗梦创意在金融区的一栋老洋房里正式开业。第一单客户是某国际环保组织,点名要当年揭露白塔计划的黄金搭档负责。
会议室里,客户代表正滔滔不绝地讲述项目背景。程朗在桌下轻轻碰了碰苏梦的膝盖,递过一张纸条:螃蟹女觉得这个brief怎么样
苏梦看完,在纸条背面写了一句推回去:创意狗先说说想法
程朗忍不住笑出声,引来客户好奇的目光。苏梦在桌下踩了他一脚,但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合成一个完整的形状。在这个普通的、美好的工作日上午,程朗突然明白了幸福的定义——它不在遥远的未来,而在此刻,在每一次呼吸间,在那个总能用一句话就让你笑出声的人身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