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何为怒目菩萨为何低眉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第一章
佛前血
夏天的暴雨砸在青石板上，就像浮屠寺里那早课的木鱼声音。
但此刻的林梦舟却没有往日回到寺院里的那种平静。他踩着积水冲进浮屠寺山门时，半截破碎的袈裟正挂在一棵老槐树的断枝上摇晃。林梦舟伸手接住那片染血的赭黄布料，指腹触到某种冰凉的硬物——三颗金刚菩提子串成的挂坠，每颗珠子里都封着米粒大小的芯片。
林顾问！队里的师兄说这次的屠杀惨案似乎是在进行一种仪式！
新来的见习执法员声音打着颤，手中光束扫过大雄宝殿门槛，十八具僧侣尸体呈放射状跪倒在佛像周围，那是浮屠寺的十八罗汉，最年长的明镜方丈仰面躺在供桌前，掌心还攥着半截燃烧过的线香。
林梦舟戴上手套蹲下身，忽然注意到老方丈微张的嘴里闪过金属冷光。当他用镊子夹出那枚带血的微型存储器时，殿外突然炸开惊雷。闪电瞬间照亮佛龛，他看见大殿那些鎏金罗汉像的眼珠不知何时全部转向供桌方向。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林梦舟浑身颤抖，甚至撞上香案也浑然不觉。对于自小在这里长大的，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甚为熟悉，这些塑像分明都是低眉垂目的庄严法相。林梦舟此刻脑子一片混沌，但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自己从小长大的浮屠寺为何突然间被全灭，为何死后的景象有如此怪异，到底是意味着什么这些看似遗留下来的线索是在告诉什么吗
林梦舟死死捏紧拳头，此刻的双眼通红，泪水混合着雨水滴落下来。如果不是身边还有外人，林梦舟估计此刻已经发狂了。作为首席执法顾问，林梦舟终究是凭借强大的内心，短暂平静下来，开始梳理现场。他不得不这样，背后的真相需要他去寻找。
沾着雨水的警服贴在背上发凉，林梦舟强迫自己走向供桌。青铜匣表面的饕餮纹正在渗出水珠，像某种冷血动物在分泌黏液。当他试图用证物袋包裹这个诡异物件时，指尖突然传来灼痛——匣子侧面的卍字符竟如活物般转动起来。
林队！总局刚发来紧急讯息实习警员的惊呼戛然而止。林梦舟迅速转身摆出防御姿势时，正看见年轻警员瘫软在地，一颗子弹射穿太阳穴。血腥味在雨幕中再次弥漫开来。林梦舟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了，只是感觉有什么事情自己忽略了亦或者是自己此刻好似撞向蜘蛛网的飞蛾。他摸向腰间配枪的手此刻僵在空中——那本来跪倒在地的十八具尸体不知何时全部站了起来，脖颈以违背常人的角度扭曲着，指节正发出令人呕吐的声音，而后竟然像活过来似得。
砰！砰！砰！……
子弹贯穿最近那具行尸的眉心，暗红色黏液喷溅在韦陀像的金刚杵上。林梦舟背靠立柱快速射击，当第七颗子弹掀开某个僧人的头盖骨时，他终于看清那嵌在颅骨上的东西——和他手中菩提子相同的金色珠子，表面蚀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林梦舟快速抄起一个细细观看，才发现原来这些经文竟然是一段基因序列。此刻，林梦舟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最深的记忆中快要醒来。
就在这时，供桌上的青铜匣突然发出一阵蜂鸣。林梦舟在闪避攻击的间隙瞥见匣盖弹开，铜匣升起全息投影。二十年未见的母亲影像出现在雨幕中，身上的白大褂下摆还沾着点点干涸的血迹。
梦舟，当你看到这段记录时，妈妈应该已经不在了。全息影像里的安若溪还在快速调试培养舱参数，七个不同区域的监控画面在她身后闪烁，记住，千万不要让女娲计划...雷声吞没了后半句话。
妈！林梦舟双眼瞬间通红，他这年一直在苦苦追寻自己的双亲，现在却得知母亲竟然已经离世，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此刻他的心如乱麻。林梦舟一时间浑浑噩噩的本能想要靠近查看，整座大殿突然剧烈震颤。还未灭杀的复活罗汉齐声发出非人的长啸，浮屠寺绝技狮吼功，林梦舟也借此瞬间清醒过来，只见那些罗汉皮肤下鼓起游蛇般的黑色脉管。凭借多年经验，林梦舟瞬间做出应对，他知道这些罗汉的此刻的诡异，不是逞强的时候。林梦舟只得狠狠压下心中的悲痛，快速开枪开始与那些罗汉缠斗着。
供桌上的《金刚经》残页忽的被风掀起，落入火堆，残页上的的字迹在雨水中渐渐晕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一切是不是虚幻的不重要，重要是你怎么去看，你觉得是虚幻的，那就放下；你要是放不下，那就努力去抓他，哪怕只有丝丝可能。林梦舟虽然自小在浮屠寺长大，不说熟读各类经书，但至少也是懂一些佛理的，但此刻他已经把所学的全部还给了佛祖，他要真相，他要复仇。
林梦舟枪中的子弹终于打光了，他甩了甩手中的枪，插回在大腿一侧的枪套中，而后缓缓抽出后背的长刀。林梦舟深吸一口气，此刻他明白必须在短时间内快速制服剩余的罗汉，未知的事情时间越久变数越大。罗汉身上流出的暗红色黏液，竟然在青砖地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那些剩余的罗汉动作突然停滞，浑浊的眼球同时转向供桌上的青铜匣，此刻的青铜匣由之前的蜂鸣声拔高成尖锐的啸叫。
林梦舟抓住这诡异的间隙冲向山门，却被一种无形屏障拉回大殿。雨帘中浮现出淡蓝色的光纹——整座寺庙不知何时已经被电磁屏障笼罩。警告，基因污染即将超出阈值。机械女声从青铜匣内传出时，林梦舟突然发现自己的虹膜在雨中泛着诡异的金红色。他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太阳穴处的凸起，那形状与僧人颅骨上的金珠如出一辙。
大雄宝殿的藻井突然塌落，纷飞的木屑击中供桌上的青铜匣。林梦舟翻滚躲开的刹那，那青铜匣自动展开成手术台大小的全息投影仪，二十年前的实验室影像铺满整片雨幕。
他看到母亲安若溪被七个白大褂围在中央，那些人的面孔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培养舱里漂浮着婴儿大小的胚胎，皮肤下流转着七彩荧光。
第七次嵌合实验开始记录。母亲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供体基因来自数学、化学、刑侦学......
惊雷炸响的瞬间，某个白大褂突然转向镜头。林梦舟的呼吸凝滞了——那是和他有着八分相似的年轻人，林梦舟几乎可以肯定那是记忆中的父亲林天行，正在往培养液里滴入某种黑色粘稠物。
认知锁安装完毕。林天行的声音穿透雨幕，这孩子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什么，多么美妙的作品……。
全息影像突然一阵扭曲。林梦舟看见母亲撞翻试剂架，燃烧的液体泼洒在实验室档案柜上，瞬间火势大作。七个白大褂像提线木偶般同时转头，他们的虹膜在火光中变成相同的金红色。
快走！本已经死去的明镜大师不知何时出现在殿角，僧袍被血浸透，青铜匣要开了！
老人掷来的禅杖击中供桌，香炉倾倒的瞬间，林梦舟看见那投影显示着一个圆柱形玻璃舱，淡蓝色液体中悬浮着少女躯体，她的肩头纹着六出冰花——正是三小时告诉他不要来浮屠寺的沈雪瑶。
认知重构程序启动。
青铜匣里的机械女声响起时，十八具罗汉尸体突然整齐划一地跪拜，甚至有几具尸体脑袋已被林梦舟打烂，此刻的诡异情景让林梦舟也不由的倒吸一口气。他们的头颅裂开蛛网状缝隙，金色珠子破体而出，在空中拼成双螺旋结构。林梦舟太阳穴的凸起物开始发烫，眼前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基因图谱。
他踉跄着扶住韦陀像，鎏金彩塑突然龟裂剥落。佛像内部是精密的电子仪器，显示屏上跳动着他的实时生命体征。当他的血液滴在金刚杵上时，整个佛龛轰然翻转，露出后面布满抓痕的金属门。
身后传来骨骼错位的脆响，那些跪拜的僧侣此刻再次攻击林梦舟，简直是打不烂的小强。林梦舟鬼使神差地拿出刚进山门时从树上残破袈裟里摸到的菩提子挂坠，三颗珠子刚刚好吻合金属门上的锁孔，在嵌入锁孔时，他似乎听见自己后颈传来机械运转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脊椎里钻出来。
金属门开启的刹那，腐臭的冷风扑面而来。阶梯向下延伸进黑暗，林梦舟顾不得其他，犹豫一二后随即走了进去，几乎不死不灭的尸体、母亲的叮嘱、方丈的话、沈雪瑶的警告还有记忆中的父亲的癫狂实验情景，一切的一切，让林梦舟急切的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墙上的应急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照出两侧墙壁上干涸的血迹和各种杂乱的划痕。在转过第七个弯道时，林梦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大约篮球场大小的地下空间里，排列着上百个培养舱。每个舱体内都漂浮着与他容貌相似的青年。最近的舱体标签上写着：7号实验体，认知锁完整度97%。
终于见面了，我的杰作。广播里传出父亲的声音。林梦舟转身时，看见墙壁上的显示屏亮起，林天行正在擦拭手术刀，身后是仍在燃烧的浮屠寺实时画面。
我们直接点，我就是你的父亲林天行。从你踏入山门开始，所有反应都在计算中。父亲敲了敲镜头，看见那些尸体太阳穴里的控制珠了吗你身体里埋着母体终端。
林梦舟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在金属地板上蚀出小坑。嗯，激活的挺不错的，现在明白了吧父亲的笑容在屏幕里放大，所谓灭门案，不过是激活你化学天赋的催化剂。你可是我最得以的作品，咱们接下来慢慢来解锁剩余的天赋吧，不急的……
轰的一声突然从头顶传来，林梦舟抬头看见洞顶裂开，燃烧的横梁裹着乱石、暴雨砸落。在坠入黑暗的前一秒，他瞥见某个培养舱的编号：000号实验体，基因来源：安若溪。
冰冷的水流灌进口鼻时，他似乎看见明镜大师以不灭金刚神功将其护住，耳边的叮嘱在脑海里回响记住！菩萨低眉不是软弱，是给众生留改过的机会！但佛也有怒火
......
林梦舟在若耶溪畔醒来时，朝阳正刺破云层。他抬起手臂挡了挡刺眼的光线。林梦舟翻起身来，缓缓走到溪畔，试图洗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浮屠寺的那一幕幕着实让他感到是幻非真。
林梦舟望着溪水中倒影，他的瞳孔不知为何发生了改变，左眼是慈悲的琥珀色，右眼却泛着金刚怒目般的赤色。这又让他明白那一切不是虚幻，自小长大的浮屠寺烟消云散了，抚养自己长大的明镜大师也不在了，记忆中快要消散的父母和这一切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祸端的源头就是在自己的父母身上。
身后的芦苇丛突然惊起几只白鹭，林梦舟猛的转身看见沈雪瑶站在十步开外，少女肩头的冰花纹身在晨光中流转虹彩：看来你还是回去了浮屠寺
溪水忽的泛起涟漪。林梦舟低头时，发现水面倒影里站着七个模糊人影，他们有着与自己相似的面容，手中或是佛珠、刀、剑、染血的手术刀或是两手空空。
第二章
苦海舟
暴雨冲刷着城市霓虹，电子通缉令在摩天大楼外墙上循环闪烁。林梦舟压了压渔夫帽檐，太阳穴植入芯片的位置突突作痛——那里由沈雪瑶以冰封之力暂时封印用来阻断定位信号。
特别新闻报道，浮屠寺惨案重大嫌疑人林梦舟，原市局首席法医顾问，涉嫌枪杀见习执法者......
便利店橱窗里的全息新闻主播突然卡顿，雪花屏中伸出一只惨白冰冷的手，将林梦舟拽进后巷。沈雪瑶伸手按在他渗血的太阳穴，瞬间林梦舟的太阳穴恢复如初，不在疼痛。
执法队和基因猎人都在找你。少女说到，这芯片我每次只能暂时压制12小时，12小时后我必须再次为你封印，不想被执法队的蜂群无人机撕碎就跟我走。
身旁的排水管道传来爪齿摩擦声。林梦舟刚要开口，突然破空声袭来时，他条件反射地抱住少女滚进垃圾箱。三棱镖钉在方才站立的位置，基因针镖头泛着幽蓝。五十米外的消防梯上，五个戴傩戏面具的黑衣人正在组装某种形似脊椎的枪械。认知清洁队。沈雪瑶往他掌心塞入微型引爆器，你父亲养的鬣狗，专门处理失败实验体。
他们在酸腐的垃圾堆中屏息。林梦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似乎在以一种特殊的频率跳动，渐渐地某种陌生的肌肉记忆在血管里苏醒。当第一个杀手靠近垃圾堆的瞬间，他的指尖自动刺出骨刃，同时快速、精准地挑断了对方的脊椎骨。暗紫色血液喷溅在墙面的通缉令上。
沈雪瑶趁机甩出钢索枪，拽着他在楼宇间荡向废弃工业区。
低头！
少女的警告晚了一步。正在胡思乱想的林梦舟左肩传来灼痛，基因子弹穿透皮肉时发出蜜蜂振翅般的嗡鸣。他撞碎玻璃幕墙跌入某栋建筑，消毒水的气息混着腐肉味扑面而来——这里竟是一个废弃过的基因库。
沈雪瑶撕开林梦舟染血的上衣，将一个青铜罗盘按在伤口处。刹那间，林梦舟看到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母亲将某个芯片埋入婴儿的后脑，父亲在监控屏前记录认知锁完整度100%。
果然嵌合了毒手药王的抗毒基因。沈雪瑶用青铜罗盘引出一滴黑色血液，但下次未必这么走运。
两人一路摸到了最底层的一房，大门需要虹膜认证。林梦舟凑近扫描仪时，显示屏竟然弹出母亲年轻时的照片，随后大门开启。霜雾弥漫的闸门后，成排的冷冻舱像蜂巢般延伸至黑暗深处，舱盖上积着厚厚的冰花。
欢迎回家，7号实验体。
data-faype=pay_tag>
机械音在穹顶回荡的瞬间，所有冷冻舱同时泛起幽蓝。林梦舟踉跄扶住最近的舱体，玻璃下浮出张与他九分相似的脸——标签显示这是3号实验体，死于过度开发的数学天赋引发的脑组织结晶化。
沈雪瑶的青铜罗盘突然脱手飞向黑暗深处。他们一路跟随着罗盘来到更深处，看见巨大的DNA双螺旋雕塑下坐着一位失明老僧。老人身前的巨大铜炉里煮着某种胶状物，咕嘟冒泡的表面闪现出林梦舟的通缉画面。
苦海无涯，施主这艘船要漂到哪里未见老僧开口确有声音传出，随后青铜罗盘自动缓缓浸入胶体，青铜表面立刻浮现梵文刻痕，林梦舟大约看出三年前你母亲来过，在第七百四十九号冷冻舱留了礼物。
当林梦舟将信将疑按照指引来到第七百四十九号冷冻仓并将掌纹解锁舱盖时，冰雾中升起台老式投影仪。安若溪的影像比佛寺里清晰许多，她正在给婴儿时期的他注射抑制剂：梦舟，妈妈给你准备了七份生日礼物，记得每年拆开一份......
爆炸声震落顶棚的冰棱。认知清洁队还是追来了，为首者举着形似佛龛的仪器，正在扫描整层楼的基因信号。沈雪瑶突然将手掌贴在铜炉上，瞬间肩头冰花纹身快速延伸至整个手掌：大师，借业火一用！
沸腾的胶质物骤然窜起蓝焰。林梦舟在热浪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分裂成七个分身，其中一个正操控他的右手拆解追兵的枪械，然后干净利落的全灭整对追兵。
快走！老僧将青铜罗盘拍回他胸口，去千佛洞找镜像回溯仪，你母亲在那里留有希望林梦舟猛然醒来，怔怔的看着右手，发现这一些竟然是真的，自己被右手控制，残忍的虐杀整个清洁队。
忽然老僧身体被业火笼罩，然后瞬间消散成烟。林梦舟知道老僧是在拼死讲出最后一句话时，触动某种机制，瞬间被自己的红莲业火所焚。林梦舟不得已抱着正在抽搐的沈雪瑶撞进电梯。电梯镜面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面部正在交替呈现金刚怒目与菩萨低眉两种形态。
城市在脚下缩成电路板。沈雪瑶用最后的力气咬开林梦舟的衣襟，染血的唇印在锁骨处的刺青上：记住，菩萨的眼泪会溶解认知锁......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肩头冰花却绽放出更艳丽。
无人机群撞碎玻璃幕墙的瞬间，林梦舟抱着昏迷的少女纵身跃入霓虹暴雨。坠落中他看见每个雨滴都映着不同年龄的自己，最清晰的那个画面里，七岁的他正在浮屠寺山门的老柳树下画出整个寺院的平面图。
在即将触地的刹那，某种本能在脊椎深处苏醒。他的骨节发出爆豆般的脆响，背后撕裂般剧痛后，竟展开对残缺的膜翼。基因记忆如潮水涌来，他终于看清二十年前那个雨夜——母亲抱着他跳下实验室天台时，背后也张着同样的翅膀。
膜翼撕裂雨幕的啸音与警用直升机螺旋桨声混作一团。林梦舟抱着昏迷的沈雪瑶滑翔过商业区，霓虹灯牌的光斑在少女苍白的脸上流转。他右眼的赤色视野中，每个行人头顶都漂浮着DNA链状代码——这是突然觉醒的基因视觉。
检测到叛逃实验体，执行清理协议。
电子合成音从下方传来。林梦舟急速俯冲躲过电网捕网，瞥见十字路口升起六边形祭坛般的金属平台。七个戴傩面的杀手正在组装粒子加速器模样的装置，镜面底座映出他残缺的翅膀上流转的七彩荧光。
是基因共振仪！怀中的沈雪瑶突然抽搐着醒来，快毁掉中央晶柱，少女焦急道。
三棱镖擦着林梦舟耳际飞过，钉入对面大厦外墙。镖尾系着的金属丝瞬间绷直，形成横贯街道的激光切割网。他本能地收拢翅膀护住少女，锋利的激光却在触及膜翼时折射成虹光——那些血管纹路精确复刻了浮屠寺的防御法阵。
抓紧！林梦舟将沈雪瑶甩到后背，骨刃从指节暴长而出。基因记忆如病毒般在神经突触间复制，他忽然看懂杀手们移动的轨迹正是佛经中的七苦迷阵。
骨刃刺入共振仪晶柱的刹那，整个街道的雨水倒悬空中。林梦舟看见每个雨滴都映着不同时间线的自己：十五岁那年阻止银行劫案时匪徒离奇暴毙；十九岁实习期接触的尸检半夜融化成液体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认知污染达到临界值！其中一个杀手的傩面裂开，露出几分类似林梦舟的脸，立即清除！
沈雪瑶突然咬破手指，将血抹在林梦舟眼皮上。世界在血色中重组，他看见杀手们后颈都延伸出银色神经索，最终汇聚到三百米外那辆黑色装甲车。车顶漂浮着一串金刚菩提，似乎和林梦舟在浮屠寺灭门现场找到的那三颗菩提子一致。
是提线木偶，赶紧毁掉控制终端！少女此刻正紧紧趴在林梦舟背后。
林梦舟俯冲而下，膜翼卷起的气流掀翻沿途车辆。装甲车顶棚弹开的瞬间，他看清操作台上竖立的水晶头骨——那分明是明镜大师的颅骨改造而成，头顶插满基因芯片。
师父......骨刃在触及头骨前硬生生偏转。这个迟疑的破绽让他右肩挨了记电磁镖，纳米机器人就要顺着血管直冲心脏。林梦舟！沈雪瑶的焦急的尖叫声中。好在林梦舟左眼突然淌下琥珀色眼泪，泪水犹如牵引般瞬间直冲伤口融化了身体内的侵入者。
装甲车自爆的火焰腾起时，林梦舟借着冲击波跃入运河。
连番大战再加上心力交瘁，林梦舟已然昏死在河水中。不知漂流了多久，林梦舟和沈雪瑶两人苏醒过来。
水底漂浮着无数玻璃培养舱，每个舱体内都是长着他面孔的沉睡者。最深处舱体突然睁开的血红瞳孔，让他一阵恍惚，呛进大口腥臭河水。
这不是水......是液态基因库！沈雪瑶的惊呼变成一串气泡。
林梦舟他拖着沈雪瑶游向闪着微光的地方，在深处发现被遗弃的基因编辑舱。进入仓内，稍作休息后后，仔细打量，发现舱壁刻满佛经，操作台上放着盒未拆封的生日蛋糕——标签显示的是他七岁生日当天的日期。
妈妈的第一份礼物。他颤抖着切开蛋糕，奶油里埋着枚青铜钥匙。插入操作台瞬间，投影展开安若溪的实验室日记：
7月7日，天行在梦舟脊髓植入认知锁。我在钥匙里藏了反制程序，希望当七种基因天赋全部觉醒时梦舟有能力自控，保持本心
舱体突然剧烈震动。沈雪瑶扯着林梦舟迅速转移，躲进操作台，此刻只有操作台才能屏蔽一切外在检测，透过观察窗看见成群机械僧侣正扫描河道。它们手持的念珠实为基因采集器，每颗珠子都在抽取河水中残留的DNA信息。
是巡阳僧。少女在玻璃上哈气画出路线图，跟着磷火虫走，能到千佛洞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林梦舟低头看见少女手心显示71梵文数字。当他试图触碰烙印时，沈雪瑶突然翻身将他按在舱壁上，别心软，我的生命还剩下71小时。她说道，从你打开青铜匣那刻起，我们就都是实验变量。
深夜，两人跟着青铜罗盘找到了隐藏在地下的通往千佛洞的磁悬浮轨道车。
这是你父亲建的紧急通道。少女将青铜钥匙插入控制台，专门运送......
轨道车启动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话。林梦舟在加速度中看见隧道壁画飞速后退，那些佛陀讲经图里混着基因链图案。当车速达到临界点时，车窗突然变成显示屏，播放起他人生各个重要时刻的监控录像。
最惊悚的画面出现在隧道尽头：二十年前的实验室，七个林天行克隆体正围着培养舱祈祷，舱内婴儿的脐带连接着昏迷的安若溪。
警告，认知锁完整度90%。
在脑海的机械提示音中，林梦舟的左手不受控地掐住沈雪瑶的脖颈。右眼赤芒大盛时，他看见自己手臂浮现出七个不同颜色的光点，正沿着经络向心脏汇聚。
眼泪！快眼泪！沈雪瑶挣扎着试图用冰纹封住林梦舟。
生理泪水涌出的瞬间，林梦舟听见脊椎里传来锁链断裂的脆响。海量记忆洪流般灌入脑海：五岁那年意外死亡的玩伴，其实是第一个觉醒失败的同源实验体；警校射击训练时突然出现的满分成绩，源于父亲植入的肌肉记忆......
轨道车冲出隧道的刹那，朝阳正照在千佛洞崖壁上。林梦舟抱着虚脱的沈雪瑶滚落在栈道，发现每一尊石窟佛像的眉心，都嵌着与浮屠寺相同的金刚菩提也就是基因控制珠。
晨钟突然自谷底传来。他望向声源处，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千米深的峡谷底部，矗立着由108个冷冻舱组成的巨大佛塔，每个舱都封印着不同年龄段的自己。
第三章
提线偶
千佛洞的晨雾裹着防腐的气味。林梦舟数到第九十九尊眉心嵌珠的佛像时，沈雪瑶突然扯住他衣角。少女的冰花纹身正在渗出血珠。
沈梦瑶凄惨的说到每个实验体靠近本源时都会出现提示，我这纹身没想到也是一种印记。我本以为这是我自身的冰霜封印能力，没想到还是你父亲设定好的，没法逃脱的。沈梦瑶此时有些绝望了，她知道自己是被改造的实验体，她费尽心思找到林梦舟就是想借助他的力量寻找那一丝逃脱的可能。可惜终究是一场空。这冰霜纹身封印的就是她自己，这个烙印太深了，就算林梦舟是那个人的亲儿子，自己也没有解脱的可能。或许自己正如安若溪所说的，自己的使命就是帮助林梦舟摧毁这该死的女娲计划后回归天地吧。
山体突然震颤，崖壁裂开参差的缝隙。八百米下的基因佛塔开始旋转，108个冷冻舱像转经筒般依次亮起蓝光。林梦舟的视网膜自动对焦，看清最近舱体标签上的字迹：13号实验体，死于过度觉醒的刑侦天赋引发的自我审判。
欢迎来到认知中枢。林天行的声音如同幽灵般的不知从何处传出，按下你七岁生日礼物里的开关。
林梦舟眉头紧皱，他很反感这种一步一步被人算计的感觉，紧握着青铜钥匙，齿痕刺破掌心。鲜血滴落的瞬间，整面山崖浮现全息投影——二十年前的实验室，七组不同颜色的基因链正缠绕成婴儿的脐带。这一切的一切竟然设计的如此精妙，算计的人的心理，此刻会发怒，引起滴血打开开关的设计。
9月7日，认知锁安装完毕。全息影像里的林天行将芯片插入婴儿脊椎，现在开始投放初始变量。
画面跳转到福利院监控。五岁的林梦舟正在沙坑玩耍，突然抬头直视镜头。他堆的沙堡结构与浮屠寺平面图完全一致，城堡中央插着根染血的冰糕棍。
第一次天赋外溢。林天行画喃喃自语道，建筑学基因觉醒导致认知锁出现0.3%裂隙，需补充镇静剂。
沈雪瑶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她的冰花纹身渗出蓝色荧光透出体外，在崖壁上投射出密码矩阵。林梦舟认出这是母亲实验室的防护密钥，颤抖着用血在砂岩上画出解码图形。
山体轰然中开，脚底下的升降平台载着他们坠入地心。密闭空间里循环播放着林梦舟的人生片段：初中化学竞赛时对手突然癫狂，大学解剖课尸体莫名抽搐，加入警队后每个接触的凶犯都会意外死亡。
这些都不是意外。沈雪瑶的瞳孔开始扩散，是你基因里的自动防御机制
升降梯停驻时的机械音仿佛丧钟。林梦舟走出轿厢的刹那，眼前的上千个培养舱同时亮起，每个舱体内都是正在重复他人生片段的克隆体。7号舱正在重演浮屠寺血案，13号舱循环着银行劫案现场。
正中央的控制室的基因图谱突然活过来，金色光斑汇聚成林天行的虚影。这才是真正的你。他挥手调出林梦舟的脑部扫描图，杏仁体位置嵌着青铜锁三维模型，从第一次啼哭到最近的一次反抗，共触发427次预设反应。
林梦舟双目通红，嘶吼着用骨刃劈向全息影像。父亲的身影散成光粒，又在操作台重组：现在展示第428次测试。他按下一个按钮。
沈雪瑶突然发出骇人尖叫。她的冰霜花纹身炸开，鲜血浸透了她的整个身体。林梦舟瞳孔猛地一缩，他看清她锁骨上的编号——000号实验体初代原型机。
认知清洁程序最终阶段。机械般的林天行的声音从她喉间传出，清除失败品。
少女的指尖弹出高频粒子刀，林梦舟猝不及防之下躲避格挡。奈何此时鄂沈雪瑶的格斗技术太高了，而且似乎不死灭也无痛感，这已经不是她自己了。虽然林梦舟从小跟随老方丈习武，但拿得出手的也就一套金刚罗汉拳，就算这几日的基因决心，但也是终究时日太短，连日的躲避追杀也让他无法更好的熟悉自身的。一着不慎之下，林梦舟的右臂被齐肘切断，却在断面处长出毒手药王的生化触须，之后竟缓缓要凝聚成新的手臂。
安若溪偷偷给你留了七个破绽。机械沈雪瑶的声线开始混杂母亲的声音，让化学天赋对应泪腺神经......
林梦舟的断臂喷出不明液体，洒向沈雪瑶身上，在对方系统短路的间隙，他撞进主控室核心区。DNA链状的操作台上，七个水晶头骨正在吟诵不同经文，正中央的《金刚经》忽然自动翻页。全息投影再度亮起。这次是安若溪视角偷拍的画面：林天行将某种黑色物质注入婴儿后颈，七个克隆体正在同步录入人生剧本。突然，年轻时的母亲冲进镜头，将青铜钥匙塞进培养舱夹层。
梦舟，妈妈给你的七把钥匙能溶解认知锁她的影像开始闪烁，但每次解锁都会唤醒对应的基因诅咒，千万当心、慎重
整座实验室突然警报大作。林梦舟太阳穴的植入体开始发烫，视网膜弹出红色警告：【基因牢笼释放倒计时10分钟】。沈雪瑶的残躯正在融化，机械骨骼上浮现出他人生所有重要事件的坐标。林梦舟此刻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一路指引自己、保护自己的少女就此消失，这一切的算计还是自己的那个所谓的父亲。这一切是梦该多好！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所有由因缘而生的世间法，都像梦幻一般，如同泡沫中的影子。可惜自己的终归是参悟不够，看不透这一切的缘法。此刻的林梦舟只觉的满腔的怒火，却又不知从何发泄。他一遍一遍的嘶吼着。
你逃不掉的。林天行的虚影重新凝聚，从你学会走路开始，每条肌肉运动轨迹都被录入了......幽灵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也算是让林梦舟清醒过来。
林梦舟暴力劈开操作台的防护罩，将青铜钥匙插入主电源。所有克隆舱同时爆裂，蓝血洪流中升起台老式放映机。当母亲遗留的记忆卡插入卡槽时，他看见七岁的自己正在拆生日礼物，此刻正在主屏幕播放真实画面：
暴雨夜的实验室，安若溪抱着婴儿撞破窗户。她的膜翼在雷光中舒展，背后是七个持枪的林天行克隆体。跳下高楼的瞬间，婴儿后颈射出微型追踪器，击碎了某个培养舱。
原来我才是第一个出逃的实验体......林梦舟的泪水溶解了右眼的基因锁。他明悟了所有真相——所谓灭门案、通缉令、甚至沈雪瑶的出现，都是为激活最后7%的潜能。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108尊机械佛陀破壁而入。它们手中的金刚杵实为基因粉碎器，诵经声是激活认知锁的声波密码。
你教过我刑侦学最基础的定理。林梦舟此刻异常平静，每个犯罪都会留下痕迹，根本不存在完美的犯罪。林梦舟此刻既然已经明了了事情的真相，那此刻抓住幕后黑手，已经不远了。自己的父亲是这一切的根源，而他这么做的目的显然不仅仅是培养一个有一个的实验体这么简单，或者说这些实验体的都是为他最终目的服务的。
整座实验室突然陷入死寂。机械佛陀们僵在原地，它们背后的影子突然有了自主意识。林梦舟看见自己的七个基因人格从阴影中站起，分别握住不同武器——那是母亲藏在他基因链中的反抗程序。
当第一个佛头落地时，林梦舟彻底释放了化学天赋。他的血液在空气里蒸腾成蚀空毒雾，蚀穿了林天行的虚影投射器。在核心数据库崩塌的轰鸣中，他听见父亲最后的电子残响：这就是我要的......真正的完美......
林梦舟抱着沈雪瑶的残骸冲出火海。晨曦刺破硝烟时，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分裂成七道轮廓——每个影子都带着不表情，而本体瞳孔里旋转着金刚与菩萨的双生图腾。
林梦舟蘸着蓝血在断崖刻下母亲教他的佛偈，转身时扯出脊椎里半融化的认知锁。当这个带血的金属物坠入深谷时，整座千佛洞的陀同时爆发出往生咒的吟诵。
在最后一声爆炸的余韵里，他摸到沈雪瑶头颅内残存的记忆芯片——那里面储存着所有实验体的埋骨坐标，而第一个红点正在若耶溪畔闪烁，标注着安若溪-初代原型体回收处。
第四章
业火焚
千佛洞的爆炸余波还在岩壁间回荡时，林梦舟的手掌心那个自沈雪瑶冰霜纹路组成图案生成粒子投影。沈雪瑶残存的面部组织在蓝光中重组，吐出带着电子杂音的遗言：他在等你......带着所有答案......
林梦舟踏进基因塔底层的瞬间，塔壁四周浮现出他七岁到二十七岁的全息影像。每个年龄段的自己都在重复相同动作——撕扯后颈皮肤，试图挖出那个不存在的植入体。
欢迎参加毕业典礼。林天行的声音再一次从虚空中传来，现在请见证真正的女娲计划。
穹顶突然降下七层环形平台，每层都站着十几个克隆体。他们手持不同武器，眼瞳不停地闪烁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芒。最底层的克隆体突然齐声开口，声线混杂着沈雪瑶与明镜大师的音色：我们是你的血肉，你的罪孽，你的......
眼前的这一切，再次颠覆了林梦舟的认知，无尽的克隆体声音在林梦舟耳边回响。噌！的一声，林梦舟伸出的骨刃，刺穿第一个克隆体的咽喉时，滚烫的蓝血溅在台上基因链雕塑上。被割喉的克隆体突然绽放出冰花纹身，安若溪的面容在溃散的仿生皮肤下惊鸿一现。林梦舟踉跄后退。只见被斩杀的克隆体额头显示这是000号实验体。最后克隆体露出安若溪的面容。
妈！......林梦舟的悲鸣触发塔内防御系统。所有克隆体突然同步摆出格斗术起手式。
你以为自己在反抗林天行的虚影在半空中显现，这恰恰是预设的第429次测试。
环形平台开始旋转，克隆体的攻击形成精密绞杀网。林梦舟双眼全部化成怒目金刚色，上百次的反抗测试，他已经厌倦了这一切。林梦舟只想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如何了，所说的女娲计划自己到底能不能阻止，或者说要不要阻止，他已经不在乎了。甚至他在想，或许自己就此死去，也能见到母亲吧。
当林梦舟尚未复原的右臂，须刺入某个克隆体的心脏时，海量记忆涌入脑海——这个编号47的实验体，正是他以为早已去世的警校恩师。林梦舟已经麻木了，他此刻脑子里只有机械的躲避、刺杀动作，他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认知清洁完成度98%。幽灵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投入最终燃料。
林梦舟跃上焚化炉平台，炉内翻滚的竟是他人生各个阶段的纪念品：五岁时的沙铲，十九岁的警徽，还有沈雪瑶的冰花纹身拓片。当他身上的血滴入观察窗时，火焰突然变成青莲色，火舌中浮现母亲跳楼前的全息影像。
梦舟，基因锁的密码是你安若溪的声音被烈焰吞没。
七个林天行克隆体从灰烬中站起，手持不同样式的青铜锁。林梦舟的瞳孔突然分裂成重瞳状态，左眼看到克隆体们的基因缺陷，右眼浮现超度亡魂的《地藏经》。
你教过我刑侦学的黄金法则。林梦舟任由克隆体的利刃穿透腹腔，越是完美的罪案，越需要诸多细节完善。但是现在我不需要找出这些细节，佛有金刚怒火，你所有的都是为了所谓的女娲计划，我是你最得意的试验品，那就所有都毁灭吧！
在林梦舟濒临死亡之际，所有克隆体同步捂住心口。他们的皮肤浮现各种基因锁链，血管开始爆裂。林梦舟踉跄着在血雨中走向主控台，每一步都留下燃烧的莲花状脚印——那是母亲在他基因链里埋设的业火程序。
真正的红莲业火......他将七把青铜锁插入身体，是的那7把青铜锁没有所谓的钥匙，真正的钥匙就是林梦舟的血，明知会焚身，但仍要烧尽世间诸恶。
108层基因塔同时亮起往生咒符文，林梦舟的皮肤开始碳化。在彻底化作灰烬的前一秒，他看见焚化炉内升起朵并蒂莲，左侧花苞里沉睡着安若溪的完整克隆体，右侧莲蓬坐着微笑的沈雪瑶虚影。
林天行的粒子身影突然出现，然后竟然实体化，林梦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天行一只大手抓向那并蒂莲。这才是完美的母体林天性狂笑着说到你们所有的人都自以为能够找出破解女娲计划的方法，可以在我面前只是跳梁小丑。这个计划是无解的，基因的替代、融合以及改善遵循着最基本的世界法则，那就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你怎么阻止、怎么破解
林梦舟望着几乎疯狂病态的林天性，此刻却也无力阻止与反驳，随着身体的碳化，林梦舟已经无法开口说话。只是他不理解为何林天性会有如此的想法，或许只有林天性自己知道吧，不，或许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有这种想法、为何会这样做。这种人的想法已经不是常人所能知道的，他只是一个神经病。只是林梦舟非常的不甘心，他还没找到母亲，他还没有为师父和浮屠寺一众师兄弟念往生经，他还想再见一见那个苦命的女子，他还想……
林梦舟最后那滴泪穿透防护罩，在业火中混合着那些实验体体内的基因锁链淬炼成金刚杵。当这件由他全部基因数据凝聚的武器贯穿林天行眉心时，整座基因塔开始坍缩，将三十年的罪孽压缩成奇点。任谁也没想到，安若溪早就在那些实验体内留好了后手。
基因塔的金属穹顶开始滴落血雨，林梦舟跪在地，右臂再生出的藤蔓触须正在枯萎，左眼琥珀色的瞳孔里流转着108个克隆体临终的记忆画面。
认知清洁完成度99.9%。机械女声从碎裂的扬声器传出，最终燃料投入确认。
林天行的机械残躯被液压臂推入火场时，林梦舟看清那具钢铁之躯的脊椎上刻满佛经。当火焰吞没林天行最后一块人类组织的瞬间，他听见七个基因人格在脑海中同时诵经，声线与童年福利院的晨祷完美重合。
你赢了......林天行的电子眼在熔毁前突然亮起慈悲的琥珀色，现在替我看看......完美容器的终点......
可一瞬间，林梦舟依稀看到林天行的诡异笑容。
林梦舟的肋骨传来脆响，插入心脏的七把青铜钥匙开始共振。他跌坐在主控台前。当最后一个克隆体在往生咒中化为灰烬时，林梦舟的视网膜突然显示[基因锁解除100%]。
警告，神经退行速度每分钟3%。基因塔的医疗系统自动启动，机械臂给他注射的却是加速崩溃的催化剂。
林梦舟用牙齿撕开操作台面板，扯出数据线接入自己后颈的端口。海量实验记录涌入脑海时，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那些被父亲抹除的黑暗记忆终于清晰：那年意外溺亡的玩伴，是第一个试图帮他拆除认知锁的克隆体；警校毕业典礼上突然猝死的教官，其实发现了他的基因异常。
原来我才是业火......
林梦舟用最后的力气爬到基因塔顶端。他转动母亲遗留的青铜钥匙，看着净化液逐一溶解这些罪恶标本。
最后一瓶的标签让他瞳孔震颤：000-A号样本，采集于2023年7月7日，备注栏写着安若溪前额叶记忆区。
妈......他破碎的声带发出气音，颤抖的手指贴上玻璃。培养液中的脑组织突然释放信号，在投影屏上拼出模糊的讯息：若耶溪......并蒂莲......
基因塔突然倾斜，林梦舟随着崩落的墙体坠入焚化炉。在坠入青莲色火焰的瞬间，他本能地蜷缩成胎儿姿势——这是二十年前母亲抱着他坠楼时的保护姿态。
业火出奇地冰冷。林梦舟看着自己的肢体在火焰中透明化，基因链像佛前燃尽的线香般寸寸断裂。当火焰漫过眼球时，他忽然看清真相：所谓女娲计划计划，不过是父亲为实现自己永生而制造的庞大祭坛。
梦舟......
似乎一双温暖的手掌突然托住他的后背。林梦舟在业火中睁开眼，看见安若溪的虚影正在重组，那些飘散在火中的基因数据凝聚成她的轮廓。母亲的掌心盛开着一朵并蒂莲，左侧花蕊是他的童年影像，右侧是沈雪瑶闭目沉睡的脸。
该醒了......安若溪的指尖点在他眉心。
剧痛如开颅般袭来。林梦舟在焚烧炉底部醒来，发现自己的躯体如同摔碎的瓷偶——皮肤布满蛛网裂纹，每道裂缝都渗出荧光的蓝色血液。他试图抬手，却听见陶瓷破碎的脆响，三根手指滚落在灰烬里。
基因塔的废墟外传来脚步声。林梦舟用下巴蹭着地面转动视角，看见焦土上走来个戴斗笠的老僧。那人掀开草帘的瞬间，他破碎的声带发出嗬嗬声响——斗笠下是明镜大师布满裂纹的脸。
施主的业障烧尽了，该去栽新的莲花。
林梦舟想笑，却发现面部肌肉早已碳化。当老僧抱起他残破的身躯时，他看见自己映在舱壁里的倒影：左眼是碎裂的琥珀，右眼变成空洞的齿轮槽，曾经流转金刚怒目的瞳孔如今盛满香灰。
他们在夕阳中来到若耶溪畔。老僧挖开岸边淤泥，露出母亲遗留的青铜匣子。当林梦舟的断指触到匣面时，最后一块完好的皮肤开始脱落，露出底下木质纹理——他变成了半人半偶的存在。
菩萨低眉，不是不怒。老僧将他的残躯放入溪水，是等众生自己看见倒影里的孽。
林梦舟随着落花漂向下游。他感觉不到水流，却能解析每道波纹里的微生物基因信息。当月光照亮河湾处的浅滩时，他残缺的右手突然抽搐——沈雪瑶特有的冰花封印正在前方礁石上闪烁。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爬上礁石，林梦舟的陶瓷心脏裂开缝隙。他看见布满冰霜封印的破碎青铜盒，里面是泛黄的实验日志和青铜钥匙。当钥匙插入自己胸口的裂缝时，早已碳化的声带突然发出完整的声音：
认知锁解除完毕，人格初始化完成。
晨曦刺破薄雾时，早起的采莲人发现礁石上躺着个木偶般的男子。他的皮肤是陶土烧制的质感，关节处可见榫卯结构，身边盛开着一朵并蒂莲，似乎在守护着男子。
业火烧尽金身塑，低眉方见舟渡苦。
第五章
拈花笑
莲生
若耶溪的晨雾未散，林梦舟跪坐在溪畔的礁石上，陶瓷指节轻轻拨开淤泥。水波荡漾间，青铜匣的饕餮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他的机械义肢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匣盖弹开的瞬间，全息投影在雾气中展开——安若溪的实验日志如星图般铺陈，每一段记录都标注着基因链与佛经的对应密码。
第七份礼物，他的木质声带沙哑低沉，原来是这个。
匣底躺着一枚玉白色的莲子，表面浮刻着螺旋纹路。林梦舟将它埋入溪畔的焦土时，泥土中突然钻出千百条荧光的根须，缠绕着他的陶瓷身躯向上攀升。他将断指插入土壤。荧光的根须骤然收缩，地底传来雷鸣般的震动。一株并蒂古莲破土而出，左侧花苞绽放的刹那，露珠中映出安若溪年轻时的面容；右侧莲蓬裂开，滚落的莲子坠地便化作人形——沈雪瑶的实体在荧光中凝聚，肩头的冰花纹身渗出血珠，却在触及林梦舟的陶瓷皮肤时化作青烟。
这副身子倒是省了换洗衣服。沈雪瑶扯了扯再生后的素白长衫，指尖抚过他脸颊的裂痕，可你连痛觉都没有了，怎么尝得出我新酿的莲心茶
林梦舟的右眼齿轮转动，聚焦在她领口露出的疤痕——那是父亲植入的追踪器残痕。他忽然抬手，机械义肢的指尖渗出生物酸液，蚀穿了那道伤疤。沈雪瑶闷哼一声，却见皮下浮现出全新的纹路：一株并蒂莲缠绕着青铜锁，锁芯处刻着地藏二字。
现在你自由了。他转身走向废墟，陶瓷足底在青石板上磕出清响。
钟鸣
浮屠寺的残垣断壁间，108名机械僧侣正在搬运焦黑的梁柱。林梦舟站在焚化炉旧址上，脚下是嵌满基因控制珠的祭坛。沈雪瑶捧着从千佛洞取回的《法华经》残卷，经文在夕阳中投下流金的影子。
铸钟的铜料不够。她敲了敲熔炉旁堆积的金属残片，除非把那些东西熔了。
林梦舟望向墙角锈蚀的培养舱，舱内干涸的蓝色液体里还泡着残缺的克隆体的尸骸。他沉默着将青铜钥匙插入熔炉，火焰腾起的瞬间，所有机械僧侣齐声诵经。融化的金属液里浮出扭曲的人脸，那是被超度的实验体残存意识。
当赤红的铜水注入莲花模具时，暴雨突然倾盆而下。沈雪瑶却发现雨滴却不沾身——林梦舟的陶瓷身躯正释放出淡金磁场，将雨水隔绝在一步之外。
你成了尊会走动的佛像。她轻笑。
子夜时分，梵钟初成。林梦舟以断臂敲响第一声，钟波震碎了山门外所有通缉令的电子屏。沈雪瑶忽然捂住心口，冰花纹身中涌出无数光点——那是被囚禁在基因塔中的亡魂数据，此刻随着钟声升入云端，在雷暴中化作一场赎罪的流星雨。
舟渡
地藏组织的医疗站设在若耶溪下游，芦苇棚内挤满了因基因污染而畸变的村民。一个佝偻的老妇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跪倒在林梦舟面前，孩子脖颈处的鳃裂正在渗出脓血。
求菩萨救救他......老妇的眼泪滴滴落在地上。
沈雪瑶掀开婴儿的襁褓，冰花纹身骤然发烫。她取出一枚毒莲果实，汁液滴入试管时竟泛起七彩涟漪。林梦舟的机械义肢精准刺入婴儿后颈，挖出颗米粒大的控制珠——那正是父亲三十年前埋设的第一代基因锁，现在慢慢向全城扩散了，而且仿佛烙印在人的基因最深处。
会有点疼。他将抑制剂注入婴儿脊柱，鳃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化作冰花胎记。老妇叩首时，林梦舟的左眼突然崩裂，琥珀碎片坠地成灰——过度使用基因视觉让他付出了代价。
那夜，他们在莲池边发现匿名寄来的全息存储器。画面中的林天行正在销毁实验室，火光中他的半边脸已碳化成焦黑：若溪说得对，真正的佛性......不在试管里......
拈花
一场暴雨洗净了浮屠寺的每一块残砖。林梦舟端坐在莲台中央，陶瓷身躯已遍布裂痕，身边的并蒂莲却开得正艳。
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他的梵音与钟声共鸣，今日焚尽罪业，来日方生菩提。
林梦舟的陶瓷身躯在雨中分崩离析，碎片落入莲池的刹那，又化为片片莲花瓣，随风飘落。当最后一滴雨停歇时，新生莲花的荧光照亮了整座山谷。
尾声
十年后的佛诞日，小沙弥在清扫莲池时被陶俑绊倒。他掰开陶俑的右手，一枚玉白莲子滚落掌心。林梦舟与沈雪瑶的虚影从并蒂莲中走出，将莲子埋入池底。
暮鼓声中，新铸的梵钟表面流光浮动。怒目金刚斩断的基因链上开满莲花，低眉菩萨指尖的冰凰振翅掠过钟面，羽翼洒落的冰晶化作细雨，洗净了世间最后一道污染裂痕。
两人静立雨中，看着山脚下的万家灯火，相互莞尔一笑。
业火焚金身，拈花渡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