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暮色风起 本章:第一章

    我是个专门为亡魂操办冥婚的喜娘。

    算算数量,今天我要跟第四十九个丈夫洞房花烛夜。

    只可惜,他是个死人,只能我主动。

    说情话,脱衣服,摆姿势,累得我大汗淋漓。

    若不是身下这俊俏郎君的八块腹肌,我可懒得继续扭我这小蛮腰。

    诶呦!

    他怎么自己往上顶了

    1

    那是大暑时节的一个黄昏,暑气还未散尽,我正坐在院中摇着蒲扇,盯着桌上刚画好的一幅俊俏郎君画像发呆。

    画像上的男子眉眼如星,唇若涂朱,我一边看一边暗自腹诽,这世上哪有这般好看的活人,多半是画师瞎编的。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匹快马停在了我家门口。

    我起身一看,只见马背上跳下一个满脸焦急的中年妇人,她一身锦缎衣裳,满头珠翠,像是哪家大户的夫人。

    她喘着粗气,声音颤抖地喊道:

    可是符琴儿姑娘我儿刚殒命,急需过喜,姑娘可否即刻动身

    她顿了顿,又急切地补充道:

    我们需为我儿办两次冥婚,一次在家中灵堂,一次在墓地阴宅。

    事成之后,我愿奉上白银千两作为谢礼。

    我听罢,心中微微一震,略作思量便点头应下。

    两次冥婚,这活儿我从未接过,寻常人家只在家中灵堂办一次,墓地那地方阴气森森,实在瘆人。

    可她给的银子实在太多了,我一个靠手艺吃饭的喜娘,哪有推辞的道理

    若拒绝了,不止银子没了,连我这冥婚符氏的招牌怕也要蒙尘。

    我低声嘱咐那妇人:

    劳烦您多备些炭火和暖炉,替您儿子的遗体取暖。

    这话自然是为我自己打算的。

    过喜少不了与亡魂亲近,我可不想抱着个冰冷僵硬的尸身做事。

    用炭火暖身,刚殒命的遗体摸起来与活人无异,这点是我多年经验得来的秘诀。

    那妇人连连点头,似是松了口气,转身便匆匆上了马,绝尘而去。

    我回屋收拾了一番,刚拿起针线准备缝制一身新嫁衣,却突然想起还在城东酒肆等我的活人情郎柳云舟。

    他与我相识三月,模样俊俏,可惜性子软弱,难当大任。

    我抓起桌上砚台,泼墨写下一封休书:

    柳郎,缘尽于此,你我性情不合,就此别过!

    写罢,我唤来一只信鸽,将休书绑在它腿上,放飞出去。

    我符琴儿做喜娘多年,最重职业操守,绝不脚踏两条船。

    每逢新冥婚,我必与活人情郎一刀两断,这是对亡魂的尊重。

    不过,那些被我抛弃的情郎往往不甘心。

    一来是丢了面子,二来是因我这喜娘体质特殊,常年与亡魂交接,身上阴气极重。

    这阴气在我丹田处凝成一颗阴珠,散发幽香,能勾得男人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甩了柳云舟,我又取出随身携带的铜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笑一声。

    镜中人眉如远黛,眼含秋水,我掐指一算,这已是我的第四十八次冥婚了。

    我随手抓起一根红线,在指间绕了两圈,扔进香炉烧了,算是给闺中密友翠柳的一个信物。

    我笑着自语:

    翠柳,姐姐又要出嫁了,记得备份厚礼!

    她若在场,定会跳脚骂我,说这些年为我随的礼都能买下一座宅子了。

    我也不指望她真送什么,只图个热闹罢了。

    收拾停当,我背上一只竹篓,里面装满冥婚所需的物件,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2

    那妇人留下的地址在城西百里外的清风镇,我雇了辆骡车,一路颠簸,天黑时分才到镇外。

    骡车停在一片荒林边,我对赶车的汉子说:

    大哥且等等,我换身行头。

    说完,我从竹篓里取出早就备好的嫁衣。

    那是一套大红嫁衣,绣满鸳鸯戏水,头戴凤冠,脚踩绣鞋,我还特意披上一方红纱盖头。

    为方便赶路,我将盖头掀起一半,露出半张脸。

    赶车的汉子收了我半吊钱,态度和气,见我换衣便自觉下了车,远远避开。

    我换好衣裳,走下骡车,那汉子一抬头,瞧见我这身打扮,愣在原地。

    他结结巴巴道:

    姑娘这是要去办喜事

    我微微一笑,点头道:

    是啊,人都等着我行礼呢。

    他上下打量我,眼里满是疑惑,又带了几分责备:

    怎就你一人连个送亲的都没有

    我掩嘴轻笑,声音甜得腻人:

    夫君不是活人,哪能来迎我

    那汉子脸色一白,像是见了鬼,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转身跳上骡车,挥鞭就跑,眨眼没了踪影。

    我也不在意,提着竹篓,顺着妇人留下的指引,走进镇上一座老宅。

    宅子门前挂着白灯笼,院内隐约传来哭声,我推门进去,便见那妇人迎了上来。

    她自称姓段,名锦娘,年过五十,满身绫罗绸缎,像是富贵人家的主母,此刻却哭得眼眶红肿。

    她身旁还有个男人,中年模样,面相凶悍,锦娘介绍说他是宅子的主人段铁山,也是亡者的父亲。

    段锦娘见了我,先是上下打量一番,随后挤出一丝笑意:

    符姑娘果真俊俏,我儿命苦,如今倒是有福了。

    段铁山也朝我拱了拱手:

    有劳符姑娘了。

    我微微颔首,语气平静:

    二位客气了,时辰不早,咱们赶紧行礼吧,我要的东西可备齐了

    段锦娘忙道:

    都备好了!

    她一挥手,旁边的仆人立刻牵来一只通体鲜红的大公鸡。

    我打开竹篓,取出朱砂笔和黄纸,问清了亡者的生平。

    段锦娘絮叨了半晌,时哭时笑,我从中梳理出有用信息:

    亡者名段景福,是段铁山独子,年二十有七,生于壬午年八月,生辰八字详尽,死因是突发心疾。

    我提笔在黄纸上写下段景福的名字与生辰,贴在公鸡身上。

    随后,我与这只公鸡行了拜天地之礼,算是替段景福完成了冥婚的第一步。

    礼毕,段锦娘领我走进一间幽暗的厢房。

    房内摆着一具棺木,想必里面就是段景福的遗体。

    段锦娘临走前,拉着我的手叮嘱道:

    琴儿,拜了天地你就是我儿媳妇,娘有话直说,景福生前忙于经商,从未近过女色,娘求你今夜好好待他,让他圆了洞房之梦。

    她顿了顿,又道:

    事后,娘另给你五十两银子做谢礼。

    我一听有赏,立马拍胸脯保证:

    娘放心,今夜景福定是最幸福的郎君!若您再加五十两,我保管更用心些!

    段锦娘被我这话噎得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

    3

    我盯着段锦娘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半晌,她才缓过神来点了点头。

    她声音低沉道:

    再加五十两没问题,但有一桩事得说清楚,明早我会请个仵作来验尸,琴儿可别想着敷衍我!

    我拍了拍胸脯,笑得一脸真诚。

    娘,您放心,媳妇的职业操守您还不信吗

    段锦娘眼角抽了抽,似是被我这厚脸皮震住了,随后又道:

    娘信你!对了琴儿,你随身带的物件先交给我保管,我怕我儿有些隐秘被人瞧了去,你该明白娘的心意。

    这话我自然懂,她是怕我带了什么能记事的玩意儿,把她儿子的模样传出去。

    我低头从竹篓里翻出一面铜镜和几张符纸,递了过去。

    这些不过是些辟邪的小物件,交给她也无妨。

    段锦娘接过东西,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厢房,还顺手掩上了门。

    门一关,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我一人。

    我环顾四周,打量起这间阴森森的厢房。

    床头摆着一对红烛,火光摇曳,映得墙上影子乱晃。

    床前床后,各立着一男一女两个纸人,脸上涂着艳红的胭脂,咧嘴笑着,瞧着有些瘆人。

    寻常人见了怕是要吓得魂飞魄散,可我做喜娘多年,这种场面见得多了,早没了感觉。

    我提着裙摆,慢悠悠地朝床边走去。

    终于要见这次的夫君了,也不知长得如何。

    说实话,我这人挑剔得很,尤其看脸。

    床上平躺着一个年轻男子,双目紧闭,胸口毫无起伏,显然是具不折不扣的尸身。

    可即便眼闭着,那张脸依旧俊得惊人,眉如利剑,唇薄如削,轮廓硬朗得像是刀刻出来。

    更别提那高挺的鼻梁,瞧着就让人心动。

    我忍不住伸出手,探进他那身素白丧衣底下,先摸到一团温热——那是炭火留下的余温。

    再往下,触到一片硬邦邦的腹肌。

    我细细数了数。

    啧,整整八块!

    这身段,简直勾魂得很!

    我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

    段景福,初次见面,我是你过喜的喜娘符琴儿,听说你生前从未沾过女色,真是稀罕得很。接下来你且躺好,我要尽一尽喜娘的本分了!

    他自然一动不动,乖得像个木头人。

    我心里清楚,他是具尸身,哪能动弹

    这话不过是说给自己听,调剂一下这诡秘的气氛罢了。

    我这人干活向来认真,早已把自己代入新嫁娘的角色。

    在我眼里,他就是我今夜的夫君,我想怎样便怎样。

    我俯下身,柔声道:

    夫君,穿着衣裳睡不舒坦,为妻帮你宽衣吧!

    说完,我动手解开他的丧衣,一件件褪下,直至露出那白皙健壮的身躯。

    我啧啧称奇:

    夫君皮肤真白,身子也结实,难怪人说鼻梁高的郎君天赋异禀,这话果然不假!

    随后,我也将自己那身繁复的嫁衣褪下,爬上床,侧身躺在他身旁。

    我指尖在他身上游走,轻声逗弄:

    夫君这儿可曾被女子碰过这儿呢还有这儿呢

    我又柔声道:

    夫君莫怕,为妻会怜惜你的!

    因段氏夫妇按我吩咐提前用炭火暖了尸身,他摸起来尚软,体温虽比活人低些,却不算僵硬。

    我将他翻了个身,让他背对趴下。

    这法子简单得很,血往低处流罢了。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我才将他重新翻回平躺。

    我一跃而上,跨坐在他腰间。

    就在这时,我猛地瞪大了眼。

    我分明感觉到,他腰身竟主动往上顶了一下,我猝不及防,低哼出声。

    更诡异的是,床头的两个纸人,不知何时转过了脸,正对着床榻,像是在盯着我瞧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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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我强忍着腿软,连忙翻身下来,手忍不住按在他胸口摸了摸。

    这一摸,我心跳骤停。

    他竟有心跳!

    我以为是自己眼花,忙将耳朵贴在他心口。

    那微弱却清晰的咚咚声传入耳中,我终于确定,这男人没死!

    早在触碰他时,我就觉出不对劲。

    按理说,他殒命已有五六个时辰,尸身早该僵硬冰冷。

    即便有炭火暖着,这么久了,也不可能还如活人般柔软有弹性。

    这只能说明,他压根没断气!

    我脑子飞快转着,若现在喊人送他去医馆,怕是半路就真咽气了。

    情急之下,我想起了早年跟一个游方道士学的急救法子。

    我一边揉搓他的身子,助他血脉流通,一边用自己体温替他取暖,还时不时俯身渡气给他。

    救人要紧,我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

    再说,我收了段氏夫妇百两银子,这郎君又生得俊俏,怎算也不亏。

    忙活了约莫两个时辰,他终于咳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

    我满心欢喜,正要起身出门报喜,心想他爹娘见儿子活过来,定会乐疯了。

    说不定还会多赏我些银子,以谢救命之恩。

    可我刚下床,他的手猛地抓住我的腕子。

    他声音虚弱却急切:

    别出去,他们不是好人!

    我瞪大了眼,满脑子疑惑。

    我不解道:

    你不是段景福吗难道你爹娘还会害你

    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床头,喘着气道:

    你误会了,我不是他们儿子。

    我更懵了:

    你不是段景福

    他苦笑一声:

    我叫雷羽凡,是雷震霆之子。

    我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雷震霆那不是江南首富,手握万贯家财的大商贾吗

    随即我又皱眉:

    不对,你若不是他们儿子,他们为何花重金请我给你过喜

    雷羽凡眼底闪过一丝恨意,缓缓道:

    我是被他们绑来的,他们向我爹勒索黄金千斤,我不从,便被他们用毒烟熏得假死。

    他们找你来过喜,是想趁我刚‘死’,让你怀上我的骨肉,将来用孩子设局,谋夺我雷氏家产。

    若我没猜错,你也走不出去,他们会把你囚在这儿,直到你生下孩子,再灭口除患!

    我听罢,吓得浑身一颤,冷汗直冒:

    什么他们要害我

    雷羽凡点头:

    这是我昏迷前偷听到的。

    我脸刷地白了,心跳如擂鼓。

    我不过是想赚点银子,怎就掉进了这杀人夺命的陷阱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段锦娘的声音。

    她语气急切:

    琴儿,怎么样了我儿可有回光返照

    我吓得魂差点飞了,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答。

    可紧接着,她下一句话直接让我心提到嗓子眼。

    琴儿,我儿怎坐起来了

    我大惊失色。

    她竟能看到雷羽凡坐起,莫非这屋里有暗眼窥视

    我立刻否定了这念头,若真有暗眼,他们早该冲进来了。

    可她到底是怎么瞧见的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恐惧,脑子飞快转着。

    这时候绝不能慌,否则我和雷羽凡今夜都得死在这儿。

    我清了清嗓子,装出淡定模样道:

    娘,是我扶他坐起来的,民间不是说,人死后几个时辰,血气下沉,会有些动静吗

    我故意加重语气:

    这可是具尸身,我想快些完事,便扶他靠着床头,让血气往下聚。

    段锦娘似是信了,松了口气道:

    原来如此,琴儿不愧是行家,真有本事!

    我暗自庆幸,趁机问道:

    对了娘,门我锁了,窗也用布遮了,您是怎么瞧见的

    5

    我可得提醒娘一声,喜娘过喜有诸多禁忌,最要紧的一条便是不得偷窥!

    我顿了顿,加重了声音:

    若有人偷看,将来可是要瞎了眼的!

    段锦娘一听,脸色微变,连忙解释。

    琴儿莫怪,门上有个小缝,我不过是好奇瞥了一眼,应无大碍吧

    我暗自冷哼,起身走到门边,借着烛光仔细一瞧。

    果不其然,门板上有个指甲大的小孔,透着微光。

    我二话不说,从袖中掏出一团麻布,狠狠塞进那孔里堵了个严实。

    回到床边,我故意娇嗔地哼了一声。

    娘,您快走吧,放心,我定不会亏待您儿子!

    再偷瞧下去,我可要害羞了,到时啥事都办不下了!再说,您和爹洞房的时候,姥姥也在门口把守着吗

    段锦娘忙应道:

    没有没有!娘这就走!

    她脚步刚迈出,又突然回头,语气里带了几分试探。

    对了琴儿,有件事得先跟你赔个不是,你给我的铜镜和符纸,方才不小心掉进水缸里了。

    她顿了顿,盯着我道:

    你今夜来我家,可有谁知晓要不要娘替你送信给朋友,让她明早来接你

    这话一出,我心头猛地一跳。

    她分明在撒谎,那铜镜符纸怎会轻易落水

    这不过是套我的话,想探我有无后援。

    我强压下心悸,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娘多虑了,我出门向来独来独往,无人知晓,便不劳您费心了。

    段锦娘听罢,点了点头,似是放心,转身离去。

    她一走,我紧绷的神经才松下来,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的反应,分明印证了雷羽凡的话,这场冥婚果然是个圈套。

    逃!

    我必须逃出去!

    可眼下,我却陷入了困境——如何逃出生天

    我瞥向窗边,心想不如跳窗。

    可这厢房在三楼,离地足有数丈高,雷羽凡身子刚缓过来,跳下去怕是必死无疑。

    我一个女子,更别提不敢,摔下去不死也得残。

    我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戏文里常演的脱身法子。

    不如掀开窗户,将床单撕成布条结成绳,假装我们已跳窗逃走。

    而我们则藏在床底,等他们追出去时,再伺机溜走,顺道找人报官。

    我低声将这主意告诉雷羽凡,他却摇了摇头,示意我先掀开窗布瞧瞧。

    我疑惑地走过去,轻轻掀开一角,顿时傻了眼。

    窗外赫然焊着手指粗的铁栅,牢牢封死,我这点力气哪掰得动

    雷羽凡苦笑道:

    若没这铁栅,我早逃了!

    他说的在理,我又探头一看,心更凉了半截。

    院子里,段铁山和段锦娘正带着几个家丁守着,个个手持火把,眼神阴鸷。

    这下彻底没戏了,就算能弄断铁栅,也会被他们当场抓住。

    雷羽凡低声道:

    别急,我有个法子,等到子时,咱们扮鬼吓他们,趁乱逃出去!

    我听罢,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

    扮鬼这法子比我的还离谱,能成吗

    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你还能有更好的主意吗他们作恶多端,定是心虚,这招说不定真管用。

    况且,咱们已无路可退,不是吗

    我咬了咬牙,见他言之有理,只得点头应下。

    但愿这法子真能奏效吧。

    到了子时,夜色深沉,我从竹篓里翻出些干粮,分给雷羽凡吃了些,他精神稍稍恢复。

    突然,呼地一声,狂风骤起,屋内屋外的灯盏齐齐熄灭。

    我和雷羽凡对视一眼,他满脸得意:

    老天都在帮咱们!你还带着什么咱趁热打铁,继续装神弄鬼!

    好!

    我从竹篓里掏出一盏随身带的油灯,点燃后用手掌遮挡,忽明忽暗地晃着。

    院子里守夜的几人,正借着火把闲聊,冷不丁灯灭,吓得一哆嗦。

    这镇子偏僻,家家养犬,我扯开嗓子学了几声狗吠猫叫。

    不一会儿,镇上的犬吠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那刮灭灯火的夜风再起,呜呜作响,更像是鬼哭狼嚎。

    段铁山和段锦娘本就心怀鬼胎,听到这动静,脸色齐齐一变。

    段锦娘更是吓得尖叫出声,手里的火把险些落地。

    她毕竟是女子,对这诡异场面天生畏惧,身子抖得像筛糠。

    她嘴角哆嗦,声音发颤:

    这灯灭了,又起大风,连镇上的狗都叫,该不会…是他回来了吧

    她咽了口唾沫,惊恐道:

    我听镇上老人说,子时阴气最重,莫不是…

    她话没说完,眼神已满是恐惧。

    段铁山也被这阵仗弄得心头发毛,可他性子凶悍,强撑着喝道:

    闭嘴!世上哪来的鬼,不过是巧合罢了!

    6

    段铁山强压着心头的慌乱,瞪着段锦娘道。

    兴许是这宅子年久失修,灯盏烧得久了,才会突然熄灭。

    狗吠猫叫,镇子里再平常不过,你少在这儿大惊小怪,再胡言乱语,我打断你的腿!

    段锦娘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得一哆嗦,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而我在三楼厢房,见时机已到,猛地捏住嗓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声音沙哑刺耳,连雷羽凡听了都忍不住头皮一麻。

    我抓起床边的木凳,狠狠砸向窗边的木框,哗啦一声,木屑四溅。

    接着我冲到门边,用力捶打门板,动静闹得震天响。

    我扯着嗓子喊道:

    救命!救命啊!快救我!不是我害死你的,别来找我啊!

    子夜时分,镇上犬吠连天,狂风呼啸如鬼泣,再加上我这凄厉的叫声,活脱脱像一场阴间大戏。

    便是那驱鬼的道长来了,怕也得被吓得抖三抖。

    院子里的段锦娘吓得连声尖叫:

    鬼!有鬼啊!

    她脸色惨白如纸。

    段铁山的脸也变得难看,腿肚子止不住地打颤。

    可即便如此,他仍不信鬼神,咬紧牙关道:

    定是那丫头察觉了什么,在屋里装神弄鬼,想吓唬咱们逃跑!

    咱们上楼瞧瞧!

    段锦娘吓得连连摆手,声音发颤:

    不!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段铁山气得牙根痒痒,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怒吼道:

    咱们连人都敢杀,还怕一个死鬼不成

    他恶狠狠地瞪着她:

    一起上去,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段锦娘被他威逼得没法子,只得哆嗦着点头。

    两人蹑手蹑脚上了三楼,来到厢房门口,却不敢贸然进去。

    他们先将耳朵贴在门上,屏息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听屋内传来一阵滋滋的怪声,像是在吸吮什么。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像是啃骨嚼肉。

    段铁山手抖着从腰间掏出钥匙,颤巍巍地插进锁孔。

    门一开,屋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可那诡异的吸吮声和咀嚼声却愈发清晰,令人毛骨悚然。

    段铁山从怀里摸出一盏小油灯,点燃后举了起来。

    火光映照下,只见我浑身是血,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而雷羽凡趴在我身上,张牙舞爪,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大口撕咬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回头,露出满是鲜血的脸,双眼翻白,朝他们嘶吼了一声。

    段锦娘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啊!、

    鬼啊!

    她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段铁山也被这景象吓得心跳加速,手一抖,油灯摔在地上,火光熄灭。

    他虽怕得要命,却隐约察觉不对,没立刻逃跑。

    敢耍我!你这小子竟没死…

    话音未落,我猛地从地上跃起,二话不说,一脚狠狠踹在他胯下要害。

    段铁山惨嚎一声,疼得捂着下身倒地,像只虾般蜷缩起来,动弹不得。

    我顺手抄起地上的木凳,朝他头顶狠狠砸下。

    混账东西,老娘不过是想赚点银子,你竟要害我性命!

    砸完还不解恨,我又朝他胯下狠狠踩了两脚。

    段铁山身子一僵,彻底昏死过去。

    见他们都倒在地上,我长舒一口气,腿一软,也瘫坐下来。

    雷羽凡朝我竖起拇指,眼里满是赞叹,分明在说:

    姑娘,你够狠!

    7

    歇了一会儿,我们缓过劲来,用屋里的麻绳将段铁山五花大绑。

    我转头想去捆段锦娘,却发现她竟不见了踪影。

    不知是方才被吓晕后醒得快,还是压根没晕,全是装的。

    若真是后者,这女人可不简单!

    可眼下顾不得追她,当务之急是赶紧报官。

    我从段铁山身上搜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他的姓名,想来是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我拉着雷羽凡,趁夜色跌跌撞撞跑出宅子,直奔镇上的巡捕衙门。

    衙役们赶到时,见我们满身是血,地上还躺着个被绑的昏迷汉子,都吓了一跳。

    他们起初以为这是桩凶杀案,个个拔刀围了上来。

    我忙解释了一通,讲清前因后果。

    衙役们听罢恍然大悟,领头的捕头忍不住赞道:

    符姑娘,真看不出啊,你们竟能想出这扮鬼的法子脱困,还擒住了这恶贼,不去当捕快可惜了!

    他们当场给段铁山套上枷锁,押回衙门。

    那捕头拍胸脯保证,逃跑的段锦娘也跑不远,定会捉拿归案。

    我跟着去了衙门,详详细细录了口供。

    雷羽凡因身上有伤,被送去医馆救治。

    录口供时,捕头却板着脸告诉我,段铁山给我的百两银子是赃物,须得上缴官府。

    我心疼得直抽皱眉,可见捕头一脸严肃,只得忍痛交了出去。

    这一趟下来,非但没赚到银子,还白忙活了一整天。

    离开衙门时,已是寅时三刻,我在镇上茶铺吃了碗热汤面,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一进屋,我倒在床上,对着枕头狠狠吐槽了一通。

    8

    几日后,衙门传来消息,段锦娘已被缉拿归案。

    她与段铁山这对夫妇,竟是江湖上有名的黑风双煞,犯下多桩绑架杀人案。

    那老宅便是他们杀了原主,强占而来。

    衙役在院中挖出了原主的尸骨,铁证如山。

    我刚放下茶盏,忽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打开一看,竟是雷羽凡!

    他一身青衫,俊朗如玉,像是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

    你怎来了

    他笑得一脸灿烂:

    你是我拜过天地的娘子,我来尽为夫之责!

    我闻言一呆,还没反应过来。

    他却不管不顾,上前一把搂住我,低头吻了下来。

    那一夜我动不得,全是你主动,如今该我主动一回了!

    一番缠绵后,他忽地盯着我道:

    你忘了咱们早年见过,那时我还是个哑病儿!

    我一怔,脑海中浮现出一段旧事,惊喜道:

    是你那小哑儿你好了

    时光倒回十余年前,江南一处驿站。

    一个华服妇人带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在廊下歇脚。

    半月前,她听闻金陵有位神医能治哑病,便带着儿子千里迢迢求医。

    这些年,她四处奔波,却总是无功而返。

    这男孩聪慧异常,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教书先生都夸他天资过人。

    若非哑病缠身,该多好啊!

    妇人叮嘱他坐好别动,自己去寻些水喝。

    可等她回来,男孩却不见了。

    她急得满头大汗,四下找寻,才见他站在一个少女身旁。

    妇人冲过去,一边拽回儿子,一边拿手拍他屁股,泪水直流:

    我让你等着,你跑什么你不会说话,丢了我找谁去你要我怎么活啊!

    男孩挨了打也不哭,只是咧嘴傻笑。

    妇人见状心酸更甚,觉得自己儿子真是个痴儿。

    可她停手时,男孩却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朵绢花。

    娘,好看!

    妇人愣在当场,随即怒道:

    好啊,你还学会偷东西了!

    那少女忙上前,轻声道:

    夫人莫急,这绢花是他用糖人换的,没偷东西。

    你儿聪颖得很,您教得好!

    妇人闻言泪如泉涌,哭着哭着笑了。

    这些年的苦楚,似在这一句话里得了回报。

    少女看着远去的母子,摇了摇头。

    这少年生得俊秀,可惜是个哑儿,他娘带他不易。

    但愿他能好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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