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鸦渡
庚申年霜降,苏妄言的青布行囊浸着冷雨。他攥紧半卷残破的《山海经》,望着悬崖边那座飞檐欲坠的山神庙,檐角铜铃缠着九道白幡,在暮色中发出碎玉般的声响。三日前在茶肆听闻的怪谈突然涌上心头——有人说这落鸦岭每逢朔月,会有女子抱着画卷从庙中走出,裙角沾着崖底的腐叶,发间别着永不凋零的白梅。
庙门推开时,穿月白羽衣的少女正跪在香案前,手中捧着幅三尺长卷。她鬓边的白梅映着烛火,花瓣上凝着冰晶,可庙中并无风雪。苏妄言注意到她赤足踏在青砖上,青石板上的水痕在她足尖绽开涟漪,却独独绕开那三寸金莲,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托着。
公子可是从徽州来少女忽然转身,眼尾点着朱砂泪痣,声音像浸了秋露,这卷《寒鸦渡》,等您十年了。
画卷在她手中无风自动,苏妄言看清画上是座被黑雾笼罩的古宅,檐角悬着十八盏人皮灯笼,每盏灯笼上都用血写着归字。更诡异的是画中人物——穿官服的男子握着断簪,而廊下立着的少女,竟与眼前人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心口处有个碗大的窟窿。
在下苏妄言,赴京赶考路过此地。他按住腰间的家传玉佩,那是块刻着镇邪二字的老坑翡翠,姑娘怎知我从徽州来
少女指尖划过画卷,画中古宅突然渗出鲜血,在绢帛上聚成小字:戊申年腊月,徽州陆氏十八口血溅画楼,唯余孤女南枝,被剜心悬于梁上。苏妄言浑身发冷,想起县志记载的奇案——十年前徽州富商陆明修一家暴毙,死状皆为心脉断裂,唯有年仅及笄的女儿陆南枝不知所踪。
公子看这画。南枝将画卷展开,露出背面的墨字,每到子时,画中灯笼便会少一盏。话音未落,画中第十八盏灯笼突然熄灭,露出灯笼后的人脸——是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手中握着半支染血的玉簪。
更漏声突然尖锐,庙外传来寒鸦嘶鸣。南枝的身影开始透明,她将画卷塞进苏妄言手中,鬓边白梅飘落:明日辰时,去岭下的鸦鸣村,找戴青铜面具的皮货商。他腰间挂着十八颗人牙串成的算盘,那是我陆家十八口的……话未说完,她的指尖已穿透苏妄言的手腕,留下道血色指痕。
苏妄言冷汗浸透中衣,低头看见画卷上的南枝心口窟窿正在扩大,而自己掌心的镇邪玉佩,不知何时裂出了蛛网般的纹路。他忽然注意到香案上的烛台,三根白烛只剩中间那支未灭,烛泪在案上积成归字,与画卷上的血字一模一样。
子时三刻,苏妄言被刺骨的寒意惊醒。画卷平摊在神龛上,画中的古宅竟变得立体,他能看见廊柱上的刀痕,听见微弱的啜泣声从画中传来。当他的指尖触到画中少女的衣袖时,整个人突然坠入黑暗,再睁眼,已站在满地积雪的庭院里。
十八盏人皮灯笼在风中摇晃,每盏灯笼里都困着个孩童的魂魄。苏妄言认出其中一个男孩,正是十年前陆家管家的幼子。男孩看见他,眼中泛起希望:苏公子,当年您给我们讲《山海经》时,说过烛龙能照破九幽……话未说完,戴青铜面具的男子突然从阴影中冲出,手中玉簪泛着幽蓝光芒。
苏妄言本能地甩出《山海经》,残破的书页突然发出金光,在男子面具上烧出焦痕。他趁机抓住男孩的手,却发现孩子的手腕上缠着红绳,绳尾系着半块刻着南枝的玉牌。就在此时,画中传来南枝的惊叫:公子快走!他要取你的……
剧痛从心口传来,苏妄言低头看见自己胸前浮现出与画中少女相同的窟窿,而青铜面具男子手中的玉簪,正滴着与他鲜血颜色相同的血珠。他猛地撞向廊柱,画中世界突然崩塌,再睁眼时,已回到山神庙,手中紧攥着从画中带出的半块玉牌,上面的南字缺了半角,像被利刃剜去。
庙外的寒鸦叫得更凶了,苏妄言借着月光翻开《山海经》,发现原本空白的末页竟多了行小字:画骨缠,人心牵,十八盏灯灭,剜心人归泉。他望着掌心的血色指痕,突然想起南枝眼尾的朱砂痣——与十年前陆家小姐画像上的印记,分毫不差。
第二章
鸦鸣骨
鸦鸣村的石板路结着薄霜,苏妄言攥着半块玉牌,只觉指尖发麻。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村民正围着具尸体议论,死者心口处有个碗大的窟窿,伤口边缘整齐如刀削,却没有半滴血迹。
又是剜心案。卖豆腐的老汉低声道,上个月已走了三个,都是外乡人,死状和十年前陆家的案子一模一样。他看见苏妄言的青衫,突然变了脸色,公子快走吧,村里最近来了个皮货商,专收带胎记的人皮……
话未说完,巷口传来算盘珠子的响声。穿灰鼠皮袍的男子戴着青铜面具,腰间挂着串由人牙串成的算盘,每颗牙齿上都刻着极小的陆字。苏妄言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手腕,缠着与画中男孩相同的红绳,绳尾系着半块刻着枝字的玉牌。
苏公子,别来无恙男子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刃,十年前您在陆家当西席,教我家小姐读《山海经》,可还记得我他摘下手套,露出掌心的朱砂痣——正是南枝眼尾的形状。
苏妄言握紧腰间的碎玉,突然想起十年前的冬至,他曾在陆家后院见过个戴面具的护院,总在南枝读书时躲在廊柱后。此刻男子腰间的算盘珠子突然跳动,每颗人牙都转向他,发出细碎的磨牙声。
你是陆家的护院陈九!苏妄言后退半步,十年前陆家灭门案,你为何……
为何帮着外人剜我家小姐的心陈九突然笑了,算盘珠子开始滴血,陆明修那老东西,私铸铜钱时拿我爹娘的骨头做模子,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他抬手,巷口突然出现十几个戴斗笠的人,袖口都缠着红绳,不过苏公子,您身上有我家小姐的剜心咒,就算逃到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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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苏妄言已甩出《山海经》中的残页,金光所到之处,红绳纷纷断裂。他趁机拐进小巷,却看见尽头站着个戴银铃的老妇人,正是昨夜画中出现的陆家乳母。老妇人塞给他个油纸包,沙哑道:去村西义庄,小姐的骸骨在第七具棺材里,心口还插着那支断簪。
义庄内寒气刺骨,第七具棺木上贴着褪色的镇魂符,棺盖缝隙里渗出暗红色液体。苏妄言撬开棺盖,看见少女骸骨心口插着半支玉簪,正是画中青铜面具男子手中的那支。当他触碰簪子时,义庄的烛火突然变成青色,墙上浮现出当年的场景:
陆明修跪在佛堂,面前摆着十八具童男童女的骸骨,每具骸骨心口都嵌着块刻有归字的玉牌。南枝被绑在房梁上,陈九握着玉簪逼近,而角落阴影里,还有个穿官服的男子把玩着算盘,正是县志中记载的灭门案主审官——已升任按察使的周延礼。
爹,为什么画中南枝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些都是府里的孩子……
陆明修不敢抬头:南枝,唯有剜取至亲至纯之心,才能炼成‘画骨缠’,让为父在阴司也能……话未说完,陈九的玉簪已刺入南枝心口,而周延礼趁机抢走玉牌,算盘上的人牙突然活过来,啃噬着陆明修的魂魄。
苏妄言猛地惊醒,发现手中的半块玉牌正在与棺中玉簪共鸣。义庄外传来脚步声,陈九的算盘珠子声越来越近。他急忙将南枝的骸骨收入画卷,突然听见老妇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小姐去徽州城隍庙,那里有她未写完的《画骨谱》。
逃出义庄时,苏妄言看见村口的老槐树下,十八盏人皮灯笼不知何时挂了起来,每盏灯笼上都多了行血字——正是他在山神庙看见的归字。而灯笼中央,南枝的虚影正抱着画卷向他招手,只是这次,她心口的窟窿里,隐隐透出《山海经》的金光。
回到山神庙时,已是酉时。苏妄言展开画卷,发现南枝的骸骨竟在画中渐渐凝形,而画卷背面的墨字,此刻变成了《画骨谱》的残页:以血为引,以骨为媒,集十八具童骨,破剜心之局。他望着自己掌心的血色指痕,终于明白为何陈九等人一直在追杀外乡人——他们需要新鲜的纯血来完成当年未竟的邪术。
更漏声中,苏妄言突然听见庙顶传来瓦片碎裂声。他抬头,看见周延礼的官印虚影正压向画卷,而陈九的算盘珠子,已顺着房梁爬满整面墙壁。千钧一发之际,他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南枝骸骨的心口,《山海经》残页突然化作凤凰虚影,撞向官印。
苏妄言!你竟敢坏我大事!周延礼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当年陆明修想借‘画骨缠’复活亡妻,却不知这邪术需用至亲之心为引。他剜了女儿的心,我不过是拿他的骨来补算盘——
话未说完,画卷突然发出强光,南枝的虚影抱着骸骨坐起,她眼尾的朱砂痣此刻变成血色:周大人,您忘了《画骨谱》的反噬当年您用我陆家十八口的骨头做算盘,如今便让这算盘,算算您的阳寿吧。
庙中突然响起十八声骨裂,陈九腰间的算盘珠子纷纷崩裂,每颗人牙都飞回义庄的棺木中。苏妄言看见周延礼的虚影在强光中消散,而南枝的虚影,正慢慢将骸骨收入画卷,她望向他的眼中,既有感激又有痛楚:公子,明日去徽州城,找城西的镜画阁,那里有……
话音未落,画卷突然被狂风吹开,露出画中那座正在崩塌的古宅。苏妄言看见十八具童骨从画中飞出,每具骨头上都系着与他掌心相同的血色指痕,而南枝的虚影,正随着画中灯笼的熄灭,渐渐变得透明……
第三章
镜画劫
徽州城的镜画阁藏在青石巷深处,朱漆门上贴着退色的《山海经》符纸。苏妄言推门而入,看见满墙画卷都用黑布盖着,唯有正中央的檀木架上,摆着面三尺青铜镜,镜面映着个梳双髻的少女,正在临摹《寒鸦渡》。
公子可是来补画的梳双髻的小丫鬟突然开口,她颈间戴着与南枝相同的白梅吊坠,我家娘子说,十年前有位苏公子欠她半支玉簪。
内室传来琴弦断裂声,穿鸦青长裙的妇人掀开帘子,腕上戴着十八串骨珠手链——正是义庄棺木中童骨所制。苏妄言认出她是陆家当年的账房先生之妻,却发现她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游动的墨色。
苏公子,别来无恙。妇人抬手,青铜镜突然转向他,镜中竟映出他前世的模样——穿着陆家西席的青衫,正在教南枝画《山海经》中的烛龙。十年前您为护小姐而死,魂魄转世时,小姐用自己的心血为您续了命,这才有了掌心的剜心咒。
苏妄言摸着胸前的疤痕,终于想起前世的片段:冬至夜,他撞见陈九持刀闯入南枝闺房,替她挡下致命一击,临终前看见南枝眼尾的朱砂痣滴下血泪,落在他掌心凝成烬字。
娘子,镜中画动了!小丫鬟突然惊呼。青铜镜中,《寒鸦渡》的古宅正在复原,十八盏人皮灯笼重新亮起,而画中南枝的骸骨,此刻正被无数墨色丝线缠绕,那些丝线的另一端,连着镜画阁地下的十八口棺材。
妇人掀开黑布,露出墙上的《剜心图》:周延礼坐在中央,用算盘指挥陈九剜取南枝的心,而陆明修跪在一旁,手中捧着本《画骨谱》,封面上刻着与苏妄言玉佩相同的镇邪二字。
当年陆老爷想借‘画骨缠’让亡妻还魂,却不知这邪术需集齐至亲的七窍精魂。妇人指向镜中,他选了自己的骨、夫人的血、小姐的心,却独独漏了最重要的——画骨师的魂魄。
苏妄言猛地想起《山海经》残页,上面记载烛龙视为昼,瞑为夜,正是画骨师魂魄的象征。他看向青铜镜,镜中南枝的虚影突然开口:公子,当年您替我而死,魂魄便成了‘画骨缠’的最后一味药引。如今周延礼虽死,可算盘还在吸您的精血——
镜中突然浮现血字:戌初刻,城隍庙后巷,取十八具童骨;子时正,镜画阁地宫,破画骨阵。苏妄言刚要追问,妇人突然喷出黑血,她腕上的骨珠手链纷纷崩裂,露出下面刻着的苏妄言三个字。
他们来了!小丫鬟尖叫着指向窗外,无数戴着青铜面具的黑影正攀着墙头,每人手中都举着刻有归字的灯笼。苏妄言抱起青铜镜,跟着小丫鬟冲进地宫,看见十八口棺材摆成八卦阵,每口棺材上都贴着写有他生辰八字的黄纸。
公子快毁了《画骨谱》!南枝的虚影在镜中焦急道,那本书藏在地宫的玄武位,用陆家十八口的肋骨装订!
苏妄言在地宫角落找到漆盒,里面躺着本渗血的书,封面上的镇邪二字已变成剜心。他刚要扯毁,陈九的算盘珠子突然穿透地面,将他钉在墙上。戴着周延礼官印的虚影从算盘里钻出,冷笑道:苏妄言,你以为毁了算盘就能破局别忘了,你身上流着陆家的血——
剧痛中,苏妄言看见自己掌心的血色指痕正在分裂,变成十八道红线,分别连着十八口棺材。南枝的虚影突然从镜中飞出,抱住他即将消散的魂魄:当年我爹用您的血给我续魂,所以剜心咒才会缠上您。现在唯有让我魂飞魄散,才能……
不行!苏妄言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画骨谱》上,十年前我护不住你,如今就算魂归九幽——他撕开衣襟,露出胸前与南枝骸骨相同的伤疤,也要带你回家。
地宫突然震动,十八具童骨从棺材里飞起,围绕着苏妄言和南枝组成烛龙阵。《山海经》残页化作金光,与青铜镜的银光融合,在《画骨谱》上照出真正的内容:画骨缠,心相连,以魂换魂,以命抵命。
苏妄言终于明白,所谓剜心局,不过是陆明修和周延礼的贪婪所致,而破解之法,唯有让真正的画骨师——拥有烛龙魂魄的自己,与南枝的魂魄共生。他握住南枝的手,将自己的魂魄注入青铜镜,镜中顿时浮现出前世的记忆:他教南枝画烛龙时,曾在她掌心偷偷画过镇魂符,而那道符,此刻正与他掌心的血色指痕重合。
公子,你看。南枝指着镜中,地宫的八卦阵正在崩塌,十八盏人皮灯笼化作星光,照亮了她逐渐凝实的身形,当年你说烛龙能照破九幽,原来真的可以。
当第一缕晨光透入地宫时,苏妄言看见镜画阁的黑布全部落下,露出满墙的《山海经》画卷,每幅画上都画着他和南枝的前世今生。而那个梳双髻的小丫鬟,此刻正抱着个白梅枕头熟睡,枕头上绣着的,正是十年前他未送出去的烛龙香囊。
第四章
剜心局
回到山神庙时,南枝已能踏实地站在青砖上。她摸着香案上的烛台,眼尾的朱砂痣泛着柔光:十年了,这三根蜡烛还是当年的样子。苏妄言注意到中间那支白烛,烛泪竟积成了两人并肩的影子。
公子,还记得我在画中说的‘十八盏灯灭’吗南枝展开《寒鸦渡》,画中古宅已变成废墟,每盏灯笼代表陆家一口人,如今灯灭了,他们的魂魄该回家了。她指向画中,十八道微光正从画卷飞出,向徽州方向飘去。
话音未落,庙外传来马蹄声。二十余盏灯笼照亮了山路,为首之人腰间挂着周延礼的官印,正是他的儿子周明轩。苏妄言认出他袖口的陆家纹章——那是十年前陆家灭门时被抢走的信物。
苏妄言,交出《画骨谱》!周明轩拔刀,刀刃上刻着十八道血槽,当年父亲用陆家的骨做算盘,如今我要用你的魂来补官印!他抬手,官印虚影压向青铜镜,南枝的身形顿时变得透明。
苏妄言握紧《山海经》残页,突然听见怀中的半块玉牌发出共鸣。他想起镜画阁的地宫壁画,上面画着周延礼用陆家十八口的骨头炼制官印,而破解之法,正是让每块骨头回归原位。
周明轩,你看这是什么他甩出十八具童骨,每具骨头上都刻着陆家的族纹,你父亲当年剜去它们的魂魄,如今它们要讨回血债!
童骨在半空组成烛龙阵,官印虚影顿时出现裂痕。周明轩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开始骨化,袖口的陆家纹章突然反噬,在他胸前烧出归字。南枝趁机取回青铜镜,镜中映出周延礼的算盘正在崩溃,每颗人牙都飞回对应的童骨。
父亲说只要集齐十八块玉牌,就能让陆家的财富重现……周明轩倒地时,怀中掉出十八块碎玉,正是苏妄言在义庄和画中找到的。苏妄言捡起碎玉,发现每块玉上都刻着半句诗,拼起来正是陆明修的绝笔:画骨成烬,心灯长明,十八归位,寒鸦渡魂。
南枝突然指着庙外的悬崖,那里不知何时亮起十八盏灯笼,每盏灯笼下都站着陆家的族人。她眼含泪水:爹,娘,你们看,苏公子带我们回家了。陆明修的虚影走上前,向苏妄言深深一躬:当年是我鬼迷心窍,妄图用邪术复活夫人,却连累了南枝和各位族人。
苏妄言看着陆家众人的魂魄渐渐消散,知道他们终于能往生。南枝却突然踉跄,她的身形再次透明:公子,我的魂魄是靠《画骨谱》勉强凝聚,如今算盘已毁,我……
不会的。苏妄言取出从镜画阁带来的烛龙香囊,当年我在香囊里缝了你的头发,还有《山海经》的镇魂符。他将香囊系在南枝腰间,青铜镜突然发出强光,镜中浮现出孟婆汤的汤锅,却被烛龙虚影挡在外面。
原来如此。南枝摸着香囊上的烛龙刺绣,烛龙是至阳之灵,能破轮回之限。公子,你可知,这十年我在画中,最盼的就是你能像这样,亲手给我系上香囊
更漏声突然温柔,庙中的三根白烛同时燃尽,却在案上留下了永不熄灭的光。苏妄言望着南枝逐渐凝实的双手,终于敢轻轻触碰她的指尖:以后,我每天都给你系。
就在此时,山神庙的梁柱突然震动,一块刻着寒鸦渡的匾额从房梁坠落,却在即将砸中他们时,化作漫天白梅。南枝接住一片花瓣,发现上面刻着往生二字——这是陆家祠堂的旧物,十年前被大火烧毁,如今却在镜中世界重现。
公子,你听。南枝指向庙外,寒鸦的叫声变成了清越的鸟鸣,十八盏灯灭了,可我们的灯,才刚刚亮起。她展开《寒鸦渡》,画中不再是阴森的古宅,而是春日的青石板路,有个书生正带着少女选购胭脂,街角的小摊上,摆着与他们手中相同的青铜镜。
苏妄言忽然想起前世未说完的话:南枝,等你及笄,我便向你爹提亲。此刻看着眼前的少女,他知道,有些执念,不是劫,而是跨越生死的缘。当第一缕朝阳照亮山神庙时,他看见南枝鬓边的白梅终于绽放,而他们掌心的血色指痕,已化作缠绕的红线,再也分不开。
第五章
归魂灯
十年后,徽州城最热闹的画舫上,苏妄言正在为女儿讲解《山海经》。七岁的小女儿南烛趴在青铜镜前,看镜中母亲南枝正在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