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是一场恃宠而骄的追逐游戏，失衡的付出终会耗尽所有温柔。
1
商业酒会的灯光柔和地洒在水晶杯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齐语嫣站在大厅中央，一袭墨绿色长裙勾勒出优雅的曲线，手中的香槟杯随着她与客户的交谈轻轻晃动。她不时瞥向宴会厅的角落，那里，她的未婚夫林嘉树正与酒店经理低声交谈，时不时指向宴会厅的各个方位。
齐总监，您对这次合作还有什么建议吗身旁的王总问道。
齐语嫣收回目光，唇角扬起专业的微笑：王总，方案已经很完善了，我只是在想，如果能在第三季度的推广中加入更多互动元素...
她的声音渐渐飘远，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十二年前。大学校园里，樱花纷飞的季节，20岁的林嘉树站在那棵最大的樱花树下，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手里紧握着一封情书，紧张得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语嫣，我...我喜欢你，从小学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喜欢了。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我不想再等了。
那时的她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被他一把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引得路过的同学纷纷起哄。那是他们正式成为恋人的第一天，也是林嘉树第一次对她说我们结婚吧——虽然当时只是少年人一时冲动的玩笑话。
语嫣熟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林嘉树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边，西装笔挺，眉眼含笑，只有她能看出那笑容里藏着一丝紧张。
各位，抱歉打扰一下。林嘉树向周围的宾客微微颔首，然后牵起齐语嫣的手，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单膝跪地。
宴会厅突然安静下来。齐语嫣瞪大了眼睛，心跳加速——这是第十次了。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林嘉树已经用各种方式向她求了九次婚，而她因为工作、进修等各种原因，推迟了九次婚礼。
语嫣，林嘉树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十年前在樱花树下，我说要娶你；七年前在你研究生毕业典礼上，我再次承诺给你一个家；四年前你升职为项目总监时，我说愿意等你准备好...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周围已经有人开始小声地哇了出来。
今天，在我们相恋十二周年纪念日，我想第十次问你——
就在这时，齐语嫣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下意识地想要忽略，但当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时，表情微微一变。是公司最大的客户，正在进行的项目出了紧急状况。
抱歉，我...她为难地看向林嘉树。
林嘉树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他站起身，体贴地点头：去接吧，工作要紧。
五分钟后，齐语嫣返回时脸色凝重：嘉树，上海那边的项目出了大问题，客户要求我明天一早飞过去处理。恐怕...
她没有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意思。第十次求婚，第十次推迟。
林嘉树深吸一口气，合上了那个未被打开的戒指盒：没关系，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他转向宾客，强作轻松地举起酒杯，来，大家继续，别因为这个小插曲扫了兴。
角落里，林嘉树的好友陈明远摇了摇头，低声对妻子说：第十次了，我真佩服嘉树的耐心。
语嫣只是工作太忙了。妻子苏雯辩解道，但语气并不那么确定。
宴会结束后，林嘉树坚持送齐语嫣回家，尽管他自己也喝了不少。在出租车后座，齐语嫣靠在他肩上昏昏欲睡，手机从她手中滑落。林嘉树弯腰去捡，屏幕上一条新消息弹出：
程远：机票已订好，明早7点我来接你。照顾好自己，别太累。
林嘉树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几秒，默默锁上屏幕，将手机放回齐语嫣的包里。车窗外的霓虹灯一闪而过，在他脸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光影。
2
晨光透过落地窗照进齐语嫣的办公室，她揉了揉太阳穴，前夜的酒会加上今早的航班让她有些疲惫。办公室门被轻轻叩响。
请进。
程远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走进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齐总监，您的黑咖啡，加了两块糖。上海项目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
谢谢。齐语嫣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程远的手，两人都迅速缩回。咖啡差点洒出来，程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杯子。
小心烫。他的声音低沉温柔。
齐语嫣低头抿了一口，掩饰突然加速的心跳：味道正好。
程远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办公桌前，目光落在她脸上：您看起来有些累，要不要我把下午的会议推迟
不用了，我没事。齐语嫣摆摆手，却在抬头时撞上程远关切的眼神。那种专注让她有些不自在，仿佛自己是对方眼中唯一的存在。
那有事随时叫我。程远终于转身离开，关门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办公室外，几个同事交换了眼色。市场部的李姐撇撇嘴：又送咖啡去了，这周第几次了
每天早上都送，比闹钟还准时。实习生小王压低声音，昨天加班，就他们俩在办公室待到十点多。
听说上周五团建，程远送齐总监回家的
嘘——别说了，林先生来了。
走廊尽头，林嘉树拎着一个纸袋走来，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他向众人点头致意，径直走向齐语嫣的办公室。
嘉树你怎么来了齐语嫣惊讶地站起身。
给你送早餐。林嘉树将纸袋放在桌上，知道你昨晚没睡好，今早又赶飞机，肯定没吃东西。
纸袋里是她最爱吃的那家
bakery
的牛角包，还有一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
齐语嫣心头一暖：谢谢，你总是这么细心。
林嘉树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桌上那杯已经喝了一半的咖啡：看来我来晚了，已经有人给你送咖啡了。
哦，那是程远送的，公司新来的助理。齐语嫣语气随意，工作挺认真的一个年轻人。
嗯。林嘉树没有多问，转而说道，对了，我订了今晚的电影票，那部你说想看的文艺片，七点场的。结束后我们可以去...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齐语嫣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林嘉树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是上海那边的客户。
五分钟后，她挂断电话，眉头紧锁：嘉树，抱歉，今晚恐怕不行了。客户对方案有新的要求，我得加班修改。
林嘉树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没关系，工作要紧。电影...下次再看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扔掉，而是又放回了钱包。
周末呢我爸妈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吃饭，他们...很关心我们的婚期。林嘉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
齐语嫣正在电脑上快速打字，闻言手指一顿：这周末我要和程远去杭州考察一个项目，周日晚上才回来。下周吧，好吗
好。林嘉树站起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别太累。
走出办公室，林嘉树迎面碰上抱着文件的程远。两人擦肩而过时，程远礼貌地点头：林先生。
林嘉树停下脚步：你认识我
当然，齐总监经常提起您。程远微笑，说您是她最坚强的后盾。
林嘉树审视着这个年轻人——剪裁合体的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眼神中藏不住的野心。他比齐语嫣小两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语嫣工作很拼，有时候会忘记照顾自己。林嘉树语气平淡，谢谢你平时对她的照顾。
这是我的工作，也是...荣幸。程远微微欠身，齐总监是很出色的女性。
林嘉树点点头离开，心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
周末，林嘉树独自一人来到城郊的一座小教堂。白色尖顶，彩色玻璃，周围是盛开的玫瑰花园。这是他选中的第十一个婚礼场地。
林先生，您又来了。老神父热情地迎上来，这次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在计划中。林嘉树苦笑，她工作太忙了。
年轻人啊，总是把工作看得太重。老神父摇头，不过真爱值得等待，您说是吗
林嘉树没有回答。他站在祭坛前，想象着齐语嫣穿着婚纱走向自己的样子。他们已经相爱十二年，从校服到西装，从少年到成年。他以为等待不过是时间问题，但现在，他开始不确定了。
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儿子，明天回家吃饭吗你爸爸想和你聊聊。
林嘉树回复会去，然后拨通了陈明远的电话：明远，晚上有空吗陪我喝一杯。
周日晚，林家餐桌上。
嘉树，你和语嫣到底什么时候办婚礼林父放下筷子，直截了当地问，这都第十次推迟了。
爸，语嫣最近工作特别忙，她刚接手一个大项目...
忙忙忙，谁不忙林父皱眉，你张叔叔的儿子，结婚前是投行高管，比她还忙呢，人家怎么就能抽出时间
林母给丈夫使了个眼色，转向儿子：语嫣是个好姑娘，妈知道。只是...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没有的事。林嘉树立刻否认，她只是事业心强，想在结婚前把工作安排好。
林母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拿主意吧。不过儿子，别等太久，有些东西，等着等着就没了。
回城的路上，林嘉树接到齐语嫣的短信：杭州项目延期，明天才能回去。想你。
他盯着那条简短的信息看了很久，回复道：注意安全，我也想你。
放下手机，车窗外的霓虹灯模糊成一片。他突然想起大学时，齐语嫣为了给他过生日，翘了一整天的课，坐火车去另一个城市买他喜欢的乐队签名CD。那时候的她，会把林嘉树三个字写在课本的每一页角落。
现在，她连和他看场电影的时间都没有了。
凌晨一点，齐语嫣终于回到家。客厅里亮着一盏小灯，餐桌上盖着保温的饭菜。林嘉树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本婚礼策划杂志。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本想叫醒他，却被手机震动吸引了注意力。是程远发来的消息：安全到家了吗今天在西湖边...我很开心。，明天见。
齐语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迅速回复：到了，谢谢今天的晚餐。。
语嫣林嘉树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她，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热一下。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齐语嫣放下手机，你快去床上睡吧，别着凉。
林嘉树站起身，目光扫过她匆忙锁屏的手机：杭州的项目顺利吗
还行，就是有点累。她避开他的目光，我先去洗澡了。
浴室门关上后，林嘉树站在原地，听着水声哗哗响起。餐桌上精心准备的饭菜已经凉透了，就像他心中某个地方，正在一点点失去温度。
他收拾好餐桌，关掉灯，独自走进卧室。窗外，一弯新月孤零零地挂在夜空，洒下清冷的光。
3
林嘉树站在婚纱店橱窗前，第十八次修改婚礼方案的计划表捏在手中，已经被汗水微微浸湿。橱窗里，模特身上的鱼尾婚纱在灯光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就像十二年前齐语嫣在高中毕业舞会上穿的那条裙子。
林先生，您又来了。婚纱店经理推门而出，脸上带着熟悉的微笑，这次决定好了吗
我想先确认一下这套婚纱的档期。林嘉树指了指橱窗，下个月十五号。
您真是执着。经理感叹道，我开店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像您这样的新郎。大多数人来一次就定下了。
林嘉树苦笑不语。他不是执着，只是习惯了等待。等待齐语嫣放学，等待她完成学业，等待她在事业上站稳脚跟。他以为等待会有尽头，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没有终点的跑道上。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齐语嫣。
嘉树，你在哪她的声音有些急促。
在市中心，怎么了
太好了，帮我个忙。我办公室抽屉里有一份蓝色文件夹，程远马上过去拿，你帮我送下楼给他行吗我这边有个临时会议走不开。
林嘉树握紧手机，指节发白：你让程远去我们家
只是拿个文件而已，急用的。齐语嫣语气中带着不耐烦，你不方便就算了，我让他自己上去拿。
不用了，我现在回去。林嘉树挂断电话，向经理歉意地点头，匆匆离开。
二十分钟后，林嘉树站在他和齐语嫣共同居住了五年的公寓门前，深吸一口气才插入钥匙。推开门，程远已经等在客厅里，正打量着墙上的照片——那是大学时他们在海边的合影。
林先生。程远转过身，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抱歉麻烦您了。
文件在书房。林嘉树简短地说，径直走向书房。抽屉里，蓝色文件夹很显眼。他拿出来时，一张纸条飘落在地。是齐语嫣的字迹：今晚老地方见，别让人知道。——Y
林嘉树盯着那张纸条，耳边嗡嗡作响。他机械地弯腰捡起，连同文件夹一起递给等在门口的程远。
谢谢。程远接过文件，目光在林嘉树脸上停留了一秒，您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没事。林嘉树声音干涩，文件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程远点点头，转身时衬衫领口微微敞开，一条银色项链滑了出来——吊坠是半片心形。林嘉树瞳孔骤缩，他太熟悉另外半片在哪里了，那是他去年送给齐语嫣的生日礼物。
关门声响起后，林嘉树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缓慢地走进卧室，拉开齐语嫣的首饰盒。那半片心形吊坠安静地躺在丝绒衬里上，旁边是一条他从未见过的手链——吊牌上刻着CY。
窗外，暮色渐沉。林嘉树坐在黑暗中的沙发上，没有开灯。九点十五分，钥匙转动的声音传来，齐语嫣哼着歌走进来，顺手打开灯，被沙发上的人影吓了一跳。
嘉树！你怎么不开灯她抚着胸口，吓死我了。
今晚的会议结束得挺早。林嘉树声音平静得可怕。
齐语嫣动作一滞：嗯，提前结束了。我去洗澡了。
和程远一起结束的
齐语嫣猛地转身：你什么意思
林嘉树站起来，举起那张纸条：老地方见，别让人知道这个人是指我吗
齐语嫣脸色刷白：你翻我东西
是你让程远来拿文件的。林嘉树从口袋里掏出那条手链，这也是他送的CY，程远你知道我看到了多少吗他脖子上戴着另外半片心形吊坠！
不是你想的那样！齐语嫣声音提高，我和程远只是同事关系！
同事会送私人首饰同事会约在老地方见面林嘉树的声音开始颤抖，十八次，语嫣。我准备了十八次婚礼，你推迟了十八次。我一直以为是你工作忙，原来是因为心里有了别人！
我没有！齐语嫣眼眶发红，我只是...只是需要一些空间！你总是这样，把一切都安排好，从不问我想要什么！
所以你想要的是程远林嘉树冷笑，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助理我们十二年的感情算什么
你不可理喻！齐语嫣抓起包，我不想和你吵，我今晚去苏雯那里住。
又要逃避吗林嘉树拦住她，每次谈到关键问题你就跑掉。今天我们把话说清楚，你到底还爱不爱我
齐语嫣挣脱他的手：我现在没法回答你！你让我喘不过气来，林嘉树！
门被重重摔上，余音在空荡的公寓里回荡。林嘉树站在原地，感觉心脏被撕成两半。十二年的感情，就这样被一扇门隔开。
三天后，陈明远和苏雯的公寓里。
你们俩能不能好好谈谈苏雯给齐语嫣倒了杯茶，这样冷战下去不是办法。
没什么好谈的。齐语嫣抱着抱枕，他根本不信任我。
那他看到的那条项链和手链是怎么回事苏雯直截了当地问，语嫣，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别糊弄我。
齐语嫣沉默了一会儿：程远是送了我礼物，但我没收那条项链。至于手链...只是同事间的普通礼物。
普通礼物会刻名字缩写苏雯叹气，语嫣，你老实告诉我，你和程远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齐语嫣刚要开口，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迅速站起身，我接个电话。
阳台上，齐语嫣压低声音：喂，程远...不是现在...我说了需要时间...别这样...
客厅里，林嘉树和陈明远刚进门。
她们在阳台。陈明远指了指，要不要我去叫...
林嘉树摆摆手，走向阳台。玻璃门没关严，齐语嫣的声音隐约传来：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现在不行...嘉树和我之间有些问题...不，不只是因为他...我也很混乱...
林嘉树僵在原地，脸色煞白。陈明远见状想上前，被他一把拉住。
...别这么说，那天晚上在西湖边...我们确实...但那是个错误...我需要时间思考...
林嘉树松开陈明远的手，转身走向门口。
嘉树！陈明远追上去，别冲动，也许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林嘉树声音平静得可怕，断了也好。
就在这时，齐语嫣打完电话回来，看到林嘉树站在门口，脸色一变：你...都听到了
林嘉树看着她，眼神陌生得让齐语嫣心慌：听到什么听到你承认和程远在西湖边发生了什么还是听到你说那是错误
不是那样的！齐语嫣冲上前，那晚我们只是喝多了，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你们确实单独约会了。林嘉树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转身要走，齐语嫣拉住他的手臂：嘉树，我们谈谈！程远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我爱的是你！
林嘉树甩开她的手：爱我不会背叛我，爱我不会十八次推迟婚礼，爱我不会和别的男人深夜约会！他的声音终于崩溃，十二年，齐语嫣！我把整个青春都给了你！
我错了...齐语嫣泪流满面，给我一次机会...
林嘉树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太迟了。今晚我会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明天让人送到苏雯那里。
嘉树！齐语嫣想追上去，被苏雯拦住。
门关上后，齐语嫣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苏雯抱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明远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语嫣，你和那个程远...到底到什么程度了
齐语嫣摇头，泪水不断落下：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只是他对我很好，很理解我...我一时糊涂...
精神出轨也是出轨。苏雯轻声说，嘉树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原谅
窗外，雨开始落下，打在玻璃上，像极了十二年前那个下午——高中毕业那天，林嘉树冒雨跑到她家楼下，浑身湿透却笑得灿烂：齐语嫣，我们考到同一所大学了！以后的日子，我还能继续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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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他们，以为爱情简单得像雨后的彩虹，只要坚持就能永远美丽。却不知道，最深的伤害往往来自最亲近的人。
4
凌晨四点，林嘉树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城市里零星的灯光。身旁是两个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一个装着他的衣物，另一个装着齐语嫣的东西。
茶几上摆着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十八枚求婚戒指，每一枚都代表一次被推迟的婚礼。他拿起最旧的那枚，大学时代用兼职攒的钱买的银戒指，内圈刻着他们的名字缩写。那时候的他们，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
手机屏幕亮起，是陈明远发来的信息：语嫣在我这儿，哭了一晚上。你真的决定了
林嘉树没有回复。他打开通讯录，指尖在语嫣的名字上悬停了几秒，最终按下了删除键。随后是社交媒体、聊天软件，一个个取消关注，退出共同群聊。最后，他关掉了手机。
窗外，东方泛起鱼肚白。林嘉树拖着行李箱走出公寓，没有回头。
丽江古城的石板路上，林嘉树独自一人走着。已经是他离开的第七天，古城里游客如织，欢声笑语与他内心的荒芜形成鲜明对比。
先生，要写封信吗一个摆摊的老者叫住他，用毛笔写，可以寄给远方的人。
林嘉树摇摇头，又突然改变主意：我能写一封...不寄出去的信吗
老者会意地笑了笑，铺开宣纸，研好墨：有时候，写字是为了对自己说话。
笔尖触及纸面的瞬间，林嘉树的手微微颤抖：
语嫣：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不是暂时的逃避，而是永远的告别。
还记得我们十岁那年吗我在学校后面的小河里溺水，是你父亲跳下去救了我。从那天起，我对自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对你好。十二年的感情，我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我原谅你和程远的事，真的。但我无法继续爱一个不再尊重我的人。十八次求婚，十八次等待，每一次推迟都像一把小刀，慢慢割裂我的心。而你和程远的事，是最后一刀。
爱你的，
嘉树
墨迹在纸上晕开，像极了那些无法收回的眼泪。林嘉树折好信纸，递给老者：能帮我烧掉吗
火焰吞噬纸张的那一刻，他感到某种东西在胸中彻底死去。
他还是不接电话苏雯递给齐语嫣一杯热茶，担忧地看着好友憔悴的面容。
齐语嫣摇摇头，眼眶深陷：已经两周了...他公司说他请了长假，没人知道他去哪了。她的声音颤抖，苏雯，他真的不要我了...
给他点时间吧。苏雯叹了口气，你确定和程远真的没什么
我们只是...走得近了些。齐语嫣绞着手指，他总说欣赏我的能力，理解我的压力...我承认有些暧昧，但真的没越界！那天在西湖边，只是喝了点酒，他试图吻我，我推开了！
苏雯欲言又止。这时，齐语嫣的手机响了，是公司HR。
什么程远被投诉性骚扰齐语嫣猛地站起来，不可能...什么时候的事...上周还有其他女同事
挂断电话，齐语嫣脸色惨白：程远...被开除了。三名女同事投诉他行为不当，还有人提供了聊天记录...
苏雯握住她的手：现在你明白嘉树为什么那么生气了吗他一定是察觉到了程远的为人。
齐语嫣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得找到嘉树...我得解释清楚...
先别急。苏雯按住她，明远说嘉树走前给他发过信息，说是去旅行散心，会回来的。
不，你不懂...齐语嫣摇着头，泪水滚落，这次不一样...他说断了也好时的眼神...我从没见过他那样...
她抓起手机，再次拨打林嘉树的号码，依然是关机提示。齐语嫣突然站起身：我有办法！
三天后，齐语嫣站在一家科技公司前台，紧张地绞着手指。
李总监，有人找。前台小姐通知道。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走出来，看到齐语嫣，脸色一变：语嫣你怎么...
学长，求你帮帮我。齐语嫣抓住他的手臂，只有你能帮我找到嘉树了！
李岩是她大学时的学长，现在经营一家网络安全公司。他为难地推了推眼镜：语嫣，定位他人手机是违法的...
就这一次！齐语嫣的眼泪又涌出来，我必须找到他...求你了学长，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
半小时后，李岩叹了口气，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代码：最后一次定位显示在香格里拉，但那是三天前了。语嫣，这事到此为止，如果被发现，我的执照就完了。
谢谢你，学长！齐语嫣紧紧抱了他一下，转身冲出门去。
香格里拉的天空蓝得刺眼。林嘉树站在松赞林寺的金顶下，看着远处连绵的雪山。一个月来，他走过了大理、丽江、泸沽湖，最后来到这里。每到一个地方，他就给陈明远发条信息报平安，然后继续关掉手机。
先生，要挂经幡吗一个小喇嘛递给他一块彩色布条，写上愿望，风会把它带给佛祖。
林嘉树摇摇头，又突然改变主意。他接过笔，在布条上写下：愿语嫣幸福。然后亲手将它系在经幡堆中，看着它在风中飘扬。
转身离开时，他决定结束这段旅程。是时候回去了，面对没有齐语嫣的生活。
齐语嫣在香格里拉找了三天，几乎跑遍了所有酒店，都没有林嘉树的登记记录。就在她准备放弃时，李岩发来一条信息：他开机了，定位显示已返回C市。
齐语嫣立刻改签了最近的航班。飞机上，她反复排练着要对林嘉树说的话，泪水几次打湿了纸巾。
回到C市，她直奔林嘉树的公寓，却发现门锁已换。物业告诉她，林先生前天回来过，但昨天就退租了。
他有说搬去哪了吗齐语嫣急切地问。
好像是暂住酒店...物业人员犹豫了一下，对了，林先生留了个箱子，说是如果有人来找就转交。
箱子里面是齐语嫣的一些私人物品，还有那个装着十八枚戒指的小盒子。她颤抖着打开，发现最上面多了一枚新的——内圈刻着日期，是他们分手的日子。
齐语嫣崩溃地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他住在格兰德酒店，1608房。李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语嫣，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谢谢你，学长，真的谢谢你！
齐语嫣挂断电话，拦了辆出租车。路上，她不断看着手机里和林嘉树的合照，那些笑容现在看来如此珍贵。
酒店前台拒绝透露客人信息，齐语嫣干脆直接冲上16楼。站在1608门前，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敲门。
嘉树！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我们谈谈！
没有回应。她又敲了几下，声音开始发抖：求你了...就五分钟...
门内依然寂静。齐语嫣滑坐在地上，额头抵着门板：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和程远真的没什么，他已经被公司开除了...嘉树，给我一次机会...
门突然开了，齐语嫣差点跌倒。林嘉树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瘦了很多，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但眼神冷得让她心惊。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齐语嫣站起来，想伸手碰他，却在对方冰冷的注视下缩回手：我...我找了李岩学长帮忙定位...
你黑了我的手机林嘉树眯起眼睛，齐语嫣，你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我只是想见你...她的眼泪又流下来，这一个月我快疯了...嘉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林嘉树转身走回房间，齐语嫣跟了进去。房间很整洁，床头放着一本书和一副耳机，桌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典型的长住客配置。
程远被开除了林嘉树突然问。
齐语嫣点点头：他对好几个女同事都有不当行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所以你来找我，是因为发现他是什么人了林嘉树冷笑，如果他没有被开除，你会来找我吗
不是这样的！齐语嫣急切地解释，我早就想找你解释了，只是不知道你在哪...
够了。林嘉树打断她，我们已经结束了，语嫣。请你尊重这个决定。
十二年...就这么结束了齐语嫣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说过会永远爱我的...
我是说过。林嘉树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爱不是无底线的容忍。你一次又一次推迟婚礼，和程远暧昧不清...语嫣，我的爱被你一点一点消耗殆尽了。
我可以改！齐语嫣抓住他的手，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就像小时候，每次吵架你都会原谅我...
林嘉树轻轻抽回手：不是所有错误都能被原谅。有些伤害，太深了。
是因为我爸爸救过你，所以你一直忍到现在吗齐语嫣突然问。
林嘉树愣了一下，然后苦笑：原来你知道...是，我一直记得那份恩情。但这不是爱，语嫣。爱不应该建立在报恩或愧疚上。
那我们的十二年算什么齐语嫣泪如雨下。
算我青春最美好的回忆。林嘉树走向门口，示意谈话结束，但也只是回忆了。
齐语嫣站在原地，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她原以为只要找到他，解释清楚，一切就会回到从前。却没想到，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无法挽回。
晚上六点，我在我们家等你。临走前，她最后说道，如果你不来...我就明白了。
门关上后，林嘉树站在原地很久，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陈明远的电话：明远，陪我喝一杯吧。
晚上六点，齐语嫣坐在曾经属于他们两人的公寓里，盯着门看了一整夜。林嘉树始终没有出现。
天亮时，她擦干眼泪，拿起手机删掉了所有与程远的联系方式。然后给苏雯发了条消息：帮我找个房子吧，我想重新开始。
窗外，第一缕阳光照进来，落在那个装着十八枚戒指的盒子上。齐语嫣轻轻合上盖子，就像合上了他们十二年的故事。
5
门铃声响起时，林嘉树正往行李箱里叠放最后一件衬衫。透过猫眼，他看到自己的父母和齐语嫣的父母站在门外，表情凝重。
爸，妈，齐叔，阿姨...他拉开门，声音干涩，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儿子，这么大的事，你打算瞒我们到什么时候林母眼圈发红，径直走进公寓。四位长辈鱼贯而入，小小的客厅顿时显得拥挤。
林嘉树瞥见齐语嫣的父亲齐振国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让他胃部一阵绞痛。十二年，齐振国几乎是他第二个父亲，教会他骑自行车、带他去钓鱼，在他高考失利时鼓励他重读。
坐吧，我去泡茶。他转身走向厨房，需要一点时间整理思绪。
别忙了。林父叫住他，我们今天来，就是想听你说实话。你和语嫣到底为什么分手
热水壶的嗡鸣声中，林嘉树背对着他们，手指紧握流理台边缘：感情不和而已。
胡说！齐母突然提高了声音，语嫣这一个月跟丢了魂似的，天天以泪洗面。昨天我们逼问半天，她才说是因为你误会她和同事的关系。嘉树，你们十二年的感情，怎么能因为一点误会就...
不是误会。林嘉树打断她，声音低沉但清晰。他转身面对四位长辈，阿姨，语嫣和那个程远，确实越界了。
客厅里一片死寂。齐母手中的包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有证据吗齐振国沉声问，眉头紧锁。
林嘉树走向书桌，从抽屉里取出几张打印纸：这是程远被公司开除的通知，原因是对多名女同事性骚扰。语嫣应该没告诉你们这个。他又拿出手机，调出一段录音，这是一个月前，我无意中听到的语嫣和程远的通话。
录音中，齐语嫣的声音清晰可辨：...那天晚上在西湖边...我们确实...但那是个错误...
齐母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林父林母震惊地对视一眼，而齐振国的脸色变得铁青。
我以为...林母颤抖着开口，语嫣只是工作太忙，才一直推迟婚礼...
十八次。林嘉树苦笑，我准备了十八次婚礼，她推迟了十八次。我一直以为是我做得不够好，后来才知道，她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嘉树...齐振国突然站起身，这个一向刚强的男人此刻显得苍老而疲惫，我知道语嫣犯了错，不可饶恕的错。但是...他深吸一口气，看在我当年救过你的份上，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林嘉树如遭雷击，这个他以为永远不会被提起的往事，就这样被赤裸裸地摊在桌面上，成为道德绑架的筹码。
十岁那年，他在学校后面的小河里溺水，是齐振国跳下去救了他。那天之后，他发誓要一辈子对齐语嫣好。这份恩情，像无形的枷锁，贯穿了他们整个关系。
老齐！林父厉声喝道，一码归一码！你不能用这个逼嘉树！
我只是...齐振国声音哽咽，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看她这样，我...
林嘉树看着这个曾经在他心中如英雄般的男人，此刻为了女儿低声下气，心中五味杂陈。他走到齐振国面前，缓缓跪下：
齐叔，您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但是...他抬起头，眼中含泪，我不能因为这个继续一段已经破碎的感情。那样对语嫣也不公平。
齐母突然冲过来扶起他：嘉树，阿姨求你，至少和语嫣当面谈一次，好吗就当是...给我们老两口一个交代。
林嘉树看着四位长辈期盼的眼神，终于缓缓点头：好，我答应您。但结果不会改变。
雨丝密密地织成网，笼罩着城市。林嘉树站在咖啡馆门口，犹豫了片刻才推门而入。角落里，齐语嫣已经等在那里，面前的两杯咖啡冒着热气。
一个月不见，她瘦得惊人。曾经明亮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嘴角下垂，连那头总是精心打理的秀发也失去了光泽。看到林嘉树，她猛地站起来，又强迫自己坐下，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你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嘉树在她对面坐下，没有碰那杯咖啡：你父母找过我。
我知道。一滴眼泪砸在桌面上，对不起，我不该让他们插手。
没关系。林嘉树看着窗外的雨，我们总该有个正式的告别。
告别齐语嫣猛地抬头，嘉树，你真的...不再爱我了吗
雨水在玻璃窗上蜿蜒而下，像极了他们十二年来走过的曲折路程。林嘉树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爱不是开关，说关就关。但是语嫣，信任一旦破碎，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我可以等！齐语嫣急切地抓住他的手，就像你等了我那么多次一样，这次换我等你...
林嘉树轻轻抽回手：你还不明白吗问题不在于程远，而在于我们之间早就出了问题。十八次推迟婚礼，不是因为你忙，而是因为你不想嫁给我。
不是的！齐语嫣摇头，泪水飞溅，我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结婚后就会失去你！她崩溃地哭出声，每次看到你那么认真地准备婚礼，我就更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会像我爸对我妈那样，渐渐冷淡，最后同床异梦...
林嘉树震惊地看着她：你父母...
他们早就没感情了，只是为了我勉强维持。齐语嫣抹着眼泪，我从小看着他们貌合神离，害怕我们也会变成那样...所以当程远出现，说他欣赏我的独立和事业时，我动摇了...我想证明即使没有你，我也能活得很好...
所以你故意推迟婚礼故意和程远暧昧林嘉树声音发紧。
我不知道...我当时脑子很乱...齐语嫣捂住脸，直到你真的离开，我才明白我有多蠢...嘉树，我爱的只有你，从始至终...
咖啡馆里放着轻柔的钢琴曲，与齐语嫣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林嘉树望着这个爱了十二年的女孩，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
语嫣，他最终开口，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有些路，走过了就回不了头了。
就因为我和程远...我们真的没发生什么！那天晚上他试图吻我，我推开了！
不是因为这个。林嘉树摇头，而是因为你宁可向一个陌生人寻求安慰，也不愿对我敞开心扉。十二年来，我以为我们之间无话不说，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
齐语嫣呆住了，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事实。
我会永远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林嘉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推到她面前，但我们的故事，到此为止了。
齐语嫣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是那枚刻着分手日期的戒指。她猛地合上盖子，像被烫到一样。
你要去哪里她看着林嘉树站起身，恐慌地问。
国外有个工作机会，我接受了。他顿了顿，保重，语嫣。
不！齐语嫣站起来，打翻了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在桌面上蔓延，你不能就这样走了！林嘉树，你给我站住！
但林嘉树已经走向门口，背影决绝。齐语嫣追出去，冲进雨中，抓住他的手臂：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雨水和泪水在她脸上混成一片，没有你我会死的...
林嘉树转身看着她，眼神悲伤而坚定：不，你不会。你会痛苦一段时间，然后站起来，变得更好。这才是你，齐语嫣。
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最后一次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转身走进雨中，再也没有回头。
齐语嫣站在雨里，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她跪倒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抱头痛哭，任凭雨水打湿全身。
咖啡馆门口，齐振国撑着伞默默看着这一幕，老泪纵横。他没有上前，因为他知道，有些痛苦必须独自承受，有些成长需要彻骨之痛。
一周后，国际机场。
真的决定了陈明远帮林嘉树推着行李车，不舍地问。
嗯，两年合约。林嘉树调整了下背包带，正好换个环境。
语嫣她...
明远，林嘉树打断他，我和她的事，到此为止了。
陈明远叹了口气，不再多言。两人走到安检口前，紧紧拥抱。
保重，兄弟。常联系。
林嘉树点点头，转身走向安检通道。就在他准备交出护照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嘉树！
他转身，看到齐语嫣气喘吁吁地跑来，头发凌乱，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信封。
这个...给你。她把信封塞到他手里，上了飞机再看。
林嘉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保重。
我会等你。齐语嫣坚定地说，眼睛亮得惊人，两年，五年，十年...我会变得更好，然后等你回来。
林嘉树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摇头，转身走进了安检区。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齐语嫣才垮下肩膀，慢慢走出机场。
飞机上，林嘉树打开那个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十岁的他和齐语嫣站在小学操场上，她扎着两个小辫子，他缺了一颗门牙，两人笑得没心没肺。照片背面写着：
无论你走多远，记得有人在这里爱你。——语嫣
林嘉树轻轻抚过那些字迹，然后将照片放进胸前的口袋，闭上了眼睛。引擎的轰鸣声中，十二年的回忆如走马灯般闪过，最终归于平静。
6
雨水拍打着窗户，齐语嫣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办公室外，同事们刻意压低的声音仍清晰可闻：
听说了吗程远被爆出同时跟五个女同事保持关系...
齐总监居然为了这种人放弃了林先生...
嘘，小点声...
齐语嫣咬紧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自从林嘉树离开后，公司里的流言蜚语就像这阴雨天气一样挥之不去。更糟的是，程远被开除后，公司接连丢失了几个重要客户，有人暗示这与她有关。
电脑屏幕突然跳出一封邮件，标题让她心跳骤停：《关于程远泄露公司机密的证据》。
她颤抖着点开，里面详细记录了程远如何将公司设计方案偷偷卖给竞争对手，甚至附上了银行转账记录。邮件没有署名，只有一个简单的落款：一个朋友。
齐语嫣盯着那个落款，胸口发紧。会是他吗不，不可能。林嘉树已经去了国外，而且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雯：语嫣，看新闻了吗程远被人实名举报性骚扰，证据确凿，可能要负法律责任。
她刚想回复，办公室门被敲响。人力资源总监张姐站在门口，脸色凝重：齐总监，董事长要见你。
董事长办公室里，几位高管面色严肃地围坐在会议桌旁。董事长推过来一份文件：语嫣，我们收到了关于程远泄露公司机密的举报，其中涉及到你经手的几个项目。
齐语嫣手指冰凉，快速浏览文件内容：董事长，我对程远的行为完全不知情！
我们相信你的职业操守。董事长叹了口气，但客户那边需要一个交代。董事会决定...给你放个长假，等风波过去再说。
这是变相的停职。齐语嫣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明白，在职场，有时候连带责任比实际过错更致命。
我理解。她站起身，努力保持声音平稳，谢谢公司一直以来的信任。
走出公司大楼，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齐语嫣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个工作了五年的地方，突然意识到——她一直引以为傲的事业，原来如此脆弱。
手机又响了，是母亲：语嫣，你爸爸住院了，血压突然升高...
齐语嫣赶到医院时，父亲已经睡着了，脸色苍白得像床单。母亲红着眼圈拉住她：医生说是长期压力过大...自从你和嘉树...他整夜整夜睡不着...
看着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齐语嫣再也忍不住，跪在病床边无声哭泣。她以为失去林嘉树已经是最大的惩罚，却没想到代价远不止于此。
妈，我该怎么办她哽咽着问。
母亲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孩子，有些错误无法挽回，但人生还很长。重要的是，你从中学到了什么。
伦敦的冬天冷得刺骨。林嘉树站在公寓窗前，看着泰晤士河上的灯光倒影。桌上摊开的设计稿已经修改了七遍，仍不满意。
手机屏幕亮起，是陈明远发来的消息：语嫣被公司变相停职了，程远那小子干的坏事全曝光了，活该！
林嘉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复。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他托国内朋友收集的关于程远的证据。一周前，这些文件匿名发给了齐语嫣的公司和几家媒体。
不是为了她。他对自己说。只是不能让程远这种人继续祸害职场。
门铃响起，快递员送来一个包裹。拆开后，林嘉树愣住了——是一盒手工月饼，他最喜欢的那家老字号。附带的卡片上只有简单一行字：中秋快乐。——Y
他拿起一个月饼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瞬间勾起无数回忆。小时候，每年中秋齐语嫣都会偷偷把她家的月饼塞给他，因为他家买不起这么贵的。大学时，她曾坐十小时火车，就为了给他送一盒刚出炉的月饼。
林嘉树放下半块月饼，突然没了胃口。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陈明远的电话。
嘉树陈明远的声音充满惊喜，终于想起兄弟了
明远，帮我个忙。林嘉树盯着窗外的夜色，给语嫣介绍个工作机会吧，别让她知道是我说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还爱她，是不是
林嘉树没有立即回答。爱当然爱。十二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没就没。但爱不代表能继续在一起，不代表能重新信任。
爱不爱已经不重要了。他最终说道，只是不希望她因为一个人渣毁掉职业生涯。
挂断电话后，林嘉树打开邮箱，开始回复一封工作邀约。伦敦知名设计公司希望他参与一个跨国项目，为期至少一年。他犹豫了很久，现在终于有了决定。
接受。他敲下这两个字，点击发送。
有些伤口需要距离和时间才能愈合。而对他来说，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毕业季。齐语嫣站在小学操场边，看着孩子们追逐打闹。这里是她和林嘉树初次相遇的地方——三年级开学日，她转学来这个班，是他主动让出半边课桌给她。
操场边的梧桐树已经比当年粗壮许多，树皮上依稀可见歪歪扭扭的刻痕：林嘉树齐语嫣。那是他们六年级时刻的，被老师发现后罚扫了一周厕所。
齐语嫣轻轻抚摸那些刻痕，泪水模糊了视线。一年了，林嘉树没有回过国，连春节都没有。她通过陈明远隐约知道他在伦敦过得不错，已经开始小有名气。
齐总监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迅速擦干眼泪转身，看到苏雯牵着一个小女孩站在那里。
甜甜说想来看看妈妈以前上学的地方。苏雯笑着说，没想到碰到你。
小女孩好奇地看着齐语嫣：阿姨，你为什么哭呀
因为...阿姨想起了一些往事。齐语嫣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你叫什么名字
陈思语！小女孩骄傲地说，爸爸说我的名字里有对妈妈的思念，还有对语嫣阿姨的祝福！
齐语嫣心头一热，看向苏雯。陈明远居然用这种方式纪念他们的友谊...
语嫣，苏雯犹豫了一下，明远让我转告你，下周末有个行业峰会，嘉树会回来参加。
齐语嫣猛地站起身：真的
嗯，作为特邀嘉宾。苏雯点点头，你要去吗
去吗齐语嫣问自己。见了面说什么这一年，她经历了太多——失业、父亲生病、自己创办小小的工作室...在最低谷时，她甚至想过放弃一切。是那个匿名发来的证据，和随后陈明远恰好介绍来的客户，让她重新站了起来。
她一直怀疑，这些都和林嘉树有关。但即使是真的，又代表什么他帮她，却不联系她；关心她，却不愿见她。
我不知道。她最终回答，也许...远远看一眼就好。
峰会当天，齐语嫣在最后一刻才决定前往。她选了一套利落的白色西装，将长发挽起，比一年前瘦削的脸庞更显成熟。
会场人头攒动，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当主持人宣布林嘉树的名字时，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他变了。剪了更短的头发，穿着深蓝色西装，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国际设计师的自信。但当他笑起来，眼角浮现的细纹依然是那个她熟悉的林嘉树。
演讲结束后，人群涌向讲台提问。齐语嫣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看着。就在这时，林嘉树抬头，目光越过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他们隔着喧嚣对视，谁都没有动，谁都没有笑。然后，林嘉树微微点头，重新投入对话中。
齐语嫣转身离开会场，走进初夏的阳光里。手机震动，是工作室发来的消息：新客户确认合作，项目下周启动。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一年前那个雨夜，她跪在地上求他别走；而现在，他们终于能够平静地对视，然后各自前行。
这大概就是成长吧。有些爱情，轰轰烈烈地开始，却只能悄无声息地结束。不是不够爱，而是爱的方式错了。
齐语嫣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工作室的地址。车子启动时，她最后看了一眼会展中心的大门。
再见了，我的青梅竹马。谢谢你教会我爱，也谢谢你教会我放手。
出租车驶入车流，与一辆刚停下的黑色轿车擦肩而过。轿车上，林嘉树摇下车窗，望着远去的出租车，轻轻说了句什么，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司机问：林先生，接下来去哪
林嘉树收回目光：机场吧。伦敦那边还有工作。
车子启动，向着与出租车相反的方向驶去。两条直线在某一点相交后，注定会越走越远。
但谁知道呢也许在某个平行宇宙里，十岁的林嘉树和十岁的齐语嫣依然坐在那张课桌旁，一起做着一辈子在一起的梦。
而我们这个宇宙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