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一木千叶 本章:第一章

    1

    血饴

    灭魂渊的雾是活的。

    玄溟的靴底碾碎枯骨时,那些灰白色的雾气立刻缠了上来,如同嗅到血腥的蛭虫,顺着鎏金云纹的剑鞘攀爬。七百年来,这柄镇魔剑不知斩碎过多少凶煞,此刻剑身却在嗡鸣——不是遇敌的震颤,倒像濒死之人痉挛的指尖。他望着雾气深处浮动的猩红暗光,忽然想起云灼被剜骨那日,诛仙台上也飘着这般血色的雪。

    天刑司有令,凶灵当诛。

    传音镜凌空裂开一道缝隙,凌崖的声音裹着冰碴坠下来。玄溟垂眸看向自己苍白的手,虎口处结着暗红的痂——那是三日前剜除一只狐妖内丹时留下的,狐血溅在袖口,凝成歪歪扭扭的灼字。

    剑锋劈开浓雾的刹那,他嗅到了桃花酿的甜腥。

    七百年前云灼的喜轿撞碎在诛仙台时,轿帘上浸的就是这种味道。此刻雾中翻涌的赤红衣袂比记忆里更艳,剑灵赤足踏过满地霜花,足弓绷紧的弧度像一把淬毒的弯刀。玄溟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脚踝银铃晃出的声响,竟与昭月七岁那年,蜷缩在炼器炉中啃咬锁链的声音一模一样。

    铮!

    镇魔剑撞上戾气凝成的屏障,剑柄突然滚烫。玄溟虎口旧伤崩裂,血珠顺着鎏金纹路渗入剑鞘,在雾中蒸出淡淡的金雾。这金雾飘向剑灵眉心时,竟勾勒出一枚凤凰形状的朱砂痣。

    阿灼......

    喉间溢出的名字带着铁锈味。玄溟的脊骨突然剧痛,七百年前被凌崖钉入的寒铁钉正在皮下蠕动,如同苏醒的蜈蚣啃噬骨髓。他看见剑灵歪了歪头,嫁衣袖口滑出一截白骨森然的手,指尖正点着自己锁骨封印的裂口。

    真脏。

    剑灵的声音像是碎瓷刮过琉璃,腕间凶字咒印红光暴涨。玄溟的镇魔剑脱手钉入岩壁时,他终于看清她颈侧蜿蜒的疤痕——那疤痕的形状,与他当年亲手刻在云灼仙骨上的镇魂纹分毫不差。

    水镜中的凌崖低笑出声。

    白绫覆眼的老人摩挲着手中物件,玄溟听见熟悉的骨裂声。那是云灼的仙骨,此刻正在凌崖掌心渗出黑血,一滴一滴落在镜面,凝成八字谶言:

    师徒同脉,痴心共诛

    魔物果然养不熟。

    凌崖的叹息裹着慈爱,玄溟脊背的寒铁钉应声暴长。钉身上的朱砂罪状渗出血珠,最新一行尚未干涸:弑爱未净,当诛心脉。铁钉穿透琵琶骨将他钉上渊壁时,他恍惚看见七百年前的自己——凤冠霞帔的云灼倒在怀中,而他握着剜骨刀的手,正被凌崖的傀儡丝牵引。

    剑灵的赤足踏上他胸口。

    嫁衣下摆扫过溃烂的锁骨封印,玄溟闻到了更浓烈的桃花香。这香气混着她足底霜花的冷,竟与记忆里合卺酒的滋味重叠。那时云灼偷偷在酒中掺了饴糖水,舌尖相渡时,他尝到了她唇上胭脂里的桂花香。

    你在透过我看谁

    剑灵的指甲刺入他心口,勾出一串血珠。那些血珠坠地时凝成歪扭的饴糖,糖纸上灼字被血渍洇开,竟与银铃的昭月严丝合缝。玄溟的喉结动了动,七百年前云灼偷塞给他饴糖时,腕间银铃也响过这样的声音。

    锁链破空之声骤起。

    剑灵腕间的凶字咒印化作赤蟒,绞住玄溟脖颈的瞬间,他袖中突然滚出半枚玉珏。这是凌崖赐予天刑司刽子手的信物,此刻玉珏表面浮现细密裂纹,裂纹中渗出金粉——正是云灼魂飞魄散那日,他从诛仙台捡回的残魂。

    原来如此......

    玄溟咳出黑血,忽然低笑出声。剑灵眉心朱砂痣泛起金光,那些缠绕她的雾气突然凝成利刃。灭魂渊底响起凌崖惊怒的呵斥,而玄溟任由锁链绞碎喉骨,染血的手指抚上剑灵的脸。

    他的指尖触到了温热的泪。

    七百年前剜骨时,云灼的泪也曾这样烫过他的手背。锁链绞杀的剧痛中,玄溟看见剑灵眼中映出自己的倒影——墨发染霜,右瞳裂如碎瓷,眼尾至锁骨爬满暗金魔纹。这分明是堕魔之相,可她的瞳孔深处,却晃着当年那个穿喜袍、束玉冠的少年仙君。

    别哭......

    沙哑的安抚被锁链碾碎。剑灵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哀鸣,嫁衣袖中窜出无数血色丝线,将玄溟溃烂的锁骨层层包裹。那些丝线缝补着他的伤口,却在他心口绣出一只浴火凤凰——正是云灼生前最擅长的双面绣法。

    水镜轰然炸裂。

    凌崖的虚影在镜片纷飞中扭曲,玄溟看见他手中仙骨寸寸龟裂,骨缝中钻出细小的萤火虫。那是昭月的残魂,此刻正拼了命地撞击镜面,萤火在剑灵银铃上聚成歪扭的逃字。

    晚了。

    玄溟的魔气突然暴涨,寒铁钉被震成齑粉。他握住剑灵的手刺向自己心口,剜出的情魄竟是一枚冰晶——晶体内封着半幅合卺杯,杯底灼月同辉的刻痕清晰如昨。

    灭魂渊开始崩塌。

    玄溟在坠落中紧紧箍住剑灵的腰,霜雪与血雾擦过脸颊时,他听见她喉间漏出一声哽咽。这声音终于与记忆重合——七百年前,云灼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也曾这样抓着他的喜服抽泣。

    阿灼,这次换我当剑。

    他将冰晶按入剑灵眉心,魔气凝成的剑鞘裹住两人。在坠入深渊的前一刻,玄溟看见凌崖的白绫被飓风撕裂,露出右眼眶中盘旋的萤火虫群,那些萤火拼出的,分明是昭月死前未写完的爹爹。

    2

    缚心

    寒玉洞的冰棱倒悬如剑,玄溟的魔血正顺着锁链滴落。每滴血珠坠地的瞬间,都凝成一只振翅欲飞的血蝶,撞碎在剑灵腕间的凶字咒印上。

    饮下它。

    玄溟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伤口翻出白骨。七百年前剜骨刀的旧伤被魔气反复撕裂,此刻溃烂处正渗出金雾——那是云灼残魂的碎屑。他捏住剑灵下颌,强迫她吞下混着魔血的冰晶,冰晶里冻着半片褪色红绸,绸面上残留的胭脂蹭在她唇畔。

    剑灵突然剧烈颤抖。

    她瞳孔中的熔金色忽明忽暗,嫁衣下摆无风自动,露出小腿上蜿蜒的暗纹。那纹路形似合欢树枝,却是用天罚剑的碎屑刺成——玄溟认得这手法,凌崖曾用同样的方式在昭月脊背刻过镇魂咒。

    啪!

    剑灵的手掌掴在玄溟脸上,五道血痕泛着金粉。寒玉榻被震出蛛网状裂痕,那些血蝶突然暴起,翅膀边缘凝成利刃割破她的嫁衣。衣襟散开的刹那,玄溟看见她心口嵌着半枚玉珏,正是三日前坠入灭魂渊时他故意遗落的信物。

    你身上有诛仙台的味道。剑灵指尖抵住他咽喉,腕间银铃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鸣,和那些被我撕碎的监察使......一模一样。

    玄溟低笑出声。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按向自己心口,溃烂的皮肉下,半截合卺杯正泛着幽蓝冷光:闻仔细些......这可是你亲手酿的桃花醉。

    洞外忽然雷声轰鸣。

    (七百年前·合籍夜)

    云灼的盖头是被血浸透的。

    玄溟执秤杆的手抖得厉害,鎏金秤尖挑开鸳鸯戏水纹的红绸时,一滴血正从梁上坠下,在云灼眉心洇开朱砂痣。喜房外的诛仙台罡风呼啸,三十六道捆仙锁穿透婚房四壁,将合卺酒震得泛起涟漪。

    师尊在试炼我们的道心。玄溟的谎话说得温柔,指尖拂过云灼颤抖的眼睫,饮过这杯酒,天道便承认我们是......

    秤杆突然刺入他肩胛。

    云灼的盖头飘落在地,露出颈间深可见骨的剑伤。她的血顺着秤杆花纹淌进玄溟伤口,烫得他浑身战栗:阿灼,我......

    锁魂咒的滋味如何云灼笑得凄艳,嫁衣下摆突然窜出七十二根傀儡丝,凌崖没告诉你吗这杯合卺酒里......

    她突然呕出黑血,指尖抚上玄溟惨白的脸:掺了他的心头血。

    寒铁钉就是在那时刺入玄溟脊骨的。

    (现实)

    剑灵的手突然穿入玄溟胸腔。

    她的五指勾住那截合卺杯,杯中冻着的桃花醉正泛着诡谲的紫光。寒玉洞四壁的水镜同时炸裂,凌崖的虚影在碎片中冷笑:好徒儿,你猜这杯子捅穿她喉咙时,流的会是血还是酒

    玄溟的魔气骤然凝成冰锥。

    他任由剑灵的手指在心脏里搅动,左手却捏碎玉珏。金粉状的残魂顺着伤口涌入剑灵灵脉,她腕间的银铃突然发出昭月特有的童谣声——

    月牙弯弯照九州,爹爹炼器不回头......

    剑灵的动作猛然僵住。

    她的瞳孔裂成熔金色的竖瞳,嫁衣上的血色丝线突然暴长,将玄溟溃烂的心口缝合成诡异的图腾。那些丝线穿过寒玉洞顶的冰棱,在洞窟上方织就一幅星图——正是七百年前,云灼为他绣的护心镜纹样。

    这是......我的血剑灵盯着指尖金粉,突然按住太阳穴。她腕间的凶字咒印开始褪色,露出底下淡青的胎记——形似昭月幼时被他救出炼器炉那日,在炉壁上磕出的月牙形淤痕。

    玄溟趁机咬破舌尖。

    混着魔血的吻强行渡入她口中,那些冻结在合卺杯中的记忆如毒蛇出洞——

    (记忆回溯:炼器炉)

    昭月的指甲抠进炉壁时,玄溟的镇魔剑正抵在凌崖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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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岁女童蜷缩在炉膛深处,脚踝银铃已被烙铁烫得发黑。她怀里抱着半块桂花糕,那是凌崖哄她进炉时塞的奖赏,此刻正被炉火烤得焦糊。

    小月亮,伸手。玄溟的剑尖挑断捆仙锁,炉壁映出他染血的婚服——本该是合籍宴的新郎,此刻眉骨裂开三寸伤口,我带你晒晒太阳。

    昭月突然尖叫。

    她的瞳孔映出玄溟身后暴涨的剑光,凌崖的天罚剑穿透师徒二人,将昭月钉死在炉壁上。玄溟的魔气就是在那刻觉醒的,他徒手掰断天罚剑,将剑柄的眼珠塞进昭月血流如注的眼眶:乖,用它看着师尊......看着这个畜生。

    (现实)

    剑灵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寒玉洞顶的星图轰然坍塌,冰棱如雨坠落。玄溟的魔气裹住两人滚入冰潭,潭水瞬间蒸腾成血雾。剑灵在他怀中痉挛,嫁衣上浮现金色纹路——正是昭月被炼成剑灵那日,凌崖刻在她灵核上的噬魂咒。

    看着我!玄溟扣住她后颈,强迫她直视水潭倒影。潭面浮现的却是云灼的脸,她正握着剜骨刀抵住自己心口,而镜外的剑灵做着完全相同的动作。

    凌崖的虚影在血雾中凝聚。

    他手中把玩的仙骨已变成森白长鞭,鞭梢拴着昭月的银铃:好女儿,替爹爹剜出他的情魄。

    剑灵的手突然穿透玄溟胸腔。

    她的指尖触到一团柔软跳动的东西,那东西表面布满蛛网状裂痕,裂缝中渗出细碎的星光——正是玄溟用自身仙骨温养七百年的,云灼破碎的情魄。

    阿灼......

    玄溟的呼唤裹着血沫。他握住剑灵的手猛然发力,情魄在两人掌心炸成金雾。寒玉洞突然寂静如坟,唯有银铃的童谣声愈发清晰——

    炉火旺旺照九州,阿兄剜骨不回头......

    凌崖的虚影在童谣中扭曲。

    他手中的长鞭寸寸断裂,鞭节里掉出发霉的桂花糕碎屑。剑灵突然夺过玄溟的镇魔剑,剑锋却不是刺向敌人——

    她砍下了自己附咒的右手。

    血瀑喷溅的瞬间,玄溟看见那只断手在地上爬行,指尖蘸血写出歪扭的逃字。寒玉洞深处传来冰层开裂的巨响,封印七百年的灭魂渊裂隙,正在缓缓张开。

    3

    诛阵

    灭魂渊裂隙张开的瞬间,玄溟闻到了腐坏的桂花香。

    剑灵的断手正攀在冰壁上书写血字,指尖每划一笔,裂隙中就涌出更多萤火虫。这些萤火聚成昭月七岁时的模样,抱着焦黑的桂花糕碎片,哼着变调的童谣。玄溟的魔气凝成锁链捆住剑灵腰身,却被她灵核迸发的金光灼得滋滋作响——那光晕里浮动的,正是云灼最擅长的双面绣纹路。

    阿灼......别碰那些萤火!

    玄溟的警告被雷声碾碎。剑灵的左手已探入裂隙,指尖触到一团柔软的东西——是凌崖用昭月胎发编织的白绫,此刻正在裂隙深处泛着尸绿幽光。

    白绫突然活了过来。

    它蛇一般缠上剑灵手腕,绫面浮现密密麻麻的镇魂咒。那些咒文啃噬她的皮肉,在森森白骨上烙出新痕,竟与云灼仙骨上的封印纹路一模一样。玄溟的镇魔剑劈向白绫时,剑锋却穿透虚影,直刺入剑灵肩头。

    血珠溅上冰壁的刹那,整个灵渊开始震颤。

    (记忆回溯:胎发白绫)

    昭月咽气那日,凌崖剪下她一缕胎发。

    炼器炉的火光照亮他癫狂的瞳孔,炉中女童的残躯正被天罚剑碎片吞噬。月儿最乖了......他哼着哄睡童谣,将胎发与傀儡丝混编,爹爹给你做条新发带。

    白绫成型的瞬间,炉底传来指甲抓挠声。

    昭月的半张脸从剑身浮出,右眼嵌着天罚剑的碎晶,左眼流出血泪:爹爹......桂花糕好苦......

    (现实)

    剑灵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

    她的右眼炸开血雾,碎晶迸射而出,在冰壁上刻出凌崖的脸。那张脸正在笑,嘴角咧到耳根,白绫从他袖中窜出,绫尾拴着七十二枚寒铁钉——正是钉在玄溟脊骨七百年的刑具。

    好孩子,替爹爹钉死这个叛徒。

    凌崖的虚影握住剑灵断腕,寒铁钉暴雨般刺向玄溟。第一枚钉穿透他掌心时,钉身上的罪状突然扭曲,朱砂字迹化作云灼的残影——正是当年被剜骨时,她倒在诛仙台上的模样。

    玄溟突然松开了锁链。

    他迎着钉雨张开双臂,心口溃烂处钻出血色蝴蝶。这些蝴蝶翅膀上生着人脸,竟是七百年来被他斩杀的那些凶煞,此刻正发出云灼的声音:阿溟......你穿婚服的样子......

    剑灵的动作突然凝滞。

    她的左眼泛起琥珀色,指尖抚过最近的那枚寒铁钉——钉尖上粘着片胭脂,是合籍夜云灼唇上褪下的颜色。

    灵渊开始地动山摇。

    (诛心阵启)

    裂隙中涌出的不再是萤火,而是粘稠的黑血。

    这些血泊里浮出无数铜镜,每面镜子都映着不同的云灼——有合籍夜盖头染血的,有炼器炉中指甲剥落的,还有被寒铁钉贯穿锁骨时瞳孔涣散的。玄溟的魔气在这些镜面间折射,竟在渊底织成巨大的蛛网。

    这才是真正的诛心阵。

    凌崖的真身从血泊中升起,白发覆眼的模样比虚影更可怖。他手中握着的已不是白绫,而是昭月完整的脊椎骨,骨节间卡着发霉的桂花糕:好徒儿,你猜这些镜子照出的......是她第几次轮回

    剑灵突然跪倒在地。

    她的断腕处钻出血色丝线,这些丝线正将寒铁钉重新塞回玄溟体内。每钉入一枚,就有镜子应声炸裂,镜中的云灼便化作金粉融入她灵核。

    玄溟在剧痛中看清了真相——

    那些金粉正在剑灵心口重聚仙骨,而骨缝中游走的,分明是昭月残存的魂火!

    (双魂撕扯)

    看着我!

    玄溟突然扯开衣襟,溃烂的心口处浮出冰晶。晶体内冻着半幅合卺杯,杯沿残留着云灼的齿痕。剑灵的瞳孔在熔金与琥珀间疯狂切换,嫁衣上的血色丝线突然暴起,将她与玄溟紧紧缠成茧蛹。

    凌崖的狂笑震落冰锥:真是父女同心!当年昭月也是这么......

    他的话被剑灵的尖啸打断。

    血色茧蛹中迸出金光,剑灵的左手突然穿透玄溟胸腔,却不是剜心——她指尖勾出那团冰晶,按进了自己碎裂的右眼。

    灭魂渊的时间突然静止。

    (冰晶回溯)

    玄溟在刺目白光中坠落。

    他看见七百年前的自己浑身是血,抱着云灼的残魂跪在凌崖脚下。炼器炉的火光映亮师徒二人的影子,那影子重叠处,赫然蜷缩着昭月幼小的身躯!

    用她的轮回道温养残魂,云灼就能重生。凌崖的傀儡丝刺入玄溟脊骨,但昭月每世都会被凶煞反噬,就像......

    画面突然切换。

    玄溟看见剑灵(云灼)在灭魂渊苏醒,腕间银铃里却传来昭月的哭声。她每杀一人,银铃就吞噬那人的记忆,而这些记忆最终都化作滋养昭月残魂的养料。

    最痛的真相在此刻剖开——

    所谓凶煞剑灵,不过是凌崖为复活昭月准备的容器,而云灼的残魂,才是容器里真正的养料!

    (现实崩毁)

    玄溟在血泊中睁开眼时,剑灵正徒手撕开自己的灵核。

    她的右眼嵌着冰晶,左眼流着血泪,灵核深处浮出两枚纠缠的魂魄——云灼的残魂正将昭月推出体外,而昭月的手却死死抓着云灼的嫁衣。

    姐姐......桂花糕真的好苦......昭月的魂火突然暴涨,我们......一起逃......

    灭魂渊裂隙在此刻彻底洞开。

    玄溟抱住剑灵下坠时,看见凌崖的白绫缠住昭月魂魄。那些胎发正在燃烧,火中浮现昭月被炼成剑灵前最后的画面——她踮脚将桂花糕塞进凌崖口中,奶牙咬过的缺口处,粘着星点血渍。

    爹爹......甜吗

    4

    弑天

    灭魂渊裂隙吞没三人的刹那,玄溟尝到了桂花糕的苦。

    昭月的残魂正从剑灵灵核剥离,魂火裹着发霉的糕点碎屑,在虚空划出焦黑的轨迹。玄溟的魔气凝成伞骨撑开结界,却见伞面迅速爬满冰晶——那些冰晶里冻着七百年来,凌崖喂给昭月的每一块毒饵。

    姐姐......

    昭月的魂火突然缠上剑灵脖颈,幼童的手骨从火光中伸出,指尖捏着半块带血的乳牙:用这个......刺爹爹的眼睛......

    剑灵的瞳孔裂成两色。

    右眼熔金沸腾,左眼琥珀凝霜,嫁衣上的血色丝线突然暴起,将昭月的魂火缝入自己脊骨。玄溟听见云灼的声音混着昭月的哭腔,在虚空炸响:阿溟!用合卺杯碎片划开我的灵脉——

    凌崖的白绫就是在此刻绞碎结界的。

    (白骨喜堂)

    虚空碎片凝成婚宴废墟。

    玄溟的靴底踩碎一根肋骨,那骨头突然发出云灼的轻笑:你挑盖头的秤杆......落在这儿呢。他低头看去,满地白骨正自动拼合,转瞬垒成雕龙画凤的喜堂。梁上悬着的却不是红绸,而是昭月被炼成剑灵那日,凌崖亲手剥下的整张人皮。

    一拜天地——

    凌崖的声音从人皮中渗出。玄溟的魔气骤然失控,那些被他斩杀的凶煞残魂从伞骨钻出,竟化作傧相模样按住剑灵的头颅。喜堂地砖下伸出无数傀儡丝,将玄溟的婚服撕成碎片,露出心口溃烂的凤凰图腾——正是云灼用魂丝绣的护心纹。

    剑灵突然挣开桎梏。

    她的左手插入自己脊背,扯出昭月的魂火按在玄溟心口:用她的痴念......烧穿这鬼地方!

    魂火触到凤凰图腾的刹那,喜堂红烛尽数爆燃。火光中浮现七百年前的画面——

    (记忆回溯:弑师夜)

    凌崖的傀儡丝穿透云灼琵琶骨时,玄溟的婚服浸透了灭魂渊的雪。

    要么她魂飞魄散,要么你亲手抽她仙骨。凌崖将天罚剑塞进玄溟颤抖的手,昭月还能轮回,云灼可是连胎都投不得的罪魂。

    云灼突然咬破舌尖。

    她的血在雪地绘出逆转咒文,嫁衣下摆窜出的傀儡丝却不是攻向凌崖——那些丝线缠住玄溟的手腕,牵引天罚剑刺入自己心口:阿溟......我要你永远记得......

    剑锋入体的瞬间,玄溟看见了真相。

    云灼的灵脉深处埋着凌崖的傀儡符,符上朱砂写着昭月——她不过是温养昭月残魂的容器,这场合籍宴,本就是凌崖精心策划的炼魂炉!

    魔气就是在那刻爆发的。

    玄溟徒手掰断天罚剑,将剑柄的眼珠塞进凌崖右眼:师尊,您教过......剜人软肋要往最痛处捅。

    (现实崩解)

    喜堂红烛尽数炸裂。

    凌崖的白绫在火光中燃烧,露出右眼眶里天罚剑的碎晶。那些碎晶正在融化,凝成昭月七岁时的模样,女童抱着焦黑的桂花糕,一口口喂进凌崖嘴里:爹爹......甜不甜

    剑灵突然发出双重嘶吼。

    云灼的残魂从她左眼溢出,化作金线缠住凌崖的傀儡丝;昭月的魂火自右眼涌出,凝成炼器炉的形状。玄溟的魔丹在此刻裂开缝隙,七百年前被封印的仙骨破体而出——

    那根本不是他的仙骨!

    森白骨架上刻满云灼的字迹,每个骨节都嵌着褪色的饴糖。最末一根肋骨上,云灼用魂血写着:阿溟的痴念,是这世间最干净的魔气。

    不......凌崖的嘶吼混着桂花霉味,这不可能!

    玄溟捏碎魔丹。

    灭魂渊的罡风突然静止,千万萤火虫从骨缝钻出,在虚空拼出昭月最后的手书:爹爹,糖里有毒,但月儿还是想吃。

    (双魂弑天)

    剑灵的嫁衣寸寸碎裂。

    云灼的残魂与昭月的魂火在空中交织,凝成新的天道雏形。凌崖的白绫突然缠住玄溟脖颈,绫尾钻出七十二枚寒铁钉——每枚钉尖都粘着昭月的乳牙碎屑。

    月儿......凌崖的独眼流出血泪,跟爹爹回家......

    虚空突然响起银铃声。

    剑灵赤足踏碎最后一块喜砖,脚踝银铃里飞出七百只血蝶。这些蝴蝶啃食寒铁钉上的乳牙,翅膀上浮现云灼教昭月写字的画面——女童的指尖在凌崖掌心划写爹爹,每一笔都混着炼器炉的灰烬。

    你永远读不懂这个字。

    玄溟的仙骨突然刺穿凌崖胸腔,骨缝中渗出云灼的魂血。那些血在虚空凝成新的判词:父非父,师非师,痴人铸剑终成鞘。

    凌崖在魂飞魄散前突然微笑。

    他捏碎最后一块桂花糕,糕屑中掉出半枚玉珏——正是合籍宴那日,云灼偷偷塞给昭月的护身符。

    (天道初生)

    玄溟抱着剑灵坠入裂隙时,虚空开始下雪。

    这些雪片是凌崖的记忆碎片,每片都映着昭月不同的死状。剑灵在他怀中逐渐透明,灵核处却绽开双生花——半朵泣血,半朵燃火,根系缠着那截刻字的仙骨。

    阿灼......

    玄溟的呼唤被风雪吞没。他看见剑灵最后化作漫天萤火,其中两粒格外明亮的,正拼出昭月歪扭的字迹:姐姐,下辈子换我当容器。

    灭魂渊在此刻彻底闭合。

    玄溟的掌心突然滚烫——云灼的魂血凝成新的银铃,铃舌正是当年那颗乳牙。铃身上细细刻着:痴人铸劫,劫亦是缘。

    5

    灼月

    双生花破土时,三界的雪变成了血色。

    玄溟跪在灭魂渊裂隙的残骸上,掌心银铃正在融化。铃舌的乳牙渗出云灼的魂血,渗入地缝的刹那,渊底传来骨骼拼合的脆响——那是七百年来被凌崖炼化的魂魄,正顺着双生花的根须爬上人间。

    阿灼......

    他抚过花瓣上未干的血渍,指尖突然被根系缠住。花茎裂开细缝,露出半幅残破的婚书,男方名讳处结着冰晶,晶体内冻着昭月最后的童谣:阿兄剜骨不回头,留朵花花陪月愁。

    虚空突然响起银铃声。

    (白骨红妆)

    千万凶煞的残魂凝成送亲队。

    玄溟的婚服被罡风撕成碎片,露出的脊骨上赫然刻着云灼的字迹——每节椎骨都用魂丝绣着灼月同辉。花轿从地缝中升起时,轿帘竟是凌崖燃烧殆尽的白绫,帘角拴着昭月那半块发霉的桂花糕。

    一拜天地——

    凶煞们的嘶吼震碎流云。玄溟被根系拽向花轿,却在掀开轿帘的刹那僵住:轿中新娘盖着人皮制成的盖头,右手缺失的腕部,正插着灭魂渊裂隙中那把生锈的剜骨刀。

    剑灵的声音从盖头下渗出:阿溟,这次换你当祭品。

    (双生真相)

    玄溟的脊骨突然暴长。

    森白的骨刺穿透双生花根茎,花汁喷溅成雾。雾中浮现七百年前的画面——云灼的残魂抱着昭月跳入炼器炉,炉底竟埋着逆转阵:

    以魂饲魂,以煞养魄,双生并蒂可弑天

    凌崖的白绫就是在那时缠上姐妹俩的。他将昭月的痴念炼成锁链,把云灼的傲骨磨成刃。而玄溟脊骨上的刻字,正是云灼跳入炼器炉前,用最后灵力刻下的护命咒。

    你才是容器......玄溟的魔气突然澄澈如泉。他抚上新娘缺失的右手,断腕处钻出的不是血,而是双生花的根须:昭月用轮回道替你温养魂魄,你竟把她的痴念......炼成弑天的刃

    盖头突然燃烧。

    火光中映出两张脸——左脸是云灼染血的朱砂痣,右脸是昭月被剜空的眼眶。她们的魂魄在花轿中交融,嫁衣下伸出七百根傀儡丝,每根都拴着一枚寒铁钉。

    阿兄,接住聘礼。

    双生花突然开口,声音重叠如梵唱。玄溟的胸腔被傀儡丝剖开,一颗冰晶心脏落入其中,心室内冻着凌崖魂飞魄散前最后的记忆——

    (记忆终章:父女碑)

    昭月七岁生辰那日,偷偷在炼器炉底刻字。

    凌崖的白绫拂过她头顶时,女童正用乳牙在炉壁刻爹爹,每一笔都混着血与泪。那些字迹被炉火舔舐成灰,却在七百年后凝成墓碑,碑文是玄溟的仙骨与云灼的魂血共书:

    父弑女成器,女化煞弑父,因果皆痴妄

    墓碑裂开的缝隙中,钻出凌崖最后一缕残魂。他捏着发黑的桂花糕,独眼映出双生花轿中的景象,竟露出慈父般的微笑:月儿......糖里有毒......为何不说

    (弑天婚宴)

    双生花轿突然炸成星屑。

    云灼与昭月的魂魄在空中分离,又在新天道降下的雷劫中相拥。玄溟的冰晶心脏迸发金光,那些曾被凌崖炼化的魂魄,此刻正顺着他的魔气爬上九重天。

    一拜山河——

    玄溟撕下脊骨掷向苍穹,骨片化作漫天箭雨,将新天道的法相钉死在诛仙台上。云灼的残魂裹着昭月冲入雷云,她们的嫁衣在电光中燃烧,灰烬凝成新的判词:

    天无情,道无义,双生并蒂即苍生

    雷劫停歇时,三界下起琥珀色的雨。

    (灼月同辉)

    玄溟在雨幕中拾起半块玉珏。

    这是云灼塞给昭月的护身符,此刻正在他掌心发芽。嫩芽穿透银铃的残骸,长成参天巨树,枝头挂着七十二盏白骨灯笼——每盏灯罩都是凶煞的头骨,灯芯却是昭月收集的桂花糕碎屑。

    树冠最高处,两朵并蒂花在月下舒展花瓣。半朵泣血的花蕊中,云灼的残魂正在绣护心镜;半朵燃火的花瓣上,昭月用根须教幼童写字,学的第一个词是家。

    树下立着新碑,碑上无字,只刻着一把插在饴糖上的剜骨刀。刀身映出玄溟的倒影——墨发如瀑,眼尾至锁骨蜿蜒着云灼魂血绘就的纹路,那是七十二道逆转咒,每一笔都在说:

    痴人铸劫,劫亦是归途

    6

    终章

    (白骨灯笼)

    玄溟踏入灭魂渊时,三界的雪变成了琥珀色。

    双生花的根系穿透他的足踝,每根须脉都裹着凶煞的残魂。那些魂魄凝成七十二盏白骨灯笼,悬在渊底摇曳,灯芯是昭月收集的桂花糕碎屑,燃烧时散出的却是云灼最爱的桃花香。

    阿灼......

    他抚过灯笼上未干的血渍,指尖突然被火舌舔舐。火光中映出昭月七岁时的模样——她正踮脚将饴糖塞进凌崖口中,糖纸上的灼字被血渍洇开,与银铃的昭月重叠成漩涡。

    漩涡深处传来剑鸣。

    (弑天宴)

    凶煞们抬着花轿跃出地缝时,玄溟的婚服正在褪色。

    轿帘是凌崖烧剩的白绫,帘角拴着天罚剑的碎晶。玄溟掀开轿帘的刹那,七百根傀儡丝穿透他心口——丝线另一端拴着双生花轿中的新娘,她的盖头是人皮缝制,右腕缺失处插着生锈的剜骨刀。

    一拜山河——

    凶煞们的嘶吼震碎流云。玄溟被傀儡丝拽向花轿,却在触及盖头时僵住:红绸下是两面铜镜,左镜映着云灼剜骨时的泪眼,右镜映着昭月炼魂时的獠牙。

    双生花突然开口,声如梵唱:阿兄,你的痴念......该还了。

    玄溟的脊骨应声暴长。

    (脊骨天梯)

    森白椎骨节节攀升,穿透九重天穹。

    每节骨缝都嵌着褪色饴糖,糖纸上浮现云灼的字迹。玄溟踏着自己的脊骨登天,双生花轿在身后寸寸崩解,轿中飞出千万萤火虫——那是昭月被炼化的残魂,此刻正啃食新天道的法相。

    二拜苍生——

    云灼的声音从骨缝渗出。玄溟的魔气突然澄澈如泉,那些曾被凌崖污蔑的凶煞,此刻正顺着他的血爬上脊骨,在椎节上刻满往生咒。

    天罚雷劫劈碎第七十二节椎骨时,他看见了真相——

    双生花的根系早已蔓延三界,每朵绽开的花苞里,都坐着个绣护心镜的云灼,与教孩童写字的昭月。

    (因果碑)

    玄溟的指尖触到天道核心时,尝到了桂花糕的甜。

    那核心竟是凌崖未送出的生辰礼——半块冻在冰晶中的糕点,表面刻着歪扭的家字。双生花的根须突然缠住他手腕,将他的仙骨与冰晶熔铸成碑。

    碑文无字,唯有七十二道斩痕。

    每道痕迹都映着轮回画面:昭月偷塞毒糖给凌崖,云灼为玄溟绣护心镜,凶煞们将白骨雕成灯笼......

    碑底突然裂开缝隙。

    玄溟的魔气涌入裂缝,凝成一行血字:

    痴人铸劫,劫亦是归途

    (月下双生)

    天道崩塌时,三界下起琥珀色的雨。

    玄溟跪在碑前,掌心银铃正在发芽。嫩芽穿透铃舌乳牙,长成参天巨树,枝头挂满白骨灯笼。每盏灯罩内都坐着个小昭月,正用云灼的魂丝绣灼月同辉。

    树冠最高处,两朵并蒂花在月光中舒展。

    左瓣云灼以雷劫为线,缝补玄溟溃烂的心口;右瓣昭月用根须教孩童写字,学的第一个词是爱。

    阿灼......

    玄溟的呼唤被风揉碎。双生花突然坠落,在他掌心凝成新的银铃。铃身刻着凌崖魂飞魄散前最后的画面——他右眼眶的萤火虫,拼出了昭月未写完的爹字。

    (归途)

    灭魂渊闭合时,玄溟的白发缠上了双生花根须。

    那些根茎正将凶煞残魂送回人间,每具肉身心口都开着朵小花。半路遇见的采药童扯他衣袖,掌心里躺着一块带血的饴糖:仙人,这是你的东西吗

    糖纸上的灼字已经模糊。

    玄溟将糖塞进孩童口中,看着他瞳孔泛起熔金色:甜吗

    孩童突然指着远处惊叫。

    灭魂渊旧址上,双生花破土而生——半朵泣血,半朵燃火,根茎纠缠如当年缚心的红线。花苞里传来银铃声,混着云灼与昭月的轻笑,正在哼那首未尽的《却扇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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