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世
雪粒子裹着血腥气撞在窗棂上时,我正盯着腕间溃烂的伤口出神。冷宫漏风的雕花窗棂外,遥遥传来宫娥的窃笑。
听说那位在太液池泡了三个时辰,捞上来时手指都泡发了。
活该!当年为个寒门书生,硬是逼着先帝把镇北王府的婚约给撕了......
我蜷缩在霉烂的锦被里轻笑出声,腕上金铃随着动作发出细碎清响。三日前沈清安说要取我心头血作药引时,这串他亲手戴上的铃铛还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殿下忍一忍。他语气很温柔但是手上的刀却没停,待臣肃清朝堂,定以凤冠霞帔重新迎您入主中宫。
刀尖刺入皮肉的瞬间,我终于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欲念。哪里是什么治病良方,分明是钦天监说的帝王命格转移之术。
沈清安。我望着他腰间晃动的双鱼玉佩,那是我及笄那年从九重佛塔求来的,你可知当年住持说过什么
他擦拭刀刃的动作一顿。
他说这玉佩若沾了主人血,佩者必遭反噬。我笑着咳出黑血,看着那道裂痕突然绽开蛛网般的纹路,你猜你那好表妹腕上的玉镯,此刻是不是也碎了
宫门就在这时轰然炸开。
玄甲撞碎风雪涌入殿内时,我恍惚看见十年前的少年踏马而来。谢珩手中长剑还在滴血,眉骨新添的伤痕让他更像一柄出鞘的利刃。
臣来迟了。
他解下大氅裹住我溃烂的身躯,暖意裹着沉水香扑面而来。我怔怔望着他心口露出的绷带,那下面是为救我中的毒箭。
傻子...指尖抚上他冻裂的唇角,北境十三州不够你施展抱负非要回来送死
宫墙外骤然亮起火光,沈清安阴柔的嗓音穿透风雪:谢世子私通敌国证据确凿,杀无赦!
我抓住谢珩的手腕:往西华门走,楚昭在那藏了密道——
来不及了。他忽然将我按进怀里,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臣斗胆,请殿下闭上眼睛。
箭雨破空声与血肉撕裂声在耳边炸开时,我发疯般去捂他心口涌出的血。粘稠的液体顺着指缝流淌,竟比当年凤冠上的东珠还要滚烫。
谢珩你看着我!我扯落颈间长命锁往他手里塞,把这个交给楚昭,他能调玄武卫——
染血的手掌突然抚上我脸颊。
明玉。他第一次唤我闺名,眼底漾开温柔星河,那年你从惊马上摔下来,其实我接的。
我浑身剧震。
十五岁春猎的场景呼啸着撞进脑海。当时我故意惊马想引沈清安相救,却在坠落的瞬间被玄色身影卷入怀中。原来那抹昙花一现的沉水香不是幻觉。
我知道。他指尖拭去我唇边血迹,声音渐渐低下去,你每次偷看......我都知道......
掌心突然垂落在地。
我呆坐在血泊里,看着无数箭矢将他钉成刺猬。沈清安绣着金线的皂靴停在眼前时,我抓起地上断箭狠狠扎进他小腿。
你这个疯子!他掐着我脖子提起来,真当自己还是金枝玉叶
我笑着咳出血沫:你猜楚昭的玉玺...咳咳...是不是在谢家军手里......
他脸色骤变。
趁他分神的刹那,我拔下他发间金簪刺向咽喉。意识消散前,似乎看到谢珩的佩剑在血泊中发出悲鸣。
再睁眼时,满室都是龙涎香。
第二章
重生
阿姐怎么还在睡少年清亮的嗓音带着撒娇意味,不是说好要第一个给我看及笄礼裙
我猛地坐起身,腕间金铃发出清越声响。绣着百子千孙的锦帐外,楚昭正举着糖葫芦要往我枕边塞。
现在是哪一年我攥住他手腕。
永昌七年啊。他吓得糖葫芦都掉了,阿姐你别吓我,沈清安说你只是梦魇......
我掀开锦被赤脚冲向妆台。铜镜里少女明眸皓齿,额间花钿还是今晨我亲手画的斜红。指尖颤抖着抚上心口——没有伤痕,没有溃烂,连沈清安送的那串珊瑚璎珞都好好挂在颈间。
楚昭。我转身揪住弟弟衣领,今日宴席可是在麟德殿
阿姐怎么知道他委屈地揉着被我掐红的胳膊,沈大人还说要献什么定情......
我抓起胭脂盒砸向鎏金錾花镜。碎裂声中,前世记忆如走马灯在眼前流转。原来上天真的给了我重来的机会。
更衣。我扯下珊瑚璎珞扔进香炉,把本宫那套金丝鸾鸟朝日裙取来。
麟德殿的琉璃瓦映着朝阳时,我正倚在贵妃榻上把玩玉镯。这是沈清安昨日送来的及笄礼,说是他母亲临终所传。前世我就是戴着这镯子,在百官面前与他交换了婚书。
殿下。宫女捧着锦盒上前,沈大人说务必要您亲自打开。
我漫不经心地掀开盒盖。缠枝莲花纹玉镯躺在红绸上,内侧刻着清安二字。前世我怎么没发现,这字迹分明是三个月前才刻上去的。
哎呀!
玉镯突然脱手坠地,在众人惊呼声中碎成三截。我俯身捡起碎片,对着阳光故作惊讶:这裂痕里怎会有朱砂
沈清安就是在这时冲进来的。
他今日穿着我赐的月白锦袍,腰间双鱼玉佩随着疾步叮咚作响。前世我觉得他这副打扮如谪仙临世,如今看来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伥鬼。
殿下可有伤着他伸手要扶我。
我侧身避开,将碎片举到他眼前:沈大人可否解释,令堂二十年前病逝时,怎会用到今年新贡的辰砂
他脸色瞬间煞白。
或者说——我逼近一步,这镯子原本的主人,是你那位在城外别苑的表妹
满殿死寂中,我听见珠帘后传来玉佩相击的脆响。转头望去时,梧桐树下的玄色衣角倏然隐入阴影。那柄玄铁打造的吞兽剑鞘,全京城只有一人会用。
殿下说笑了。沈清安突然握住我手腕,臣对您的心意天地可鉴......
是吗我笑着抽回手,那敢问沈大人,上月十五夜你在醉仙楼天字房,喂给柳姑娘吃的荔枝可甜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冠玉般的面庞血色尽失。前世我直到被囚禁才从宫娥口中得知,这位冰清玉洁的沈大人,早在与我定亲前就养了外室。
殿下误会了。他强撑着笑意,那只是......
只是替你抄了三个月奏折的红颜知己我捡起地上玉镯碎片,沈清安,本宫的玉器即便碎了,也是要入皇陵的。
说罢扬手将碎片掷向殿外莲池。翡翠入水的刹那,我听见梧桐树后传来剑穗扫过落叶的轻响。
第三章:竹马从天降
及笄宴后的第三日,宫中流言四起。
有人说长公主楚明玉性情大变,当众摔了沈大人的定情玉镯;有人说沈清安面色铁青地离宫,连官袍都没换就直奔城外别苑;更有甚者,传言镇北王世子谢珩那日曾在麟德殿外驻足,冷眼旁观了这场闹剧。
我倚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指尖捻着一片荷花酥,懒洋洋地听着宫女们窃窃私语。
殿下,沈大人已经在宫门外站了两个时辰了……贴身侍女青霜小心翼翼地提醒。
我嗤笑一声,将荷花酥捏碎,酥皮簌簌落下,掉进池中引得锦鲤争抢。
让他站着。我漫不经心地拂去指尖碎屑,本宫今日没空见他。
那殿下今日想见谁青霜眨眨眼,语气里带着揶揄。
我眯起眼,目光越过层层花树,落在远处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上——谢珩正站在演武场边缘,玄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腰间佩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去,把这份荷花酥送给谢世子。我指了指案上精致的食盒,唇角微翘,就说本宫赏的。
青霜掩唇一笑,福身退下。
我拢了拢衣袖,慢悠悠地起身,沿着花径往演武场方向踱步。前世的我从未注意过谢珩,如今细细看来,他比沈清安高出半个头,肩背线条凌厉如刀削,举手投足间尽是沙场磨砺出的沉稳。
青霜已走到他跟前,恭敬地递上食盒。谢珩微微一怔,抬眼朝我的方向望来,黑眸如深潭,看不出情绪。
我冲他弯眸一笑,故意踩上湿滑的青苔,身子一歪——
殿下!
预料之中的,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我。
我顺势跌进他怀里,手指抵在他胸膛上,隔着衣料感受到他骤然加快的心跳。
世子哥哥,好巧啊。我仰头看他,眼底盛满狡黠的笑意。
谢珩的呼吸明显一滞,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即冷着脸将我扶正,后退半步,单膝跪地行礼:臣冒犯。
我歪头看他,故意不叫起,反而伸手抚上他的喉结,指尖轻轻一蹭。
世子哥哥的心跳……怎么这么快
他的耳尖瞬间红了。
当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谢珩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前世我从未认真看过他,如今才发觉,他比沈清安好看太多。
青霜,备马。我猛地坐起身,眼底闪着兴奋的光。
殿下这都三更天了……
本宫要去镇北王府。
青霜倒吸一口冷气:殿下!这不合规矩!
我嗤笑一声:规矩本宫重生回来,可不是为了守规矩的。
一刻钟后,我披着斗篷,翻墙出了宫。
镇北王府的守卫森严,但对自幼习武的我来说形同虚设。我轻巧地翻过院墙,落在后院的竹林里,循着记忆找到谢珩的院子。
月光如水,洒在院中那道练剑的身影上。
谢珩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衣襟微敞,露出紧实的胸膛。他手中长剑寒光凛冽,剑锋划破夜风,发出清越的铮鸣。
我躲在假山后,看得入迷。
突然,他剑锋一转,直指我的方向——
谁
我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力道拽了出去,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壁。谢珩的手掐在我颈侧,眸光冷厉如刀。
待看清是我,他瞳孔骤缩,猛地松开手:殿下!
我揉了揉脖子,笑嘻嘻道:世子哥哥好身手。
谢珩的脸色瞬间阴沉:殿下深夜擅闯臣府,若被人看见——
看见又如何我踮起脚,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本宫来看自己的未婚夫,谁敢多嘴
他浑身一僵。
我趁机伸手,指尖抚上他心口那道浅浅的疤痕——前世他为我挡箭留下的。
这道疤……怎么来的我低声问。
谢珩眸光一暗,攥住我的手腕,声音沙哑:殿下,请自重。
我轻笑,不退反进,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腰带:若本宫偏不自重呢
他的呼吸骤然乱了。
翌日清晨,我懒洋洋地倚在软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枚玉佩——昨夜从谢珩腰间顺来的。
青霜匆匆进来,低声道:殿下,沈大人在宫门外淋了一夜的雨,现下高热不退……
我挑眉:哦死了吗
青霜噎住:……还没。
那就不用管。我漫不经心地将玉佩塞进袖中,备轿,本宫要去军营。
刚出宫门,就看见沈清安跪在雨中,面色苍白如纸,衣袍湿透,整个人摇摇欲坠。
我冷笑一声,正要吩咐轿夫绕行,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撑着伞走来——
谢珩。
他目不斜视地从沈清安身旁经过,玄色官袍被雨水打湿,却依旧挺拔如松。
沈清安抬头,虚弱地唤道:谢大人……
谢珩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径直走向我的轿辇。
我掀开轿帘,笑吟吟地看着他:世子哥哥,好巧啊。
谢珩面无表情地将伞递过来:殿下,雨天路滑,当心着凉。
我伸手接过伞,指尖故意擦过他的掌心,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
世子不一起吗我歪头,指了指轿内空位。
谢珩的耳尖又红了。
沈清安在不远处死死盯着我们,眼神阴鸷。
我轻笑一声,拽住谢珩的腰带,将他拉进轿中——
本宫今日心情好,世子陪我去军营逛逛
轿帘落下,隔绝了沈清安怨毒的视线。
谢珩僵坐在我身旁,呼吸微乱。
我靠过去,在他耳边轻声道:昨夜的问题,世子还没回答呢。
他喉结滚动,声音低哑:……什么
我指尖点在他心口:这道疤,怎么来的
谢珩闭了闭眼,终于开口——
为一个人留的。
谁
他睁开眼,黑眸深不见底:殿下心里清楚。
我笑了。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错过他。
第四章
打脸茶艺大师
晨露未散,我正倚在软榻上翻看兵书,青霜急匆匆地掀帘进来。
殿下,沈大人的表妹柳如烟递了帖子,说要求见。
我指尖一顿,唇角勾起冷笑。
前世,这位柳姑娘可是沈清安养在别苑的红颜知己,仗着沈清安的宠爱,没少在背后给我使绊子。如今竟敢主动上门
让她进来。我合上书卷,懒懒地拨弄着腕间玉镯——这是昨日刚从库房翻出来的,上好的羊脂玉,比沈清安送的那只破镯子贵重百倍。
片刻后,柳如烟袅袅婷婷地走进来。
她穿着素白纱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妆容淡得几乎看不出,活脱脱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一进门,就盈盈下拜,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民女柳如烟,拜见长公主殿下。
我眯眼打量她,没叫起。
柳如烟跪得膝盖发颤,才听见我慢悠悠道:起来吧。
她刚起身,我就瞥见她腕间一抹翠色——正是前世沈清安送我的那只玉镯的姊妹镯,内侧刻着明月二字。
呵,果然是一对。
柳姑娘这镯子,倒是别致。我似笑非笑地开口。
柳如烟下意识捂住镯子,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挤出柔弱的笑:这是家传之物,不值什么……
是吗我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她惊呼一声。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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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那只镯子,冷笑:这‘明月’二字,刻得可真巧啊。本宫的封号,也是‘明月’呢。
柳如烟脸色煞白,挣扎着想抽回手:殿下误会了,这、这只是巧合……
巧合我猛地松开她,她踉跄着后退两步,险些跌倒。
我转身走回主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沈清安没告诉你吗本宫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柳如烟咬着唇,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又换上泫然欲泣的表情:殿下,民女与沈大人只是表兄妹,绝无逾矩之举……
是吗我轻笑,突然扬声唤道,青霜,把东西拿上来。
青霜捧着一叠信件上前,恭敬地递给我。
我随手抽出一封,慢条斯理地念道:‘如烟吾爱,昨夜芙蓉帐暖,尤念卿卿肌肤如玉……’
柳如烟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我挑眉:需要本宫继续念吗
她终于绷不住,尖声道:你怎会有这些!
我合上信笺,笑意森冷:沈清安没告诉你吗他书房里的暗格,本宫十岁就能撬开。
柳如烟面如死灰,突然跪地哭求:殿下饶命!民女只是一时糊涂……
我俯身,用信笺挑起她的下巴,轻声道:本宫今日心情好,赏你一样东西。
她茫然抬头。
我反手一巴掌扇过去——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殿内回荡。
柳如烟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我甩了甩手,笑吟吟道:这巴掌,是赏你的。记住了,本宫的东西,就算摔碎了,也轮不到你来捡。
傍晚,我正倚在窗边看夕阳,忽听檐下风铃轻响。
一抬头,就见谢珩站在庭院里的梧桐树下,玄色衣袍被晚霞镀上一层金边,整个人如一幅浓墨重彩的画。
我眼睛一亮,推开窗棂:世子哥哥怎么来了
他抬眸看我,黑眸深邃,声音却依旧冷淡:路过。
我噗嗤一笑:镇北王府到皇宫,可不顺路。
谢珩抿唇,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抬手抛上来。
我手忙脚乱地接住,打开一看,竟是桂花糖。
前世我最爱吃的零嘴。
你怎知我喜欢这个我捏起一块含在嘴里,甜香瞬间弥漫开来。
谢珩别过脸,淡淡道:猜的。
我趴在窗台上,歪头看他:世子今日在朝堂上,为何要请旨戍边
他身形微僵,沉默片刻才道:北境不安稳。
是吗我跳下窗台,三两步跑到他面前,仰头盯着他的眼睛,不是因为本宫近日总缠着你,你想躲开
谢珩呼吸一滞,喉结滚动了下:……不是。
那是什么我逼近一步,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是因为盐税案
他瞳孔骤缩。
盐税案——前世沈清安构陷谢家军贪污军饷,导致谢珩被削爵流放,谢家军死伤过半。
我低声道:你放心,本宫绝不会让沈清安得逞。
谢珩定定地看着我,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殿下何必涉险
我笑了,踮起脚凑近他耳边:因为世子哥哥值得。
他的耳尖又红了。
三日后,盐税案爆发。
金銮殿上,沈清安手持奏折,义正辞严:陛下,谢家军私吞盐税三十万两,证据确凿!
楚昭坐在龙椅上,眉头紧皱:谢爱卿,可有解释
谢珩面无表情:臣,无话可说。
我藏在珠帘后,气得牙痒。这傻子,前世就是这样,明明有证据却不拿出来,硬生生扛下了罪名!
我猛地掀帘而出:本宫有话说!
满朝哗然。
沈清安脸色一变:殿下,后宫不得干政……
我冷笑:沈大人连本宫的闺房都敢插手,现在倒讲起规矩了
不等他反驳,我径直走到御前,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双手奉上:陛下,这是盐税的真实去向。
楚昭接过账册,越看脸色越沉。
沈清安额头渗出冷汗:殿下,这账册从何而来
我转身,一步步逼近他,直到他退无可退,才轻声道:从你书房暗格里偷的,没想到吧
他面如死灰。
我扬声道:沈清安勾结盐商,贪墨税银,却栽赃谢家军,其心可诛!
朝堂瞬间炸开锅。
楚昭拍案而起:沈清安,你还有何话说!
沈清安跪地,咬牙道:陛下明鉴!这账册定是伪造——
是不是伪造,一查便知。我打断他,转头看向谢珩,眨了眨眼。
谢珩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最终,沈清安被革职查办,谢家军洗脱冤屈。
散朝后,谢珩在宫门外拦住我:殿下为何帮我
我歪头看他:你说呢
他沉默良久,突然伸手,轻轻拂去我发间的落花,低声道:谢谢。
我心跳漏了一拍。
这一世,我终于护住他了。
第五章
狩猎场贴贴
春猎当日,天光正好。
我一身火红骑装,策马行在队伍最前头,腰间金铃随着马背起伏叮当作响。身后,沈清安穿着素白锦袍,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却偏要骑马跟着,脸色苍白得仿佛随时会晕过去。
殿下。青霜策马靠近,低声道,谢世子今日被陛下指派为您的护卫。
我唇角一勾,回头望去——谢珩一身玄色轻甲,骑在通体漆黑的战马上,腰间佩剑寒光凛冽,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刃。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微微颔首,神色依旧冷峻。
我故意放慢马速,等他靠近,笑吟吟道:世子哥哥,今日可要保护好本宫。
谢珩握缰绳的手一紧,声音低沉:臣分内之事。
我正要再逗他两句,忽听身后传来沈清安的惊呼:殿下小心!
还未回头,身下的马匹突然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
有人放了暗针!
电光火石间,我松开缰绳,任由自己从马背上跌落。
殿下!
预料之中的,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我。谢珩身上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我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贴在他怀里。
世子哥哥接得真准。我仰头,冲他眨了眨眼。
谢珩呼吸微乱,手臂却收得更紧:殿下没事
本来没事。我指尖划过他喉结,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但现在心跳有点快。
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远处,沈清安狼狈地爬下马,一瘸一拐地跑来:殿下受惊了!都是臣护卫不力……
我懒懒地瞥他一眼:沈大人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谢珩突然将我往怀里带了带,冷声道:马鞍下有针。
我顺着他目光看去,果然见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扎在鞍垫上,针尖还泛着诡异的蓝光。
有毒。
沈清安脸色大变:这、这定是有人陷害!
我冷笑一声,从谢珩怀里跳下来,径直走到沈清安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
啪!
清脆的巴掌声惊飞了林间鸟雀。
沈清安捂着脸,不可置信:殿下!
我甩了甩手,笑意森冷:沈大人,本宫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他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却很快换上委屈的表情:殿下明鉴,臣怎会害您……
是不是你,查查就知道了。我转身,冲谢珩伸出手,世子哥哥,本宫的马受了惊,不如共乘一骑
谢珩僵在原地。
楚昭在一旁看戏看得起劲,突然插话:谢爱卿,皇姐既然开口了,你就从了吧。
满朝文武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谢珩闭了闭眼,终于伸手将我拉上马背。
谢珩的胸膛紧贴着我后背,体温透过轻甲传来,烫得我耳根发麻。
殿下坐稳。他声音沙哑,手臂虚环在我腰间,刻意保持着距离。
我坏心眼地往后一靠,整个人贴进他怀里:这样够稳吗
他呼吸一滞,握缰绳的手青筋暴起:……殿下。
我假装没听见,指着前方惊起的鹿群:世子快看!那只白鹿!
谢珩无奈,只得策马追去。
风在耳边呼啸,我仰头看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发现他耳后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藏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前世,我竟从未注意过。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碰了碰那颗痣。
谢珩浑身一僵,马速骤减:殿下!
我歪头:世子这里,有颗痣呢。
他喉结滚动,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别碰。
为什么我故意凑近,呼吸拂过他耳畔,很敏感
谢珩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前蹄扬起,惊得林间飞鸟四散。
他翻身下马,背对着我深吸一口气:臣去探路。
我看着他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直不起腰。
傍晚围猎结束,我正倚在树下小憩,忽听破空声袭来——
嗖!
一支羽箭直取我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玄色身影闪电般掠来,谢珩徒手抓住箭矢,箭尖离我喉咙仅剩寸余。
我瞳孔骤缩。
前世,就是这样一支暗箭,差要了谢珩的命。
谢珩脸色阴沉,指尖用力,咔嚓一声折断箭杆。箭尾刻着小小的沈字,在夕阳下格外刺眼。
我冷笑:沈清安这是狗急跳墙了。
谢珩将我护在身后,声音冰冷:臣去处理。
我拽住他衣袖:等等。
他回头,眉头紧皱。
我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一碰:小心。
谢珩僵在原地,耳尖红得滴血。
半晌,他才哑声道:……殿下这是犯规。
我歪头:那世子要罚我吗
他闭了闭眼,突然扣住我的后脑,重重吻了下来。
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第六章
醉酒掉马甲
盐税案尘埃落定,楚昭大摆庆功宴。
麟德殿内灯火通明,丝竹声声。我斜倚在鎏金软榻上,指尖绕着琉璃盏打转,目光却一直落在殿角那道玄色身影上——谢珩独自坐在席末,一杯接一杯地饮酒,仿佛与满殿欢闹格格不入。
皇姐看什么呢楚昭凑过来,顺着我视线望去,顿时了然,哦——谢爱卿啊。
我捏了颗葡萄塞进他嘴里:闭嘴。
楚昭嚼着葡萄,含糊不清道:朕听说,今日狩猎场有人放暗箭
我眸光一冷:沈清安的手笔。
证据呢
箭尾刻着‘沈’字。我嗤笑,蠢得明目张胆。
楚昭皱眉:要不要朕……
不必。我打断他,仰头饮尽杯中酒,本宫亲自收拾他。
酒过三巡,我佯装微醺,摇摇晃晃起身:本宫出去透透气。
青霜要来扶,我摆摆手:你留着,看好沈清安。
绕过九曲回廊,我果然在荷花池边找到了谢珩。他背对着我站在栏杆前,月光勾勒出挺拔的轮廓,腰间佩剑泛着寒光。
我故意踩滑一步,惊呼出声——
谢珩瞬间转身,稳稳接住我。
殿下他眉头紧蹙,喝多了
我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脸颊贴着他颈侧:嗯……头疼。
他浑身僵硬,手臂却稳稳托住我的腰:臣送您回宫。
不要。我蹭了蹭他的颈窝,嗅到淡淡的沉水香混着酒气,世子身上好香。
谢珩呼吸一滞,喉结滚动:……殿下醉了。
没醉。我仰头,指尖抚上他心口,这里……有道疤,对不对
他瞳孔骤缩。
我隔着衣料摩挲那道凹凸不平的伤痕,轻声道:是为我留的,是不是
谢珩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声音沙哑:殿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月光下,他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挣开他的手,直接扯开他的衣襟——
一道狰狞的疤痕横贯心口,在冷白肌肤上格外刺目。
前世记忆呼啸而来。那支毒箭破空而至时,谢珩就是这样毫不犹豫地挡在我面前。
指尖颤抖着抚上疤痕,我哑声问:什么时候的伤
谢珩闭了闭眼:三年前,春猎。
果然!正是我故意惊马引沈清安相救那次!
为什么不说我攥紧他的衣领,为什么当时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开
他苦笑:殿下眼里……何曾有过臣。
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是啊,前世的我满心满眼都是沈清安,哪里会注意默默守护的谢珩
现在有了。我踮起脚,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谢珩,你听好了——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谢珩迅速拢好衣襟,将我护在身后。
来人是沈清安。
他脸色惨白,目光在我和谢珩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我嫣红的唇上:殿下……你们……
我懒洋洋地靠在谢珩肩上:沈大人有事
沈清安攥紧拳头:臣只是担心殿下安危……
不劳费心。我勾住谢珩的手指,有世子在呢。
沈清安眼底闪过一丝怨毒,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殿下可知,谢世子为何对您这般殷勤
谢珩周身气压骤降。
我挑眉:哦
因为他父亲——
够了!谢珩厉声打断,一把将我拉到身后,沈清安,你找死。
沈清安阴森一笑:谢家与楚氏的血仇,殿下难道不想知道
我心头一震。
前世直到死,我都不知道谢家与皇室有什么恩怨。
谢珩的手在微微发抖,却仍紧紧护着我:殿下,别听他胡言。
我反握住他的手,看向沈清安:说下去。
沈清安得意地展开竹简:先帝在位时,镇北王谢凛通敌叛国,被赐鸩酒。而执行这道圣旨的——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正是殿下的外公,林老将军。
我脑中轰然作响。
难怪……难怪谢珩前世宁愿被流放也不辩解,难怪他总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我。
假的。我突然道。
沈清安一愣:什么
我夺过竹简,当着他的面撕成两半:谢家满门忠烈,绝无可能通敌。这定是你伪造的。
谢珩猛地看向我,眼底满是震惊。
我悄悄捏了捏他的掌心,继续道:沈清安,你构陷忠良,该当何罪
沈清安脸色铁青:殿下宁愿信他也不信臣
信他我轻笑,突然转身揪住谢珩的衣领,将他拉低到与我平视,谢珩,你听着。
他喉结滚动:……殿下。
若你恨我,现在就推开。我贴近他唇畔,若不然——
谢珩突然扣住我的后脑,重重吻了下来。
竹简碎片纷纷扬扬落在地上,沈清安面如死灰地踉跄后退。
一吻终了,我喘息着抵住谢珩额头: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他眸色深沉:臣一直都是。
第七章
追夫火葬场
庆功宴后的第三日,朝堂炸开了锅。
谢珩当众请旨戍边。
我站在珠帘后,死死攥着衣袖,指甲几乎嵌入掌心。昨夜还吻得难舍难分,今早就要跑
楚昭坐在龙椅上,一脸为难:谢爱卿,北境近来安稳,何必……
北狄蠢蠢欲动。谢珩声音冷硬如铁,臣请即日启程。
珠帘被我掀得哗啦作响。满朝文武齐刷刷回头,我却在众人的注视中,只盯着谢珩的背影——他肩背绷得笔直,连一丝目光都不肯分给我。
谢珩。我直呼其名,声音响彻金銮殿,你看着本宫说。
他终于转身,黑眸如深潭,看不出情绪:殿下有何指教
我一步步走下玉阶,绣鞋踩在大理石上的声响清晰可闻。直到站在他面前,仰头逼视:你要走
军务在身。
好一个军务在身!我冷笑,突然拽住腰间玉佩,这个,还你。
玉佩坠地,碎成两半。
朝臣们倒吸一口冷气。谢珩瞳孔微缩,却仍沉默如石。
我转身就走,裙摆扫过碎玉,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走了就别回来。
回宫后,我砸了满殿瓷器。
青霜战战兢兢地递上密信:殿下,沈府眼线来报,沈清安昨夜密会北狄使者……
我扫了一眼,冷笑更甚。果然,前世勾结外敌的戏码提前了。
备马。我扯下繁复的宫装,换上利落骑服,要最快的。
青霜大惊:您要去哪儿
北境大营。我系紧腰间软剑,突然想起什么,从枕下摸出个香囊——里面装着谢珩耳后的朱砂痣画像,我前日偷偷画的。
把这个交给楚昭,他知道该怎么做。
半个时辰后,我单骑冲出城门。守将不敢拦长公主,只能眼睁睁看我绝尘而去。
秋风猎猎,刮得脸颊生疼。我伏在马背上,不断催鞭。谢珩的军队才出发半日,应该追得上——
吁!
官道尽头,玄甲军正在休整。我勒马停在坡顶,一眼就看见中军帐前的谢珩。他似有所感,蓦然回首。
四目相对,他手中的军报啪地落地。
我扬鞭直指他鼻尖:谢珩,你给本宫过来!
全军哗然。副将们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有个小兵甚至揉了揉眼睛:俺是不是眼花了那是长公主
谢珩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大步走来:殿下这是……
我翻身下马,却因连日奔波腿一软,直接栽进他怀里。
抓住你了。我揪住他前襟,咬牙切齿,想跑
他手臂一紧,声音发哑:臣有军务……
放屁!我抬头瞪他,是因为沈清安说的那些话还是因为——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
报!北狄骑兵偷袭粮草队!
战事来得突然。
谢珩将我塞进营帐,转身就要走。我一把扯住他铠甲:我也去。
不行!
谢珩。我直视他的眼睛,我不是需要你保护的娇花。
他呼吸一滞,最终妥协:跟紧我。
战场比想象中惨烈。北狄人显然有备而来,专挑粮草车放火箭。我挥剑砍翻两个敌兵,突然在火光中瞥见个熟悉身影——
沈清安!
他穿着北狄服饰,正在跟敌将说着什么。我心头火起,正要冲过去,却被谢珩拦腰抱住:别冲动!
放开!那是通敌叛国的证据!
拉扯间,一支冷箭破空而来。谢珩旋身将我护在怀里,箭矢深深扎进他肩膀。
谢珩!
鲜血瞬间浸透玄甲。我手忙脚乱去捂,却被他推开:小心身后!
混战中,我们被逼到粮草堆后。谢珩背靠草垛,呼吸粗重。我撕下衣袖给他包扎,指尖都在发抖:你傻吗干嘛挡箭!
他苦笑:本能。
简单两个字,砸得我心头剧痛。是啊,前世今生,他护我都成了本能。
听着。我捧住他的脸,我不管谢家跟皇室有什么恩怨,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我要的是现在的你,明白吗
谢珩眸色深沉如夜:殿下可知,臣每次见您,都在想什么
什么
他忽然扣住我的后颈,气息灼热:想这样。
粮草堆轰然倒塌,将我们埋在下面。黑暗中,他的唇压下来,带着血腥气和不容抗拒的力道。
我喘息着咬他下唇:现在不躲了
躲不了。他抵着我额头哑声道,殿下追得太紧。
远处传来楚昭派来的援军号角声。我在交错的气息间轻笑:谢珩,你完了。
嗯。他认命般吻我耳垂,臣早完了。
第八章
宫变甜虐杀
北境战报传回京那日,沈清安反了。
我站在摘星楼上,望着皇城外黑压压的叛军,唇角勾起冷笑。前世他蛰伏十年才动手,今生被我逼得狗急跳墙,倒是省了不少时间。
殿下!青霜跌跌撞撞冲进来,玄武门失守,沈贼带着北狄人杀进来了!
我慢条斯理地戴上金丝护甲:陛下呢
密道转移了,但、但沈贼抓了林老将军……
指尖猛地掐入掌心。外公!
备轿。我抓起案上金簪,去太极殿。
青霜扑通跪下:殿下不可!叛军都在那儿——
正因为他们在。我冷笑,将金簪插入发髻,本宫才要去。
太极殿前血流成河。沈清安一身银甲端坐龙椅上,脚边跪着被铁链锁住的外公。殿内横七竖八躺着不肯投降的大臣,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人作呕。
我提着裙摆跨过门槛,笑吟吟道:沈大人好大的排场。
沈清安霍然起身:殿下终于肯露面了。
本宫若不来,怎对得起你处心积虑这场戏我缓步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拔下金簪抵住自己脖颈,放了我外公。
锋利的簪尖刺破皮肤,血珠顺着锁骨滚落。沈清安脸色骤变:你!
我数到三。簪子又深入半分,一。
外公老泪纵横:明月不可!
二。
沈清安额角青筋暴起: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
三——
放人!他歇斯底里地挥手。
铁链哐当落地。我迅速将外公推到身后侍卫手里:带老将军走。
沈清安阴鸷地盯着我:现在,放下簪子。
急什么我退到殿柱旁,簪尖始终不离要害,北狄可汗答应给你多少好处幽州凉州还是……
闭嘴!他猛地抽剑指我,楚明玉,你以为谢珩还来得及救你他的军队至少三日才能到!
我歪头一笑:谁说我等他了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震天喊杀声。
沈清安脸色大变:不可能!
我趁机闪到屏风后,从暗格抽出软剑。殿门在这时轰然倒塌,玄甲洪流般涌入——为首之人浑身浴血,手中长剑还在滴落敌寇鲜血。
谢珩!
他眉骨新添一道伤口,眼中翻涌着滔天杀意。当看到我颈间血迹时,整个人如地狱修罗般暴起,一剑劈开拦路的叛军。
护驾!
玄甲军如潮水般涌向沈清安,我正要上前,却被谢珩一把拽到身后:别动!
他掌心全是黏腻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我反手扣住他手腕:你受伤了
小伤。他目光死死锁住沈清安,待我宰了这杂碎——
话音未落,沈清安突然狂笑着举起密匣:谢珩!你就不想知道当年真相吗!
谢珩身形微顿。
你父亲根本不是病逝!沈清安猛地掀开匣盖,是先帝赐的鸩酒!而递酒之人——他恶毒地指向我,就是她外公!
殿内死寂。
我感觉到谢珩的手瞬间冰凉。
你以为她不知道沈清安歇斯底里地大笑,她早就查到了!这些天对你虚与委蛇,不过是为了稳住谢家军!
谢珩缓缓转头看我,眼底血色翻涌:殿下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是,我确实早从楚昭那看到了密档,可是……
沈清安趁机拉弓搭箭:去地府做一对苦命鸳鸯吧!
小心!
电光火石间,谢珩旋身将我护在怀里。箭矢穿透他肩胛,鲜血溅了我满脸。
谢珩!
他闷哼一声跪地,却仍死死护着我。沈清安狂笑着又搭上一箭——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沈清安咽喉。
楚昭手持长弓站在殿外,身后是黑压压的御林军:给朕杀!
沈清安的尸首被拖出去时,谢珩也昏在了我怀里。
太医说他失血过多,又急怒攻心,能不能醒全看天意。我守在他榻前三天三夜,用沾水的棉絮一点点润他干裂的唇。
骗子。我摩挲着他掌心厚厚的茧,说好要尚主的,现在躺在这儿算什么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时,他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我猛地坐直:谢珩
他缓缓睁眼,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良久,才沙哑道:殿下何必救我。
心脏像被狠狠攥住。我强撑着笑意:你救我那么多次,换我一次不行
不一样。他闭上眼,臣父确实死于林老将军之手。
那是先帝的旨意!我抓住他手腕,外公只是执行者!
有区别吗他惨笑,就像今日沈清安要杀你,我明知不该救,还是……
谢珩!我扬手给了他一耳光。
他偏着头,唇角渗出血丝。
我颤抖着捧住他的脸:你看着我。
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灰暗得让我心碎。
我楚明玉这辈子,从不为利益委身于人。我抵着他额头哽咽,若我不爱你,管你是谢珩还是张珩,早一剑捅了省事!
他瞳孔微缩。
你以为我查不到那些密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接近我最初是为报仇我狠狠咬他嘴唇,可我信后来的你,信到把命都交出去了!
谢珩呼吸急促起来,突然翻身将我压进锦被。
再说一次。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什么
说你爱我。
我勾住他脖子,在漫天飞雪中吻上他染血的唇。
前尘恩怨,感情进入新阶段。
第九章
前世今生解谜
开春的时候,我晕倒在御花园里。
谢珩抱着我一路冲进太医院,吓得老太医连药箱都打翻了。
殿下只是……老太医把完脉,突然瞪大眼睛,这、这……
谢珩脸色煞白:她怎么了
老太医扑通跪下:恭喜世子,殿下这是喜脉啊!
满室死寂。
谢珩僵在原地,像被雷劈了似的。我躺在榻上,看着他这副呆样,忍不住笑出声:傻了
他缓缓低头,目光落在我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喉结滚了滚:……我的
我抓起软枕砸他脸上:谢珩!你再说一遍!
他接住枕头,突然单膝跪地,颤抖着将耳朵贴在我肚子上。
才两个月,能听见什么我揉着他发顶,心里软成一片。
谢珩抬头,眼底竟泛着红:明玉,我……
话未说完,殿门突然被推开。楚昭风风火火闯进来,手里捧着个檀木匣子:朕找到了!
谢珩立刻起身挡在我前面:陛下,臣妻有孕在身,不宜惊扰。
楚昭翻了个白眼:朕是来送贺礼的!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卷泛黄的密旨。
当年谢老将军的案子,朕重新查过了。楚昭正色道,根本不是什么通敌叛国,而是先帝听信谗言,误判忠良。
谢珩浑身一震。
我握紧他的手:那外公……
林老将军只是奉旨行事。楚昭叹气,事后得知真相,还偷偷保下了谢家部分亲兵。
谢珩沉默良久,突然转身将我紧紧搂住。他心跳如雷,震得我耳膜发疼。
都过去了。我轻拍他后背,现在你有我,有孩子,有整个谢家军。
楚昭在一旁酸溜溜道:还有朕这个媒人呢。
三日后整理书房时,我无意碰到了个锦盒。
哗啦——
数十张画像滚落出来。每张都是我的模样:十五岁及笄宴上的,十六岁春猎时的,甚至还有我在御花园打盹的侧颜……
最早那张已经褪色,边角却被人摩挲得发亮。画中少女约莫十二三岁,正踮脚摘杏花,落款是永昌元年。
那年初见,他还是个刚承爵的冷面世子。
谢珩!我举着画冲进院子,你偷画我!
正在练剑的某人瞬间僵住,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解释一下我晃着画纸逼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别过脸:……不记得了。
嗯我戳他心口,那这孩子怎么来的
谢珩突然揽住我的腰,将人抱到石桌上,额头相抵:殿下确定要臣回忆
阳光透过杏花缝隙洒下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金光。我忽然想起前世最后一刻,他在血泊里说的那句——
你每次偷看,我都知道。
原来这场暗恋,从来都是双向奔赴。
谢珩。我抚上小腹,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他沉吟片刻:若是女儿,就叫谢擒玉。
我笑倒在他肩头:哪有姑娘叫这个的!
那就再生个儿子。他咬我耳朵,总有一个能用上。
杏花纷扬如雪,落了满身。
第十章
一世长安
谢擒玉三岁那年,谢珩成了摄政王。
朝臣们本以为这位杀神会把控朝纲,谁知他每日最头疼的,是怎么从御书房偷溜回府陪妻女。
王爷,南疆急报——
放着。谢珩头也不抬,朱笔在奏折上划出凌厉的批注。
侍从欲言又止:可陛下说……
说本王再不回去,长公主就要拆了王府谢珩冷笑,让他先把上次借走的金丝蜜枣还来。
窗外突然传来窸窣声。谢珩笔尖一顿,假装没看见窗棂外飘过的一角茜色裙摆。
退下吧。
侍从刚走,窗子就被推开。我撑着窗台跳进来,正好跌进他怀里。
王爷好大的官威。我勾着他脖颈笑。
谢珩顺势将我抱到书案上,奏折哗啦扫落一地:殿下擅闯议政重地,该当何罪
罚什么我扯开他腰带,肉偿
他眸色一暗,正要低头,房门突然被撞开——
父王!娘亲又偷我的糖……啊!
小团子捂住眼睛,指缝却张得老大。谢珩一把将我按进怀里,耳根通红:谢擒玉!进门不会敲门
父王自己说的,偷袭要趁其不备!小丫头理直气壮,娘亲教的!
我噗嗤笑出声,从袖中摸出糖塞给她:去买通青霜姑姑,别告诉外公。
成交!小团子蹦蹦跳跳走了,临了还贴心地带上门,父王继续!我帮你们望风!
谢珩扶额:这性子到底像谁……
我咬他喉结:你说呢
谢擒玉五岁生辰那日,谢珩送了她一柄小木剑。
我们谢家的女儿,文要能治国,武要能安邦。他半蹲着给女儿系剑穗,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小丫头眨巴着眼:那要怎么安邦呀
比如……谢珩想了想,若有人欺负你娘亲——
捅他腰子!小团子举起木剑,娘亲说那里最疼!
谢珩震惊地看向我。
我啃着苹果装无辜:看我干嘛你闺女自学成才。
夜里哄睡孩子后,谢珩将我抵在廊柱上兴师问罪:楚明玉,你教女儿什么乱七八糟的
实话嘛。我戳他胸口,当年你不就被我捅过
他气笑了,低头咬我耳朵:那殿下现在试试,捅别的地方
月华如水,照见一室春光。
永昌二十年的上元节,京城出了两桩奇事。
一是摄政王抱着小郡主在猜灯谜时,被个戴狐狸面具的女子当街亲了一口。二是万千天灯升起时,有人看见长公主被抵在钟楼栏杆上深吻。
谢珩!我气喘吁吁推开他,下面全是人……
他意犹未尽地舔唇:殿下当年追到军营时,可没这么害羞。
暮色渐沉,满城灯火次第亮起。谢擒玉在楼下挥舞着糖葫芦:父王!娘亲!快看我们的灯!
最大的那盏天灯冉冉升起,灯面上墨迹淋漓:
【谢珩此生,仅擒一玉】
我眼眶突然发热。前世血染宫门的惨烈,今生追夫火葬场的闹腾,都化作此刻掌心相贴的温度。
还跑吗我勾着他小指问。
谢珩将我和女儿一起搂进怀里:往哪跑命都给你了。
夜风拂过满城灯海,恍若十年前那个雪夜,少年将军在血泊里抚过我脸颊的温度。
这一世,我们终于没有错过。
(全文完)
【彩蛋·十年后】
御书房密档记载:
永昌三十年,摄政王请废世袭罔替之制。帝问其故,答曰:臣此生唯愿与妻女平安终老,权势富贵,皆不如她一笑。
窗边批注字迹娟狂:【准了。皇姐昨晚又偷朕的樱桃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