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墨白。梁凤台道:把这些年的军饷簿一并带来。我倒要瞧瞧,多少蠹虫能把羽林军的柱子啃成筛子。
是!墨白回答。
好个玉面将军。羽林郎将李成璧领着几人阔步走来,皮靴重重踏在积雪之上,发出咯吱咯吱声响。
这羽林军的操练章程,合该是我李成璧这马背滚出来的泥腿子来管着的。李成璧点语气毫不客气:将军贵为世子,何苦放着神都点琼浆玉液不饮,偏要来搓磨我们这些粗人
梁凤台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李成璧看清了这位新任大将军的面容——眉目如墨色山水般清贵,偏生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诮。
军中传言说梁家长子梁鹤台折在三年前的大战中,留下的不过是个披着兄长战袍的纨绔,怎配掌管御林军虎符
呵。梁凤台冷笑道:我管你是金成璧还是李成璧,方才说过,半刻钟未着甲,杖二十。
我......李成璧早就将自己当成了羽林军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哪受过这种气,冷声道:末将斗胆与世子比划比划,让我们见识见识您的真本事,也让兄弟们看看,到底谁操练羽林军更合适!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们公子比划林骁说着就要上前去,被梁凤台拦住。
巧了,我也想见识见识羽林军如今是个什么水平。梁凤台回答。
刀光乍破,李成璧的刀锋劈面而来,梁凤台终于动了。
玄色皂靴碾过青砖缝隙,剑鞘点地借力腾空,顺着刀背斜削而上,精钢摩擦迸出的火星子溅在李成璧惊愕的瞳孔里。
挣的一声,李成璧虎口发麻,却见对方剑势陡变,逼得他旋身格挡。
剑与鞘相击迸出火星,却见梁凤台突然撤力,剑走偏锋直指他心口。
李成璧踉跄后退三步,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在梁凤台收势时翻飞的衣袂间看到冰凉的剑鞘抵在喉间。
直至此刻,梁凤台的剑甚至都未曾出鞘。
你不杀了我李成璧问。
梁凤台收手:都是兄弟,没必要。
好个玉面将军!李成璧喘着粗气笑起来,立马跪在地上:末将今日总算见识到了什么是漠北狼兵!
四周屏息的羽林卫们这才敢吐出白雾。
好!不知哪个憋红脸的少年突然吼了声,霎时喝声如雷,震得戍楼积雪轰塌了一角。
各位,如今人人都说羽林是杂役,是阉党爪牙,诸位如此松懈,莫非一辈子都想为阉人洗马梁凤台说。
不愿!!吼声震落松针千雪。
那就让别人知道,羽林军不是杂役,不是爪牙,个个都是好儿郎,也不比北凉铁骑差!梁凤台字字如刀,直刺人心,高声问道:诸位,可有信心
有!!羽林卫们齐声回应,震天动地。
高处的太子赵景煦站在城楼上,远远望着校场上的梁凤台,喃喃道:这羽林军交到凤台手中,倒是找对了人。
回宫。赵景煦转身对身旁的随从挥了挥手。
随从躬身应道:是,殿下。
赵景煦最后看了一眼校场上的梁凤台,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
伽蓝寺外。
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一女子策马而来,乌黑的长发高高束成马尾随风轻扬。
她身着一袭暗红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柄长剑。如画般的眉目中却带着一股凌厉的英气,举手投足间皆是飒气。
女子勒马停在寺前,目光扫过站在门口的桃暖,问:小丫头,你家主人是姓花
桃暖答道:是。
女子闻言,微微颔首,又问:她可否方便出来
桃暖摇了摇头:小姐今日一早便被召进宫,尚未回来。
女子听罢一丝失望转瞬即逝,却并未多言。她轻扯缰绳,调转马头,回头看了一眼伽蓝寺的匾额:皇都么......倒也不远。
话音未落,她已策马扬鞭离去。
......
侍从带着花晚凝走过重重宫门,这条路她很熟悉,是往琼华宫。
她踏入琼华宫书房的刹那,烛台上的明光忽然一颤。
正要屈膝行礼,鼻尖忽而掠过一缕辛辣气息——沉水香里面混着些火药的味道。
臣女参见陛下,参见长公主殿下。花晚凝道。
平身罢。皇帝忽然轻笑,花晚凝抬眸时正撞见他拈起一枚赤铜弹丸把玩,随后将铜丸当啷落进珐琅匣中。
这味道可是吓着你了赵羽宸道。
怎么会,这火铳便是晚凝复原的。赵羽铮笑道。
花家落难前,花晚凝在她身边教养,一是因为花晚凝成了太子良娣,二是因为花晚凝有个别人不会的本事——复原过前朝神机司遗留的半成品火铳。
赵羽宸拿起那些火铳,问:这真是你复原的
是。花晚凝回答。
前些日子有邦国派使臣前来,特意展示他们的火铳,威力惊人。
这是赤裸裸地威胁大周,大周若不尽快改良出更具威力的火铳,恐怕在日后的交锋中难以抗衡。
正因如此,赵羽宸决定重启神机司。长公主得知后,便向皇帝举荐了花晚凝。
神机司从前是工造禁地,汇聚天下奇匠,每逢战事将起,帝王便会亲赐金符。
赵羽宸凝视着下方跪地的花晚凝,声音低沉道:花晚凝,朕已赦你无罪。他微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加重了语气:然若你能为朕造出射程百步的连珠铳,朕定当不吝赏赐,重重嘉奖于你。但,欺君之罪,后果如何,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臣女愿以性命作保。花晚凝重重叩首:只是请陛下允准,查阅工部历年火器造册。
赵羽宸忽然轻笑:到底是皇妹教出来的人,工部案牍库的钥匙,明日自会送到神机司。
赵羽铮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与陛下已商量过,从今日起,你便是神机司使,官居正三品。有了这重身份,往后行事诸多便利,在六部之间自由往来皆无障碍,即便是刑部,见了你也得礼让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