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桌就在窗边,银色机壳无声闪著光。她戴上手套,坐上转椅,打开主机。
开机画面亮起时,她的手指没停,从包包里掏出一支黑色随身碟插进b埠,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做这种事。
画面闪了两下后进入桌面,没有设密码,她眼神一闪,心跳微紧。
【他太自信了,或者,从没想过有人能进到这里。】
点开档案总管,开始在硬盘里搜寻关键字。
【jpg】【png】【p4】【ov】【avi】
她试了各种副档名,也查询了含她名字、学校缩写、甚至乱码的资料夹,但一页页翻下来,却……干净得不可思议。
d槽是干净的,桌面也几乎没有个人资料,最深层的隐藏资料夹里,有一些备份程式与压缩包,但不是影像档,她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位置。
然后,她在一个名为“syste32_helper”的资料夹底下,看起来像系统工具的路径,发现了一张图片。
只有一张。
档名是乱码,没有缩图预览,她鼠标悬停在图示上方,指尖微颤,然后双击。
画面弹出。
她看到自己,ktv醉倒之后那晚,她倒在沙发上的模样。
点开那张照片的瞬间,原本预期会是一种肮脏、凌乱、甚至不堪入目的东西,画面亮起的刹那,她却愣住了。
印入眼帘的不是狼狈脏乱或屈辱与痛苦,只是一张异常安静、异常唯美的画面。
她斜躺在ktv沙发上,眼睛紧闭,长发散落在肩颈之间,一缕垂落的发丝贴在她锁骨处,身上的浅色上衣被拉至胸口上方,柔软的胸型若隐若现,裸露的大腿轻微弯曲,腿心位置被角度巧妙遮住,整个构图像一幅安静的肖像画。
画面用的是低光感的摄影模式,背景昏暗柔糊,仅她的肌肤在灯光下泛著细微的光泽;看着根本不像色情偷拍,照片的构图近乎完美,像是他事后一帧帧回放,从录影中截下来、再调亮、再裁切、再反复微调,最后挑出来的“那一瞬间”。
这不是随手拍的淫照,这是他在那晚结束后,精心制作的专属纪念品,就像是某种恋物的艺术处理,这个被筛选过后的瞬间,画面安静到像纪念写真。
她的脑子一时之间空白,甚至不敢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那晚的真相。
那晚他侵犯她的时候,她是狼狈的,是挣扎的,是一身酒味和无助的脏。
可这张照片里的她,静得近乎圣洁,构图完美,光线柔和,角度精妙,像是哪里来的杂志封面,而不是犯罪现场。
搜寻整台硬盘的所有影像、剪辑、缩图快取……没有其他,翻遍暂存资料、聊天记录、压缩档——都没有。
只有这一张。
【这不对。】
【他明明拍过……怎么会只留这一张?】
【那些用来威胁我的照片呢?影片呢?怎么可能只有这张……】
她不知为什么,反而更害怕了,这一张照片的存在方式太诡异,它简直不像用来威胁的,反倒像是用来记住某一刻的。
她看着那张照片的存档名称与位置,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恶寒。
她不想再看了。
她开始翻查垃圾桶、暂存纪录、自动备份快取。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徐悦彤的心跳忽然加快,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他曾经用陌生账号传给她那么多张照片,那些角度更露骨,构图更粗暴,还有她那晚眼神失焦、腿被扳开的羞耻模样。
她记得每一张,因为每一张都曾让她恶心、崩溃、无法入眠。
然而翻遍整台电脑,再也没找到其他情欲内容,没有系列资料夹、没有偷拍合集、没有备份资料——整台电脑干净得诡异。
他没留脏乱羞辱的,没留她崩溃挣扎的那些,他只留下了这一张。
那一瞬间,她不敢想下去,她关掉图片,再度搜寻硬盘,搜寻所有关键词、目录、备份资料夹,系统仍旧回报:无其他影像结果;画面里唯一留下的,是那张精心挑选、经过构图、保存良好的“艺术照”。
【不对。那些照片,不可能没留。】
【他明明就是拿那些威胁我,把我踩在脚底下的人——】
她大口吸气,情绪像是在炸裂边缘徘徊,但查找照片的位子已经花了她太多时间,她决定先将早已准备好的特殊安装档安装进电脑里。
这方法,是她几年前学的,当时她交了一个学长,外表温柔,却会偷看她手机,讯息纪录一清不漏。她后来才知道那人劈腿,气得上网查了一堆教学,什么监控、什么破解、什么暗中录音——虽然最后没派上用场,但那套手法,她记下来了。
没想到今天会用在这种地方。
她点开随身碟里的安装档,画面一闪,系统开始无声运作。这套软件能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即时镜像显示操作画面
——开启任何档案、资料夹、甚至删除或下载资料
——控制键盘鼠标、安装程式、远端截图或启动录影
——同步所有浏览纪录与档案异动纪录
【只要他一开机,我就能看到他在做什么。】
【如果我想,我甚至能让他一打开档案就直接把备份送进我的信箱。】
最后确认一次设定远端连线测试正常,徐悦彤将所有操作痕迹清空,视窗一个个关闭,检查最近开启纪录并删除痕迹。
萤幕回到桌面,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拔出随身碟,检查系统设定是否还在背景运作。确定没问题后,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把笔电盖回原位,视线落在萤幕上的那张桌布——是纯黑色的空白背景,没有任何图片、也没有任何人。
【你藏得很好,江砚辰。】
【但我不会再让你继续藏下去。】
她把随身碟放进贴身口袋,深吸一口气,起身关上电脑。
那些照片……去哪了?也许他是藏在某个硬盘里?徐悦彤视线落在书桌边那排抽屉,她弯下腰,拉开其中一格。
——啪嗒。
里头是整整齐齐的一叠小物,像某种私人纪录用的收集箱,她第一眼就看到顶端压着的,是一张便利贴。
是她大一那年,随手撕纸条问同学借修正带时的便条,字迹是她的。
她愣了一下,翻开下一层,看见一张影印讲义,角落写着她的名字,再下一层,是一个剪贴本,里面贴著几张她被校刊社访问的剪报,甚至有几页已经泛黄发皱,却被压平保存。
她的手慢慢停下来,眉头紧紧皱起。
这不是偷拍,也不是衣物或贴身物件,而是一层层“跟她相关”却没有越界的东西。
她想骂一句变态,可这些东西……看起来竟有点像——纪念册,一种默默关注她、却不敢靠近她的人的习惯。
【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立刻阖上抽屉,像是关上什么不该被触碰的东西。
【这只是变态的收藏欲而已。】
她将注意力放在搜索其他的抽屉或柜子,却没发现刚刚她第一个打开的抽屉最底层,压在一叠泛黄纸张最下方,还有张静静躺着的素描纸。
素描画中铅笔线条干净俐落,细节精确,描绘一个女孩坐在课桌前,侧身略微前倾,低着头写字,头发轻轻垂落,神情安静,姿态熟悉得过分。
画的不是别人,是徐悦彤。
纸上描着她坐在课桌前的模样,角度略高,像是某个人长久以来静静看着她的位置。
那是江砚辰画的。
而此刻她仍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