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阳光透过行道树洒在街角，这一带不像市中心那么热闹，行人也不多，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青草气味。
江砚辰带她走进一条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巷子，转角处是间风格简约的甜品店——黑框玻璃门，干净的雾白墙面，没有显眼招牌，门口只挂着一行小字：
“预约制，低语者限定。”
她一愣。
这名字她见过。是某次滑社群时看到的甜点探店文介绍的店，她还曾转发，配字写“这家看起来超好吃，好想去”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是什么情况？只是碰巧吗？
江砚辰当然不会对她多解释，他拉开门，让她先进去。
店内气氛静谧，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桌距宽敞、声音被柔化得几乎听不见，像是特别为情绪敏感的人设计的空间，他们被带到靠窗的一席双人位，玻璃窗外是小花园，风轻轻吹动叶片。
坐下的那一瞬间，徐悦彤忽然感到一丝说不出的不对劲。
他没问她要点什么，店员就自动送来一杯焦糖桂花奶冻，和一份坚果红茶司康，那两样是她最想吃的组合，她不可能说给他听过，限动也早就消失在不知道多久前。
她低头看那盘奶冻的瞬间，心口忽然被什么戳了一下。
他怎么会知道？他是有在追踪我发文然后记下来吗？
挖著精致的奶冻甜点，她却心事重重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而江砚辰坐在对面一语不发的吃着自己的餐点，只偶尔抬眼看她，眼神不再是当初的阴郁，但也不算炙热，只是静静地像在看某种他早就收进眼底的风景。
徐悦彤忽然有点呼吸困难。
【我居然在跟江砚辰……出门吃甜点。】
【我以前……把他当狗一样在课堂上吆喝。】
【还当众嘲弄他，还让他在全系同学面前成为笑柄……】
她轻轻咬了一口司康，喉咙却像被堵住，她记得自己刚开始被他威胁时，是怎么咬牙切齿地恨他，怎么告诉自己只要找到裸照证据就要马上抽身逃开。
可现在，她却穿着好看的衣服，坐在漂亮的地方，手上还拿着他精准替她点好的甜点，整个下午江砚辰也没问她任何敏感的话，没触碰她的底线，甚至没提他们之间任何一点暧昧与控制的关系，这一刻，她真的分不清——她还是在演戏，还是已经开始被驯服。
从甜品店出来时，太阳已经往西斜去，光线落在地面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风很轻，空气里还残留着桂花糖浆的香气。
江砚辰没说要送她回家，只打开副驾，朝她点了点头；徐悦彤犹豫片刻，还是上了车。
回程路上，他没有开音乐，也没开窗，车内静得像独立的空间。
徐悦彤靠着窗，视线掠过街道、树影、人行道，看着那些陌生的、平凡的风景一路后退，却没一个能进她脑子里。
她在想刚刚那些事。
那间甜品店、那杯奶冻、那份司康，他说的话，他没说的话；还有他那种不像“加害者”的眼神。
她从没想过江砚辰会知道她喜欢什么——更没想过，他会这么准确地安排好一切，却一点都不炫耀。
【如果今天是普通的一场约会……那我，是不是其实可以不怕他？】
她的眼睛却一直忍不住看向他那只握著方向盘的手。
骨节分明，动作沉稳，甚至有点好看。
【他今天……没有碰我。】
【也没有命令我。】
【也许……他真的没到那么坏？】
荒唐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她的理智立刻告诉自己：不行！不能相信、不能放松。
她咬住唇角，把那些念头硬生生压下去，就在她快要从这段情绪里醒过来时——
江砚辰开口了：
“还有个地方，想让你看看。”
语气低低的，带着某种温和又柔软的期盼感。
徐悦彤愣了一下，转头看他，对上那双没有压迫的眼，他的脸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安静得像是——早就知道她会答应。
她明明该拒绝的。
但她听见自己轻声回答：“好。”
车子开上了山，一路蜿蜒，路灯渐渐稀疏，车窗外只剩下零星的光点与树影交错，像被城市慢慢推开，推进什么不知名的远方。
江砚辰没有说地点，只说：
“今天天气不错，应该可以看到不错的景。”
车子行使在山区道路，路愈来愈窄、愈来愈没人，甚至有几处还是碎石和枯枝铺成的简易路，徐悦彤有点不安，她偷偷往车门摸了下把手，却什么都没动，只把那个念头压下去。
她回头看他，他侧着脸，表情冷静，呼吸均匀，像平时一样，但又比平时更安静，更像是有什么藏在胸口。
开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在一段满是落叶的宽平山径上慢下速度。
轮胎碾过地面，发出窸窣声响，前方的树木忽然分开，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一整片高地摊展开来，没有遮蔽，视野笔直落进山下的夜色里。
城市就像被撒了一地的星光。
灯火从脚下蜿蜒而去，像一条条发光的河流流进黑夜深处，闪烁著黄橘与霓红的微光，车流像流动的光点，远处的高楼在夜雾中浮动，整个城市像是一幅巨大的画卷，在她眼前静静摊开。
徐悦彤猛地睁大眼，心跳像漏了一拍。
她从来没看过这么宽阔、这么安静、这么干净的夜景，不是照片里的滤镜感，不是观光平台上的人声鼎沸，而是……真的站在世界边缘，俯瞰万家灯火。
那一瞬间，她连呼吸都忘了。
江砚辰安静地握著方向盘，让她欣赏夜景。
车里的灯没开，整台车隐在黑暗里，只有山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与她胸口微乱的起伏。
她静静看着，城市的远，与他此刻的沉默，交织成一层厚厚的空气，包住了她所有原本还留着的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