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之陪着小鱼玩了半晌,回头却发现玉禾仍旧坐在长椅上,怔怔地望着远方,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微风吹过,她的发丝被轻轻拂起,衬得整个人都有些飘忽。
他给小鱼买了一块蛋糕,安抚着孩子,然后走到玉禾身边,微微俯身关切地问着:“怎么了?”
玉禾闻声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向小鱼,眼底那抹愁色瞬间被她压了下去,换上了一个勉力维持的笑:“没事,可能是早上没吃饭,有点低血糖。我吃了块巧克力,缓一会儿就好了。”
小鱼眨着眼睛,仿佛也察觉到了妈妈的不对劲,贴心地将手里的蛋糕递过去:“妈妈,这个也很好吃。”
玉禾愣了愣,轻轻咬了一口,然后抱起小鱼,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是很好吃。”
方景之站在一旁,目光沉静。他看得出来,玉禾心里有事,他没再追问,只是静静地陪着她们,直到小鱼玩累了,这才开车送她们回去。
等小鱼入睡后,方景之才在书房里和玉禾聊起来。
玉禾坐在沙发上,手指交叠在膝盖上,沉默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无奈:“我爸又去赌博了,现在连那边的房子也保不住了。我得回去一趟。”
在加拿大认识玉禾的时候,商正明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商人,奈何后来被一个舞女教唆着染上了赌瘾,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赔了生意上的所有本钱不说,还欠了一大堆债。
玉禾曾经生活优渥,但如今的处境却还不如一个普通刚毕业的大学生。
“你打算怎么办?”方景之问。
“还能怎么办,回去看看,能帮就帮,不行就……算了。”她低头笑了笑,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唯独那微颤的睫毛出卖了她的情绪。
方景之看着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沉默了一瞬,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你先拿着用。”
玉禾一怔,随即摇头,声音平静而坚定:“不能再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麻烦。”方景之无所谓地笑笑,“这里面没多少钱,你也知道,我就是个纨绔子弟,赚得没有花的多,我大哥可不会惯着我,按月发薪水。现在也就剩这点了,先救急,回头你再还我。”
她盯着那张银行卡,沉默了一会儿,终是伸手拿起,轻轻点了点头:“好,回头再还你。”
玉禾向工厂请了假,老板问及具体原因,她只是为难地说是家里有些私事要处理,老板见她不愿多提,便爽快准了假。
期间正好有一次团建·,周惠彦本不想露面,但是心里头不断想着玉禾,最后还是忍不住去了,结果并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他没有主动询问,但身边的人自有谈论:“哎,玉禾姐请假了,要不带着她家小女儿过来玩多好,她女儿长得真可爱,真想抱着狠狠亲一口。”
周惠彦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语气不显痕迹地问:“她怎么了?”
“家里有事吧。”同事们也不太清楚,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便转而说起别的话题。
回去的路上周惠彦终是忍不住,找来了鹿翎的电话,旁敲侧击地询问着,
“她去加拿大了,”鹿翎那边沉默了一瞬,才缓缓道,“她爸状况不太好,估计是回去处理和他有关的事。”
“什么事?”
电话那头又安静下来,良久,鹿翎轻声道:“她不愿意说,我没多问。”
周惠彦轻嗤了一声,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商正明这个名字让他本能地生出一丝厌意,他对这个男人只有恨。可对玉禾,又是另一种全然不同的滋味。
异国他乡,总让他想起来初遇时她在母亲那边遭遇的事情,心里头便七上八下。
等玉禾回到工厂后,他,哪怕她曾是他少年时的心头好,可如今,岁月已深,他们早已站在了不同的地方。
周惠彦嗤笑了一声,眼底浮起一丝戏谑:“很好玩儿不是吗?”他放下咖啡杯,眼神戏谑,带着点凉薄的意味:“从前趾高气昂的大小姐,如今为了点钱下嫁我这个穷小子,这场戏……多有意思。”
他的语气仿佛是在欣赏一场荒诞的讽刺剧,而她,正是那个可笑的主角。
玉禾的手指攥紧了杯沿,指节微微泛白。
周惠彦却没有再多看她一眼,结账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淡淡地说:“你最好快一点,我没有多少耐心一直等着。”他说完便走了,只留下玉禾一个人坐在原地发呆。
玉禾和方景之的婚姻是双方长辈安排的,也是一场协议婚姻。
那时候,她刚刚生下小鱼,商正明逼着她把孩子送进孤儿院,她死死护着,几近崩溃,最终妥协的条件是——她必须结婚。
商正明在生意场上左右衡量,最终选中了方家次子方景之。
方家在当时正与商正明有生意上的合作,而方景之的情况特殊——他是家族里最不受重视的一个,风评极差,是个典型的二世祖,挥霍成性,但凡有点背景的名媛贵女,都不愿意嫁给他。
更重要的是——他是gay。
这件事,只有他大哥知道。
玉禾不需要一个真正的丈夫,她需要的是一纸婚约,让她得以留下小鱼。而方景之也需要一场婚姻来遮掩自己的性取向,以免家里人继续逼迫他。
他们见了面,坦诚相告,对外是夫妻,对内则是相处融洽的朋友。
玉禾把自己现在的处境告诉了方景之。他听完,眉头一皱,语气里透着些许怒意:“他什么意思?逼迫你?走,我带你去讨个说法,没有这么欺负人的道理。”他向来护短,哪怕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可这些年,他们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谁也不愿意看到对方被欺辱。
可玉禾没有动,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指尖在膝盖上缓缓收紧,半晌,才低声开口:“若是……若是我也愿意呢?”她仰起脸笑得明媚,可眼尾那抹桃红胭脂分明晕开了水痕。
方景之一怔,错愕地看向她。想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沉默了。
情之一字,他自己也困在其中,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劝她清醒。
半晌,他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语气郑重:“玉禾,我会站在你这一边的。”他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她:“不管发生什么,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玉禾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点了点头,心里满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