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十九!”江玉有点惊讶,居然只比自己大两岁!她以为李牧也只是脸长得年轻,没想到真的这么小。
李牧也认真打量了江玉几眼,说:“我瞧着姑娘年纪似乎也并不大。
”“是啊,但不妨碍我觉得你小。
”她回答。
其实她没注意到李牧也身材的时候也觉得他就是没比自己大几岁,但那天给他擦洗,她真觉得他至少应该有二十三了。
话说为什么会有这个推断呢?她开始仔细回想那天。
是怎么个流程来着?先是脱了衣裳……不对!先是烧了水才对。
先是烧了水……然后脱了衣裳,然后给他擦洗……江玉快要回想起来了,她好像记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来着。
对!想起来了,她擦洗的时候是给他全脱光了的!她又往深处回想了一下,走神间渐渐透过面前李牧也的眼睛和当时浴桶里的他对视了。
江玉继续顺着记忆往回想。
李牧也灰头土脸的,到处青一块紫一块。
她那时光惦记着他身上那块玉佩,又困的要命,实在没心思往他身上多看,只以为他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给他埋在水里泡了泡就拉出来了。
他右肩上有五道整齐的疤痕,看着并不像是随便磕碰,倒是像被什么野兽抓的。
怎么就没观察仔细一点呢。
李牧也觉得这几天江玉经常会像这样用审视的目光看自己,他每次都会先移开视线,生怕被那眼神灼伤似的。
他怀疑自己落下了什么把柄,是不是自己昨天去打水打了这么久引起她的怀疑了?不过一般人生地不熟的,他去久一点应该也无可厚非,只是偏偏来了那么一头狼。
其实那狼早就跟了他一路了。
应该是从别处来的一头落单孤狼,看见他在溪边打水,就想抓了他填肚子。
李牧也觉得拖着条狼走回去难免会有些累,于是干脆控着步子与他兜圈,将它引到驿站再动手杀了吃。
应该解释一下吗?可是现在都第二天了。
她刚刚叫我保重身体,是嫌我经常生病太累赘了吗?李牧也觉得有些难受。
他撒了很多谎,本就对她有愧,现在又发了烧,恐怕真的很招人厌烦。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几日为什么总浑浑噩噩,还总是梦到那个雪夜,各种奇怪的片段交织在一起,在他的脑海里打架。
“你们俩在干啥呢。
”刘超啃着果子一屁股坐到了柜台上,扭着头来回打量着两人。
江玉故意不理他,低头在柜台下翻找着,抽出那张十年前的急递公文。
“十年前?”刘超显然也有点惊讶。
江玉点头。
说明这地方至少废弃了十年了。
她其实也早有预料,要不是李牧也提起,她根本不知道这鬼地方还有这么个驿站。
贡州本就不比江南其他两地繁华,这地方和山区接壤,交流不便且道路崎岖难行,被裁撤乃是意料之中。
但李牧也说的也没错,从长草和积灰程度来看,这地方三年前还有人在。
江玉想了一番,觉得自己思虑过重。
这地方荒废了多久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花盈衣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几人循声望去。
她提议要把二楼收拾一下看看能不能住人,众人纷纷同意。
二楼处处堆满了空置的博古架。
江玉捂着口鼻一连打开好几个房间,不是地上堆着山一样的架子,就是地板破了几个大洞,没有一处可以住人。
真要收拾出来又得花费个好几天。
一番折腾后,众人还是决定暂且睡在大堂里。
只是这附近没有吃食,狼也不可能天天都有。
人在吃得很香很饱的时候很难去设想下一顿,江玉觉得她早上说错话了,在这里根本撑不到两三天后。
刘超倒是没想这么多,自己个儿睡起了回笼觉。
李牧也坐在他旁边,一副蔫蔫的样子。
“你现在还很难受吗?”江玉问他。
啧,要是很难受的话都没法赶路。
李牧也摇摇头。
方才三人凑在一起讲话做事,完全把他孤立了,根本没注意到他自己走来走去弄水给自己降温的可怜行迹。
“真不难受吗?”不难受就跟我去镇上。
江玉并没有觉得良心不安,早点把事情弄清楚对谁都好。
人越多越引人注目,故而江玉只带了这么个发烧的伤员就往镇上去了。
李牧也虽然还发着烧,也能抵过三个刘超。
此行原计划是去镇子上弄点能存放的吃食,顺便瞧瞧提刑官那边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李牧也头晕晕乎乎的。
方才江玉几番阻拦自己,又是说路途遥远又是说山道崎岖,执意要自己去镇上。
当然不能就让她一个人去!他虽然没退烧,但还是有几分气力的。
三十里路,两人走到镇上时已经满头大汗。
李牧也的烧不知不觉就退了。
其实他此行也有目的,正好能顺便打探一下提刑官是不是雍王的人。
街上人来人往,李牧也紧紧贴在江玉身后,生怕和她走散了。
忽然有个妇人在身后叫住了他俩,江玉一回头,发现是那个卖枣糕的老板。
“诶!小相公。
”那老板并没有看见江玉,“今天也来给你娘子买零嘴吗?”许是李牧也长得过于出类拔萃,在人堆里一眼就能被认出来。
那人这么一嚷,她身后的几个人妇人都抬起了头打量李牧也。
老板凑到其中一人的耳朵边,轻声说:“快瞧瞧快瞧瞧,这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确实俊呐。
”那人嘿嘿笑,点点头表示认可。
江玉正好饿了,便干脆停下来想去买几块枣糕吃。
老板这才看到江玉,摆手缓解尴尬:“哎呀,你相公生的太高啦!你走在前头全被他给挡住了。
”江玉并不想解释,低头挑了起来:“这个,还有那个,各要三块。
”“一共十八文。
”老板娘还是满面春风,给她多包了两块。
“您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吗?”江玉将钱递过去,见她一直笑眯眯的,忍不住问。
老板似乎正等她这句话,说:“昨天那杀人犯被抓住啦!”江玉料到了,但就为了这么点事至于这么高兴吗?她正要走,却听见老板补充:“而且他还说,长洲县的舞弊窝点被捣啦!我儿子明年要上京赶考,到那时恐怕就没人作弊了,寒门学子有机会翻身咯!”江玉呆愣在原地,这话如同一个惊雷霹在她天灵盖上,将她从头到脚击了个粉碎。
她脸色苍白地点头,挤出一个笑容就拉着李牧也走了。
她埋进人群里,紧紧握着李牧也的手腕往前挤。
“江玉!”他停住不动了,低头看她。
江玉走了几下走不动,也站在原地,但还是没有把手放开。
她的肩膀逐渐开始发抖。
这几日正好碰上花朝节,行人多,又走的快,时不时将她撞个趔趄。
李牧也只能用另一只手将江玉捞回来,防止她被人潮冲走。
他正斟酌着该如何安慰,江玉却迅速抬袖擦干眼泪,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们,快抓紧去买些干粮。
一会儿还要上下打点,事情太多了。
”江玉继续往前走着,说完时仍听得出她语气多哽咽。
李牧也感觉嗓子眼有些堵,她只不过才十七岁。
两人一言不发,不断在各个商铺间穿梭着。
江玉带来装铜板的小钱袋子很快就瘪了下去,而李牧也身上挂着好几个包袱,里头塞满了干粮和在路上可能用得着的应急物品。
等买好第二日的船票,两人才匆匆往驿站赶。
到达时天色已完全暗了。
江玉精疲力尽地靠在柜台边,眼神空洞地看着李牧也给另外两人解释情况。
她脑海里什么都装不下,所有东西都被她抛空了。
花盈衣只是听了个大概,就走到江玉的旁边和她一起坐了下来。
江玉再也忍不住了,扑在花盈衣的怀里流下一串串的泪。
刘超什么话都没说,好像很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李牧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一趟趟跑上跑下抱了一堆木头,在大堂中间又把那堆火升了起来。
几人默契地轮流守夜,晨雾最浓的时候,李牧也把三人叫醒了。
贡州真的像一个岛。
江玉站在甲板上,看着越来越远的贡州,这么想着。
为了不暴露行踪,她花大钱买了私船的船票。
船主是一位很好说话的六品文官夫人,长期和花盈衣的染布坊有合作。
她听说这家人要去长洲县,去府上报了花盈衣的大名,他们很爽快地就应下了。
最难的是刘超,虽然海捕文书画的是他乔装后的样子,但未免万一,他几乎把头上所有的毛发都剃光了才上了船。
花盈衣为了做人情,只能跟着他们三个一起。
官夫人和花盈衣在客舱里讲话,江玉心烦意乱,只能独自一人出了客舱。
“江姑娘,好巧。
”江玉循声望去,竟然是梁庭桉。
她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不说话,弯了嘴角笑眯眯看着她。
“你是这家的公子吗?”江玉想起来这家人刚好也姓梁,“可是…”没等她说完,梁庭桉打断:“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