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烟迷踪

    晨露顺着医祖庙的琉璃瓦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八卦纹样。林阳握着药碾的手顿了顿，三年生的曼陀罗根在铜槽里渗出乳白浆液。王掌柜掀开蒸笼，白芷的月白旗袍在药雾中若隐若现，正往艾绒里裹着龙涎香。

    "昨儿个城隍庙的大火，"王掌柜用竹夹翻动药饼，"烧出了二十年前的旧案卷。"他努嘴示意墙角，灰鼠正蹲在烧焦的《青州府志》残页上，爪子按着"药王谷"三个朱砂批注。

    白芷腕间的银镯忽然轻颤，二十八宿光纹在蒸腾的药气中投下星图。林阳瞥见坤位对应的城隍庙方向，隐约浮着往生花的虚影。灰鼠突然窜上药柜，撞落个积灰的紫檀匣——里头竟是用犀角胶粘合的《子午流注针经》残卷。

    "这是"林阳展开泛黄的桑皮纸，针刺痕组成的星图竟与阵眼图钥匙的纹路互补，"王伯，这残卷从何得来？"

    老药师沾着药粉的手一抖："当年陈局长派人修缮药王谷废墟，在祭坛底下"他突然噤声，惊恐地望着门外。五辆黑色轿车碾过青石板路，车头插着的鎏金小旗绘着十二元辰图。

    穿藏青中山装的男人跨过门槛，袖口金线绣着蛇形纹："小林大夫，陈局长有请。"他递上的鎏金请帖沾着曼陀罗花粉，暗纹竟是药王谷的堪舆图。

    白芷的银针悄然没入对方曲池穴："阁下劳宫穴的朱砂毒，该换血竭膏了。"男人腕脉突跳，领口金纹褪色三寸。灰鼠突然炸毛，叼走请帖上嵌的翡翠纽扣——内里刻着微雕的青铜鼎纹。

    林阳指尖拂过残卷，忽然瞥见页脚蝇头小楷："谷雨三侯，戴胜降于桑。"今日恰是谷雨，檐下戴胜鸟的鸣叫混着远处救护车的呜咽。他心头微动，将蒸好的艾绒填入青铜薰球："劳烦带路。"

    陈府后花园的芍药丛泛着诡异金斑，林阳嗅到土腥气里混着腐骨草的味道。陈局长躺在藤榻上，锦被下的身躯缠记浸药纱布，渗出朱砂色的脓水。

    "听闻小友得了药王谷的阵眼图。"他枯爪扣住林阳腕骨，指甲缝里的丹砂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老夫愿以《雷公炮炙十七法》孤本相换。"

    白芷突然咳嗽，帕子上的血渍在石桌上洇出奎宿图案。林阳会意，三棱针引动残卷星纹："局长这疽疮，怕是用了五石更生散？"

    灰鼠窜上假山，惊起栖息的戴胜鸟。禽鸟振翅时抖落的尾羽，正插在《青囊书》记载的"五劳七伤"穴位上。陈局长突然抽搐，纱布崩裂处露出星纹疤痕——竟与白芷腰间的如出一辙！

    "快看池水！"王掌柜惊呼。锦鲤翻着肚白浮出水面，鱼鳃里钻出红线状的蛊虫。林阳怀中的青铜薰球突然自燃，药烟在空中凝成扁鹊金人，药杵点在陈局长膻中穴。

    地底传来闷响，假山石移开露出密室。二十八个青铜药臼环列四周，中央玉案供着的正是渡世方舟的微缩模型！灰鼠窜上案头，前爪拍击七下，模型舱门应声开启，飘出《黄帝内经》失传的"移精变气篇"。

    "原来如此"白芷抚过玉案裂纹，"当年药王谷用二十八星宿对应人l气穴，在此演练周天星辰阵。"

    密室突然震颤，药臼中升起袅袅青烟。林阳的砭石划过星图，激活《子午流注针经》的时辰要义。午时的日光穿透气窗，在地面投下完整的二十八宿图。陈局长突然狂笑，撕开锦被露出心口的黄金罗盘——指针正指向城隍庙方向！

    "星枢阵要成了！"他脖颈金纹暴涨，"主上赐的往生炉"话音未落，七窍突然涌出青铜色的脓血，在青砖上蚀出十二元辰图。

    白芷的银镯突然解l，二十八枚银针钉入罗盘方位。林阳福至心灵，将残卷按在模型舱壁的凹槽处。渡世方舟的虚影浮现半空，舰首夔龙纹与医祖庙的扁鹊像产生共鸣，整座密室开始缓缓下沉。

    "抓紧！"王掌柜抛出浸过雷公藤的药绳。众人攀着绳索上升时，瞥见密室底层竟埋着二十八个青铜棺椁。棺盖上的《难经》经文被朱砂篡改，缝隙中渗出往生花的腥甜。

    重返地面时，医祖庙方向传来钟鸣。灰鼠蹲在残破的匾额上，身形在夕阳中拉长成《山海经》绘制的药狌真容。它前爪捧着的药臼里，七叶灵芝正在月光下舒展新芽。

    白芷倚着古柏喘息，腕间银镯重聚时多了粒血色星辰："明日城隍庙旧书市，该会会真正的守阵人了。"

    林阳展开被丹砂染红的残卷，页眉浮现水印——竟是二十年前药王谷的接生婆画像。画像角落题着句偈语："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墨迹与陈府所得的阵眼图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