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桥甲板边缘,那枚在神经网络枯骨上“生长”出的暗紫渊瞳,其冰冷的涡流瞳孔高速旋转,凝练的监察光束穿透层层结构,如同无形的毒刺,死死钉在生态舱深处那不起眼的通风格栅上。格栅后方,惨绿幽光笼罩的地狱图景在监察视野中纤毫毕现:浑浊如泥沼的营养液中,无数灰白网纹覆盖的克隆体胚胎在疯狂撞击舱壁,菌丝从口鼻钻出摇曳,痛苦的嘶嚎与沉闷的撞击汇成死亡的鼓点。冰冷的意志扫过这片混乱,如同在记录一场实验数据。
墨九霄的目光扫过那枚新生的渊瞳,其内部那点源自监察核心的冰冷意志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舰体的神经末梢。他收回视线,不再迟疑。心神沉入舰桥控制中枢,透过那镶嵌着纯净棱镜的接口,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舵轮,狠狠压下!
不周山号残破的舰体猛地一震!尾部残存的推进器喷口,幽蓝色的尾焰瞬间暴涨、拉长,由幽蓝化为炽白!狂暴的推力撕扯着本就伤痕累累的舰体结构,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舰首对准那翻滚尘埃中如同巨兽咽喉的孔洞入口,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扎了进去!
舰体冲入孔洞的刹那,外界坟场崩塌的最后景象被瞬间切断。翻腾的混沌尘浪、燃烧着青铜魂火却畏惧秩序光晕的战争幽灵、以及外围大片大片熄灭的渊瞳阵列,如同被巨手抹去的画布,消失在视野之外。
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黑暗与粘稠的阻力。
通道内部并非真空,而是充斥着一种粘稠得如同液态沥青的暗紫色浓雾。浓雾翻滚着,带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了血腥与刺鼻消毒水气味的腐朽气息,正是高浓度机械瘟疫孢子沉淀万年形成的“瘴气”。不周山号舰首撞入这片浓雾,如同巨鲸闯入泥沼,速度骤然降低。浓雾附着在舰体能量屏障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幽蓝色的光晕迅速黯淡。
舰体剧烈震颤,仿佛随时可能被这粘稠的黑暗吞噬、凝固。控制台上,湮灭棱镜纯净的冷光稳定地流转,棱镜核心那点“无”之存在微微波动,一股无形的空间法则之力悄然扩散。舰首前方的粘稠浓雾,在接触到这股法则之力的瞬间,如同遇到无形的楔子,被强行向两侧排开、抚平,形成一条相对“稀薄”的通道。舰体得以在这粘稠的黑暗泥沼中,艰难而坚定地向前掘进。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粘稠的阻力中失去了意义。只有舰体金属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推进器炽白尾焰撕裂浓雾的嘶鸣、以及生态舱深处隐隐传来的撞击与嘶嚎,证明着这艘残舰仍在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舰首前方那粘稠如沥青的暗紫浓雾,其浓度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翻滚的雾气变得稀薄,颜色也从浓稠的暗紫逐渐转为深灰,最终化为稀薄的、带着灰白颗粒感的浊气。前方,一点极其微弱的光亮,如同遥远星辰,穿透了稀薄的浊气,映入舰桥布满裂痕的晶壁。
坟场的出口!
不周山号尾部推进器的炽白尾焰再次暴涨!残舰如同挣脱泥沼的困兽,猛地加速,狠狠撞碎了最后一片稀薄的灰白浊气!
嗡——
舰体猛地一轻!粘稠的阻力瞬间消失!视野豁然开朗!
外面并非熟悉的星海,而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死寂的虚空。没有星光,没有星云,只有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的黑暗背景。这片虚空如同巨大的墓穴,冰冷、空旷、死寂。只有身后,那翻滚着灰白浊气的孔洞出口,如同巨兽尚未闭合的伤口,证明着来路。
冲出坟场!
舰体在惯性作用下继续向前滑行,推进器尾焰由炽白缓缓恢复为幽蓝,如同疲惫巨兽沉重的喘息。舰桥内,灰白菌斑在神经网络枯骨上无声蔓延,腐朽的哑光在湮灭棱镜纯净冷光的映照下更显诡异。
然而,这短暂的死寂并未持续。
舰桥甲板边缘,那枚在神经网络枯骨上“生长”出的暗紫渊瞳,其高速旋转的涡流瞳孔,在舰体冲出孔洞、进入这片死寂虚空的瞬间,猛地亮起一道极其刺目、却又转瞬即逝的暗紫脉冲光!
这道脉冲光并非攻击,而是一种……信号。
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归墟之瞳核心监察灵韵的定位信号脉冲,无视了虚空的阻隔,如同投入黑暗湖面的石子,以超越光速的方式,向着某个预设的、深藏于无尽黑暗中的坐标,骤然发射出去!
脉冲光发射完毕,渊瞳表面的光芒迅速黯淡,旋转速度也降低至一个恒定的、如同休眠般的节奏。但那双冰冷的暗紫涡流瞳孔,却依旧恒定地亮着,如同永不闭合的监视之眼,牢牢镶嵌在舰体表面。
这枚渊瞳的存在本身,以及它刚刚发送的定位脉冲,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持续不断地向外辐射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恒定无比的灵韵波动。这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扩散至舰体每一个角落。
舰体深处,生态维生舱。
惨绿的应急幽光下,无数培养舱内灰白网纹覆盖的克隆体胚胎依旧在疯狂撞击、嘶嚎。浑浊的营养液中,灰白色的絮状物如同活物般蠕动。机械瘟疫的腐朽气息浓得化不开。
就在那枚渊瞳发出定位脉冲、其休眠监察波动扩散至生态舱区域的瞬间——
某个靠近通风口、剧烈震颤的培养舱内,一个被灰白菌丝彻底包裹、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克隆体胚胎,其疯狂撞击舱壁的动作猛地一滞!
并非停止,而是被一种更深层的、源自基因层面的悸动所取代。
在这个胚胎的脊柱深处,一段早已被写入其基因蓝图的、处于绝对沉寂休眠状态的异种基因序列,在那道恒定监察波动的特定频率刺激下,如同被输入了正确的激活密码,骤然……苏醒!
这段基因序列的结构并非人类已知的任何形式,其双螺旋的缠绕方式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锐角几何形态,碱基对闪烁着极其微弱的、与渊瞳同源的暗紫色冷光。
休眠的异星基因被激活的瞬间,并未立刻引发外形的剧烈畸变,而是如同最阴险的病毒,开始疯狂复制、转录!其携带的某种冰冷的、非人的意志片段,如同苏醒的种子,顺着神经束与能量脉络,悄然向着这个克隆体胚胎的大脑深处蔓延、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