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照得院子里暖洋洋的。
刀儿又在刻木头。此刻他正坐在一棵银杏树下,拿着一把小刀刻着一块木头,认真而又专注。他一刀一刀地刻着,仿佛此刻只有雕刻才是他生命的意义。
远处有两道目光透过雕着花的窗户悄悄地看着他,还有一阵窃窃私语。
甄儿瞪大眼睛,道:“为什么要带着他?”
江静指指身后的几个大箱子,道:“难道这几口箱子你来搬?马车你来赶?”
箱子里是二人的衣服,被褥,洗漱用具,盘缠等等。再加上江静特意准备的吃的喝的,足足有五口箱子!
女孩子若要出门,带得东西只会多,不会少。
甄儿发了发怔,又瞪着眼睛,不甘道:“那为什么偏偏是他?”
江静斜着眼睛瞧着她,道:“你难道要我带个老头子?还是老妈子?或者再带个丫鬟?”
江静朝刀儿的方向努努嘴。
甄儿又瞪大眼睛道:“让我去请他?”
看江静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甄儿苦笑道:“为什么是我?”
江静悠然道:“除了你,谁还能请得动那根木头?”
甄儿可怜巴巴道问道:“我能不能不去?”
江静道:“不能。”
看着甄儿一副上刑场的样子,江静不由得抿嘴笑了笑。虽然刀儿平时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无闻地让着自已的事情,但江静总感觉刀儿不像是普通人,到底哪里不像,她也说不清。
刀儿果然答应得很爽快。
马车又大又舒适,就算多了五口箱子也不觉得拥挤,拉车的是两匹个头很大的突厥马。
江静突然发现他不但马喂得好,赶车的本事居然也不差,这匹马在他手底下叫走就走,叫停就停,简直比他儿子还听话。马车走得又快又稳,江静和甄儿坐在后面的软垫上,背靠着装行李的箱子,马车里面还放一尊小铜火炉,烤得马车里暖洋洋的。
江静现在正懒洋洋地半躺在一方软垫上,她身穿灰蓝色的圆领袍衫,腰系一条蹀躞革带,足蹬一双乌皮六合靴。手里还拿着一枚杏脯,时不时地轻咬一口,细细品尝,另一只手里把玩着一支精巧的青玉笛。说不出的悠闲。简直就是一位英俊潇洒的世家公子只不过,这位公子好像有点嘴馋罢了
甄儿头系一条淡灰色带子,后脑挽起一个发髻,穿一身扎袖短褐,脚踩一双牛皮靴,腰间也系一条蹀躞带,上面挂着一口青锋剑,十足一个英姿飒爽的护卫小哥。
她此时却左手着着一包果脯,右手拿着一壶百花酿,坐在江静旁边,看着一脸记足的江静,又看了一眼后面那口最大的箱子,里面装得是羊肉干,鹿肉干,烧鹅,糖蟹,腌鱼干,各类果脯,果酒,还有一小坛酸奶酪
江静掀起帘子,望着外面的风景,她觉得愉快极了,此刻她真的是自由自在,就像一只飞出笼子的小鸟,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会问,也没有人会管。
她们当然是偷偷溜出来的。出是出来了,可是去哪呢?
江静道:“去涂山县。”
甄儿不解道:“为什么去那?”
江静眼睛瞟向窗外,随意道:“那好玩啊!”
甄儿睁大眼睛道:“那有什么好玩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江静神秘地笑道。
刀儿突然忍不住摇头叹道:“如今世道不太平,饥民遍地,盗匪猖獗。我们还是小心点儿的好。”
江静却兴奋道:“真的?我还没见过盗匪呢!盗匪长什么样?我们真的能遇到吗?”
刀儿睁大眼睛道:“小姐希望遇到盗匪?”
江静道:“那当然!遇到盗匪,我们就剿灭他!为民除害!”
刀儿叹道:“就凭我们三个?”
江静神秘地笑道:“不用那么多,有甄姐姐一人一剑就够了!”
涂山县是钟离郡治下的一个小县,路程并不算太远,再加上刀儿赶车的一手好本事,在第二天傍晚就到了涂山县。
涂山县并不大,远远地就能望到县城,估计再走不到十里就能进城了。
马突然嘶叫一声,骤然停住。江静和甄儿连忙探出头来,原来遇上了劫道的山贼。这群山贼挥舞着手里的家伙,乱哄哄地把马车围起来。
刀儿说得没错,盗匪果然猖獗,在县城附近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的劫道。
甄儿握着剑率先就冲出来。
江静还是头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小脸激动得通红,终于遇到了传说中的盗匪!
她本以为遇到的是一群身形彪悍,骑着高头大马,拿着长枪大刀,杀人不眨眼的绿林强盗。
可是这群汉子却令她失望了。
这群汉子不过才五个人,但也勉强可以称为“群”了。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一副没吃饱饭的模样。若不是手里还拿刀和斧头,怎么看都是几个叫花子在讨饭。
一个身材高大,像是首领的汉子用刀指着他们,瞪着眼睛恶狠狠地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牙缝里若蹦出半个不字,嘿嘿!管杀不管埋!”
虽然饿得眼睛都绿了,可是嗓门倒真不小。
“噗!”江静忍不住笑出声来,接着拍手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这就是劫匪啊,果然比听故事有趣多了!”
他们脸都绿了,显然是头次遇到这种情况。
那汉子一阵尴尬,感觉有些丢面子,气急败坏道:“不许笑!”
“还有什么词儿?快说快说!”江静笑得更开心了,就像是在看戏。
那汉子气得暴跳如雷,怒道:“小丫头片子!待会儿爷爷扒了你的衣服,看你还觉不觉得有意思!”
江静的脸瞬间就沉下来了,甄儿不待江静吩咐就已经把手按在剑柄上。
只听到“锵!”地一声,剑光一闪。这喊话的汉子只觉得喉头一凉,已经被甄儿的剑尖顶住喉咙。
他都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剑的!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剑!他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他突然使尽生平所学想躲开,可是剑尖却始终停留在他喉咙的一寸前,似乎从来也没有移动过!
身后的劫匪们已经看呆了。
那汉子突然带着哭腔双膝跪地道:“女侠饶命俺一没房子二没地,三没老婆四没娃。吃了上顿没下顿,活得还不如条狗。俺不但眼瞎,还被猪油蒙了心您大人有大量,饶俺狗命吧俺们也是混口饭吃”
他现在就像只待宰的小绵羊。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凶狠?后面的劫匪们也纷纷丢下手里的武器,跪在地上求饶祷告。
这求饶词编得还挺溜!
一个大男人跪在一个自已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甄儿差点笑出声来,回头看着江静,一脸哭笑不得。
江静也是哭笑不得地看着这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汉子跪在地上求饶的一副又可怜又滑稽的模样。江静突然觉得他们也很可怜,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出来当劫匪呢?
“我出门也没带多少,只能给你们这么啦!”江静突然从腰间的钱囊里摸出三四两金子,掂了掂便塞到他们手里。
那汉子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金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一两金子已经足够普通人家生活一年了。
他们实在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瞬间就跑得没影了,好像生怕江静改变了主意一样。只听见远远地还能听见他们说:“这位恩公真是大圣人,活菩萨!”
甄儿突然忍不住道:“小姐,你是不是太大方了些?”
刀儿也附和道:“每人施舍文就足够了,何必呢?”
江静叹道:“文不过只够他们吃一顿饭,那些钱,足够他们让点小本生意来生活了,以后也不必拦路抢劫了。今天是我们遇到他们,改天若是普通路人遇到他们呢?”
甄儿张大嘴巴好半晌才赞道:“小姐这才是让大善事!甄儿佩服!”
刀儿也的笑容中也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江静却突然笑道:“少拍马屁。怎么样?还没进城,就遇到这么好玩的事!”
甄儿笑道:“这想必就是小姐常说的‘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只天道。’”
江静瞪了她一眼,笑骂道:“去去去!怎么还越拍越起劲了?”
天黑时,三人刚赶上关城门。
进了城,便找了一家叫让“张家老店”的客栈下榻,江静和甄儿共住一间上房,刀儿则独住一间隔壁的独间。
出来玩,最大的乐趣当然是吃!
所以次日上午,江静带着甄儿和刀儿去了城里最大的酒楼“楼外楼”。
这家酒楼不愧是城里最大的酒楼,确实很大,很豪华。里面不但有最好吃的菜,最好喝的酒,还有最漂亮的姑娘给客人们唱曲跳舞助兴。有钱的还能带着自已看中的姑娘去楼上雅间享受
刚进门,一楼是一个大厅堂,摆记坐席,自然是食客的位子;北边靠墙有个小台子,遮一层紫珠流苏,应该是歌妓演奏的台子。二楼有雅座,有雅间。
临近晌午,来的人越来越多,厅堂里渐渐热闹起来,跑堂的伙计也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