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城主忙于政务，便由元小姐带他们四处游玩，几个年龄相近的年轻人很快打成一片。
方问心注意到镇宁街的事逐渐收尾，预想中的打击报复也没有发生，元城主还是那么正派大气，搞得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了，错把元城主这个真君子当成了伪君子？
可惜他没有更多时间去深究真相，他们得继续旅途了。
临别前，元小姐送给周元一根精致的剑穗，惹得众师兄弟牙都快酸掉了——主要是林知蝉。
“大师兄，你对元姑娘怎么看？”路上，林知蝉忍不住问道。
方问心骑马走在旁边，装作不在意的看风景，其实耳朵已经“唰”地竖起来了，清楚的听见周元的回答：
“她就是我妹妹。”
方问心暗暗点头，表兄妹也是兄妹。
林知蝉却有不同的见解：“元夫人不是一直想招婿吗？我看城主他们都挺中意你的，再说，表兄妹亲上加亲很常见啊。”
这个可能听得方问心不由皱起了眉头，周元去元城做赘婿？那他炼心门怎么办？他爹养了周元这么多年，难道就这样拱手相送？白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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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什么呢你？”
听到周元的回答，方问心眉头微微舒展，在心里小声附和：就是，林知蝉胡说什么呢，周元肯定是要留在炼心门报答他爹养育之恩的，给他爹报答完再给他报，想走？哼。
不过下一秒他又纠结起来，要是周元真去做了元城赘婿，那他在门派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掌门之位唾手可得，也不会有人在门派里挑战他的权威。
啧，这么一想，周元去当赘婿，似乎也不赖。
“我胡说？那她为什么独独送师兄你剑穗啊。”林知蝉说着，看了看师兄背负黑剑的剑柄，其上挂着的白色剑穗随着马儿的颠簸，末端的流苏一颤一颤地摇摆，莫名有股窈窕之意。
方问心的视线无意间瞟过那剑穗，莫名觉得碍眼，腹诽道：花里胡哨的，只会妨碍用剑。
听出林知蝉话语中的酸意，周元戏谑道：“照你这个表现，就算追忆之后想跟你在一起，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同意。”
“啊？别呀，大师兄、不是，哥！你看我怎么样？我跟元姑娘有戏吗？”
几人笑闹间走到黑夜，正好遇到一间驿站，便停下来投宿。
平日里荒凉的驿站今日却尤其热闹，几个身穿官服的人守在驿站门口，听到马蹄声立刻将视线投向他们：“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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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勒停马匹表明来意：“在下与几位师弟想在此投宿。”
“驿站已经住满了，另寻他处吧。”官兵态度强硬，一双眼紧紧盯着他们，那架势，若是他们再多说几句，恐怕要上前来驱赶了。
几人虽不满他们防贼似的态度，但也没必要跟朝廷的人起冲突，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反正野地也不是没睡过，当即便从驿站前走过，寻找今营扎寨之地。
这附近山高路险，天色又暗，他们花了不少功夫才在上风处找到一处不错的营地，在这里还能看到山下的驿站。
吃完干粮，留下守夜的方问心，其他几人便睡去了。
夜色沉沉，闭目盘膝而坐的方问心似乎听到了什么，他猛地睁开眼，只见不远处的夜空被一片火光照得红彤彤一片。
他定睛一看，着火的赫然是山下的驿站。
怎么会？
方问心惊疑不定间，余光里林间一道黑影闪过，正要起身查看时，身后一道疾风袭来，他陡然一惊，本能就地翻滚险险避开，顺便一脚扫起旁边的余热未消的火堆，柴火和土灰漫天飞起，替他争取了些许时间。
“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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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他才开口，周元已经提剑出来替他挡了身后的暗器。
听到动静，其他几人立刻从睡梦中惊醒，起身加入战局。
这些人招式诡谲，仿佛埋伏在黑暗里的毒蛇，悄无声息的吐信，难以捉摸。
缠斗了一会儿，方问心几人逐渐站了上风，正当他们要一鼓作气将之彻底击败时，一把熟悉的大刀斩下，程舟背后鲜血飞溅，连一声闷哼都不曾发出，睁着眼睛倒下了。
“程舟！”周元一转头正好看见这一幕，目眦欲裂，一剑砍杀了他的对手，转身那持刀人袭去。
“嗡！”刀剑相接，争鸣不断，那持刀人被周元的巨力推得往后退了几寸，哑声赞道：“好剑。”
周元守在程舟身前，此时正好方问心也解决掉了身前的黑衣人，赶到他们身边，蹲下摸了摸程舟的脉搏，随后伸手合上了程舟无神的双目。
林知蝉不敢置信：“程舟！”
敌人抓住他的破绽，猛然进攻，还好丁卯替他挡了一下。
周元一面警惕眼前熟悉的鬼面具，一面注意到方问心的动作，瞬间眼睛红如罗刹，咬紧了后牙提剑朝鬼面具冲去：“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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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剑用了周元十成的功力，在鬼面具眼里犹如斩天巨剑轰然砸下，他目光一凝，双手举刀横挡，勉力接下一剑，却被斩得连退数十步，竟在这样的下风中还桀桀怪笑出声：“真是师兄弟情深啊。”
面对不断逼近的周元，那鬼面具不退反进，横扫一刀，挑衅道：“这几个师弟，你能护住几个？”
周元眼前一时是下山前自己对师父“定护得师弟们平安归来”的保证，一时是程舟死不瞑目的画面，悔恨交加，出剑越发狠厉。
鬼面具勉力招架，身上挂了几处彩，血液和黑袍混在一处，却兴奋得笑弯了眼，说出口的话越发过分。
“若不是你如此激动，我还以为刚才砍得是只小鸡仔呢。”
“杀起来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两人且打且退，逐渐远离了战局中心，待方问心脱身时，他们已经打到一处山崖上。
方问心敛息靠近，趁机往那鬼面具背后一刺，他却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挡住偷袭，讽道：“自诩名门正派之辈原来也会偷袭？”
方问心才不理他，与周元并肩而立，两人根本不需要有什么眼神交流，同时举起了长剑。
“铮！”的一声，一黑一白两剑交错相鸣，剑影如雨，如真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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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虽是第一次共同对敌，却如同演练过千万遍般默契。
那鬼面具终是不敌，被周元一剑刺穿腰腹，方问心还要再给他要害之处再补一剑，却被那鬼面具一把抓住剑刃，猛地拉向他，充满血腥味的吐息喷洒在他耳边：“你，咳！错了……”
才刚失去一个师弟的周元生怕方问心也出事，连忙一剑打开他，那鬼面具无力再抵抗，坠入无底山崖，被攀扯的方问心一时不察，失去重心，也朝山崖跌去。
“问心——”
冷风贯穿了方问心的身体，他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他看了看身下的万丈深渊，生死之间时间的流速都变得缓慢。耳畔听到周元的惊呼，他下意识朝对方望去，对上那人惊怒如火的双目和朝自己伸来的，遥远的，触不到的指尖。
在求生的本能下，方问心左手下意识抽出腰间的长鞭，朝周元一甩。
他知道，周元一定会拉住他。
周元果然不负他所望，抓住了他的鞭子，两只脚被他下坠的趋势带得连往前冲了几步才停下，可脚下的土地却震了震，碎石簌簌往山崖下掉。
此时正好丁卯和林知蝉赶来，见状就要冲过来帮忙，却被周元呵止：“别过来！”
话音刚落，周元所站的那块边沿便碎了，他最后借势一点足交，朝正在下落的方问心扑去，紧紧将人护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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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林知蝉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同坠落下去。
高速坠落的失重感中，方问心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未履行同娘亲的约定就要死了？
周元似是知道他的害怕，抱紧了他，温声安慰：“阿心，别怕，师兄跟你一起。”
谁要跟你一起死？！
刚才明明有机会跑掉，为什么要一起跳下来？疯子！
爹爹若是死了两个儿子……该多伤心……
方问心将头埋进师兄宽厚的怀中，耳边有力的心跳逐渐盖过了不断呼啸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