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业的橙子熬到两点，今晚的急诊室风平浪静，李星辰逐个检查了她选的拍摄点，和标注的打光角度，没有太大问题，就催她回去休息。
橙子带走了三脚架和笨重的器械，只给他留了一台小型手持摄像机，方便他找找拍摄角度和灵感。
就在李星辰跟一个刚处理完急性肠胃炎的病人的急诊室医生学习海姆立克急救法时，一阵紧急的警报声划拨宁静的深夜。
“没事儿，这就是我们的日常。”
看李星辰紧张起来，医生还轻松地安慰他。分诊台的护士也有条不紊地协调正在就诊的病患及家属，疏散急救通道。
李星辰识趣地收了设备，只留下挂在胸前的gopro摄像头。
喧闹声和哭喊声在几秒后袭来，两台急救推车一前一后进入了他的视线。从肉眼可见的大面积血迹就能看出，床上的两人伤势很严重。
推车后面跟着的是伤者的家属，恐慌和绝望的哭声让整个急诊室都陷入了混乱。
刚才的大夫已经冲了上去，协助一旁的护士推送除颤器，病床上的急救医生正在做心肺复苏。
第二辆车的轮子似乎有些松动，李星辰下意识冲上去，接住了差点从床上掉下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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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t和血袋准备好了么？”
“马上联系外科值班的医生，需要手术。”
李星辰默默退到分诊台旁边的角落，手上温热的触感，还有浓烈的血腥味，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那还是个学生，穿着校服，李星辰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刚才帮忙的时候他感觉不到那个孩子的呼吸。
接到急诊室电话的时候，孟繁刚提交了一篇论文。最近熬夜熬得有点凶，电话里的情况听起来很紧急。
下楼的时候碰到了肝胆外科的彭岚，见到他有些惊讶：“孟主任，今天你值班？”
拒绝了彭岚的追求后，两人有挺长时间没见。工作上的交集不算多却无法避免，孟繁不会因为私人情感影响工作。
“有一点其他的事。”
彭岚的临床技术在院里数一数二，就是科研方面差点，导致职称升的慢。孟繁为她感到可惜，可政策方面的事不是一两个人说了算的。
“看来又是大活，连你都叫上了。”彭岚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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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繁真不喜欢这样的“大活”，跟着她快步出了电梯。
急症室值班的医生见他俩出来，忙走过来说明情况：“两个伤者，一位是成年人，alpha男，肺部有损伤，肋骨骨折，有内出血症状，一条腿沿小腿骨折，有挤压伤，骨科的李主任已经赶过来了；另一位是未成年人，alpha男，出事的时候在副驾驶的位置，伤的有点重，两个人都已经插管了……”
“和家属沟通过了么？”孟繁问。
“家属应该是孩子的母亲，情绪不太稳定，刚才我们已经说明了情况，就是……”
孟繁顺着医生的目光看过去，女人泪流满面地瘫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抢救室，而跟她同行的两个男人正架着一个垂头丧气的alpha，看起来是肇事司机，也受了点皮外伤。
“开台吧，我负责孩子，”彭岚看了看孟繁，“孟主任……”
孟繁拦住她：“你去看看大人的情况，孩子交给我。”
他转头对急诊室医生说：“先做术前准备，等我两分钟。”
眼前的画面仿佛停滞了，李星辰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暂时没有人顾得上他，手上的血渐渐冷下来，似乎已经凝固了。
直到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小辰，小辰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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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随着面前摆动的手晃了晃，终于聚焦在面前的人脸上。
孟繁简单拍打了一遍李星辰的全身，确认他并没有受伤，只是衣服上一大摊血液留下的暗色痕迹和满手暗红的血渍，视觉上有些惊悚。
“孟繁？”李星辰颤抖着吐出两个字。
“嗯，”看他反应过来，孟繁长舒一口气，取下胸牌，摸了摸他的脸，摸到一手冷汗，“我要去做手术，你去我的办公室，好不好？”
他说得很急，又重复了两遍，生怕李星辰没听见：“六楼心脑血管外科，通道走到头，650号房间。”
“好。”李星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看着孟繁急匆匆的背影消失在手术室的入口，才拉过旁边的垃圾桶，剧烈地呕吐出来。
李星辰先去洗手间洗了手，幸好今天肖宇飞的团队过来送物料，给他们带了几件亚晟的文化衫。他把染血的t恤脱了，顺手扔到医疗废物的垃圾桶里。
他看了看时间，居然只过了不到二十分钟。凌晨两点半，这个大多数人熟睡的时间，医院这个地方却灯火通明。
孟繁的办公室他来过，上了电梯才终于清醒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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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开办公室的门，是孟繁身上特有的檀香气息。
办公室的布置还是老样子，书桌上满满都是文件和大部头的书册，一旁的书架上是一摞摞的档案盒。
一张简陋的单人床，被子是摊开的，枕头边放了两个小玩偶，是李星辰有一次去西南地区拍摄买的，印染的布料缝制的两只小兔子。
窗台上还有一排多肉植物，估计是从父母家拿来的。旁边的衣架上挂了好几件衣服，基本都是衬衫。
李星辰在书桌前坐下，电脑的屏幕亮着，是系统自带的屏保动画，靠墙的一边有个相框被挤倒了，他顺手拿起来想给它摆好，却看到了自己的脸。
像素挺低的，背景全糊了，应该是用手机拍的。李星辰蹲在地上，抱着一个不锈钢的小锅，全无形象地吃着煮成一锅粥的面条。
哪怕过去了那么久，李星辰还是记得照片拍摄的时间和地点。
毕业前有一段短暂的空闲时间，他主动给孟繁打电话：“孟医生，周末有空么？”
“有什么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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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露营好不好？”
孟繁迟疑了一下，问他：“去哪里？多久？”
哪怕做过好几次了，两人还是这样陌生的感觉。李星辰没有主动追求过什么人，更何况是孟繁这样，无论怎么想也不会跟他有联系的人。
“附近的山里，住一晚，周日就回来，不会耽误你上班的。”
说不清的心慌，毛毛在他脚下来回转圈，似乎比他还急迫地想得到答案。
“我没有露营过，”孟繁听起来像是要拒绝，“需要准备什么么？”
“不用，不用，”李星辰窃喜道，“你人来就行，东西我都有，那就这么定了，周六一早我去你家接你。”
“哦。”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星辰飞快地挂了电话，生怕下一秒孟繁就会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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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扎营，烧水煮咖啡，李星辰一气呵成，从没这么顺利过。或许是活都被一人干了，孟繁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来做饭？”
“啊？”李星辰把咖啡递给他，和他并排坐下，“也行。”
煮泡面，无论如何也不会出问题吧。
孟繁第一次在他面前穿休闲装，李星辰夸道：“孟医生穿这样挺帅，显年轻。”
他本想说不需要一直盯着水烧开。
孟繁喝了一口咖啡，问他：“你谈过恋爱么？”
“当然，”李星辰的小心脏突突直跳，“我都这么大了，还是说孟医生你没谈过啊？不可能吧……”
闹不清孟繁是要表白还是告诉他，自己已经有对象了。
李星辰有点慌，远处的毛毛没心没肺地在草地上撒欢，滚来滚去也不嫌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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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揪着地上的草玩，又听孟繁笑了，说：“你才多大啊。”
“不过，我是不是已经老了？”
李星辰抖着手，把草根抖干净，摆着手：“不老不老，年轻力壮，这个我深有体会。”
他后悔刚才说人穿得显年轻，更后悔把煮面的任务交给了孟繁。
“要不重新再煮一份吧？”孟繁有些懊恼，毛毛凑过来，眼睛亮闪闪的，对锅里的东西特别感兴趣。
李星辰却拿了筷子和勺，破碎了毛毛的美梦，连锅接过来，说：“那多浪费，再说我喜欢吃软饭。”
他无声地笑起来，然后把相框按原样扣着放回去。
在这里等着不踏实，李星辰想了想，还是决定回急诊室。他必须适应这些，否则像刚才那种情况，出现应激症状，在实际拍摄的过程中不但会影响整个团队的工作，还可能给本就繁忙的医护人员增加负担。
不过，一直等到天亮，也没见到孟繁。车祸患者的家属和肇事司机都被后面赶来的警察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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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诊台的护士换班了，夜班的大夫也陆续下了班，李星辰不好四处打听孟繁在哪儿，等到快十点，橙子过来接班才准备去办公室找他。
新的一天，医院又涌入一批患者。李星辰穿过人流，又上了六楼。
孟繁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他好像也是刚回来，刷手服还没换，李星辰敲了敲门。
“门卡。”他走进去，把孟繁的吊牌放在桌上，“那个孩子，还好么？”
孟繁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熬了一整宿的疲惫感任谁都能看出来。
“在icu，还没有过危险期。”孟繁说。
不该继续说什么了，李星辰只想让他好好休息。
“小辰，”孟繁搓了搓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这个项目，你可不可以不要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