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ai文半信半疑:“曲寒星?他与玲玲姑娘无冤无仇,为何要痛下杀手?”
施清秀将曲寒星的来历告知尹ai文,尹ai文大惊:“你确定他是从龙门镖局来的?”
“是啊,怎么了?”施清秀疲惫地问。
“绝无可能!”
尹ai文反应十分激烈:“当年,因着天山雪莲一事,我对龙门镖局被灭门一事,始终耿耿于怀,私下查过一番。”
他斩钉截铁地说:"现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龙门镖局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曲寒星的人。”
施清秀心存侥幸:“也许,他那时不叫这个名字也说不准,我听说,江湖人常有化名的。”
尹ai文摇头:“龙门镖局的每一具尸t,我都对得上号,没有生还者。那个偷莲贼十分歹毒,镖局七十二口人,他尽数杀之,连家养的狗都不曾放过。”
“再者,曲寒星当年若是赶回镖局,绝不可能从对方手中逃脱,更别提只是受一点轻伤。”
施清秀面无血se,“……原来,他连来历也是骗我的。”
她不敢去想,曲寒星究竟还骗了她多少事情。
她忽然想起玲玲对曲寒星的控诉,穆弄玉对她的劝诫。
可惜,那时候,她全然不往心里去。
施清秀苦笑,将小丘陵一事告知尹ai文。
她很肯定地说:“我当初就很疑惑,玲玲从来不是个会冤枉人的x子,可却紧咬寒星不放,认定寒星就是杀害小丘陵的凶手,现在看来,玲玲绝没有骗我,小丘陵果真是寒星所杀的。”
尹ai文大惊失se,“若是说,他能够杀了猫,却伪造出猫咪误伤身亡的迹象,叫仵作都看不出丝毫破绽……”
电石火光之际,他忽而一想:“那个偷莲贼杀人手法亦是十分jg妙,张大镖头尸骨与血r0u分离,筋骨却分毫不损,唯独x前一道斜长刀疤,中间的肋软骨被刀锋割裂了半寸,这明显就是寻仇报复,才会刻意为之。”
施清秀一顿,“……当年,我救治寒星的时候,他x前也有一道这样的伤疤,与你形容张大镖头的,相差无几。”
尹ai文呼x1急促起来,拍桌而起,在房内不停来回踱步。
他又激动又愤怒。
激动的是,他终于替弄玉找到了害她丧命的偷莲贼,愤怒的是,他居然眼睁睁看着仇人在跟前晃悠了好几年,而浑然不知。
“我要去将曲寒星抓起来,论罪惩治,为弄玉报仇!”
b起尹ai文,施清秀反应反倒平静许多,平静得十分诡异,像一滩si水:“大人有罪证吗?”
尹ai文脚步顿住,神情一僵。
“单凭你我几句推断,又能如何?”
“可,”尹ai文挣扎着,气道:“一切都能和他对得上号,他绝对就是偷走天山雪莲的那个人!是他害si了我的弄玉,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夫人呢?”他狐疑,盯视施清秀,压着火气质问:“莫不是要包庇他?”
施清秀微微一哂,“大人说笑了,妾身只是希望,大人能用更温和的方法惩治他罢了。”
“你打算怎么做?”
施清秀g唇一笑,两颗眼泪却蓦然从眼眶掉出来,砸在桌上,“大人有那种杀人于无形的慢x毒药吗?”
她一顿,解释:“我不想叫思秋难过,更不愿意让妞妞长大后,知道自己的父亲原来是这种虚伪又可怕的人。”
“大人愿意成全妾身这番苦心吗?”
此番处理办法,叫曲寒星si在心ai之人的手上,尹ai文很满意:“我会替你找来。”
施清秀撑着桌子站起来,朝他行了一礼,"如此,妾身就多谢大人了。"
她望了一眼窗外的橙se夕yan:“天se不早,我该回去了。”
不等对方回应,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尹ai文忽而问:“夫人可是恨我?”
若是没有今日这番会面,也许,曲寒星能够骗她一辈子。
施清秀背影单薄,却挺得很直,像风中松柏,自有傲骨,“与其被人蒙在美梦中一辈子,我更愿意直面残酷的真相。妾身对大人只有感激,没有仇恨。”
回了杜府,施清秀去找阿泉。
彼时,云溶溶正在校场给阿泉喂招,施清秀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当年那个瘦弱伶仃、需要阿泉保护的小姑娘,也已经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厨娘nv侠,在外,可以帮官府抓贼,在内,可以替她做很多好吃的美味佳肴。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施清秀都站到脚酸了,二人才发现她的到来。
云溶溶一喜,停下c练阿泉的动作,跑向施清秀,“夫人来了怎么不出声?白白在太yan底下站这么久,晒坏了吧?”
她掏出帕子,替施清秀擦汗。
施清秀心中苦涩,勉强扯开一个笑容,“我还没那么弱不禁风。”
阿泉也走过来,“夫人来找溶溶吗?”
他识趣地道:“那我先下去了。”
说完,他拿着擀面杖就要离开。
施清秀叫住他:“阿泉,你先别急着走,我有话要问你。”
阿泉丈二和尚0不着头脑,走回施清秀身边,“夫人请讲,我听着呢。”
云溶溶挽着施清秀手臂,轻轻踢了阿泉一脚:“笨蛋阿泉,我先扶夫人去亭子坐,咱们再说话,免得太yan晒坏了夫人。”
阿泉捂着脚,痛得“哎哟”直叫,脸上却是灿烂笑容:“溶溶好凶,简直就是一只母老虎!”
云溶溶又作势要踹他,阿泉扭着身子yu躲开,施清秀瞧着他们打闹,脸上是浅浅的微笑,却不达眼底。
“夫人,我们先去亭子。”
“不必了,”施清秀拦住云溶溶,“我们在这儿说说话,挺好的。”
她浑身发冷发僵,只有站在暖融融的太yan底下,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云溶溶只好依她。
施清秀盘问起阿泉有关余家号上的事情,她事无巨细地问,不论是关于杜秋霖,还是有关曲寒星。
阿泉觉得奇怪,早些年,施清秀因为难过于杜秋霖si去一事,关于余家号上的事情,分毫不过问。
曲寒星也叮嘱过他,莫要主动提及这些事,省得惹夫人伤心,所以,他半个字不曾对夫人吐露过。
今日,夫人却冷不丁跑来问他,他心中疑窦丛生,却还是一一答了,没有任何隐瞒。
“你是说,那艘余家号,是寒星找的,是吗?”
“是的,夫人。”
阿泉有点担心她因此迁怒曲寒星,替他说好话:“可是,我敢肯定,阿星绝对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那是一艘贼船?”
施清秀眼前发黑,强自撑住:“我当然知晓,寒星……”
她一顿,尽量稳住声线:“他怎么会是故意的呢?”
她这样说,阿泉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搀着施清秀手臂的云溶溶却发觉她的手微微发抖,似乎是生理x的、不可控的。
云溶溶生出担忧之情,施清秀蓦然ch0u出手,两只手相握着,又问起阿泉。
“那一夜,我是说,尹巡抚拿钱去赎人的那一晚,余家号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泉一听尹ai文,顿时流露出愤愤不平之se:“说起来就气人,尹巡抚丢下我们杜家的十七号人质,自个儿跑了!就这样,圣上怎么还给他升官!”
云溶溶瞪他一眼:“阿泉,不要胡乱议论圣上与尹巡抚!小心祸从口出。”
阿泉悻悻地0了0鼻子:“知道了,我不说他就是了。”
他又转而说起余家号上,杜家人是如何被海贼们欺负杀害,以及,李舜臣是如何带兵来营救他们的过程。
施清秀手攥到指甲发白,问:“你和寒星合力杀了那个老四后,寒星去了哪里?”
阿泉懵然,“我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我当时吓坏了,没顾得上留意阿星的动向。”
他猜测:“阿星肯定是急着去救其他人了吧!”
施清秀沉默一瞬,支开阿泉:“阿泉,你去沏壶茶过来,我与溶溶再说说话。”
阿泉不疑有他,点头说好。
云溶溶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紧张地问,“夫人要问我什么?”
施清秀面向她,“溶溶,你觉得那些海贼的实力如何?你师傅的武功又如何?两厢b较之下,谁更胜一筹?”
云溶溶心咯噔一下,惊慌不定地望向施清秀,蓦然,对上她黯淡灰败的眼眸。
她狼狈躲开她的视线,“这种事情,隔了太多年了,我、我b较不出来。”
“溶溶,你说实话。”
施清秀此时的姿态是平和的,可云溶溶却觉得压迫。
她痛苦地摇头,后退几步,啜泣起来:“夫人,你不要b问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施清秀b近她:“还是说,你在替你师傅隐瞒些什么?”
云溶溶脚软,站不住,跌坐在草地上。
从她跟着曲寒星练武的时候开始,她就一步步认识到最真实的曲寒星,尽管,那也只是冰山一角,却也足够叫她胆颤心寒。
随着她武功越发jg进,她就明白了,当初那些海贼们,根本不是曲寒星的对手,区区一根麻绳,更是不可能困得住曲寒星。
可是,她又能如何?
她隐约猜测到什么,可是,她不能说,她不敢说,因为,她不想陷师傅于不义,尽管大哥哥也曾对她施以援手。
施清秀蹲下身去,怜惜地将溶溶鬓边碎发别到耳朵后,声音轻的像风,却字字清晰,无孔不入地钻进云溶溶耳朵里。
“他明明有能力救所有人,可是,却眼睁睁看着你爹被癞老二一刀两断、你娘被张老三强|暴羞辱,最后被b到咬舌自尽,还有你……”
“可怜的孩子,”她捧住云溶溶苍白的脸颊,“你忘记身t的创伤拜谁所赐?”
“是张老三,是那些贼匪的错,”云溶溶嘶声:“与师傅无关。”
“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强者一定要救弱者于困境。”
尽管这么开解自己,可是,她的手却揪紧青草,连指甲缝里都沾满w垢。
“你若是当真释怀,这些年来,你就不会那么好义勇为、锄强扶弱了。”
施清秀伸出食指,点了点云溶溶心口:“溶溶,你心中意难平。”
“不要说了,”云溶溶逃避,求她,“夫人,我们现在的生活不好吗?继续糊涂下去不好吗?”
施清秀苦笑:“溶溶,你可以,我却不行。”
她起身,将云溶溶从地上拉起来,替她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温声叮嘱她:“今日之事,你莫要告诉寒星。”
云溶溶哽咽着道:“我知晓了。”
施清秀问:“会不会骗我?”
云溶溶抬眸看她一眼,又快速垂下眼皮,瓮声瓮气地道:“……不会。”
施清秀拿帕子给她擦g净手,淡淡道:“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