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偶尔的惊喜和玩乐外,生活大多还是由平平无奇的日常所构成的。
高高兴兴地过完生日,邱秋仍旧背着他的小书包,照常准点上下学。
然而平淡的日子过了没多久,突然又出了一桩意料之外的事情。那天他安安生生待在琴室里,和丁承一块儿练琴,突然有个同专业的同学跑进来说是有老师找他,邱秋没多想,跟着下了楼才发觉眼前熙熙攘攘全是人。
邱秋被无形的手不断往前推,直直站到最中央,面前是花束围成的爱心和一圈闪着火光的蜡烛。旁边站着一个有几分眼熟的红头发alpha,他捧着一束玫瑰花,深情款款地对邱秋唱起歌来。
身前身后都是人,邱秋没地方躲,耐着性子听到了尾。
“邱秋,”红发alpha唱完情歌,走上前开门见山道,“我喜欢你”。
“我听说在古传说时代,玫瑰花是爱情的象征,而九十九朵玫瑰象征着天长地久,所以我想把这束花送给你,希望我们也能在往后的道路上长长久久。”
邱秋闻言一愣,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当场出起了神。他突然想到自己送给赫斯特一束玫瑰那晚,alpha也攥着花枝问自己,知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含义。
那么赫斯特应当是知道这个深层含义的吧?他当时想要听到的,又是什么样的答案呢?
还没等邱秋思索出一个结果,红发alpha又接着说:“其实我之前听说了一些你家里发生的事情,知道你最近心情和状态可能不是很好,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帮助你的机会,让我们一起渡过这道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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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秋被他自以为是又不知所云的话震惊到,眼睛微微睁大了,却叫红发alpha误以为是感动,深情款款地伸出一只手:“邱秋。”
邱秋回过神:“啊,你好,请问你是?”
“莱顿·埃尔维斯,”红发alpha一直笑着的脸突然就有些僵,“我们之前一起上过课的。”
邱秋干巴巴的:“哦。”他想起来这人了,之前丁承特意提醒过他,他还没当回事,谁成想还真栽在这儿了。
莱顿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吗?”
邱秋想了想:“刚才那首歌大概四分半钟,你一共唱跑调了二十一次,上上乐器课也就算了,但你要是选了声乐演唱,可能会被崔老师折磨死。”
莱顿:“……”
就在这时,丁承挤开拥堵的人群钻进来:“谁折磨谁还不好说呢!有这样的学生,崔老师也得呕吧!”
旁边看热闹的基本以类似专业的同学为主,他们都知道崔老师有多专业又有多敬业,每年都会因为几个后进生气到一下课就去卫生间洗脸,于是迅速体会到了丁承的意思,哈哈大笑起来。
邱秋见场面欢腾,莱顿面色又很难看,好像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所以又同情般补上了一句:“当然,喜好也是选课的重要参考标准之一,如果你特别喜欢声乐演唱的话,也是可以选的,勤能补拙,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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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顿拿着花的手都因为气急而有点发抖:“你明明记得我选了乐器课!为什么故意装不认识我?之前我找你问问题,你还那样子对我笑,其实都只是虚伪地装模作样吗?”
邱秋挂着体面的微笑:“如果我知道好心帮助同学,也会被这样误会的话,我想我大概率是会选择冷眼旁观的。”
话一说完,他就拉住丁承的手腕,“我们琴才练到一半,时间很赶,就先走了。”
周围摩肩擦踵的人群登时分开一条小道,目送他们俩离开。
等两人走远了,大家还成群地咬耳朵。
“好酷哦,明明没说一个不字,却每个字都在说不!”
“哈哈哈你就别想了,至少得长成人邱秋那样,自己能力又强又优秀,才有这样被人表白的机会和飒气拒绝的底气吧?”
“可是刚刚莱顿说邱家……”
“嘘!你可闭嘴吧,那都是什么过时的消息了!我听说啊,邱元……就是那位啊,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这周就要出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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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真的假的?那莱顿刚刚还一副拉低身段的样子,是不是有点……”
“诶诶诶,你小点声儿,人正主还在这儿呢!”
“……”
悠悠众口、流言蜚语如同铺天盖地的夜色一般,争先恐后地钻进莱顿耳中。
年轻的alpha最爱面子,此时仍装作一副体面绅士的模样,蹲下身去吹那成排的蜡烛,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在澄黄烛光的映照下,他一张还算得上有几分英俊的脸竟是已经扭曲起来,好像传说里中了黑魔法而发生畸变的野蛮凶兽。
经历一遭奇葩事,邱秋和丁承当然没了练琴的心思,先前说的不过是托词,事实上两人直接找了个空无一人的教室坐下了。
丁承十分好奇,支着脑袋问:“你刚刚怎么想的啊?突然怼那么狠,蔫坏蔫坏的。”
在他的认知里,邱秋向来秉持着温和优雅的贵族修养,话基本都是不会说重的,更别提那么凶的怼人了。
邱秋轻哼一声:“谁让他要那么大张旗鼓来表白的?如果我胆子小一点,又被那么多人看着,是不是不想答应也得答应?我最讨厌这样自以为是的alpha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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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丁承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而且还说你家里怎么样,搞得好像自己做了多大让步,有多委屈一样,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真是没点b数!”
俩人一来一回吐槽了几句,就没再多说,毕竟只是个没数的alpha而已,不值得浪费他们太多情绪。
不过刚刚经历一遭大事,丁承还不能那么快找回正常的学习状态,书拿出来翻了两页也看不进去,于是又戳了戳邱秋的手臂:“诶,我给你讲个八卦吧!”
邱秋知道不管自己应不应,他都会往下说的,目光仍停留在面前的课本上,只把右手微微朝外一摊,示意他“说吧”。
“你还记得林奇学长吗?大我们一届那个oga。”
“谁?”
“……前年的乐理知识大赛第一名。”
邱秋思索两秒:“记得,有点印象。”
丁承扶了扶额:“对,就是他。他之前不是找了个很厉害的alpha吗?上下学都是帝都限量的顶级豪车接送,可风光了。虽然没人真正见过他的alpha,但之前都传是军部的高官权贵,这两天才爆出来,对方的确是个高官,可早就有老婆孩子了,根本就没打算和他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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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秋在听到“军部高官”几个字样后,目光就停留在书本的一行字上,没再动过。等丁承讲完了,他才顿了顿,问:“那他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不知道啊!”丁承义愤填膺,“林奇学长顶多也就是虚荣了一点,可他自己也很优秀啊,当时也是专业头几名来着,出了学校去从军、去乐团,都不失为好出路,他自己条件也不差,怎么也没必要跟一个结了婚没未来的老alpha吧?我听说连终身标记都做了呢!就是因为对方一直不肯结婚,学长觉得不对劲,后来才发现的,现在忍不了,就把事情曝光了。”
“哎,”丁承叹了口气,“本来也是蛮优秀的人,现在一辈子都毁了。”
邱秋捏着书页的手指泛出青白色,沉默许久,才干巴巴地说:“那个alpha真恶心……”
“就是!仗着人家oga年轻好骗就可着劲儿欺负呢!”
邱秋快把书页的角都搓烂了,好半晌,终于抬起头看向丁承,“如果,我是说如果……”
“一个alpha和一个oga做了终身标记,却没有结婚,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个oga不愿意,所以……”
“什么啊?”丁承非常惊讶,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怎么可能呢?一旦做完终身标记了,oga就再也离不开标记他的alpha,怎么可能会不愿意结婚啊?哪怕退一万步,就算有些极其特殊的情况,导致这个oga真的不愿意,可如果那个alpha稍微有点良心,真的是为oga着想的话,也该知道结了婚才能更好地保护和保障自己的oga吧?”
“终身标记却不结婚,没有任何其他可能,那绝对是个渣a!”丁承信誓旦旦下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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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秋闻言,脸色有点难看,唇一直抿着,连体面的表情都有些维持不住。
“邱秋,”丁承有点担心他,“你怎么了?”
“啊,”邱秋回过神来,挂上一个常用的假笑,“我没事。”
下午又上了两节课,期间邱秋一直心不在焉的,有一次上课被点到名都没能回答出问题。只是他平素都是个积极上进的好学生,一次失误而已,老师也不怪罪他,甚至还提醒他身体不舒服的话,一会儿就早点回家休息,邱秋也好好应下了。
可惜的是,丁承和他有两门选修课不一样,下午这两节正好错开,于是也没机会注意到他的反常。
晚间放学,邱秋背着书包,神思恍惚地往外走,远远就瞧见校门口人潮涌动,似乎都堵在了门口,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走进了一瞧,才发现大家都盯着校门口一辆深黑色的车。
那车子瞧着其实并不算特别显眼,和校门口一溜闪闪发光五颜六色的豪车比起来,甚至只能说一句平平无奇,可帝国军校的学生不乏家境好眼光高的,一下子就有人认出来,那可是军部研究阶段刚刚出成果的,全帝都仅此一辆的军用车,把一众豪贵出身的军校生都惊呆了,更别说身家普通的一般学生。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存着八卦的天性,大家堵在校门口,就是想等着看这车究竟是来接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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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秋见到这副场面,瞬间想到了午间丁承给自己讲的故事。他哂笑了一下,心想竟然又对上了一处细节,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落入同样的下场。
不论有没有这个故事,邱秋都不是喜欢当众显摆的性子,也不想把自己的私事大张旗鼓地抖落出来,于是只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绕过那辆车就往外走,谁知那低调奢华的军用车竟像是小鸡找妈妈一样,也慢腾腾地跟在邱秋屁股后头往前开。
开到邱秋身边时,车窗慢悠悠摇下来一截。
赫斯特的一双眼睛露出来,“上车。”
后头层层叠叠堆马仔一样,全是盯着他们的人,邱秋实在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无奈中只好上了车。
一上车就合了车窗开始发飙:“这里是学校,你搞那么显眼,故意的是不是?!”
赫斯特也沉着脸,“你不想我来接你,想要谁来接你?”
“往常是谁来接就谁来接啊!”邱秋几乎控制不住情绪,“就算谁都来不了,我也可以自己回去,用不着你!”
“是啊,愿意接你的人多了去了,当然用不到我,”赫斯特心底又苦又涩,一时也禁不住尖酸刻薄起来,“往远了说有个前未婚夫乔纳·林恩,往近了说,今天不是刚多了个新人吗?叫莱顿·埃尔维斯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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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监视我!甚至还监视到学校里来了!”
“是啊,不然怎么知道小少爷有那么多备胎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莱顿今天的表白我已经拒绝了,我也和你说了很多次了,我和乔纳没有关系!”
“乔纳乔纳的,你管林恩家那小子叫得可真亲热。”
邱秋被他气得失了涵养,指着他的鼻子说:“我最后说一遍!我不喜欢乔纳·林恩!”
赫斯特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在座椅上,整个人向前倾几乎要贴上邱秋的鼻梁:“你不喜欢他,那你喜欢我吗?”
这下邱秋不说话了,他一把抽回手,撇过头朝向另一侧,透过玻璃车窗看向外头沿途驶过的风景。他大概还是在生气的,胸口的起伏一刻不停,喘气声也很急切。
此时车子正好驶过一处野地,窗外是干涸枯裂的土床,蔓延出一条条难以弥合的创痕。
邱秋迷茫地往外看着,手指不自觉地扣着窗玻璃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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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斯特到底想做什么呢?都得到他的身体了,干嘛还要来骗他的心呢?自己明明都不喜欢他,偏偏要他在清醒时也说出那句禁忌的话……alpha可真是一种独占欲旺盛的、自大又自恋的奇怪物种。
邱秋看着窗外时,赫斯特就看着他。
向来蛮横、说一不二的alpha也难免有弱势的时候,他看着邱秋圆润的后脑,心里也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今天接到邱秋被人表白的消息后,其实有犹豫过到底要不要来接人,他早早想到了邱秋可能会对他亲近的示好表现出排斥,却怎么也没想到oga的排斥会如此激动而剧烈,好像根本不愿意和他沾上一点关系一样。
问出“你喜欢我吗?”这个问题时,赫斯特的心弦也狠狠颤抖着,因为他几乎能预料到邱秋的反应,却还是止不住当下那一瞬间的冲动。
他早知道会得到什么结果,却还是像终日推滚巨石的西西弗斯一样,明知道前方尽头不过无边苦海,总要不死心地往下跳一跳试试,可真等来了意料之中的结局,心头又空落落的,好像广阔大海中独自扬帆的一粒渺小孤舟,日夜划桨,却靠不着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