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栋的保安室你确定这里面有烟杰哥不是说那是毛坯房,连个凳子都没有吗
我还能骗你嘛,我之前亲眼看到吴经理拎着两条花利群进去,出来烟就没了,他总不能半分钟功夫抽完吧。
万宝路拿出一把银晃晃的钥匙,信誓旦旦地打着手电在前面带路。
等大门打开之后,我举着灯,往屋里照了一圈,猛然发现,沙发上放着一只用黑色的纱花装饰的木盒,三枚长钉将一张黑白照片钉在了木盒上。
我瞬间反应过来,这他妈是遗像和骨灰盒!
而这骨灰盒前,还摆着一只香炉,上面插着四炷香,香前供着的,是三个黑乎乎的婴儿头。
(一)保安
我叫林回,一个下雨的傍晚,我和我的老婆站在小区门口吵架,尽管她咄咄逼人的语气让我完全插不上嘴。
而吵架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身后那套一百多平的房子。
两年前,我通过相亲,认识了我现在的老婆。
和所有人一样,掏光父母积蓄,加上自己几年打拼积攒的钱,贷款买下了一套婚房。
因为房子附近第二年新修了一条地铁,房价连连高涨。
我的老婆就怂恿我趁着形势大好,把房子卖掉,换个小套,一来可以缓解贷款压力,二来可以留点钱备孕。
我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但是万万没想到,几个月后当我把房子卖掉。
我老婆居然偷偷把买房钱拿去投资什么1040阳光工程。
经常看新闻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个什么阳光工程不过是手法低劣的传销骗局。
这离谱的操作一时间让我钱房两空,还欠下亲戚一大笔外债。
为了躲债,我只能独自一人背井离乡逃往江浙地区。
而恰好我小舅子就在江浙,他告诉我,江浙的小县城金县,别看地方不大,但是房价却高的离谱,高档小区一个厕所的价格都能在我老家建个小别墅。
而越是高档的小区,保安的工资就越高,有些气质形象好的,一个月能赚2万多。
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做高档小区的保安。
作为一个欠债满脖子偏远省份来的农村人,一个月别说是2万,就算是8000,那对我来说都是天文数字,所以我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小区叫碧水海湾,上班的第一天,我就被物业经理从小区侧面的小门带到保安室。
保安室很宽敞,甚至有有独立卫生间,而这里早就坐着三个人,正围在折叠桌前打扑克。
一看到我和经理进来,一个剔着寸头的汉子刷一下站起来,满脸恭维地喊道:吴经理好!
吴经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声问道:陈英杰,老子他妈花钱来请你打牌的
这…这不是还没上班嘛,我们几个闲着也是闲着,打打牌熟络熟络。
少他妈卵话放汤,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在打,罚款1000!要是看到你手下的人打,你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是是是!保证没有下次!陈英杰讨好一笑,赶紧把扑克牌掸进垃圾桶。
吴经理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随即双手插兜对我们说道:今天人都来齐了,我赶时间,就不给你们互相介绍了,你们到时候自己认识一下,陈英杰!
到!陈英杰脚跟一碰,挺胸回答。
吴经理指了指他,脸色阴沉,语气冷得像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陈英杰就是你们保安队长,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问他就好了,他会给你们做岗前培训,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来这上班,必须严格遵守这里的规定,三条高压线,绝对不能碰,明不明白
明白!
几个人稀稀拉拉的应了一声。
而我听得一脸懵逼,根本不明白他说的高压线是什么。
刚想开口发问,吴经理冷冷地丢下一句解散!就扭头快步离开,那着急的模样,像是被洪水冲到脚后跟一样。
损软胚,天天插个鸡毛当令箭。陈英杰目送吴经理离开,嘴角一撇,低声啐了一句,语气中满是不屑。
说罢,他慢悠悠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叼上一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幽幽问道:你不是本地人吧,叫什么名字
我看了看他,脸上堆起笑,干脆利落地回道:报告队长,我叫林回,不是本地的,我东北的。
什么队长不队长的,在屋子里面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年纪比你大点,你叫我杰哥就行。
好的杰哥…我点点头,低声问道:杰哥,我听你口音,你好像也不是本地的吧。
我们几个都不是本地的,狐狸是海南的,万宝路是四川的,我比你们都近点,是隔壁县的,不过江南水乡,村和村之间方言都不一样,越是小县城,就越排外,所以这里的人也叫我外地佬。
他说着,指了指另外两个人。
狐狸原名叫胡利群,长得贼眉鼠眼,瘦的像风干的排骨,而万宝路叫万博礼,一身的栗子肉,一看就是干重活的人。
我冲着他们悻悻一笑,然后继续问道:对了杰哥,刚才吴经理说的三条高压线是什么东西
陈英杰吐了口烟,幽幽说道:嗐,就是不让做的三件事,什么夜班不许接打电话,不许让快递员和外卖员进来,不过最重要的是第三点,不许勾搭女业主或男业主,单身的也不行,一经发现违反这三条,就得卷铺盖走人,是不是很奇葩管天管地,还得管老子打跑曹丕。
我半开玩笑地说道:还好吧,我已经结婚了,也不指望再找个富婆包养。
陈英杰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你有老婆了有老婆还跑这么远上班,不怕隔壁老王啊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违心地抓了抓头:我和我老婆青梅竹马,感情挺好的。
听到这话,陈英杰顿时皱起眉头:兄弟,不是我乌鸦嘴,这年头找对象,不是在谈恋爱,是在防诈骗。防电信诈骗要靠国家反诈App,防感情诈骗只能靠你妈天天在你耳边念这个女的不简单,你看那些女的,嘴上喊着,不图你什么,只想跟你过日子,其实天天盼着你父母双亡,好腾个房间出来装修衣帽间。说要和你一起白头到老,其实心里点香拜佛,盼你早点去阎王那报道,好侵吞整个家产…
打住打住!一旁的狐狸摆摆手打断了陈英杰,努努嘴说道:杰哥!你这嘴也太毒了,能不能给我们这些初入情场的人对爱情留点美好憧憬啊,照你这么说,搞得结婚就是死路一条一样。
我那是毒吗我只是混得久了,嘴上有点人生阅历罢了。陈英杰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记住了小林,日防夜防,妻贼难防,自己对你老婆多上点心。
不会的杰哥,她不是那种人。
但愿吧,好了,先不聊这个了,都十点半了,该去巡逻了,小林你跟我们一起吧,顺便带你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吧。他说着从腰间拿下一串钥匙,打开墙边的柜子,拿出一套保安服让我换上。
可我刚一接手,就闻到衣服上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霉味,像是刚从化粪池里捞出来一样。
我皱着眉头问道:杰哥,这衣服多久没洗了,熏的我都辣眼睛。
不应该啊,吴经理说上个星期刚干洗过。陈英杰凑上来闻了闻,一脸淡定地说道:还好吧,没什么味道啊,狐狸你闻闻
狐狸靠近耸动了一下鼻尖,摇摇头说道:没味道啊,是不是你鼻子太敏感了
我一脸认真地说道:就那种螺蛳粉的味道,好像还有一点…还有一点香菜味…
(二)铜牛铜马
一听这话,狐狸立马大笑:哈哈哈,香菜味,小林,你是螺蛳粉吃坏鼻子了吧,那玩意都是塑胶做的,以后少吃点。
可我从来不吃螺蛳粉。我支支吾吾地恳求道:杰哥,能不能…能不能给我换一套没味道…
陈英杰面露难色:这个我真没办法,这里总共就四套衣服。
狐狸笑盈盈地说道:南方嘛,一年十个月都是回南天,回南天都这样,上午煮的饭,下午就得馊了,回头你带回家自己再洗洗好了。你要是真接受不了,那我的这套给你穿,只要你不嫌弃我身上的汗臭。
什么狗屁汗臭,明明是狐臭。万宝路搭腔说道:要不去1栋和2栋的值班室看看,没准那有…
有个屁!
万宝路话还没说完,就被陈英杰打断。
他皱着眉头说道:那两栋楼都还没交付,里面都是毛坯,哪有什么值班室。小林,要不你穿我的队长服吧,我反正有鼻炎,闻不出什么味道来。
我赶紧摆摆手,然后将衣服套在身上:算了算了,将就着穿一天吧,我到时候送干洗店再洗一遍好了。
老话常说,住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初来乍到,什么都得学会适应,为了一件衣服,这样挑三拣四,万一人家打小报告,把我开了,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衣服出奇的合身,连袖口和肩线都贴得严丝合缝,简直像是从我骨架上长出来的一样。
我低头仔细打量,那面料手感温润,冷中带暖,好像是羊毛和羊绒混纺的料子,不仅挺括有型,还把我整个人衬得格外精神。
别说是某蓝之家那种标价几千的流水线货了,就算是某鸟、某戈那种西装定制品牌,也压根没这气派。
我穿上之后,乍一看就跟军方仪仗队似地。
我心想,果然南方大企业就是不一样,保安服都搞得这么高大上。
我调整了一下领口,下意识地把手放进两边的口袋,想再理一下衣角,可刚伸进去忽然手指一阵刺痛,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火辣辣地疼。
操!我低声啐了一句,条件反射地把手抽了出来。
食指指腹瞬间多了一个小洞,血汩汩的往外滴。
我一边擦去血渍,一边把衣服的口袋翻了个底朝天
只听叮呤两声脆响,两块东西落在了地板砖上。
我低头看去,那两个玩意长得和香菇几乎一模一样,有着鸡蛋大小的菌盖,菌柄差不多拇指长。
应该是铁制的,通体已经锈出铁渣,最引人注意的是那根部,尖锐得像个锥子,怪不得能在兜里戳我一手血。
陈英杰皱着眉头有些责备地问道:这他妈什么东西
狐狸捡起来掂量了一下,幽幽说道:看着好像是钉子,但是钉子哪有那么大的钉头,而且钉身都快弯成90°了…
狐狸顿了顿,嘴角一咧,贼兮兮的看着我说道:该不会是什么情趣用品吧你别说啊,这形状,这弯度,嘿,长得还真有那么点像,小林,这不会是你自己带来的吧,没想到你玩的还挺花啊。
我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说道:他妈你家情趣用品用铁做的你老婆是李白转世,喜欢拿螺纹钢磨成针还是角磨机成精,专门玩锈铁条。
哎呀,不要生气嘛,开个玩笑而已。狐狸耸了耸肩,做贼心虚一样退了半步。
而旁边的万宝路正抓着后脑勺使劲揉,像是想从脑壳里抠出点记忆来。
他皱着眉,半眯着眼盯着那玩意看了几秒,幽幽说道:杰哥,我好像在城北的古董摊上看到过这玩意,这好像是古代用的铆钉、马车钉,当然也有可能是…
是什么狐狸有些好奇地追问道。
万宝路眼神变得有些不自在,压低嗓子说道:也有可能是棺材钉之类的东西。
棺!材!钉!狐狸手一哆嗦,像被电了一下似的,立马把东西扔回地上,转身就是一阵猛搓手,裤腿都快被他蹭出火星子来了:操!衣服里面怎么会有这么晦气的东西!赶紧扔了!
你别紧张,我这不也是瞎猜嘛。万宝路勉强笑了笑,安抚道:我印象中棺材钉好像要比这玩意长一点,而且都是跟筷子一样笔直的,这两根又弯又扭,跟虫子似的…说不定是别的什么破铜烂铁。
你管它是什么东西,赶紧扔了!
哎呀别急嘛,老话说棺材棺材,升官发财,棺材钉更是钉财用的,现在都是火葬,把人烧完装骨灰盒里埋了,谁还用棺材下葬,这玩意锈成这样,说不定应该有些年头,没准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咱们分分,吃顿烧烤不香吗。
狐狸的脸色越听越冷,眉头鼻子都皱成一团,像是闻到了尸水味儿:操!劳资差你这点死人钱
他说着,一脸厌恶地抬脚踢去,哐当一声,那两根棺材钉直接被踹出了保安室,在地上打了个滚之后,不偏不倚的落进了排水渠。
可即便如此,狐狸还是被吓得不轻,双手合十,朝着天花板拜了几拜才算了事。
不过这点小插曲我们并没有当回事。
陈英杰从柜子里给我找了张创口贴,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就带着我们去小区里面巡逻。
其实小区的面积并不算大,总共三栋楼,楼距很窄,和那种回迁房很像,一点也没有高档小区的样子。
陈英杰告诉我,碧水海湾虽然位置不在市中心,却是金县最奢华的小区之一,来这买房的都是投资客,因为还没完全交房,所以整个小区目前没有多少住户。
不过我逛了一整圈,一个业主也没看到过。
这我心中暗暗窃喜,住的人越少,我的工作就越轻松。
要不然这家今天投诉,明天那家报修,忙的焦头烂额还得挨骂。
可等走到小区正门的时候,我远远地就看到,入口中央矗立着一头牛和一匹马的雕塑,应该是用铜铸的,通体乌黑发亮。
牛眼雕得极为夸张,似乎要瞪出眼眶,锋利的牛角高高翘起。
而那匹马四肢细长,马脸却异常宽大,嘴角似笑非笑,鬃毛像被狂风吹乱。
两个雕像的造型极不协调,而且面朝向小区内部,仿佛要把里面走出来的人都给撞飞。
(三)骨灰房
我抓了抓脑袋,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怎么放了这么奇怪的雕像,看着怪吓人的。
陈英杰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阿美莉卡的华尔街知道吗全球著名的金融街,那就有一头张牙舞爪的金牛,那可是牛市的象征,都是高人指点过的,买咱们小区房子的人,非富即贵,放头牛在这,就是寓意着业主的生意牛气冲天。
万宝路笑嘻嘻地接了一句:那为什么还要放匹马呢连起来不就是牛马了吗
陈英杰脸上笑容一僵,略显尴尬地咳了一声:额…这…这叫马到成功,风水的东西,说了你也不懂。
万宝路嘴角一咧,不紧不慢的说道:杰哥,要是照你这个说法,那菜市场和动物园的风水最好了,鸡鸭牛马什么玩意都有呢。
这调侃的一句话,让我们几个都大笑起来。
接下来的工作和我预想的差不多,每天除了玩手机,就是逛逛小区。
大家都是天南地北过来的,性格迥异,还算聊得来。
因为我是最后来的,万宝路年纪最小,所以在编排班次的时候,我俩大多数时间上的是夜班,从晚上七点,到第二天早上七点。
陈英杰要求是每隔三个小时巡逻一次,其余时间就在正门的岗亭里待着。
除此之外就是要在太阳下山的时候把正门关上,只留侧门进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但我们也没人问原因。
那时候南方的治安还没那么好,有很多小偷专门去偷毛坯房里的建材。
万一睡着业主东西被偷,或是出现火警造成了损失,我们肯定会被问责,到时候定个玩忽职守罪,没准还得吃牢饭。
所以晚上一过十二点,我们两个就轮流站岗。
实在困的厉害,就抽烟。
不过万宝路烟瘾很大,抽的凶的时候,一次点两根,连喘气的空都不留。
我刚开的一包长白山,才扯了几根,不过一个钟头,就见了底。
然后他就在烟灰缸里挑挑拣拣,想找根还能嘬两口的烟头。
但找了半天全是短短的烟屁股。
于是他扭头看着我,语气倒挺自然地问到:小林,你那还有烟不
我白他一眼,脑子困得跟浆糊似的,没好气地回他一句:你是油烟机嘛,一包烟两口就没,他妈把你肺摘出来挤挤,焦油都够炒两盘菜了。
这不是瘾上来了,你那还有没有嘛
早他妈没了,要不我去买点
万宝路摇了摇头,眯着眼往黑漆漆的外头瞟了一眼:这周围都是农村,这么晚了小卖部肯定关门了,市中心倒是有24小时便利店,不过一来一回天都亮了…
他说着顿了顿,声音忽然压低: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有烟,而且还都是好烟,走,跟我来。
万宝路说完,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手电,啪的一声按亮后,推门而出,一下就没了人影。
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四周一片死寂,手电的光柱成了小区里唯一的光源,在黑暗中笔直射出去,像一把匕首划破了夜色。
万宝路带我穿过了小区中间的绿化带,径直走到了最后一栋楼前,细声说道:就在这,一栋的保安室里。
1栋的保安室你确定这里面有烟杰哥不是说那是毛坯房,连个凳子都没有吗
我还能骗你嘛,我之前亲眼看到吴经理拎着两条花利群进去,出来烟就没了,他总不能半分钟功夫抽完吧。
那…那咱们这不算监守自盗吧。。
操,咱们拿业主的叫监守自盗,拿领导的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放心吧,出事我顶着。
那你有钥匙吗我看大门都锁着。我继续问道。
小区物业用的都是通用锁头,一把万能钥匙就能开。
万宝路拿出一把银晃晃的钥匙,信誓旦旦地打着手电在前面带路。
入户大厅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味,左右两边是空旷的走廊,房间一间挨着一间,黑黢黢的铁门整整齐齐地嵌在白墙里,从远处看就像是密密麻麻的灵位。
而保安室就在大厅入口的右手边。
万宝路快步走到门前,拿着钥匙不停的寻找锁眼。
小林,帮我打个灯。他说着将手电递给我。
我接过来之后立马调高亮度,凑了上去。
万宝路拿着万能钥匙,往锁孔里一插,随便捅了三两下,只听咔嚓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屋内的布局和我们那间保安室几乎一模一样,根本不是什么毛坯房。
靠墙摆着一张折叠桌,灰尘厚得能写字,只不过我们当时拿这桌子打扑克,而这里的桌子上横七竖八地摆着一副麻将,像是有人才刚打到一半就突然离席。
我举着灯,往屋里照了一圈,可当灯光无意之间扫到靠窗的沙发时,我整个人僵住。
沙发上放着一只用黑色的纱花装饰的木盒,三枚长钉将一张黑白照片钉在了木盒上。
我愣了一秒,紧接着一股凉意从后脖子一直爬到头皮:这他妈是遗像和骨灰盒!
伴随着心脏的狂跳,我手中地手电晃了一下,光圈跟着往下一落,
我猛然发现,那这骨灰盒前,居然还摆着一只香炉,上面插着四炷香,香前供着的,是三个黑乎乎的婴儿头。
一般来说,横死的人才会在出事的地方摆上灵台。
把遗像和骨灰放屋子里,难道说这是凶宅
拿婴儿头当贡品的,又会是什么呢
我不敢细想,后背的冷汗跟开闸的水库一样往下淌,脑子里就剩一个念头,跑!
可要转身,万宝路一把把我抓住:你去哪
那…那…骨灰盒…婴儿头!我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着。
然而万宝路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说道:操,看把你吓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骨灰盒怎么了,难道你没听说过骨灰房
骨灰房这他妈又是什么玩意我一脸懵逼,看了眼遗照,是个年轻的女人,长相普通,估摸着也就二十出头。
不过因为眼露三百,显得面相格外凶狠,即便是站在侧面看,都好像直勾勾地盯着我。
一旁的万宝路耸耸肩说道:你知道金县现在房价均价多少一平吗都快他妈三万了,大家都知道房地产好赚钱,但是不知道的是,坟地产更好赚钱,金县的墓地,稍微带点环水绕山的,就得十万一平,就这价格,想买还买不到呢!不少人觉得我买个墓地花个百八十万,还不如买个小户型的商品房放骨灰盒,反正都已经火化了,也没入土为安这个说法了,还不如经济实惠点。
(四)猫
你的意思是把骨灰放在住宅里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万宝路赶紧把我的嘴捂住:你他妈小点声!别让别人听见了,这要是传出去,其他业主都得闹翻天,你看现在的小区,到了晚上,总有几户一年到头都不亮灯,房主也不回去住,大部分就是骨灰房,这已经是全国小区的常态了,这女的骨灰放这,估计是还没到下葬日子,临时在这歇歇脚吧。
那…那个婴儿头是什么玩意…哪有用人头当贡品的…
要不怎么说你眼瞎呢,那他妈是猫头!万宝路幽幽说道:看到猫脖子上的铃铛没有,小县城到处都是弃养的品种猫,这种猫和农村的狸花猫可不一样,他们基本已经丧失了捕食能力,所以流浪的时候只能到处翻垃圾桶找吃的,而小区每年都会定点投放灭鼠药,那些灭鼠药弄死的老鼠,又经常被这种流浪猫吃掉,一死就是死一窝,你要是干过物业保安,就见怪不怪了。
可如果是药死的,怎么会只剩脑袋…
好了,你就别疑神疑鬼了,只要胆子大,贞子放产假,咱们年轻力壮火力旺,难道还怕这些牛鬼蛇神
万宝路不耐烦地摆摆手将我打断,用鞋尖把那几个猫头一脚踢飞,几串铃铛叮当作响。
随后他将那骨灰盒翻了个面,让遗像靠墙摆好后,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看,我已经让它面壁思过了,你就别害怕了,咱们赶紧进去找烟吧,你去办公桌抽屉里找找,我去柜子里找找。
他说着就拿出手机往里面走,还很好心的把手电留给了我。
看他这么执着,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让我很奇怪的是,这个保安室的柜子好像都被重新上过油漆,手碰到柜门的时候,那种触感异常黏腻,打开之后,里面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些厕所用的熏香、樟脑丸、一面老式红色塑料化妆镜。
这种镜子也算是老物件了,背面的美女图纸已经氧化褪色,塑料镜框也已经酥松发白,镜面被电工胶布缠了好几圈,跟他妈黑色木乃伊一样。
镜子下面还压着一本保安登记册。
纸页泛黄,边缘卷翘,出于好奇,我翻开了登记册,看了几眼。
里面的要么是空白页,要么被墨水涂抹地一塌糊涂。
一页一页地翻,一直翻到中间,才发现有一页被撕了下来。
而被撕的下一页,似乎有残留的字印。
我一下子更加好奇起来,学着谍战片里的间谍,用手指抹了一把灰尘,轻轻的涂在字印上。
一行潦草的字,顿时显现出来:
小心万博礼!
我细声念叨了几遍这个名字,猛然想起来,万博礼不就是万宝路!
我不知道这是谁写的,也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小心他做什么难道他是杀人犯还是说他要坑我一把,栽赃我是小偷
可这句话是写给我看的吗
我扭头看了一眼万宝路,他正蹲在办公桌前翻箱倒柜地找烟,背影弓着,像头觅食的鬣狗。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我在看他,他背对着我,忽然冷声问道:小林,你找到没有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心脏猛地一缩,愣了几秒,才回道:啊什么…没…没找到…
然而他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小林,你找到没有
我咽了咽唾沫,以为他没听清,只好硬着头皮又回了一句:没,这什么也没有。
可还不等我话说完,他那机械般的声音再度响起,一模一样的语调,一模一样的节奏:小林,你找到没有
小林,你找到没有
小林,你找到没有
一句接一句,如同录音机卡带一样。
顿时我心就揪了起来,战战兢兢地说道:老…老万,你…你他妈别开玩笑了…你干什么呢…
可他还是不停的重复同一句话。
我定了定神,想上前看看他到底什么情况。
刚走出两步,只听到滋的一声,手电的灯珠闪动几下,瞬间熄灭。
四周瞬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那一瞬间,连我自己的呼吸声都像被这片黑吞掉了,窒息般的沉闷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我停住了脚步,发疯似地拍打手电,反复按动开关,可这东西,都快被我拍弯了,都没有半点反应,估计是灯泡被烧掉了。
我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我把手电倒握,背靠着柜子,准备掏出手机照明。
可刚把手伸进裤袋,突然就听到背后叮呤一声,柜子里居然发出了和那几只死猫挂着铃铛发出一模一样的声音。
我后背一下子就凉了,猛地往前跑了几步,却感觉到丝带一样的东西扫过我的脸。
我想将它掸开,于是胡乱抓了一把,发现那手感居然和头发一样,而且还是湿的,带有浓烈的铁锈味。
难道屋里还有女人
可这怎么可能!
唯一的女人就是那个骨灰盒里的。
她他妈已经烧成骨灰了!怎么还会有头发!!!
而且刚才柜子上明明空空如也,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爬到柜子上面的
我浑身发起抖来,冷汗跟开闸的水库一样往下淌,仅仅几秒功夫,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
会不会是恶作剧
管它是什么,先看清楚再说,我用尽全身力气掏出手机,手忙脚乱的解锁屏幕,想打开手机手电,却不小心按成了相机快门的快捷键。
随着快门的按下,闪光灯骤然亮起。
一道白光照出了我周围的景象:万宝路和另外几个穿着保安服的男人,眼耳口鼻,几乎整个脑袋都贴满了冥币,像无头苍蝇一样,跪在地上乱爬。
而我的正前方赫然出现一张被剥皮的人脸,血已经凝固成血痂,紧紧黏在裸露的长发、筋肉和血管上,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双眼几乎全是眼白,没有瞳孔,眼球中间只有两个不规则的孔洞,像是被人扎了两刀,把瞳孔给挖了,像是通向阴间的窄门。
这一眼,几乎把我魂都给吓散了!脑门嗡地一下炸开,我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不顾一切的往后狂飙。
可黑暗之中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还没迈出两步,只听嗵的一声,我结结实实地撞到墙上。
顿时眼前黑上加黑,一阵钻心的痛从额头传来,我整个人如同煮熟的挂面一样,栽倒在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鼻梁淌下来。
而此时,头顶响起一连串的叮铃声,她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也顾不得满脸的血,赶紧拿出手机再次按下快门。
闪光灯又一次亮起,可这一次,她离我不到一掌的距离,几乎和我面对面。
我正有些不知所措,她忽然就张开了嘴巴,慢慢地把粘血的头发从嘴巴里面呕出来,一股脑的吐在我脸上。
一股混着腥气与腐烂的冷风直钻我肺里。
操!
我大叫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眼睛一晃,一切都消失了。
我躺在岗亭的椅子上,天已经亮了,狐狸和万宝路正狼吞虎咽的吃着包子油条豆浆。
难道是做梦
我揉了揉额头一点伤口都没有,顿时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岗亭外抽烟的陈英杰见我醒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呦喂,林家大少爷醒了,大少爷饿了没,一起吃点
(五)洗衣房
见我没搭话,陈英杰凑上来笑着问道:昨晚睡的怎么样呀大少爷
不知道…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句。
不知道陈英杰冷笑一声:我看你睡眠质量应该不错,他妈裤裆都湿了呢,怎么,昨晚做梦梦到你老婆了
正在吃饭的狐狸看了一眼,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也有可能是尿床的毛病没治好呢
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裤裆一片污渍,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昨晚没睡觉,我是撞到墙上撞晕了…
一旁的万宝路努努嘴说道:撞晕我看你是睡晕了吧,昨晚真是熬死我了,说好一人眯半小时,你他妈睡着怎么都叫不醒。
不是…咱们不是一起去1栋保安室找烟吗
大哥,你睡觉睡糊涂了吧,我这还半条烟呢,为什么要去找1栋保安室找烟万宝路拉开抽屉,露出里面的半条双喜,一脸不屑地说道:再说了一栋那边都是毛坯房,大门都上锁的,我吃吃空了去那找烟,想甩锅也没见你这样甩的吧。
谁他妈甩锅了,明明是你烟瘾上来…
我上你妈啊!万宝路直接破口大骂。
我火气一下子上来,瞪着万宝路厉声吼道:你再说一句!
狗屁倒灶的,再说十句你能把我怎么样万宝路腾一下站起来。
一旁的陈英杰看我们两个剑拔弩张,下一秒就要大打出手的模样,赶紧挡在中间。
好了好了,都少说几句,小林,我也不是责怪你,大家都是在这上班,你少做一点,别人就要多做一点,一次两次不要紧,经常这样谁都受不了,你先下班吧,去澡堂搓个澡,换身衣服好好休息休息,城中村有不少澡堂,价格都挺便宜的。
他说着拿出一支烟递给万宝路说道:老万,昨晚小林可能身体不舒服,让他下次注意点就好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万宝路接过烟,悻悻一笑,转头继续吃早饭。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三人虚伪的假笑,胸口像被堵了团火,憋得发闷。
我没再多说一句,头也不回地推门走出了岗亭。
虽然万宝路言之凿凿地说我昨晚是在做梦,可那场景太真实了,像是刀刻在脑壳里,连空气中的腥味都记得一清二楚。
所以下班的时候,我特意绕了点路,朝1栋那边走去,想去入户大厅看看,查个究竟。
可当我赶到那里,却发现那所谓的保安室门口,赫然挂着一把老旧的U型锁,铁锈布满了锁眼,像是好些年没人动过。
门板上漆皮翘起,木头都发黑起斑了。
透过灰蒙蒙的玻璃往里望,屋内空空荡荡,连张椅子都没有。
我心里一沉,难道真的是梦
一阵微风吹来,让湿漉漉的下半身有些凉意,我气的笑出了声,自己居然被一个梦吓尿了。
我很是愤懑地会到出租屋,用冷水洗了个澡,拿着换下来的衣服,直奔楼下的洗衣房。
一股脑的把保安服和裤子扔进洗衣机,可这时候叮铃,一声极轻的脆响从保安服里传来。
我以为是钥匙或者硬币之类的东西没拿出来,于是把保安服倒过来,翻出口袋拍了几下,却滚出个黑不溜秋的小东西,落在瓷砖地上,打了两圈,稳稳停下。
我定睛一看,瞬间愣住了,这不就是昨晚死猫的铃铛!
而我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急促的叮铃声,那东西好像又跟了过来。
我吓得抬脚就想把铃铛踩碎。
可这时候,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哎哎哎,小伙子,这么好的铃铛踩碎了干嘛。
我扭头一看,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抱着一只黑猫走了过来。
她捡起铃铛,对着日光灯打量了几眼,笑盈盈地说道:你要是不想要,送给我怎么样,我给你洗衣服便宜两块钱。
便宜两块钱
怎么还嫌少洗一次衣服拢共才四块,给你打五折了都。
不是阿姨…这个东西…
哎哎哎,叫谁阿姨呢!我有那么老嘛!中年妇女白了我一眼。
我再次打量这个女人,其实五官还算端正,皮肤白皙,如果年轻个十几岁,应该是个美人。
于是我改口道:对不起姐姐,这个铃铛你要就送给你了,既然是送,那就不能占你便宜,洗衣服不用给我优惠,要不然就成生意了。
嗯,你这小子还挺有意思的,听口音是北方人吧,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林回,您叫我小林就行。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个正在洗衣服的胖子招手抱怨道:佳姐,能不能别着急找男朋友了,先把你这破猫关笼子里去,天天乱跑,搞得我洗的衣服都是你的猫毛。
这个叫佳姐的女人顿时就不淡定了:去你妈的,老娘这是招财猫,可不是什么破猫…
可得了吧,招财猫不都是白色吗,这浑身漆黑跟他妈报丧一样,哪有招财的样子
要不怎么说你乡巴佬呢,我告诉你黑猫又叫玄猫,自古以来就有个说法,玄猫辟邪镇宅,我自从养了这只猫,失眠的毛病都好了,你要是再多嘴,我就单独给你涨价,涨到十块钱洗一次,专招你的财。
行行行,怕你了!胖子悻悻一笑,拿着洗好的衣服匆匆离开。
佳姐嘴里嘟囔几句,扭头看向我手里的衣服:小林是吧,夫妻本是同林鸟的林
没错。
看你样子,应该还没结婚吧。
啊,这都能看出来
这不废话嘛,姐姐看人一看一个准,你要是结婚了,把这么好的羊绒外套放洗衣机用洗衣粉洗,你老婆还不得把你骂死,这种羊绒材质的外套,得先用温水和柔顺剂泡,再用低档位漂洗,要不然会洗垮掉的,来,衣服给我,我帮你加点柔顺剂。
不用了姐姐,公司的衣服,用不着洗这么仔细…
你是担心我加钱吧,放心,姐姐今天对你不收费。她说着接过我手中的保安服,摊开抖了抖,眉头瞬间皱成一团,几秒钟后才好奇地问道:小林你是不是在五星级饭店当保安
这种中年妇女都有个臭毛病,喜欢别人认同她的猜想,虽然我不太懂什么人情世故,但人家帮我免费用柔顺剂,好听的话总是要说的。
于是我把头点成小鸡啄米一样,假装一脸惊讶的样子说道:姐姐,你看人也太准了,我就是在饭店当保安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教教我呗
佳姐会心一笑:你这衣服上一股腐臭味,和饭店里面那些放坏了的肉一个味道。
放坏的肉
没错,以前这边经常停电,冬天到还好,夏天的时候饭店里面的猪肉牛肉都得变臭腐败,有些甚至还生蛆了,饭店又舍不得扔,就会低价卖给路边摊那些做烧饼包子的,搅成肉馅,再放上一滴香之类的添加剂,谁也吃不出来臭味,不过搬卸那些臭肉的保安、服务员,衣服就会粘上那些臭味,那种气味和尸臭一样。
尸臭!我一脸懵逼。
别紧张嘛,其实尸臭和螺蛳粉闻起来差不多,没什么好怕的,再说了,死人不一定是坏事,商业风水上有一种格局叫蜻蜓点水障,就是拿死的人的命来旺周围店铺,你看有些商场工厂,隔三差五就有人跳楼,但死的人越多,这商铺的生意就越好。
佳姐,你是从哪听来的这些,怎么听着这么邪乎。
姐姐是做生意的嘛,生意人都懂一些风水,你看澳门赌城的蝠鼠吊钱、百鸟归巢那都是有说法的,好了,这都扯远了。
佳姐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这件衣服啊,要是送去干洗店,一般的店家要么直接拒洗,要么收天价干洗费,几百甚至几千块钱不等,毕竟那种气味,得用专门的除味剂,然后搭配臭氧处理或者酶洗,可即便这样洗,那种臭味也可能洗不干净,不过我到有个偏方,那就是用香菜汁和混着牙膏水洗去味,再用小苏打洗掉香菜汁的颜色,这还是一个老法医告诉我的呢,这家店就是靠着这偏方赚的呢。
佳姐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而我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件保安服上的尸臭和香菜味,再加上昨晚看到一堆保安被冥币封住脑袋的诡异画面,让我不得不怀疑,这衣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六)中秋
我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恶寒,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这种邪门的事情,让我满脑子就一个念头,那小区不能再呆了。
而这时候佳姐忽然用胳膊怼了我一下,一脸坏笑地说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想什么呢!
我慌忙撇开视线:没…没什么…
佳姐轻哼一声,抬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语气忽然像是春夜的雨一样温柔地说道:小林,我看你黑眼圈这么重,要不要到姐姐那吃个饭睡一晚,这样我帮你把衣服洗好,你就可以直接带走,省的再过来拿。
我连忙摆手,有些紧张地说道:佳姐,我…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怎么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俯身靠近,指尖顺手理了理我衣领上的褶皱:你一日三餐都在家吃,难道一辈子都在家吃人总是会饿的,偶尔出去吃两顿没什么大不了的,姐姐是过来人,最了解女人了,我敢保证,你老婆也是这么想的,放心,我只介入身体,不介入生活。
改…改天吧姐,这两天不方便…我脸唰一下红到脖子根,拿起衣服就往外跑。
等回到出租房后,我连口水都没喝,直接打电话给吴经理,告诉他我要离职。
电话那头的吴经理先是一愣,随后有些不解地问道:小林,你为什么要走啊,你在这不是干的挺好的是不是那几个混蛋欺负你你这样,等我过去,我把他们好好骂一顿。
不不不。我急声解释道:不是他们,吴经理,是我个人的原因,和他们没关系…
个人原因缺钱了还是说找到更高工资的工作了你要是缺钱,我借你一点,要是工资的问题,咱们也可以坐下来谈嘛,这样,在原来基础上我再给你加两千工资怎么样
吴经理,你也不用劝我了,我觉得…我不适合这个工作,再一个我身体也不太好,经常熬夜身体受不了…我绞尽脑汁地想理由。
而吴经理冷笑一声,幽幽说道:那你看这样好不好,因为你现在还没做满一个月的试用期,如果现在离职,试用期的工资只能按照当地最低的工资标准发你,不如做到中秋,等中秋过了再走,那样就能按正式员工的工资给你结算,而且中秋每个人还有五千块钱的红包,零零散散你能多拿几万块钱,你再考虑一下吧。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我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顿时陷入了沉思。
都说南方人精明,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保安应该满大街都是。
可吴经理为什么再三留我
而且昨晚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为什么被那东西抓住后,我身体一点异样也没有。
三栋楼有三个保安室,按理来说,应该又三支保安队,为什么现在就我们一支
无数的问题涌入我的脑海,我躺在床上头疼欲裂。
可刚闭上眼睛没一会,我老婆在微信上转发给我几十条催债信息。
信息的内容不堪入目,一句比一句恶毒。
随后她打了一条语音电话给我。
我刚接通,她就用一种略带委屈的声音说道:林回,我怀孕了。
我愣了愣,随即瞪着眼睛说道:怎么会怀孕呢!每次我都做好措施的!
做好措施又不代表100%有效!你一会给我转3000块钱,我明天去做孕检,你要是不想要这个孩子,那给我转5000块钱,我明天去打掉!
等等等等!你让我想想。
你一个月工资不是八千吗,怎么连几千块钱都拿不出来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我就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
我老婆说着,低声抽泣起来。
耳鸣声在脑子里炸开,我心口堵得发闷。
我想了想耐着性子说道:我这还没发工资呢,等发工资再转你行不行
可我已经预约了专家号,你知道那个专家号有多难约嘛!你什么都不知道,家里的事情什么也不管!人渣!混蛋!
她的哭闹让我顿时有些抓狂,为什么我日子过的这么难。
我刚想抱怨几句,电话随之传来挂断的嘟嘟声。
如果告诉我老婆,我因为撞邪见诡想离职,估计她会气的跳楼。
刚才离职的念头一下子烟消云散。
我决定先做到中秋再说。
可等我再回去上班的时候,万宝路就一直用一种极其厌恶的表情看着我。
而且在他照镜子洗脸的时候,时不时还用方言骂人,虽然没有对着我骂,可岗亭里面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无疑他肯定是在骂我了。
不过我也没当回事,毕竟我也在这呆不了多久。
之后每次巡逻,我都只是在岗亭周围转转,能不出岗亭就不出岗亭。
很快就到了中秋节,而这段时间再也没有出现过之前那种情况。
因为大家都背井离乡来的,在这都没什么亲戚朋友,所以中秋节这一天,陈英杰和狐狸晚上特意过来,陪和我们一起过节。
我们白班结束后,陈英杰就买了熟食和四箱啤酒,带着我们一起去天台赏月。
南方的九月,气候和北方完全不同,晚风湿润,带着一种甜丝丝的味道。
天台地面是水泥的,边角上有几盆枯萎绿植。
我们就那么坐在地上,把纸盒当桌子,啤酒罐摞得叮当响,熟食摆开一排,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但又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仪式感。
天上的月亮被云缠着,一会儿露出来一会儿躲起来,不算特别亮。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我要走,所以也没怎么把我当回事,碰杯的时候一直把我晾在一边。
可就是在这样的夜色里,在这不合群的团队里,我喝的格外开心。
几瓶酒的功夫,菜就吃完了。
陈英杰让我去村里的小卖部再买点花生米火腿肠,我本来很不愿意,不过想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反正最后一顿饭了,就当散伙饭,多花个几十块钱,万一以后再遇上,也好说话。
于是我一个人坐电梯下楼,直奔小卖部,除了陈英杰说的花生米,还买了一大袋乡巴佬鸡腿、鸡爪,花了足足一百多块钱。
可等回小区的时候,我忽然看到旁边的小门一道人影闪过。
我跟上去一看,这才发现一个外卖员正抓着铁门,准备从栅栏的缝隙里钻进来。
喂喂喂,干什么呢!我厉声吼道。
那外卖员吓了一跳,扭头看着我有些尴尬地问道:大…大哥,2栋怎么走…
我上下打量了一眼,居然是个女外卖员。
(七)牛头马面
她的黄色马甲已经很破旧了,头盔上的挡风玻璃全是划痕和油渍,看着倒像是送外卖的。
我拿着手电,对她晃了晃,冷声说道:这里不让送外卖,你把外卖放门口吧。
不行啊大哥,顾客说必须给他送到家门口,不然就投诉我…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说不可以送进去,再啰嗦把你外卖扔垃圾桶里面!
然而这个外卖员呆呆的看着我的脸,忽然眼神变得疑惑起来。
我被看的有些发毛,皱着眉头骂道:操你妈的,你瞅啥呢
可这送外卖的却惊呼一声:堂哥!你怎么来金县了!叔叔婶婶还好吗
卧槽!我顿时被她气乐了,没想到这送外卖的不看地图,还看上兵法了,都会攀亲戚套近乎了。
少来那一套!我家亲戚拢共就那么几个人,哪来什么江浙的堂妹,再说了,你他妈看起来起码都四十多了,我他妈三十不到,怎么可能是你堂哥。
我这不送外卖风吹日晒老的快嘛,你还记不记得你念龙河小学时候,有一次忘带红领巾,你班主任不让你进去,零下三十多度冻的小脸通红,还是我给你买的新的红领巾呢!
嘶…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皱着眉头,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也有些眼熟,好像我确实在哪见过。
我回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丢三落四,经常不戴红领巾被门卫拦下来,爸妈都为这事骂了我不知道多少次。
而东北确实有不少亲戚都南下打工了,没住她真是我哪个远亲。
这时候女外卖员笑盈盈地看着我说道:哥,你怎么在这当保安了我记得你在老家日子过的挺好的呀,怎么来这吃苦了。
北方人好面子,我抓了抓后脑勺,假装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嗐,前些日子生意赔本了,没办法才来这打工的,不过这边工作挺轻松的,工资也还行,一个月万把块还是有的,再干两年都能买套房了。
然而听到这话,这个堂妹眉头顿时锁成一团:哥,我多嘴问一句,你是不是刚来金县没多久
是啊,怎么了
哥,我比你来这早几年,金县本地方言我都会两句了,这里什么情况,我大概还是知道一点的,你要是信我,就别在这小区干了,换个地方吧。
你是想让我离职为什么这里工资这么高,现在找工作可不容易啊。
哥,我说了你可别怪我嘴碎,我告诉你,这小区有点…有点不干净…
不干净
这小区两年前就竣工了,但是一直没有交房,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这死过人。
我苦笑着说道:嗐,这全国这么大地方,从古代到现在,哪里没死过人。
堂妹摆摆手说道:哥,这可不一样,你看老死的病死的,能和溺死的,撞死的一样吗你忘了,咱老家横死外面的,家都不让进,为什么就是因为横死的怨气太大,这小区第一期交房的时候,业主刚住没几天就发生了火灾,因为消防通道被锁了,其中一层十几户业主没逃出来,活活烧死在里面,从那以后,那一层楼下的业主,就经常听到楼上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和拍门声,后来小区又出了点怪事,小区其他业主就都搬走了,看到小区门口的牛头马面没就是为了镇住里面的东西。
牛头马面
对啊,就那个铜牛铜马,这种风水阵都是化形化像,不会表达那么直接,之前我们有个单王骑手,听说就是在这小区失踪的,到现在人还没找到。
我听到这话顿时血凉了一半,但还是故作镇定,半开玩笑的说道:那真要像你说的这么吓人,你怎么还敢来这送外卖,你不怕你也在这失踪吗
你以为我想来送吗我这是系统给我配的单子,要不是会扣信誉分,我才不来送呢。
那你知道出事的是哪一栋哪一层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听其他骑手说过,那一整层住户的大门、窗户都用红布包的钢筋焊死,然后用砖头封了…
堂妹正说着,忽然她的手机传来滋的一声,她看了一眼,急的整个人跳起来:哎呀哥,要超时了,不说了不说了…
可她忽然一顿,像是想起什么,有些为难地看着我说道:哥,你们小区是不是不让外卖员进去,那算了,这单让她投诉吧,咱不能为了几百块罚金让咱哥做违反原则的事。
哎哎哎,说什么呢,你在我眼里是外卖员嘛你可是我堂妹,哥拦别人,还能拦你进去吧,哥还有事,就不和你聊了。
她咧嘴一笑,猛地锤了我胸口一拳:你可真是我亲哥,我都感动地要哭了!对了哥,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喝醉了还伤阳气,像你长得这么帅,要是阳气没了,被哪个女鬼缠上,嫂子可得生气了。
行了,你快点去吧,再墨迹一会儿就真得被投诉了!我忍住笑声,飞快地打开了铁门。
她看着手机,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我看着3栋高耸的大楼,心里忐忑起来,出事的应该就是1栋,那晚遇到的很有可能是之前烧死的人,可我还看到几个穿保安服的,难道保安也被烧死了
3栋离一栋这么远,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我心里这么想着,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
小林,你在和谁说话呢
我扭头一看,发现是陈英杰。
他满脸通红,浑身酒气,似笑非笑的盯着我。
啊,在和我…我刚想解释,可脑子忽然蹦出三条高压线的事,于是摆摆手说道:没什么,自己唱歌玩呢,想着给老婆录个视频。
操,让你买个下酒菜,你在这对着铁门练唱歌,我在天台看你一个人在这唱半小时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想做金县歌王吗你有那个实力吗
有这么长时间吗这才几分钟…
好了,别废话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等我等我做什么
哎呀,不要问这么多,去了你就知道了。他说着,很是亲密的搂住我的胳膊,拉着我往三栋的电梯走。
等到天台一看,万宝路已经喝的东倒西歪了。
他拿着酒杯一饮而尽,很是不服气地说道:要钱没有,要命根子一条!要你就拿去!
哎哎哎,说话这么冲干什么。狐狸扣了扣牙缝里的菜叶,扭头看着我笑盈盈地说道:小林,你可算回来了,就等你了,赶紧来跟我们玩两把,万宝路这小子都输蔫吧了。
啊我不会打牌…
谁生下来就会的,一回生,二回熟嘛!狐狸把我拖到桌子边上,掸了掸桌子上的碎骨头,笑盈盈地说道:游戏很简单,叫做八仙过海,就是每个人发八张牌,你自己可以选择看完之后,扔掉一张,也可以不看扔掉一张,看牌后下注叫明注,没看叫暗注,暗注赢牌的话是三倍…
万宝路揉了揉眼睛,插嘴说道:扔掉这张很重要,千万别随便扔,这可是我喝了半箱啤酒才懂得小技巧。
:别听他瞎说,是赌八分运,和技巧有什么关系。狐狸白了万宝路一眼,有些不爽地告诉我,扔掉这张觉得没有用的牌之后,游戏就开始了。
第一轮开始,每个人出一张牌,比谁最大,输的人喝一杯酒,
第二轮开始,每个人出一张牌,比谁最小,输的人喝两杯,
第三轮开始,每个人出两张牌,比21点,谁输了喝三杯,
等到了第四轮,手里就剩下三张牌玩炸金花,炸金花10块钱一把,赢的人可以下一把继续坐庄。
游戏规则其实很简单,只不过这个游戏把三种牌桌游戏融合到了一起,如果前几轮赢,可能会少喝酒,但是最后可能会输钱。
如果前几轮输,最后赢钱,那么随着喝的酒越来越多,判断力和计算能力就会下降,就会开始输的越来越多。
所以这个游戏对酒量和脑力有很大的考验。
在我来的时候,狐狸已经连续坐了七把庄了。
(八)骑手
我从小数学就不好,碰到这种需要动脑子、运营算计的游戏,总觉得脑袋跟灌了铅似的,反应慢半拍。
这辈子唯一会玩的牌,就是斗地主。
可人都请来了,要是一局不玩,坐这儿干瞪眼也太不给面子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啪地一下拍在桌上,红票子在灯光下微微泛着油光。
气氛一下子热了起来,就连醉醺醺的万宝路也重新回到赌桌上。
狐狸立马拆了一副新牌,飞快地洗牌,看的出来,他洗牌的手法很娴熟,应该是个老赌棍了。
先说好,愿赌服输,输多了可不许急眼。狐狸一边说着,一边给我们三个发牌。
前面几轮,大部分都是陈英杰和万宝路在喝酒。
估计是他俩想留牌等最后一轮赚钱。
而我因为不熟悉游戏,所以索性不看牌,直接下暗注乱扔,前面几轮也跟着喝了不少酒。
等到炸金花环节的时候,陈英杰和万宝路几乎同时甩出JKQ同花顺。
同花顺的规则里,豹子>同花顺>同花>顺子>对子>单张,不过最小的单张可以吃豹子。
他俩这种牌面几乎不可能输。
可万万没想到,狐狸居然开出了三个A的豹子!这几乎是炸金花最大的牌,不过只有一种情况除外。
到你了小林,赶紧开牌吧。狐狸得意洋洋的看着我。
开个屁开,付钱得了,给大家省点时间。万宝路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那还是要看看的,赌桌上要输的心服口服嘛。狐狸一边洗牌,一边嘴角裂成死蛤。
而我慢慢翻过三张扑克,里面居然露出了235的牌。
这是单张里最小的牌,也是唯一可以吃掉豹子的牌。
这种概率,可以说是万里挑一。
狐狸脸刷一下就黑了,他趴在牌桌上,双眼像被什么吸住了一样,紧紧地盯着手里的牌,嘴唇还在不停地颤抖着。
愣了半天后,他瞪着我,恶狠狠地吼道:这怎么可能,你他妈是不是出千了!
陈英杰咧嘴一笑:哎哎哎怎么说话呢,牌是你发的,人家看都没看过,怎么会出千呢
万宝路也跟着搭腔嘲讽道:你刚才可说了要愿赌服输,怎么到你自己输牌就急了呢难道说输不起
去你妈的,畜生才输不起,再来!狐狸回怼一句,又开始洗牌发牌。
而我这次依旧选择不看牌,随便乱扔。
但是这次前几轮我都没有喝酒,反而是狐狸一连喝了六杯。
等到最后炸金花的时候,他已经满脸通红了。
我本以为他这样保牌,最后应该会赢几块钱。
但没想的是,他三张K
的豹子,居然被我三条A的豹子吃了。
因为我是庄家,这一把直接赢了三个人。
他们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也想不到,我的牌运有这么好。
接下来的几把,我几乎就没输过,反倒狐狸半个小时功夫,就喝了一箱啤酒,输了几百块。
整个人和万宝路一样,开始东倒西歪,说话也含糊不清。
几次洗牌,都把牌洗飞掉。
按理来说,洗牌应该由庄家洗,不过看他输的这么惨,我也没和他计较。
不过赌博这东西,越输越上头。
陈英杰把剩下的两箱啤酒打开,准备和我决战到天亮。
我正琢磨着待会该怎么把这几个烂醉如泥的人送下楼,在这时候,叮铃铃一连串炸雷般的火警铃响起。
这声音极响,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们一下子就从地上蹦起来。
着火了!快下楼!快下楼看看哪栋着火了!陈英杰怒喝一声,拿着手电就冲了出去。
万宝路喝的烂醉,等起身的时候,狐狸和陈英杰已经跑没影了。
我担心他万一走路不稳摔下楼梯,只好扶着他往下走。
这一路跑地我们两个天昏地暗,只能看到楼底下陈英杰和狐狸的手电乱晃。
遇到火情按理来说是不能坐电梯的,但是我扶着万宝路跑了几层后,感觉身上跟背了200斤水泥一样。
追到一半我力气就用完了,一停下来,感觉肺都要喘出来了。
我只好把万宝路扶进电梯。
按下一楼按钮后,电梯传来嗡嗡的运行声。
可刚下了几层,电梯忽然在10楼停住。
我以为是陈英杰他们也跑不动了,可电梯缓缓打开后我傻了眼。
外面没有人。
只有一面白墙毫无征兆地堵死在门前。
干净连一点灰尘都看不见,像是刚刷上去没几天。
我毫不犹疑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疼痛感立马从脸颊渗到牙龈。
看来不是梦,我脑子里嗡的一响,突然想起堂妹说过的话:烧死人的那栋楼,后来把门给水泥封死了。
难道说3栋才是出事的那栋
一瞬间,背脊直起一层鸡皮疙瘩,我发疯似地按下电梯闭合键,指节都被塑料按键硌得发白,可这玩意跟石头一样,怎么按都没反应。
恍惚之间,我听到电梯里传来滴滴滴的超载声。
可电梯里面只有我和万宝路两个人!
见鬼了!我心脏狂跳起来,胡乱地按下所有按键。
电梯的按钮像圣诞树一样闪着诡异的黄光,在这种密闭的空间里看得我头皮发炸。
然而这时候万宝路忽然站了起来,一动不动的盯着不锈钢墙面自己的倒影,喃喃说了一句:几点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急声问道:你说什么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眼皮半垂,醉醺醺的表情却透着种说不出的古怪。
现在几点了他慢吞吞地问道。
我满头大汗,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不知道,快十二点了吧你他妈问这个干什么
万宝路盯着我,语气忽然低了下来:拿着,藏好,接下来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包括我。
他飞快地从口袋拿出一团东西塞到我手上。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等他摊开手一看,一张泛黄的外卖单上,居然放着之前从我保安服里找出来的那两根棺材钉!
我脑袋嗡地一下,浑身寒毛全炸了起来!
我靠!你神经病吧你居然…你居然又从下水道里给捞回来了我正要爆粗口,拳头都已经抡起来了。
而万宝路抓住我的衣领,很是焦急地说道:记住外卖单上骑手的名字,杀了他,你才能活,记住!
(九)轮回
杀骑手你他妈保安当魔怔了吧,我无缘无故杀骑手干什么!我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而他脸色苍白得跟尸体差不多,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墙壁,像是看穿了什么,又不敢说出来,最后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撞在电梯壁上,随后慢慢滑坐在地,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懊恼。
我刚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可他没再理我,手指抖着,啪地一声按下了顶楼按钮。
电梯的灯忽然啪地一闪,电梯门就跟重新通电一样,啪的一声就关上了。
我本以为电梯会往上运行,可下一秒,我只觉得胃都飞了起来,整个人腾空而起,脚底下瞬间失重!
电梯居然跟缆绳断了一样,飞快地下坠。
我把外卖单和棺材钉紧紧攥在手里,大声喊道:万宝路!你他妈到底做了什么!
可他整个人像是进入了某种恍惚状态,只是紧紧抱着膝盖,嘴唇贴着膝盖骨,眼神满是错愕和茫然。
就在我吓得浑身打颤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竟然停了。
屏幕上亮着一个数字:10
电梯门缓缓打开,刚才的那堵墙居然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是陈英杰和狐狸两个人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不停地按下楼键。
操,怎么是你们!
我和陈英杰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
狐狸回头看了一眼黑暗的走廊,嘴里低吼了一句:别他妈墨迹了,楼道里已经全是烟了,趁着电梯还没坏赶紧走啊!
楼道里有烟你意思是着火的是我们这栋楼我诧异地问道。
陈英杰点点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二楼已经被火海包围了,也不知道谁在消防通道里堆了一堆杂物,整个通道全是浓烟,就跟泡在海底一样,我和狐狸冲了好几次都冲不过去,现在只能走电梯下去碰碰运气,运气好的话,一楼没着火咱们兴许还能冲出去。
他说着,和狐狸就一起挤了进来。
随后飞快的按下一楼按键。
可这回电梯大门又跟得了帕金森一样,反反复复关了几次也没关上。
我刚想解释,刚才躺在地上的万宝路一脸颓废地说道:电梯已经坏了,估计大火把其中一层的电梯电控给烧掉了。
话音刚落,狐狸一脚狠狠踹在电梯门上,脸色发青:操!你他妈为什么不早说!
我随即吼了回去:你他妈也得给我机会说啊!你们一来就往里挤,我拦都拦不住你们!
狐狸喘着粗气,瞪着我,最后还是压下怒火,急促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道:要不先打电话给消防队,然后往上跑,去天台等救援。
陈英杰立即摆摆手,冷声说道:刚才我们已经打过了,手机根本没信号,而且就算打通了,离着最近的消防队也有二十分钟路程,先不说他们有没有高空云梯,等他们到这,火势早就蔓延上去了,到时候在天台只有被烤的份!
那你说怎么办我继续问道。
走,跟我来!陈英杰低吼一声,转身冲回了楼道。
我们捂着鼻子,几乎连滚带爬,越往下,烟气越浓,我们几乎是在黑乎乎的烟囱里穿行。
等跑到五楼的时候,我们几乎已经看不到楼层的数字牌,刺鼻的焦糊味,几乎让我们窒息。
但陈英杰根本没停,像只野兽一样继续往下猛冲,嗓子里咳得要命,却死死咬着牙。
我们的喘息声、咳嗽声和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啪啪声,交织成一片乱糟糟的噪音。
又跌跌撞撞下了两层。
等到了三楼。
陈英杰突然一个急刹,朝侧边的走廊一拐。
走廊尽头已经是赤红一片的火海,像是一条血盆大口的火龙,正一间一间的吞噬紧锁的防盗门。
只是眨眼功夫,离我们的位置就剩十几米的距离。
而陈英杰在众多大门紧锁的房间中,盯准了一间装着开发商标配大门的毛坯房,低吼一声:就是这了!
下一秒,他猛地一脚踹上去。
砰!门板剧烈震动,锁舌被踢得咔咔响。
没等门完全弹开,他直接肩膀一撞,整个人带着我们冲了进去。
快进来,把大门锁上,防止浓烟进来。陈英杰说着走到窗户边,往下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这里是3楼,离地也就八九米,下面是绿化带,从窗户跳下去会有缓冲,应该没什么事,顶多也就摔断条腿。
摔断腿总比烧死强!万宝路说着爬上窗台,擦了擦脸上的黑灰,冷声说道:我先跳,如果没事,我喊你们。
他说完,纵身一跃。
几秒钟后嗵的一声闷响,随后是几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老万,咋样!你没事吧!陈英杰大声的喊道。
很快,绿化带里传来万宝路的声音:没事,跳吧,下面土是软的。
陈英杰拍了拍狐狸的肩膀,冷声说道:跳吧,我手机没电了,你一会下去就报警。
狐狸点点头,一秒都没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陈英杰看了看我说道:小林,到你了。
我趴在窗台往下看了一眼,虽然只是三楼,但这种高度还是让我头晕目眩。
我顿时两腿有些发软,摆摆手说道:杰哥,还是你先跳吧,我…我殿后…
都这时候,你还要害怕!火都烧屁股了!迟一秒你就走不了了!
我…哥,我调整一下心态,还是你先吧…
他死死盯了我一眼,摇了摇头:算了,不管你了。
话音刚落,他翻身上窗,脚下一蹬,咻地一下就没了人影。
下一秒,楼下又是一声实打实的重响。
嗵!
这一声,仿佛直接敲在我心口,把我震得猛一哆嗦。
我连退两步,身后的热浪已经席卷而来,像一口滚开的锅翻腾了盖子。
浓烟夹杂着火星顺着大门扑了进来,墙皮哔哔剥剥地炸响,空气被烧得发红发热,几乎眨眼的功夫,木门就呼地一声,被火舌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小林,快跳啊!没事的,摔不死的!
快点,再不跳烧死了!
楼底下陈英杰和狐狸几个人扯着嗓子大喊。
我整个人呆在那儿,心脏开始狂跳,再犹豫,就真的出不去了。
我再次趴在窗台,双手死死扶着窗框,咬着牙调整呼吸,腿都抖得不像自己的了,像被灌了铅似的沉重。
没事的…跳下去就好了…我心里反复念叨,像在催眠自己。
正准备一咬牙翻身跃下去,可就在我一只手撑着窗沿用力时,忽然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从指尖炸开!
嘶…啊!
我猛地一缩手,整个胳膊一抖。
刚才因为太紧张,棺材钉和外卖单居然一直还攥在我手里!
轻轻一用力,竟然让棺材钉又一次深深插进肉里,指腹瞬间鲜血直涌,火辣辣地疼。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我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一下子看到了外卖单上配送这个订单的外卖员的名字。
吴海峰。
这个名字很熟悉,我似乎在哪看到过,不过此刻我根本想不起来,也没时间去想。
我捂着还在往外冒血的手指,重新贴到窗台边上,勉强稳住发软的双腿,再次探头往下一看。
可这一眼我脑子嗡的一下炸了,整个人像是被电棍捅了一下,差点当场吓尿。
那窗下哪里是绿化带,哪里还有土根本就是一片灰扑扑的水泥地,
而我距离地面起码有20层楼高!
我大脑猛地空白了两秒,直到眼睛定住,看清楚那下面的场景,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陈英杰、狐狸、万宝路三个人仰面朝天,肢体扭曲的跟麻花一样,脸上连五官都成糊糊了。
乍一看就像三滩湿漉漉的红泥,殷红的血水从他们身下缓缓流开,在水泥地上蔓延成了诡异的图案。
他们根本不是跳进绿化带,而是…而是摔死在了楼下的水泥地上!
那刚才喊我跳吧!、土是软的的声音到底是谁
正当我犹豫的时候,浓烟已经扑在我脸上,呛地我根本喘不过气来。
灼热的气浪,烫伤了我的皮肤,让我浑身开始刺痛,我甚至有种全身开始融化的感觉。
难道我看到的是幻觉
是之前被烧死的人不想让我跳下去逃生,想让我做替死鬼
我脑中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剜着神经。
可万一那些尸体是真实的呢万一现在看到的火焰,反而是假的
距离地面有几十层高,我要是跳下去,那就万劫不复了!
(十)青梅竹马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推在我背上!
那一瞬间,我几乎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前四后八撞了一下,胸腔一闷,双脚直接腾空,半个身子飞出窗外。
我惨叫一声,眼前的世界猛地旋转。
也就是在这短短一瞬间,我看到身后推我那个人的模样,是吴经理。
他单手插兜,站在破碎的窗台边,身上穿着第一次见面时那套笔挺的灰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脸上挂着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而火光之中,一道金光在他胸口闪过,那是一张铭牌,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吴海峰。
他就是那个外卖单上的外卖员!
就是万宝路要我杀死的人!
操你妈的吴海峰!我怒喝一声,在即将跌落窗台时,用尽全身力气,在空中翻了个身,然后用小腿死死钩住了破碎的窗台边缘!
这堪比杂技表演的动作没想到奏效了,我整个人就像是晾衣架一样,倒挂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血液嗡地一下全冲上了脑门,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跳声。
等我再次睁眼时我发现,窗台不见了,熊熊的烈火也不见了,而我根本没在某个业主的房间里,而是在天台的护栏边缘倒挂着。
下面是几十米高的死亡深渊,陈英杰、狐狸、万宝路的尸体还依稀可见。
你可真没福气啊。
我的头顶忽然传来吴经理的声音,他双手插兜走到我面前,冷冷的说道:本来还想让你不知不觉的摔死,好让你少点痛苦,没想到你非要清醒着死,你说你要是再多喝一点酒该多好。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吴经理没有回答。
他只是咧嘴笑了,笑容古怪又诡异,像是一只快要扯破皮囊的老鼠。
然后,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指尖冰冷如铁,力气大得惊人。
脚踝上的伤口被水泥摩擦撕开,鲜血止不住地顺着裤腿流下。
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整条腿像是要被撕下来一样。
就在即将坠楼的瞬间,我忽然感到一阵恶心,张开嘴巴,猛地吐了一口。
我本以为是胃酸、胆汁、血沫之类的东西,让我不由的难过起来,没想到死前还得尝一口这么恶心的味道。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居然吐出来一团头发!
那团头发像是活的一样,飞快地缠住了吴经理的手,
吴经理愣住了。
他的表情,从冷漠变成了惊讶,再从惊讶变成了极度的惊恐。
而随着我的坠落,吴经理居然被这团头发一起扯了下来。
耳边呼啸的风声,如千万条毒蛇,钻入我的耳蜗,一条接着一条,一群接着一群,让我大脑穿来阵阵的刺痛。
印象中这栋楼只有十几层高,但极其漫长的坠落过程,让我感觉像是坠进了无尽深渊。
时间仿佛变得黏稠,每一秒都拉扯得无限漫长。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少次,也记不清醒来过几回。
可每一次意识回笼,我都发现,我还在下坠。
那种熟悉得令人绝望的坠落感,仿佛根本不会结束。
我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支离破碎的意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再次清醒的时候,我的耳边忽然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
那个房子到底卖了多少。男人幽幽问道。
七八十万吧,怎么了女人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不应该啊,我看过那个地段还可以啊,怎么才卖这么点
什么应该不应该,人家精装修才卖一百万出头,我老公那套跟他妈毛坯一样,能卖出去就不错了,对了,我弟的工作怎么样了
估计年底就能晋升项目组组长了,老板挺看好他的,我可是帮他说了不少好话,你该怎么报答我呢男人色眯眯的口吻说着。
哎呀,正经点,有人呢!女人似乎有些娇羞。
什么人都他妈脑死亡了还算是人吗等再过几个小时,你氧气管一拔,就能送火葬场了。
我可听说,人死之后,虽然视觉嗅觉会消失,但听觉会一直存在,说不定我老公正听着呢!
能听到我就是要让他听到!来吧宝贝,我都等不及了…
之后,我的耳畔响起了男女云雨的声音。
声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才停下来。
男人用打火机点了支烟,笑盈盈的说道:等你拿到骨灰之后,我拉到碧水海湾,往保安室一放,我们老板会立马给你转账,不过我好奇,你拿到这笔钱会做什么,毕竟算上工伤和赔偿那可是五百万。
女人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存银行吃利息啦,不过我好奇的是,你们做这种事,不怕遭报应吗
男人很是无所谓地说道:操,我吴海峰会怕这种东西,我告诉你,我就是别人的报应,再说了,不就是死几个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们做的这种事,真的这么灵验吗女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男人用一种很肯定的口吻说道:当然了,商业风水上有一种高端的障法叫蜻蜓点水障,就是拿死的人的命来旺周围店铺,你看有些商场工厂,隔三差五就有人跳楼,但死的人越多,这商铺的生意就越好,不过比蜻蜓点水障来财更快的,叫将军伏尸障。
将军伏尸障,这又是什么玩意
之前碧水海湾一期刚交房的时候,发生了一次火灾,烧死了一层的业主,之后1期的房子就经常闹鬼,有好几个住户跳楼自杀,闹得整个小区的住户都人心惶惶,开发商为了不让这个楼盘烂尾,就找了个女大师来做法事,那个大师还是你们东北那的呢,听说是什么仙家。
嗐,十个仙家九个假。
那倒不是,这个女大师挺有手段的,作法的时候带了镇妖钉当法器,还有四只黑猫护法,还在小区摆了牛头马面的铜像镇着,你知道镇妖钉和棺材钉有什么区别吗
棺材钉是笔直的,直上直下,但是镇妖钉是弯的,据说大师找到了邪祟,本来打算用镇妖钉镇着,可中途失手了。
三只猫被当场扭断脖子,大师也跳楼自杀了。
这种有道行的大师,死后自然怨气更重,风水中她死的地方叫将军穴,只要把祖上骨灰埋到旁边,子孙三代都会财源滚滚,名利双收。
碧水海湾就是照着这个风水局布置的,到时候整个小区三栋楼都会改造成骨灰房。
女人听完立马追问道:那既然都是骨灰房,大门和窗户都会用砖头封死,为什么还要招保安难道怕人偷骨灰
男人冷哼一声:要不怎么说你傻呢,但凡非正常死亡的人,阴魂都是不可超脱的,会留在原地,也就是所谓的地缚灵,招这些保安,他们自己喝醉跳楼自杀,一辈子就会困在小区,而我就可以让他们拦着小区外面的那些孤魂野鬼,以免那些孤魂野鬼夺了别人家祖宗的贡品,这也是我们小区的卖点之一。
这么说你还会通灵
那可不,要不要我现在给你露一手让你老公回光返照五分钟,和你温存温存
哎呀…讨厌…人家才不要和这废物温存了,这废物回光返照五分钟,三分钟就缴械投降了,哪有你厉害,三两下就让我怀上了。
听到没有林回,你老婆说你是废物呢!男人说着拍了拍我的脸。
操!
我大叫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眼睛一晃,一切都消失了。
我躺在岗亭的椅子上,天已经亮了,狐狸和万宝路正狼吞虎咽的吃着包子油条豆浆。
难道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