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瓯鹿风客 本章:第一章

    序章:天命孤星起邯郸

    邯郸孤月照寒星

    邯郸城的腊月,风像刀子似的刮过青石板路。在城北最破的那条巷子里,一个穿着补丁摞补丁黑袍的男子正缩着脖子往家赶,怀里抱着半块硬饼

    ——

    这是他今天给赵国贵族当马夫赚来的。他叫异人,秦国派来的质子,在赵国已经待了十年,从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公子,变成了如今连件像样冬衣都没有的落魄汉。

    巷子深处的破院子里,一个面容姣好却满脸愁容的女子正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来回踱步。她叫赵姬,本是吕不韦府上的歌姬,被吕不韦送给了异人。此刻,婴儿正在她怀里啼哭,大概是饿了。赵姬摸了摸自己干瘪的乳房,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桌上那半壶冷酒上

    ——

    那是昨天吕不韦派人送来的,说是给异人的

    慰问,可赵姬知道,吕不韦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吱呀

    ——

    院门被推开,异人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手里的硬饼还没捂热。回来了

    赵姬轻声问,眼睛却盯着他手里的饼。异人点点头,把饼掰成两半,一半递给赵姬,一半塞进自己嘴里。今天在市集上,碰见赵国王子了。

    异人嚼着硬饼,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他带着一群家仆,看见我就喊‘秦狗’,还拿石子砸我。

    赵姬没说话,怀里的婴儿却突然不哭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异人。这孩子刚满周岁,取名嬴政。异人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突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快!听说紫微帝星落在邯郸了,就在这附近!抓住那孩子,杀了他,以免大秦崛起!

    赵姬脸色大变,抱着嬴政就往里屋跑。异人刚想关门,几个赵国士兵已经踹门而入。搜!

    领头的士兵大喊。异人被推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士兵们冲进里屋。就在这时,巷口突然来了个穿着破麻布衫的老头,掐着手指头转了两圈,突然跳起来大喊:紫微帝星就在这院子里!就在那个婴儿身上!

    士兵们眼睛一亮,朝着赵姬藏身的里屋冲去。赵姬抱着嬴政缩在墙角,眼泪止不住地流。就在士兵们即将抓住他们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雷声轰鸣,震得人耳朵发疼,士兵们面面相觑,有些害怕了。这、这是天谴啊!

    不知谁喊了一声,士兵们纷纷放下武器,落荒而逃。

    雨停后,异人爬起来,看见那个老头正站在院子里,对着嬴政点头微笑。此子非凡,日后必成大业,只是这一路上,怕是要经历无数血雨腥风啊。

    老头说完,转身就走,消失在夜色中。异人看着怀里的嬴政,孩子正睁着眼睛看着他,眼神里竟有几分坚毅。

    赵姬擦了擦眼泪,轻声说:不韦说,秦国现在的太子安国君宠爱的华阳夫人没有子嗣,他正在想办法让你成为华阳夫人的养子,这样你就有机会回到秦国,继承王位。

    异人一愣,随即苦笑道:吕不韦哪会这么好心,他不过是在做一场豪赌罢了。

    邯郸的月亮冷冷地挂在天上,照着这个破落的院子,照着那个在襁褓中熟睡的婴儿。谁也不知道,这个差点被杀死的婴儿,日后会成为横扫六国、统一中原的始皇帝,更不知道,他的一生,会是怎样的波澜壮阔,又会是怎样的孤独寂寞。

    第一章:秦宫夜宴藏玄机

    吕氏春秋宴未央

    咸阳宫的青铜灯树烧得正旺,十三岁的嬴政盯着案头堆成小山的竹简,鼻尖萦绕着竹简霉变的气味和殿外飘来的烤肉香。今日是吕不韦新著《吕氏春秋》杀青的庆功宴,整个咸阳宫张灯结彩,可这位秦王的席位却被刻意安排在末座,案上摆的竟是冷透的鹿肉羹。

    我王快看!相国的车驾来了!

    宦官尖细的嗓音划破殿内喧嚣,六十四乘青铜马车组成的车队如游龙般驶入广场,车辕上雕刻的蟠螭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吕不韦端坐在六匹白马拉的主车上,玄色大氅上绣着北斗七星,腰间玉璜叮咚作响

    ——

    这是只有周天子才能佩戴的规格,却被他堂而皇之地戴在身上。

    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唯有西侧廊柱下的老贵族们鼻孔朝天。为首的蒙骜将军捏碎了手中酒爵,暗红的葡萄酒顺着苍老的掌纹滴落:当年昭襄王在位时,哪容得外臣如此张扬

    他的儿子蒙武悄悄扯了扯父亲衣袖,目光扫过台阶上正与嫪毐调笑的赵姬

    ——

    太后身边那个穿红裳的美少年,最近总揣着太后玉玺招摇过市。

    诸位爱卿,且看此书!

    吕不韦的声音像青铜钟般在殿内回荡,侍从们抬出丈许高的楠木书匣,七十二卷竹简在灯树下泛着青幽光芒。此书集天地之道、治世之术,若有人能增删一字,本相国愿以千金相赠!

    话音未落,殿内便响起谄媚的喝彩,唯有角落传来一声轻笑。

    嬴政抬头望去,见是楚国使者春申君的门客,那人正把玩着腰间玉剑,朗声道:相国大人这是学稷下学宫的论战之风只是当年荀子论道,可不会带着甲士护场。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冲进二十名黑甲武士,吕不韦抚掌笑道:先生谬矣,我大秦重实学不重空谈,若要改字,先过我这铜人阵。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赵姬却突然咯咯笑出声,伸手拧了把嫪毐的脸:你这假父,何时也能编本《嫪氏春秋》

    嫪毐趁机搂住太后腰肢,举着酒樽摇晃:臣的学问都在太后宫里呢,昨夜还教太后写

    仲父

    二字......

    话没说完便被酒呛到,惹得赵姬捶打他后背,两人旁若无人地调笑,仿佛这不是庄严的咸阳宫,而是邯郸的勾栏瓦舍。

    嬴政默默握紧案上玉笏,笏板边缘的棱角在掌心刻出红印。他看见吕不韦的目光扫过自己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

    这个被自己父亲异人称为

    仲父

    的男人,此刻正像操纵木偶般掌控着整个秦国。老贵族们的不满、太后的荒唐、吕不韦的专权,如同三股暗流在咸阳宫地底涌动,而他这个秦王,不过是浮在水面的一叶扁舟。

    夜深了,吕不韦的千金悬赏无人敢应,庆功宴在醉醺醺的喧闹中散场。嬴政独自站在章台殿的飞檐下,望着吕不韦车队远去的灯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竹简翻动的声响。转身只见一个灰衣书吏正借着月光抄录《吕氏春秋》,袖口绣着的商字纹若隐若现

    ——

    是商鞅学派的弟子。

    此书杂儒墨、合名法,看似兼收并蓄,实则四不像。

    书吏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当年商君之法,靠的是徙木立信,相国却靠千金买名,终究是商人做派。

    嬴政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先生可知,商君车裂时,观者皆称其酷,如今却人人诵其法。

    书吏愣住,突然跪下叩首:小人冒犯天威......

    起来吧。

    嬴政转身望着漫天星斗,北斗七星正指向吕不韦府邸的方向,明日让人在城门贴告示,就说寡人要为《吕氏春秋》作序。

    书吏退下时,听见少年秦王轻声自语:仲父教我读《尚书》,却没教我如何让竹简上的字,变成手里的剑。

    殿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三更天的冷风卷起殿角的铜铃,叮咚声中混着远处嫪毐府传来的胡笳乱响。嬴政摸了摸腰间尚未开刃的秦王剑,突然笑了

    ——

    十二年前邯郸城的暴雨,冲走了赵国士兵的刀刃,却冲不散他掌心的茧。那些在质子府被赵人扔来的石子,终将在咸阳宫的炉火里,熔铸成斩向六国的利剑。

    第二章:蕲年宫变血染冠

    利刃出鞘斩长信

    蕲年宫的青铜大门在晨雾中轰然开启,二十六名礼官捧着玄色冕旒鱼贯而入,冕珠碰撞声里混着嫪毐府传来的驴叫声

    ——

    这位长信侯昨夜又在太后宫里宿醉,此刻正由八个侍女架着往冠礼现场赶,腰间的太后玉玺随着脚步叮当乱响,活像个醉醺醺的市井赌徒。

    王上今日加冠,长信侯怎的穿了身红裳

    当值的谒者令低声提醒,却见嫪毐突然甩脱侍女,踉跄着撞向青铜酒鼎,溅起的热酒在他胸口烫出红印,反而让他笑得更癫狂:红裳哈哈!太后说寡人的血比秦王的更热乎!

    说着竟掏出玉玺往酒鼎里按,鼎中汤汁顿时浮出

    假父

    二字,惹得殿外甲士们面面相觑,手中戈矛差点笑掉在地。

    嬴政端坐在玄玉台上,望着下方乱象,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螭纹

    ——

    这柄鹿卢剑是吕不韦送的加冠礼,剑鞘上

    仲父所赠

    四个错金小字在晨光里格外刺眼。当嫪毐举着玉玺高喊

    吾乃秦王假父

    时,他听见身后蒙恬的甲胄发出轻响,这个比自己大五岁的青年将领正按捺着腰间长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传令下去,

    嬴政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晨雾,除了戴长信侯印绶的,其余人放下兵器皆可回家吃早饭。

    殿角的漏壶滴答作响,嫪毐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这才发现,原本支持自己的卫尉军,此刻正被蒙恬率领的咸阳锐士像包饺子般围住,月光照在秦军甲胄上,连成一片冰冷的银海。

    叛乱持续得比预计还快。当嫪毐的车夫想驾车撞开偏门时,门口突然竖起二十架弩机,弩箭破空声中,驾车的马匹被钉在门框上,像幅荒诞的静物画。嫪毐本人则被追至太液池边,慌不择路掉进水里,华丽的红裳浸透后贴在身上,活像只被拔了毛的公鸡,被秦军士卒用戈矛挑着拖出水面时,还在嘟囔着

    太后会救我。

    暮色染红蕲年宫时,嬴政站在台阶上看着蒙恬清点俘虏。这位未来的长城将军此刻正踩着嫪毐的印绶,对身边裨将笑道:相国总说叛军如野草,却不知我大秦锐士割韭菜最是利落。

    话音未落,便见一队宦者抬着个朱漆木盒走来,盒中盛着嫪毐的冠冕

    ——

    冠顶的翡翠凤凰断了尾羽,像只被拔了毛的山鸡。

    三日后的咸阳狱,吕不韦隔着铁栅栏望着对面的少年秦王。曾经的仲父如今穿着囚衣,鬓角已现白发,却仍端坐着如在相府:你可知为何留我性命

    嬴政把玩着手中竹简,正是吕不韦的《吕氏春秋》,某页边角被火漆烫出焦痕:仲父教我,治大国如烹小鲜,可鲜鱼若长了蛀虫,便只能剜去。

    吕不韦忽然笑了,笑声惊飞了梁上寒鸦:当年在邯郸,你母亲抱着你躲在茅厕,我隔着门缝看见你抓着块碎瓦片,眼睛眨都不眨盯着我的马车。那时我就知道,这孩子眼里有火,烧得了邯郸的破巷子,也烧得了六国的金銮殿。

    他忽然凑近铁栅栏,压低声音:可你现在该明白,这火若烧得太旺,连持火的人也会被灼伤。

    嬴政站起身,狱卒送来的羊皮灯在墙上投下巨大阴影,恰好笼罩住吕不韦的脸:仲父教我帝王术,却没教我如何做凡人。

    他转身走向牢门,靴底碾过地上的鼠迹,蜀地的栈道该修修了,仲父路上当心,别让当年赵国的石子,再硌了您的脚。

    牢门关闭的声响里,吕不韦望着少年秦王的背影,忽然想起十二年前那个雨夜,邯郸城的积水漫过青石板,小小的嬴政趴在赵姬肩头,眼睛却死死盯着自己的马车

    ——

    那时他就该明白,这孩子从来不是任人摆弄的棋子,而是握在棋手掌心的刀,迟早会划破所有棋局。

    咸阳宫外,蒙恬正指挥士卒拆除嫪毐府的飞檐,拆下来的木料被堆成小山,准备送往蜀地给吕不韦盖房子。嬴政站在章台殿顶,看着西北方的蜀道,忽然轻笑一声

    ——

    那里的云雾,怕是比咸阳宫的更难看透吧毕竟,这天下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青铜铸就,而是人心磨出来的。

    第三章:韩非入秦叹法殇

    法家绝唱囚笼困

    咸阳宫的桃林开得正疯,粉白花瓣扑在青铜兽首鼎上,像给吞火的虬龙戴了顶滑稽的花冠。嬴政捏着韩非的《五蠹》竹简,指尖划过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时,忽然听见廊下传来铁器相撞的脆响

    ——

    是狱卒给新到的韩国使者换枷锁。

    寡人命你抄录《显学》,为何只写了半卷

    嬴政盯着阶下囚衣男子,韩非的囚服洗得泛白,却仍遮不住腰间那方刻着

    韩

    字的玉玦。这个口吃却笔锋如刀的韩国公子,此刻正用膝盖碾碎落在石案上的桃花,血珠般的花瓣粘在竹简空白处,像提前洇开的墨迹。

    秦宫的桃花...

    比新郑的红。

    韩非抬头,左眼被狱卒打伤的淤血尚未消退,却仍笑得像在新郑学宫论道,只是再好的花,种在刑徒砖上...

    也开不出五谷。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刮起怪风,整树桃花被卷上天空,竟在阳光里凝成血色雨丝,噼里啪啦砸在青铜瓦当上,惊得守殿金蟾兽首睁圆了眼睛。

    嬴政望着韩非发间的血瓣,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函谷关,自己曾隔着战车帘子见过这个身影

    ——

    当时韩非正跪在韩王车架前,举着《存韩》竹简痛斥割地求和,衣摆被秦军马蹄溅上泥点,却比韩王冕旒更耀眼。此刻他囚服上的泥点来自秦国监狱,却让嬴政手中的《韩非子》竹简愈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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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事在四方,要在中央,

    嬴政忽然把竹简摔在石案上,惊飞两只啄食血瓣的寒鸦,可你韩国的中央,现在正忙着给寡人修郑国渠。

    韩非低头看着竹简上自己手书的

    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忽然用袖口擦去石案上的血渍:秦法如刀...

    臣的笔,是给刀开刃的磨石。

    殿外传来更鼓,戍卫换班的甲胄声里混着李斯的脚步声。嬴政知道这位楚国小吏又来催问韩非的处置,可他盯着韩非腰间那方即将被收走的玉玦,突然想起吕不韦贬蜀前说的话:法家如薪,烧了自己才能暖别人的炕。

    此刻韩非眼中跳动的火,究竟是想暖秦国的炕,还是想烧了秦国的殿

    把他的玉玦...

    还给新郑。

    嬴政转身时,听见韩非在身后轻笑,那笑声混着血雨敲打窗棂的声响,像极了当年邯郸狱里老囚徒磨剑的声音。当值宦者捧着玉玦退下时,他看见秦王袍角扫过韩非新写的竹简残片,上面墨迹未干: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

    三日后的云阳狱,韩非对着石墙上的血花痕迹苦笑。狱卒送来的粥里漂着几片桃花瓣,嚼在嘴里却是铁锈味

    ——

    这是秦国特产的鸩酒,用丹砂和着桃花酿的,美其名曰

    醉桃欢。他摸着石案上用指甲刻的《孤愤》片段,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瓦当碎裂声,一片完整的桃花瓣穿过铁窗,落在

    是以智法之士与当涂之人,不可两存之仇也

    的字迹上,瞬间染成赤红。

    王上...

    可曾读过臣的《说难》

    韩非对着铁栅栏外的影子轻笑,影子顿了顿,终究没出声。血雨顺着铁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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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韩字,又被狱卒的草鞋碾成泥渍。当毒发时的剧痛袭来,韩非忽然想起新郑宫殿的飞檐,那里的桃花不会化血,却会被韩王用来点缀酒盏,就像秦国的律法,终究是强者手中的酒器。

    咸阳宫的桃林开始结果,嬴政捏着刚送来的韩非绝笔,竹简上的血字已变成暗紫色,像风干的伤口。人之生也,固小人,无君子。

    他默念着这句,忽然将竹简投入炭盆,火苗窜起时,仿佛又看见韩非在狱中碾碎桃花的模样

    ——

    原来这天下最锋利的刀,不是刻在竹简上的律法,而是人心底那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痴。

    窗外飘来李斯的奏报,说韩国已献南阳地,秦军前锋已过荥阳。嬴政望着炭盆里未燃尽的竹简残片,上面

    事在四方

    的

    四

    字还剩半撇,像柄断了的刀。他忽然笑了,叫来蒙恬:把韩非的尸身...

    用韩国的礼节葬了,墓前种上桃树,就说...

    是寡人送他的《五蠹》译本。

    桃林深处,一只玄鸟啄食着落在地上的桃核,核上隐约可见

    法

    字刻痕。这年秋天,秦国的史官在竹简上记下:韩公子非使于秦,卒于云阳,葬于咸阳北阪。

    却没写那天的血雨,染红了三百里秦川的桃花,让后世之人每当看见灼灼其华的桃树,总会想起那个囚笼里写就法家绝唱的身影。

    第四章:荆轲刺秦图穷现

    易水寒歌碎玉壶

    易水河的冰碴子撞着船舷,高渐离的筑声像块碎玉砸在雪地上。荆轲盯着水面倒映的燕丹王冠,冠上那只缩头缩脑的玄鸟,倒像是被秦军吓破胆的燕王

    ——

    七日前他在武阳君府,亲眼看见樊於期割下自己头颅时,血珠溅在地图轴上,竟凝成

    秦

    字反文,仿佛连血都在向西方朝拜。

    风萧萧兮易水寒

    ——

    荆轲的歌声被冰棱卡住,筑声突然拔高八度,惊起芦苇荡里的寒鸦。送行的白衣队伍里,某个少年刺客的佩刀滑落在地,刀鞘上还刻着

    灭秦

    二字,却被积雪掩了半拉,像道没写完的咒诅。燕丹捧着木匣的手在发抖,匣中樊於期的头颅眼皮没合,眼白上凝着冰晶,倒像是在瞪着对岸的秦土。

    咸阳宫的暖阁里,嬴政正让赵高给自己捏脚,铜炭炉上的鹿皮靴冒起青烟。燕国使者带了督亢地图

    他抠着脚趾缝里的丹砂,那是昨夜吞服长生药时撒的,记得让蒙毅检查图轴,去年魏使的玉璧里藏过弩机零件。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是卫卒用戈矛敲打青铜鼎的警示

    ——

    这是有刺客入宫的信号。

    荆轲的匕首划破地图时,嬴政正盯着图上督亢的稻田画发呆,心说这地界的水渠比韩王的腰带还弯。淬了见血封喉毒的匕首先划破御案漆皮,火星溅在他袖口,倒比刺客的眼神更烫。好快的刀。

    他边跑边扯下腰间鹿卢剑,剑鞘却勾住冕旒,十二串玉珠劈头盖脸砸下来,差点让他摔个跟头。

    六国刺客比寡人的鞋履还多!

    嬴政绕着大铜柱狂奔,看见荆轲的匕首尖在柱身上擦出一溜火星,突然想起十岁那年,赵姬的姘头嫪毐举着玉玺追他时,也是这副不要命的架势。殿内的太医夏无且突然扔出药箱,箱里的石膏粉迷住荆轲眼睛,他趁机踹翻青铜灯树,火油泼在刺客脚面上,腾起的黑烟里,荆轲的白衣像只烧焦的蝴蝶。

    匕首最终钉在廊柱上,离嬴政后心不过三寸。他扯下被火燎的衣袖,看着荆轲被秦军按在地上,刺客嘴角还挂着笑,血水顺着下巴滴在青砖上,竟摆出个

    亡

    字造型。把他的剑熔了。

    嬴政擦着额头冷汗,忽然看见地图残片上,督亢的稻田被血浸透,竟隐隐显出

    秦

    字轮廓,再铸十二金人,就用这把剑做芯,让六国的魂灵在铜人里打秋千。

    三个月后,王翦的大军踏平蓟城,燕王喜的玄鸟旗被秦军踩进泥里。嬴政登临易水河畔,望着当年送别处的芦苇已被烧光,焦黑的土地上插着十二根青铜桩

    ——

    那是他让人把荆轲的剑穗埋在此处,用秦篆刻着

    刺客止步。高渐离的筑声又从远处飘来,却混着秦军征夫的号子,改了调子:风萧萧兮秦兵到,易水寒兮燕王逃。

    回咸阳的车上,赵高捧着新铸的金人图纸请示:陛下,这金人要不要刻上六国文字

    嬴政正往嘴里塞汞丸,听见

    六国

    二字差点噎着:刻什么字让他们的魂灵在铜人里学秦歌。

    他盯着车窗外飞驰的黄土,想起荆轲临死前说的

    事所以不成者,乃欲以生劫之,忽然笑出声

    ——

    生劫寡人连六国的地都能劫,还怕几个刺客的魂

    十二金人铸成那日,咸阳城飘起细雪。嬴政绕着足有三丈高的铜人打转,看见某个金人的袖口处,隐约刻着半道燕式云纹,像是荆轲留下的印记。他抽出腰间佩剑,对着金人胸口就是一剑,火星溅起时,仿佛听见剑下传来低低的叹息。以后就守在宫门口吧,

    他甩了甩剑,看见穿白衣提地图的,直接砸烂他的匣子。

    夜深了,嬴政躺在咸阳宫的龙床上,梦见易水河的冰化了,荆轲的剑从水里浮出来,剑柄上缠着燕国的白雪。他正要伸手去拿,剑却突然变成十二金人,每个金人眼里都闪着血光。惊醒时,赵高正端着参汤站在床头,他盯着案头未焚的燕国地图,突然想起樊於期的头颅

    ——

    那双眼,到死都没闭上,像是要看清大秦的江山,究竟是铁打的,还是血铸的。

    第五章:六合尽归咸阳殿

    挥剑决浮云

    琅琊台的海风带着咸腥味灌进冕旒,嬴政第

    N

    次抬手扶正头上的九旒冕,玉珠串子哗啦哗啦砸在脸上,活像被六国贵族集体甩了一脸玉坠子。这劳什子东西比邯郸狱里的石锁还沉!

    他扯下冕冠扔给赵高,发簪勾住冕旒流苏,差点把新做的黑色丝绸冠带扯成叫花子腰带。

    身后李斯捧着竹简躬身上前:陛下,按周礼,天子冕旒十二旒,每旒十二玉......

    去他的周礼!嬴政踹了脚面前的青铜酒樽,樽里祭海的酒泼在琅琊台石面上,蜿蜒成齐国地图的形状,

    当年齐王田建捧着金玺投降时,可曾按周礼给寡人递降表他忽然瞥见李斯腰间玉珏还刻着楚式云纹,冷笑一声:

    明日让少府铸顶新的,比楚王冠高七寸,旒子用蓝田玉,重得能砸死东海的巨鲸!

    灭齐的捷报是乘着月光送来的,十万秦军踩着临淄城的青铜下水道井盖入城,齐王宫的编钟还挂在乐官脖子上,就被蒙恬的士兵摘下来当马镫。嬴政摸着琅琊台石壁上的齐国铭文,突然用剑尖刻下

    到此一游

    四个秦篆,火星溅在

    东海之帝

    的齐威王碑文上,把

    帝

    字的脑袋削成了

    王。

    陛下,徐福求见。

    宦者的通报惊飞了石缝里的寄居蟹,那个总穿着道袍却沾满海盐的方士,正捧着贝壳做的星盘跪在台阶下,胡子上还挂着没抠干净的海带。启禀陛下,东海有巨鲸挡路,船不得进蓬莱。

    徐福的龟甲眼睛在月光下泛着青光,须得用神兵利器,斩了那孽畜......

    神兵

    嬴政突然抽出腰间鹿卢剑,剑身映着海上明月,比徐福的龟甲亮堂十倍,当年荆轲的匕首都能熔了铸金人,寡人的剑斩不得鱼

    他踩着礁石走向海边,浪花打湿绣着日月星辰的皂靴,忽然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黑影大笑:看见没那不是巨鲸,是齐王的酒壶成了精!等朕灭了它,把鱼骨头架在咸阳宫门口,让六国降臣都来钻鱼鳃!

    海风突然转了方向,带着咸涩的水雾扑上琅琊台。嬴政看见徐福偷偷往袖里塞贝壳,突然想起去年在邯郸故地,有个老方士说他是

    祖龙,该用赶山鞭驱赶九州龙脉。对了,

    他转身吩咐李斯,把齐国的泰山封禅仪轨烧了,换套咱大秦的规矩

    ——

    寡人的封禅台,要比黄帝的高五十丈,用赶山鞭把泰山北麓的石头都抽过来,让那些石头自己蹦跶着来砌台!

    三更天的琅琊台飘起细雾,嬴政斜靠在青铜望海车上,看徐福的船队点着鬼火似的灯笼出海。赵高捧着新铸的九旒冕过来,冕旒上的蓝田玉在雾中泛着冷光,活像串冰镇的羊脂玉糖葫芦。戴上。

    嬴政闭着眼接过冕冠,玉珠砸在额头上的力道让他咧嘴,明日回咸阳,让工匠在冕旒里衬块鹿皮,别学齐国人搞华而不实的玩意儿,咱大秦的冠冕,得让天下人抬头看时,先看见玉珠,再看见寡人眼里的光。

    远处传来隐约的鲸鸣,像是齐国最后的叹息。嬴政摸着剑柄上新刻的

    六合

    二字,忽然听见脚下的琅琊台传来震动

    ——

    那是被他用赶山鞭抽打过的泰山石,正顺着地脉往咸阳蠕动,石缝里渗出的不是血,是六国贵族的眼泪。他笑了,笑得比海上的月光更冷,更亮,因为他知道,这天下从此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他嬴政挥剑斩浮云的声音,连东海的巨鲸,也要在他的剑下,变成案头的鱼骨标本。

    黎明前最黑的时候,嬴政的车驾启程回咸阳。车轮碾过齐国的青铜货币,那些铸着

    节墨之法化

    的刀币,在铁轮下变成薄片,像极了六国贵族被碾碎的尊严。他掀开窗帘,看见琅琊台上的徐福正对着大海磕头,而大海深处,隐约有金色的鳞片闪过

    ——

    不知是巨鲸,还是他即将铸就的千秋霸业,在晨光中初露锋芒。

    第六章:焚书坑儒埋因果

    !

    竹帛烟销帝业虚

    咸阳的日头毒得像李斯熬的朱砂汤,嬴政摘了冕旒,裹着件素色麻袍混在人群里。街边书肆飘出阵阵墨香,几个儒生围在案前摇头晃脑,念的却是

    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嬴政嘴角一抽,想起书房里那堆六国史书,楚王的起居注里还把他写成

    虎狼之君。

    客官,要《诗》还是《书》

    书肆老板擦着汗凑过来,怀里的竹简压得腰带都快断了,齐人编的《春秋》刚到货,写的都是秦灭六国的秘闻......

    话音未落,街角突然传来锣响,十几个黑衣吏卒举着

    收书令

    冲进书肆,竹简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嬴政袖中的拳头攥紧了。前日朝会上,李斯捧着奏章的手都在发抖:陛下,儒生以古非今,私学诽谤朝政,不若......不若如何

    嬴政把玩着镶玉的青铜镇纸,镇纸上的饕餮纹张着血盆大口,倒像是要把满朝文武吞进去。烧!

    李斯突然跪倒,额头磕在青砖上,除了秦国史书、医药卜筮之书,其余一律付之一炬!

    街边突然炸开一声哭嚎,几个儒生死死抱住竹简不肯撒手。暴秦!必亡!

    白发老儒被吏卒拖行在地,胡须沾满尘土,当年孔子周游列国,何曾见过如此......聒噪!

    嬴政摸向腰间,才惊觉没带剑。老儒的骂声突然戛然而止

    ——

    吏卒的鞭子抽在他背上,溅起的血珠落在竹简上,将

    仁义

    二字染成暗红。

    当夜的咸阳宫火光冲天,七十二座焚书台同时点燃,竹简燃烧的噼啪声混着墨香,像极了邯郸那场烧死赵人粮仓的大火。嬴政站在章台殿顶,看着浓烟凝成黑龙形状,朝着骊山方向游去。陛下,骊山的工匠说......

    赵高捧着新铸的

    受命于天

    玉玺,声音发颤,那黑龙钻进了地宫,守墓的陶俑眼睛都红了......

    红了好!

    嬴政灌下一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流进衣襟,让六国的魂灵都在火里烧个干净!

    他突然想起韩非,那个总说

    明主之国,无书简之文

    的韩国公子,此刻怕是在阴曹地府笑话他

    ——

    当年舍不得烧的《韩非子》,如今倒成了焚书的依据。

    火焰映得嬴政的脸忽明忽暗,他看见李斯站在火堆旁,正用铁钳翻动竹简。这个昔日在楚国粮仓当小吏的人,此刻眼神比火还烫。陛下,齐国的《连山易》也烧了。

    李斯抹了把脸上的烟灰,不过徐福那方士说,蓬莱仙岛上有长生不老的真经......

    真经

    嬴政大笑,笑声惊得守夜的金吾卫打了个寒颤,等徐福回来,让他在蓬莱岛上建座焚书台,把神仙的经卷也烧了!寡人要这天下,只认得大秦的字,只听得见寡人的话!

    他一脚踢翻酒坛,看着酒水在地上蜿蜒成六国地图的形状,转眼便被火焰吞噬。

    竹帛的青烟在咸阳城上空盘旋三日不散,待灰烬落尽,百姓们发现连井边的青苔上都印着半拉篆字。嬴政摸着新铸的

    焚书令

    石碑,碑上

    敢有挟书者族

    的字迹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突然想起那个预言他是

    祖龙

    的老方士,当时老人还说过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如今看来,火才是这天下最听话的臣子

    ——

    能烧尽六国的文字,也能烧尽那些妄图与他作对的人心。

    第七章:万里长城镇龙脉

    九原白骨筑苍龙

    阴山的风像把生锈的刀,割得嬴政面皮发疼。他站在新筑的烽火台上,望着蒙恬的秦军如黑色长蛇在山脊游走,每段城墙都像从山体里长出来的鳞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陛下,这是燕国人的夯土法,

    随行的将作少府擦着汗,手指抖得比烽火台的旗幡还厉害,每层土掺了芦苇秆,说是能......

    能让匈奴骑兵一撞就塌嬴政踢飞脚边的土块,露出里面腐烂的草茎,

    把这段城墙的监工吊在城头上,让过往的鸿雁都看看,大秦的长城不要燕人的花架子!

    暮色漫过河套平原时,蒙恬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这位常穿胡服的将军铠甲上结着冰碴,怀里却抱着块烤得焦黑的羊皮

    ——

    上面画着匈奴单于的王庭位置。陛下,那帮马背上的跳蚤又在黄河套子晃荡,

    蒙恬甩下羊皮,上面的狼毫墨迹还没干,末将愿带三十万大军,把他们的毡帐烧成烤羊皮!

    嬴政没接话,盯着阴山主峰的轮廓突然笑了。那些连绵的山峦在月光下像条蛰伏的苍龙,龙首正对着大秦的九原郡。知道齐地人怎么说寡人吗

    他摸出袖中青铜鞭,鞭身刻着的山海图在月光下流转,说我有赶山鞭,能驱石填海,连泰山的石头都得给寡人磕头。

    蒙恬一愣,想起去年在琅琊台,陛下确实用这鞭子抽打过海边礁石,石块竟真的自己滚进海里。

    试试

    嬴政将鞭子甩得噼啪响,惊起山坳里的夜枭。青铜鞭梢扫过最近的土丘,怪事发生了:整块山丘竟像被抽醒的巨蟒,缓缓蠕动着向长城方向滑动,土层开裂声里混着石砾摩擦的呜咽。蒙恬的战马突然跪地嘶鸣,他看见山丘底部露出密密麻麻的人脸

    ——

    全是被活埋的六国工匠,眼眶里渗出的血泪正染红鞭梢。

    陛下!

    远处突然传来哭喊,十几个衣不蔽体的民夫抬着具女尸跑来。尸体身上的粗布衫打着补丁,绣着的齐地花纹早已褪色,正是前日哭倒城墙的孟姜女。启禀陛下,

    为首的民夫磕头时碰着城砖,砖上还刻着

    豆腐渣工程

    五个秦篆,我等用赵人夯土法,实是因为关中黄土不够......

    够不够嬴政盯着孟姜女冻僵的手指,她指甲缝里还卡着未烧尽的竹简残片,

    让少府丞把自己的腰带抽下来当夯杵,再敢偷工减料,就把他们的骨头嵌进城墙当基石!

    话音未落,天际突然划过三道青光。西王母的玄鸟使者展翅掠过长城,尾羽扫过处,刚砌好的城砖纷纷崩裂,露出里面掺杂的秸秆和泥沙。老妇倒是护短!

    嬴政挥起赶山鞭直击苍穹,鞭影所及,玄鸟的青色羽毛纷纷坠落,化作漫天箭雨射向匈奴王庭方向。蒙恬看得真切,那些羽毛竟在半空凝成

    秦

    字军阵,惊得草原上的狼群齐声悲嚎。

    更深露重时,嬴政独自坐在阴山之巅。赶山鞭横在膝头,青铜表面映着他微白的鬓角

    ——

    自统一天下,这头黑发竟比长城的青砖老得更快。山风送来远处的夯歌,民夫们改了调子:生男慎勿举,生女哺用脯,不见长城下,尸骸相支柱。

    他忽然笑了,笑声惊落松枝上的积雪:当年邯郸的质子府,寡人连块完整的砖都没有,如今有了万里长城,却让天下人觉得寡人是偷砖的贼

    玄鸟的清鸣再次响起,这次却温柔许多。嬴政看见三青鸟衔着玉匣飞来,匣中盛着西王母的信:帝筑长城,断华夏龙脉,吾以玄鸟监之,若伤民过甚,当受天谴。

    他撕了信扔给篝火,火星子蹦上赶山鞭,将鞭身的山海图烧成

    秦

    字独大的版图。天谴

    他对着苍茫夜色举起青铜鞭,寡人就是这天,这地,这万里长城的龙脉!

    东方既白时,蒙恬来报,匈奴单于已率部北迁七百里。嬴政望着新筑的长城,砖石缝隙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六国工匠的魂

    ——

    他们终究成了大秦龙脉的一部分。他摸着城墙上自己用赶山鞭刻的

    天下第一雄关,忽然想起孟姜女的丈夫范喜良,那个在邯郸见过的赵国石匠,当年曾说

    石头比人心硬。如今看来,人心比石头更硬,硬得能筑起万里长城,也硬得能记住每块砖里的血与泪。

    第八章:蓬莱寻仙终成谶

    !

    徐市楼船空自还

    咸阳宫的丹炉日夜轰鸣,紫烟顺着青铜螭吻飘向天际,把整片天空染成诡异的铅灰色。嬴政盯着炉中翻滚的汞液,看着方士们往里面投入丹砂、玉石,还有从东海捞来的夜光贝,突然想起灭齐那年在琅琊台见到的海市蜃楼

    ——

    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琼楼玉宇,和丹炉里翻腾的光怪陆离倒有几分相似。

    陛下,此乃九转金丹,服之可与天地同寿!

    徐福的声音裹着浓重的海腥味,他的道袍下摆还沾着海带碎屑,不过炼制此丹需得童男童女的魂魄为引……

    嬴政抓起案上的金错刀,刀尖抵住徐福咽喉:你当寡人的童男童女是海里的虾米上次说蓬莱有巨鲸挡路,这次又要魂魄,下次莫不是要寡人的龙筋做灯芯

    徐福却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块龟甲,上面刻着的卦象在烛火下泛着幽光:陛下请看,此乃‘潜龙勿用’之象,唯有东渡蓬莱,寻得不死药,方能化解。

    嬴政盯着龟甲,恍惚间看见龟纹化作蒙恬大军横扫六国的场景,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手。他不知道,徐福背后的船队早已准备妥当,五百童男童女正在船舱里秘密操练水性,腰间别着的短刃寒光闪闪。

    船队启航那日,咸阳百姓挤在码头上看热闹。嬴政戴着新铸的十二旒通天冠,却被海风掀得东倒西歪,冠冕上的玉珠噼里啪啦砸在脸上。这群饭桶!

    他踹了眼负责掌冠的宦者,转头又对着徐福的楼船大喊,若寻不到仙药,就别回来了,寡人把你的名字刻在鲸鱼骨上,让后世都知道大秦有个骗子方士!

    三个月后,东海上突然传来怪声。渔民们说看见徐福的船队在海市蜃楼里穿梭,船上的童男童女都变成了半人半鱼的模样,手里拿着发光的兵器。嬴政把玩着徐福临行前留下的贝壳,贝壳内壁映出他日益憔悴的面容

    ——

    自从开始服用丹药,他的指甲变得青紫,夜里总梦见自己变成兵马俑,被困在漆黑的地宫永不见天日。

    陛下,徐福有密信!

    赵高捧着沾满海水的帛书,上面的字迹晕染得不成样子,说是蓬莱仙岛被巨鲸守护,需得陛下亲征……

    嬴政突然大笑,笑声震落了梁上的燕巢:好个巨鲸!上次说挡路,这次说守护,那鲸鱼莫不是徐福家养的宠物

    他抓起案上的青铜弩机,对着窗外的夜空连发三箭,箭矢破空声惊得整个咸阳城的狗狂吠不止。

    深夜,嬴政独自坐在望海阁。丹炉里的火焰将熄未熄,映得他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他摸着腰间的赶山鞭,突然想起修筑长城时西王母的警告。天谴

    他对着虚空冷笑,若真有天,寡人就把这天捅个窟窿!

    话音未落,丹炉突然炸开,飞溅的汞珠在地上汇成一条银色的蛇,朝着东方游去。

    与此同时,东海深处,徐福的船队已经抵达一座荒岛。五百童男童女褪去中原服饰,换上用鲨鱼皮缝制的战甲。从今日起,此地便是瀛洲!

    徐福站在礁石上,望着西方冷笑,嬴政要长生,就让他在丹药里长睡不醒吧!

    他身后,那些被训练成

    水鬼

    的孩子们潜入海中,月光下,他们的眼睛闪烁着幽蓝的光,如同深海里的幽灵。

    咸阳宫的钟声响起时,嬴政正盯着铜镜里的自己。曾经锐利的眼神变得浑浊,乌黑的头发大片变白,活像个垂垂老矣的囚徒。他抓起最后一颗金丹塞进嘴里,丹药入喉的瞬间,仿佛看见六国的亡魂在丹炉里跳舞。长生……

    他喃喃自语,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原来长生,就是被这副臭皮囊囚禁……

    第九章:祖龙死而地分

    荧惑守心兆劫终

    沙丘平台的帷帐漏着雨,嬴政的玉枕上洇着暗红的血迹

    ——

    那是他咳出来的,混着未消化的汞丸碎屑。床头的星象师跪着发抖,刚说完

    荧惑守心,主帝王崩,就被赵高拖出去斩了,脑袋滚在青铜冰鉴旁,吓得里面的荔枝都掉了皮。

    别杀他...

    嬴政的声音像晒干的竹简,脆得能听见裂纹,他说的是实话...

    连上天都盼着寡人死。

    他盯着帐顶绣的日月星辰,突然觉得那些金线像极了邯郸巷口的蛛网,当年他躲在茅厕里,就是看着这样的蛛网,等吕不韦的马车经过。

    第一个幻象来得毫无征兆。他看见自己还是秦王政,没戴冕旒,穿着素色深衣,在咸阳宫和韩非对坐论法。案上摆着未焚的《诗》《书》,窗外飘着六国的使节,不是来投降,而是来讨教周礼。原来不统一...

    也能当王。

    他伸手去碰韩非的竹简,指尖却穿过字迹,看见竹简背面刻着

    秦灭于仁

    四个小字。

    第二个幻象里,他穿着黄老之学的道袍,在泰山之巅祭天。山下百姓举着

    仁政

    的木牌,却有匈奴骑兵踏破长城,孟姜女的丈夫范喜良跪在面前,递上的不是筑城图纸,而是《论语》竹简。原来施仁政...

    长城会倒。

    他想喊蒙恬,却发现将军的甲胄生了锈,变成儒生的青衫。

    第三个幻象最刺眼。他站在蓬莱仙岛的白玉阶上,徐福捧着不死药跪地,身后跟着成百上千的童男童女

    ——

    他们的眼睛都是空的,像十二金人的眼眶。原来长生...

    是看自己的王朝烂成泥。

    他想摔了药瓶,却发现手变成青铜的,和金人一样,永远举着药盏。

    陛下!

    赵高的哭声把他拽回现实,帐外传来李斯的争吵声,说传国玉玺不能沾了雨水。嬴政摸了摸枕边的赶山鞭,鞭身的山海图已经模糊,只剩

    秦

    字还在滴血。他突然笑了,笑得帷帐都在抖:朕的江山...

    不许亡!

    这话惊得帐外的兵马俑陶俑齐齐转头,它们的瞳孔里,隐约映着十二金人眼泛红光的景象。

    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嬴政看见三个幻象重叠在一起:未统一的自己在邯郸街头被赵人追打,施仁政的自己在阿房宫被儒生围攻,长生的自己在瀛洲看着徐福的水鬼兵团踏碎秦旗。最终这些画面都碎了,变成咸阳宫的地砖,每一块都刻着他的脚印,却没有一块能接住他即将倒下的身体。

    叮

    ——

    玉枕落地的声响里,赵高扑上去接住嬴政,发现陛下的指甲缝里嵌着片桃花瓣,红得像当年韩非狱中的血雨。远处的骊山地宫传来闷响,十二金人同时转动眼球,盯着沙丘方向,仿佛在送别这个把它们从六国剑刃里熔铸出来的帝王。

    太史令在竹简上颤抖着写下:三十七年七月,始皇帝崩于沙丘平台。

    却没写那天夜里,所有兵马俑的睫毛都凝着水珠,像在替这个一辈子没哭过的帝王流泪。更没人知道,嬴政临终前最后一句呢喃,不是

    朕的江山,而是

    邯郸的雨...

    停了吗。

    第十章:楚人一炬阿房烬

    !

    焦土难埋金人泪

    兵马俑坑里的陶俑们盯着东方,它们的瞳孔是烧制时留下的窑变黑点,此刻却像真的在看

    ——

    看项羽的军队举着松明火把,把咸阳宫的飞檐烧成凤凰的形状,看阿房宫的壁画在火中剥落,露出下面嬴政亲绘的六国地图。

    竖子!

    地宫深处传来闷雷般的怒吼,那是嬴政残留的神识附在十二金人上。最大的金人抬起手臂,想挡住烧向骊山地宫的火舌,却发现掌心的

    秦

    字纹已经淡了,像被雨水冲了十年的刻痕。项羽的马蹄声近了,他的乌骓马踏碎青铜灯台时,溅起的火星子让金人眼中的红光明灭不定。

    烧!

    项羽的吼声比雷声还响,他的霸王枪挑开地宫大门,看见十二金人矗立在黑暗中,每个金人身上都映着他的倒影。突然,某个金人的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

    ——

    那是荆轲的剑熔铸的金人,当年嬴政刻在它袖口的燕式云纹,此刻在火光里变成了

    亡秦

    二字。

    刘邦斩白蛇的那晚,骊山脚下的陶俑们听见了异响。那条被斩成两段的白蛇腾空而起,蛇魂化作赤霄剑,剑身上的血珠飞向骊山,精准地刺中十二金人的眉心。轰

    ——

    最大的金人率先倒地,砸穿地宫地砖时,露出下面刻着的

    始皇帝死而地分

    八字预言,那是当年吕不韦被贬蜀地前,偷偷刻在基石上的。

    徐福的水鬼兵团在瀛洲听见了地动山摇,他们训练了十年的水性,此刻却游不过大秦崩塌的浪潮。童男童女们望着西方火光,想起咸阳宫的丹炉、琅琊台的海风,还有那个总把冕旒戴歪的帝王。有人突然哭了,眼泪掉进海里,变成了第一颗珍珠,而珍珠的光泽里,映着十二金人轰然倒塌的场景。

    最后一个倒下的金人是用荆轲的剑铸的,它倒下时,剑芯里的匕首尖划破地宫穹顶,漏下的月光照亮了嬴政的棺椁。陶俑们看见棺盖微微颤动,仿佛里面的帝王随时会坐起来,用赶山鞭抽打着倒塌的金人,让它们重新站起来守护大秦。

    但一切都安静了。项羽的火灭了,刘邦的剑钝了,徐福的船队沉了。只有兵马俑们还站在坑里,它们的甲胄上落满灰烬,手里的戈矛指向东方

    ——

    那里曾经是六国,现在是汉朝,而它们的眼睛,永远盯着那个叫嬴政的帝王消失的方向,盯着他用一生熔铸的大秦,像盯着一团熄灭的火,却永远记得火燃烧时的温度。

    当后世的农夫挖出第一个陶俑时,它的睫毛上还沾着两千年前的火星,掌心刻着模糊的

    秦

    字,像是那个帝王最后的签名。而骊山地宫深处,十二金人的碎片中间,躺着一片永不褪色的桃花瓣,红得像血,像火,像那个永远不会被烧焦的,属于秦始皇的时代。

    附录:神话考据与历史彩蛋

    1.

    赶山鞭

    《齐地记》载:秦始皇驱石填海,石皆自走,云石有鞭痕。本书化用为青铜鞭身刻山海图,可驱动山峦,暗合秦并天下,裂土为疆的暴力美学,其神性来源与嬴政祖龙身份呼应,亦为长城章节断龙脉剧情伏笔。

    2.

    十二金人

    《史记秦始皇本纪》: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铸以为金人十二。

    本书融合民间传说,设定每个金人封印六国英魂(如荆轲剑芯),其眼泛红光、轰然倒塌等魔幻场景,既呼应开篇

    紫微帝星

    预言,也象征秦王朝以暴力熔铸的统一最终崩塌。

    3.

    祖龙预言

    《史记秦始皇本纪》载东郡陨石刻

    始皇帝死而地分,本书将

    祖龙

    自称谓与

    荧惑守心

    天象结合,临终幻象中三次命运分叉,暗合

    历史没有如果

    的残酷,而

    邯郸的雨停了吗

    的呢喃,解构暴君形象,露出质子时代的创伤。

    4.

    徐福东渡

    日本《神皇正统记》等载

    秦氏遣隋使,本书虚构

    水鬼兵团

    在瀛洲自立,既保留历史上徐福东渡的神秘性,又以

    珍珠映金人倒塌

    的魔幻细节,将传说与秦亡形成跨时空呼应,暗示暴政的种子早已随寻仙船队播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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